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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枪的爱神 page 4 作者:裘琍

  ※  ※  ※

  他轻快往回家路上走。

  分手的感觉如何?

  轻松!

  他好像从恶梦中醒来一样。

  其实贝道行的想法没有过分,他认识她,当她是个不锁的异性朋友,和她不仅谈得来又出手大方,但是她太自信了,任何事都在她操纵之下,包括他……这是很差的感觉,就像才认识她,她就主动要成为他的女朋友,接下来凡事都要插上一脚,认识多一点了,又认为是准太太,开始筹备婚后大计,他想,八成她看到床就立刻想到进产房的样子。

  没错,新时代的女性每一件事都要多想一分,但是多一分就少一分自然的惊喜,生活如果没有惊喜,又谈何趣味;没有趣味,她马上就变成面目可憎了。

  所以他的决定是正确无误的,宁可牺牲暂时的快乐,不能断送一生的幸福。

  他踩著轻松步子吹口哨,谁说失恋一定痛苦,想开了会快乐的想飞。

  ※  ※  ※

  回到家已是午后。

  他在信箱中发现房东太太的信,言下之意要他快快搬走。

  他进入屋内,里头凌乱不堪,他正忙著打点要搬走的东西,未料一通电话,使他的工作只进行一半,看来今天不知能不能顺利搬走。于是他低下身,匆忙打包他的衣物,事实上,他的东西少得可以,多年来飘泊惯的日子,使他学习到买东西时,要想到丢了不会心痛的东西。

  比较麻烦的是他的书,堆得满满一屋子。

  买书变成一种嗜好,他在里面投注下不少心血,大凡谈到现代人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他都买了有些是念书时代买的,有的是穷极无聊时买的。更多是为了做研究而买的。

  他从不怀疑做一件事的成败与否,在他的观念里只有行不行,没有为不为。

  他之所以接受医疗研究单位的聘请,自然有他不凡的功力,刚毕业时,他常在报章杂志写了许多有关现代人心理病的文章,每每得到极好的称评。但是后来因为他不喜欢跟医院打交道,就不再做这方面的探讨了。

  他之所以要走回头路,是发现越来越多的人产生了现代病,连他也一样,他不停地在找工作、换工作之中,发觉了自己的现代病职业倦怠症。

  他之所以没有发疯的原因,是因为他了解他的心理。

  在目前越来越多人发疯的数据看来,就是人因心理产生了精神上的疾病,如一根紧绷的橡皮筋,总有断掉的一天,断掉的那一天就是病了。

  病以医学的观点来看,是与于身体正常活动的反应,现代病则是正常人身体正常,却有不正常的反应,主要是现代的人情事理所造成。例如悲痛时该哭却笑,精神科观点看来是不正常行为,心理学则要探讨为何会变成笑的原因。总之,心理的对象是人,人是万物中最复杂多变的,所以这是他长久不减的兴趣。

  就像分手,他理应悲伤的,但是他却感受舒解的快乐,因为对这次的恋情他抱著必定失败的态度,探究他的心理,就是可有可无,既然都可,那么恋爱和失恋就没有差别了。

  他正忙得过瘾之际,一个女人的身影闪了进来。

  “我找……找贝先生。”

  他立刻回头,把她吓得魂不守舍,原来是个容易受惊的女人。

  这类型的女人容易歇斯底里,容易引起心理的病变,他又犯了现代病,还未正式做研究之时,已有职业猜忌症。

  “我是。”他扬起眉。

  她用力吞了口气,好像这口气已经憋了很久。

  他忍不住打量她。

  她脸色苍白得厉害,脸型瘦削且身材单薄,年纪看来不大,却梳了老式的发髻,且一双眼晴睁得老大,满腹心事的模样。

  她再次吞了口气,这口气看来真是不小,使她差点噎到。

  “我……,我不知道你在忙……”

  “我在搬家。”他替她说完。

  “那我不打扰了。”

  说完,她想立刻拔腿就跑。

  “等一下。”他阻止她。

  “既然来了就有事,有事又何必要走,我搬家的事不关你的事,你来找我,就有关我的事,对吧?”

  她被他一大串“事”搞胡涂了。

  他拖来一把椅子,请她坐下。

  为了安抚她,他依旧打包著他的东西,她侧头看地上堆满的书,不自觉多了份信任。

  她需要的就是这个,不是吗?

