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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魔记 page 1 作者:周也玉

  猜心

  周也玉

  聪明的人,喜欢猜心;每次都猜对了,却失去自己的心。

  傻气的人,喜欢给心;每次都被笑,却得到了别人的心。

  这是我在一位网友的签名档上看到的一段文字,我为它深深的着迷,仿佛内心纠缠许久的死结被打开了。

  在爱情路上,大部分的男女喜欢猜心,猜对方难以捉摸的心思,猜对方不在身边时的行踪,猜对方爱你有多深。

  猜心猜久了,变了质,成了猜忌;爱人之间有了猜疑,就难以信任对方,纵使明白“信任”在爱情规则上有多重要,猜心的当口都会忘光光,很多问题和争执就在此时萌芽。

  喜欢给心的男女不猜心,因为他(她)只懂得付出,不会要求回报,在没有期待回报的情况下,当喜欢的人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她)就可以快乐三天三夜,然后更珍惜对方。

  也许是笨,但还有另一种说法——痴。

  我想当个傻气的人,但往往会有挣扎和情绪失控的时候,再回头看看这一段文字,就会感到惭愧。

  现在聪明的男男女女好多,所以很多人在爱情路上走得坎坷,却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能在这段文字中找到一个小小的答案,也可以给自己伤痕累累的心找到暂时依靠的喘歇之地。

  祝福天下有情人能爱得快乐,爱得幸福!

  第一章

  明朝末年,宦官猖厥,权臣专政,朝纲不振,吏治败坏,社会阶级之分壁垒分明,达官显贵在纷乱的社会中渐渐形成一股不可摇撼的势力。

  腐败官吏、地方恶霸、轻浮无品的八股文人,将明末的社会带往堕落颓废的穷途末路。

  达者不力图振作改善、士人只懂四书五经不懂权变,于是达者愈霸、穷者愈卑。

  风气一旦形成,欲力挽狂澜者愈少,无人敢挑战严重的社会歧视,无人有胆量与朝廷作对,眼见流寇四窜、海盗自立为王,人人只能噤声不语,默默守住个人的一片小小天地,饭多吃、话少说的消极面对,总以为如此便能逃过仕绅达人的玩弄欺陵,然而事与愿违,受到压迫、吃闷亏的总是小老百姓,坐享利益的却是官商勾结的有钱大爷。

  这种备受欺陵无处申冤的苦日子,穷苦的百姓皆不敢妄想有所改变,这世上没有人有能耐、有胆识敢公然对上这股庞大的恶势力。

  偏偏一年前有个不怕死、专门向恶势力挑战的奇人出现,他身无长物,孑然一身,唯独一把看似不起眼的七弦琴须臾不离身。

  据闻这把由黄布覆裹的七弦琴大有来头。

  古往今来,琴之历史悠远流长,传说琴乃伏羲以根植险峻之山、泉水环绕、环境幽僻的梧桐木所制,琴声清绝恬静、高尚风雅,故名为“龙吟”;而后还有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李勉的“韵磬”、白居易的“玉磬”等。

  这位奇人所持之琴,便是楚庄王之时被保存下来的“绕梁”,说它是把千古名琴实不为过。

  手持这把千古妙琴,这名奇人走遍江南之地,并在沿途行侠仗义,用雅致清幽的丝弦妙韵感化恶霸,使贪官污吏汗颜,压榨老百姓的恶行亦改善许多。

  奇人所到之地,无不留下佳话,连三岁孩童都知道此人的名号,世人封其为“琴医圣手”,因为此人正是以琴韵为医人医心的妙具呀!

  不出一年,大江南北已是无人不知琴医圣手的传奇佳话了,江南甚至传出,只要平生听过琴声圣手弹出一音,包准百年之后登上西方仙境。此话一出,有病无病者皆殷殷期盼着琴医圣手驾临,宁可散尽家财,只求闻得一音。

  ???

  北京城,全国首善之区,街道景象繁荣,喧哗声不绝于耳。

  凤翔客栈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小二穿梭其间,不时耳闻“琴医圣手”的伟大事迹,他的心里不断想着,何时才能把这名贵客给盼来?好替他严苛抠门的掌柜把把脉呢?

  “上个月我那住在江浙一带的表姨来我家做客,一脚还踩在外头便听她扯着破锣嗓子说什么……什么她见过‘琴医圣手’了,我心儿个悄想着:这表姨爱炫耀、爱说大话的性子怎还不改?这‘琴医圣手’怎是想见就见得着的?当时我打心眼里断定她又扯大话了,”那口沫横飞的客倌停顿下来喝了口茶,同桌的两名客倌惊讶地听着,不断催他往下说,于是他又开口,“可不是吗?我那表姨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吸引‘琴医圣手’吗?怎料她竟是与我表姨丈相依相偎地进门来呢!”他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当时的惊讶可不只如此。

  “这又如何?夫妻俩岂有不互相扶持之理?”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嘛!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我表姨和表姨丈可是出了名的泼妇奸夫,相看一眼都不屑,又怎会相依偎?这其中不有古怪吗?”

  同桌客人沉吟了会儿,“是有那么丁点古怪。”

  “原来是‘琴医圣手’医好了我表姨丈的桃花病,医好了我表姨泼妇的性情,这会儿我可不得不信真是高人所为呀!”他拍案叫绝。

  “你表姨还真是好狗运遇上了琴医圣手,唉!不知何年何月,高人才能替我治治家中那头母狮!”同桌左面的客人头痛地抚着眉心。

  “听说琴医圣手往北方来了,咱们想遇上也不无可能。”他又顿了顿,嗑了颗瓜子,看见两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吊足了胃口才缓缓说道:“想知道他长得如何吗?”

  “岂只想?若你有丁点绘画天分,就叫你给画出来了,要多少价随你开!可惜你不懂。”他一脸扼腕。

  “没错,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长相如何?若是知道,我也要请琴医圣手治治我家那几个顽劣不肖的儿子。唉,可惜了,终究没那个命。”

  他观了两人一眼,笑里有着藏不住的心机,口中说着别急、别急,一手由怀中掏出两幅画。

  “咱们是多年好友,我自是不能独享。虽然我并没有什么绘画天分,我表姨丈却有啊,我还叫他多画了两张给你们呢!价钱绝对公道啦!你们看,这面如冠玉、卓尔非凡的男人便是琴医圣手,表姨丈描述他有七尺身长、声如洪钟、飘逸如世外仙人,而且呀……”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述,一听见琴医圣手的圣像,客栈内的人无不趋之若鹜,展开一场抢夺圣像的叫卖会。

  关灏熙坐于客栈二楼,居高临下,俯视一群疯狂的男女老少,薄唇扬起嘲弄的笑意。

  “琴医圣手”的“神迹”充斥在大街小巷,连京城首富之家“扬文府”内亦不断听见奴才们的耳语,把琴医圣手神化成仙,什么净化人心、慈悲为怀、济世救人的狗屁大话全出笼了。

  这世上还有真正的好人吗?这世上还有靠得住的神佛吗?若是有,他们在哪里?可有人经历过比生死离别更悲恸的事,侥幸被这些所谓的神人所救?

  若是有,怎么在十年前疏忽了最需要帮助的他,舍弃他而去救济他人呢?