  ※  ※  ※

  她就是周怨秋,她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因为她无法再面对任何人,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么严重,失恋的感觉本来该严重,问题是她发觉她焦虑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她发觉自己严重失去了自信。

  当她面对自己时,忽然发现不认识镜中的人。

  当她听到电话的铃声,会吓得胆战心惊,因为她骗了父母。

  当她走在路上,她会疑神疑鬼,认为周遭的人都在嘲弄她。

  最严重的是,她严重怀疑自己的吸引力。

  所以,她必须面对自己,恢复原来的生活,最好的方式就是请求帮助。

  李老师的话不断响在脑际,好几个晚上她都握著这张名片不能睡觉,她明白有所得必有所失,在一人面前失去颜面总比在众人面前出丑来得好,于是她决定撇下羞赧,亲自探访贝道行先生。

  找到这里,她已经犹疑了大半天。

  她在他家门口来回踱步不知千百回了,每每放胆想敲开他的大门,而想敲门的手却如千斤铁,令她抬不起来又放下去,就这样犹豫、艰难、考虑不知耗了多少时间后,她看见他笔直走回来,怨秋像授见了鬼般,慌忙躲了起来。

  她看见他走进去,门并没有关上。

  那扇开启的门不断向她招手,好像里面是一道希望的光,能够迎领她进入光明的大道她需要他的帮助!

  于足她顾不了羞愧、犹豫、难堪、腼、自尊等等的愁思百结,一头撞了进去。

  没想到贝道行看来这么年轻,让怨秋直是难以启口。

  她再一次承认自己心理有毛病,为什么连见帮助她的人都会想到男女之别?

  ※  ※  ※

  “我找贝道行先生。”她大声说。

  “你说过了。”他真不喜欢他的名字,听来真刺耳。

  “听说你在做心理方面的研究。”

  “我知道。”

  “什么?”

  “你心理有毛病”

  她吓了一跳。

  “我是研究员,我不认识你,而你来找我,不就是你有了这方面的毛玻”

  她松了口气。

  “听说你可以帮助我。”

  “李先生说的。”他继续捆绑书籍。

  她又吓了一跳。

  她可真容易吓一跳,这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他做研究的念头只有李老师知道,他曾请求李老师的帮助,找一个病例让他研究,自然她是他介绍来的,说起来就不稀奇了。

  但是他暗自高兴,他才准备展开研究,已有现成的病例找上门,这不是意味他的报告将会一帆风顺吗?

  她是他的第一个研究对象,凡事的第一次都值得回忆,他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于是他停下手边的工作,专心注视她的眼睛。

  注视别人的眼睛,容易让她步入正题,果然她凝神回视他。

  “我多年来一直从事心理疾病的研究,当然看得出你的困境。你正为你的变化困扰,而最大的困扰是无法开口说,而且又不能证实你的病成不成立,对不对?”

  她猛点头。

  见她毫不犹疑承认,他更自信地说下去。

  “而且你不敢去找任何心理或精神科的医生,因为医生会摆明了认定你有病,所以你来找我,试图证实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被他说得这么严重,怨秋心里更按著急。

  “我的病……,不知道是否严重到变成病的地步。”

  “病是人对症状的形容词,以心理学来看,不过是一种异于正常人的反应,所谓异于,界线很难定夺,我们只能以多数人的反应作科学的判断。”

  虽然她听不懂他的话,但是脸色转好了许多,看来他试图安慰的话,硕果非凡。

  “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淑美。”她胡乱编个名字。

  “真名呢?”

  “你是什么意思?”

  “取得信任。”他冷静地说。

  她垂下头。

  “周怨秋。”

  “这是你第几次寻求帮助?”

  “第一次。”

  想必她是鼓足了勇气,毕竟要面对自己,有补是极为困难的。

  “有什么症状?”

  “失眠,头痛,不能面对自己,以及怀疑周遭的人。”

  “焦虑,恐惧?”他简单替她说得更清楚。

  她用力点头。

  “最近的事吗?”他又问。

  “一个礼拜。”

  他嘘了口气,又是现代病,一时无法自行解决,就立刻寻求别人的援助。

  “坦白说,这样的病期短了点。”他犹疑著。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受不了了,我痛苦,却不知道为何痛苦,我伤心,却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伤心,最难过的是,我觉得羞耻……,很严重的羞耻……”她痛苦地说。

  “一个礼拜前你受了什么打击?例如痛失双亲,或失掉工作,或好友得了绝症的重大事件……”

  “没有,我父母健在,我的工作轻松稳定,好友即将结婚,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

  她抬起头,满眼惊恐。

  他鼓励她说下去。

  “我失去了吸引力。”

  “何以见得?”

  “我被男友抛弃了。”

  他喘了一口气,原来是失恋,和他的情形一样,不过她应该去找生命线,而不是他。

  “小姐,我想你大概是弄错了,我是研究心理,不是社会救助单位的义工!”

  “不,还有一项……”她急忙说。

  他停住不耐烦,紧盯著她看。

  她又吞了口气,要说出这句话实在很难,就连形容词都很难找到适切的替代词,但是她一定要证实,否则她不能再以正常的角度面对她的学生、教她的书,以及接受再一次的恋情。

  “我性冷感。”她用力说出来。

  她凄惨地看他,以为他会疯狂的大笑三声,但是他的表情没有震惊,反而充满兴味回看她,她的脸随即涨成鲜红色。

  “何以见得?”他冷淡开口。

  “难不成你还要当场实验吗?”她忍不住大叫。

  显然她已说出心底深藏许久的秘密,所以情绪十分不稳定。

  “现在你要一颗锁定剂比心理医师来得迫切。”他故作轻松的姿态。

  但是她却没有笑,一点都笑不出来,她花了这么多时间,鼓起这么大的勇气,考虑挣扎这么久,最后抛下颜面抛下羞耻,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就是要听他的嘲弄吗?