  心底愤世嫉俗,在堪称俊美无俦的面貌上竟化为一丝诡异的笑,如鹰的双眸冷冽难测。

  一双纤纤玉手提起茗壶,不疾不徐地在见底的杯中斟上酒,倒满五分,玉指轻轻旋晃杯中酒,狐媚的眸子望了他一眼,递上酒杯。

  “熙,何必与这群市井小民一般见识?他们哪懂得琴艺是何物,盲目地听人说三道四,假也成真了。”酥香苑的镇苑之宝媚娥眼波流转地说道,向他移近几分,纤细的身子贴在他臂上,持酒杯就他之口,另一雪臂伸到他身后,玉指在他背上有韵律地划着。

  关灏熙从容地敛起冷芒,鹰眸刹那间流露出放肆的邪笑,就口将酒喝尽,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她是个赏心悦目、又懂男人需要的女人,掌握男人心思、挑逗男人潜藏情趣,她是个中翘楚。

  媚娥又为他斟了杯酒,娇甜地说:“琴艺之高妙并非凡夫俗子所能参透,我自六岁随师父学琴,十年以为有成,若非你的出现,我还自以为是知琴天下第一人呢!”

  “你这娇娘自负得教人喜爱呢!”关灏熙接过酒杯,眉目挑逗地望着她,在杯缘以舌尖画圆,一手搂着柳腰,然后喂她喝下那杯酒。

  “你这不是拐着弯在赞美自己吗?媚娥哪有自负的条件?你才有呢!”她的芝兰气息吐露在他的唇际,邻桌的几位客人只敢偷觑,没敢指责她与关灏熙的放浪。

  京城里没有几人敢得罪扬文府的人,连对里头的奴才都得礼让三分,谁教仕绅的地位高超,连底下的奴才都沾了光,在府内唯唯诺诺,出了府简直像大爷坐轿逛园子,得很呢!

  尤其是声名狼藉的摧花恶魔关灏熙,只要是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他都想染指,城里数件残虐良家姑娘的案子都是他干下的,丧心病狂、贪淫好色,和他的叔叔关京扬简直如出一辙,扬文府上下几位主子都不是好东西,除了关京扬的亲生儿子关笑缘有点人性外,其他都不值一提。

  关笑缘人如其名,好广结善缘,亲切得像平凡老百姓,总是站在百姓这边与关灏熙抗辩,为他们发出不平之鸣,只有他能体会弱势族群的苦痛。

  “琴医圣手到底是人,瞧他们将他神化的样子,也知道是夸张之辞。琴医圣手若是有医德、有修为,这漫天的神话、虚名,怎不见他出面澄清?或者,根本没这个人。”媚娥打从心底不以为然,要说琴的知音者,她媚娥便是一个,钻研十余年的琴音能医病医心?笑话!这不是骗三岁小孩吗?

  关灏熙大笑数声,笑声狂妄放肆,本是争相叫价的一楼客人听见这放浪的狂笑,一时间全都愣住,惊愕地往他望来,个个面色如土。

  卖画的男人惊慌地将画递进怀里,匆匆付了帐便赶紧跑出客栈,同桌的两个男人亦跌跌撞撞的离去。而刚才那些卷袖叫价的人个个噤若寒蝉地坐回原位,惶惶然地吃着不知味儿的食物,有人干脆付了钱、掩着仓皇的脸赶紧离开,要是被关灏熙记住自个儿的脸,谁都不能保证能活过明天。

  每个人心里突地浮起个想法,最该被琴医圣手医心医病的,是关灏熙!

  关灏熙对大伙惊惶的反应觉得有趣得很,支着颐,笑看这些胆小如鼠的人。“你们这些崇拜琴医圣手的人给我听着,他是神、是佛,而我……我知道你们在背后叫我什么,‘琴魔’。说句真心话,我爱极了这个头衔。”狂妄的眼忽地眯起,沉着声音又道:“他能医天下人,但能医我琴魔吗?”