  他根本不认为她可能有心理的病变,只认为她是个刚失恋、受了点打击、又容易歇斯底里的女人。

  居然,她又白白惹来一场笑剧!

  “你觉得可笑?”她绝望地问。

  “你觉得我能帮助你吗?”他反问。

  “不能!”

  说完,她站起来,全身偾张而紧绷著,她快要失去控制的能力了。他收起微笑,严肃冷然地面对她。

  “的确,现在没不能,因为你不能接受我,等你冷静下来,认为我是值得信任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合作,找出你问题的症结。”

  她原想打退堂鼓决然离去,但是他的目光却定住她的脚,让她无法移动。

  她发颤地想,如果回去,这个问题依旧存在,依旧会困扰她整天整夜,直到她疯狂为止。

  “我……”她犹疑不定挣扎著。

  “研究员和研究对象合作是坦然相对、绝无间隙的,首先你要承认自己出了问题,并且坦白告诉我你的问题,这样我才能帮助你,我们才能密切配合,谋得最佳解决之道。”

  她垂下眼睑,眼中充满无助。

  “还有,这次的研究需要很长的时间。”

  “会找出原因吗?”她燃起希望。

  “我们一起努力。”

  她露出一丝苦笑,反正她也无路可走了。

  “你要搬家?”她偷偷瞄了四周一眼。

  他心底暗笑,这已经代表她接受了他的研究,而想找句话来下台,可见她的个性相当害羞而脆弱。

  “这是我的地址,等你冷静下来,可以再来找我。”

  其实这是危险的事,等她好不容易可以冷静下来,她就能控制自己不再需要他了,那么等于他把活生生的病例推往门口,虽然还不能确定她是否有玻杏林间常传来笑谈,许多人的慢性补养活了医生一家人。对医师利益而言,多留一个病人就多一份收入,管他有病无病,但是以他的观点看,这类型的医生也犯了现代人的心理玻他取出笔,在纸上草草写下他的新地址,怨秋心底忽然泛起一阵暖流,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值得信任。

  人海茫茫,现实冷酷,几个人能将心底话与人吐诉,怕的是爱自己的人担忧,有利益冲突的人造谣,存嫉妒之心的人诽谤等等,到最后只能寻求陌生人的慰藉,这是现代人无法挣脱的焦虑和恐惧。

  她接过纸条,正想道谢之时,忽然字条上的字清晰印在脑海里,一阵恶心欲吐的感觉席卷而来,她张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新住址……血液在这一刻似乎凝结成冰,她的脸立刻变成惨绿色,胃壁酸水翻搅奔腾,她慌忙捂著口,阵阵激烈狂奔的心跳使她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

  贝道行惊讶看著她的转变……

  怨秋摇摇欲坠紧抓著纸条,神情十分怪异。

  最后,怨秋用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歇斯底里大叫起来。

  “这是我家!”

  这一声,把两人吓住了。

  第四章

  怨秋不可能忘了新家的住址,和贝道行纸条上的地址一模一样。

  两人惊骇地对视,一时无语。

  “你会不会记错了?”

  贝道行受不了,先开了口。

  “不可能,我两天前才搬进去的。”怨秋断然地说。

  她的皮包中正有她的备忘录,因为近来她昏昏沉沉脑袋不清,所以今天出门时,特地按著门牌号码将地址抄下来。

  于是怨秋急忙取出地址来对,两人的地址果然一样。

  “怎样会这样?”他们异口同声叫出来。

  “这是我买的房子!”她大叫。

  “先别急!”他比她冷静多了。

  贝道行从凌乱的抽屉找出他所签下的契约,不错,白纸黑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连一个错字都没有,他是房屋的所有人。

  怨秋跌坐下来,脑中万种思绪不断运转。

  那一天在餐厅里,她到底签了什么?当时她太气愤了,急于摆脱他面目可憎的模样,所以她完全没有看清楚契约的内容,只希望花一笔钱打发他走,没想到竟铸下这场大祸,难道她又被陈业伟骗了吗?

  她的手心发汗,全身寒如冰,他居然再骗倒她了,一份假契约?

  她心乱如麻,呼吸加快运作,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该怎么办,平白无故再失掉另一半的屋权吗?不,她买下了全部,那栋房子应该是她的。

  “看来你受骗了。”

  他实在不忍再伤害她,不过这关系著他的权利,孰可忍孰不可忍。

  “房子是我的,我也有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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