  客栈内冷肃凝寒,一楼的客倌和掌柜、店小二都挥汗如雨。

  媚娥风情款款地倚着雕栏,吐出几字,“根本没琴医圣手这个人。”

  “不愧是北京城,热闹极了,但也热死我了!”一个身着绿衫、头带书生帽、看上去极为年轻的少年郎一进客栈就嚷着。

  一见有位子,心喜地将背后长条状的东西放到椅子上,若大家有心去注意,会发现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竟能轻易地将重物扛在背上而不喘。

  坐下来后,久不见小二来招呼,转头叫道:“小二哥,给我来壶荼,再上几道清凉去暑的小菜,要快一点,我饿坏了。”少年郎摸着扁平的肚皮可怜地说。

  掌柜愣了会儿,才催着小二进厨房准备。

  店小二为少年郎倒茶水时,低头在他耳边问道:“公子是外地来的吧?”

  “小二哥好眼力呀!”少年郎大饮一口茶,笑吟吟地说。

  “我劝你还是小声点,别扰人啊!”店小二神色闪烁不定,想指名楼上的关灏熙,又没那个胆。

  “小二哥说笑了,这世上有扰人之声吗?还不都是被扰之人心不和才会名其扰人。”少年郎又笑吟吟地说道。

  店小二见少年不受教,怕自己多嘴惹出事端,连忙转身离去。

  “熙,回酥香苑,我为你去火。”媚娥从他背后低搂,在他耳边低喃,柔若无骨的贴着他暗示。

  关灏熙寒着脸紧盯住绿衣少年,少年脸上纯稚温暖的笑如百针,迅速扎入他伤痕累累的心房。

  他恨不得撕烂那张自以为幸福的嘴脸!

  发现他紧绷的情绪,媚娥顺着他寒冷的目光望去,“不喜欢他?我去赶他离开,别再出现北京城。”

  拉开她细滑的玉臂,他无情地笑了笑,“不。”

  听见他步下二楼的脚步声,客栈内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吃着东西,不敢抬眼,像怕冒犯圣颜般。

  他徐缓地迈开步伐,凝注在少年脸上的眸光未曾须臾离开。

  少年笑意未减,灵活的眸子一抬,正好遇上一双冰寒冷绝的黑瞳。咦,他好像注视自己许久了。

  回个善意的笑容,双眸毫无惧意,直勾勾地想探进阴沉的黑瞳里。

  关灏熙阴鸷的脸更形晦暗,缓缓移开交缠的目光,走出因为他而一片肃杀的客栈。

  “怪哉,又没开罪于他,瞪我做什么?”少年百思不解。小二端上菜来,便忘了那寒星般的眼,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

  “公子,往这边走。”店小二领少年拐着弯,在一道房门前停下,推门而入。“公子若需要点什么,请尽管吩咐。”

  少年回眸笑道:“请打盆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小的这就去办。”店小二小声地关上门退出去。

  洛琴心将用黄布包裹的长物小心翼翼地放到床的内侧。

  不久,店小二便准备了一大桶的热水来,加入冷水,调至沐浴最舒服的水温。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是。”店小二正要退出去,洛琴心又唤住他。

  “什么宵夜、添油、加热水都免了,反正没有我的吩咐,就算是皇帝老爷也不准进来。”清晰的记得没交代清楚的下场是什么,心底可是怕得很。

  “是。对了,公子,奉劝你一句话,以后遇到有关灏熙在的场合,还是别高声喧哗,最好是避得远远的。我只能说到这儿,像你这么单纯的小兄弟,还是别在北京城待太久,对你不利。”尤其他觉得关灏熙白天那一眼很不单纯,根本是在黑心肝里算着奸计。

  洛琴心欲再多问什么,那店小二也不知怕啥,挥着手带上门离去。

  “关灏熙?”走进屏风后头,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解绿衫,露出一片雪白香肩,外衣尽褪,仅留一件小肚兜,书生帽一拿下,漆亮如丝绸的乌发遮去泰半春光。“关灏熙,可是指白天那位一副我开罪他模样的公子?”弯月般的细眉轻蹙,线条优美的双腿碰到舒适的温水,秀眉立刻舒展。

  温水的氤氲映照出一张秀丽出尘、端庄莹润的秀颜,她正慵懒地陶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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