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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魔记 page 11 作者:周也玉

  关灏熙冷笑,“想知道关朔山的儿子是不是拥有同样出色的琴艺吗?”若非知道他是关朔山的儿子,她不会好奇他指下的琴音如何。

  “不,弦与指合、音与意和,琴音是非常个人的表现,我想听的是关灏熙诠释的琴音,并不关你爹的事。”打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想看看他是如何会被称为“琴魔”,想听听他真正的心声。

  虽然他面色未改,内心却起了波澜,他鲜少在人前抚弄瑶琴,之所以会得到琴魔之名,是因为有一回大醉,在酥香苑操琴,也许是大家并不期望他会弹出好琴韵,结果出乎意料,才会震撼了所有人吧!

  媚娥乘此机会,顺水推舟地宣扬他的琴音,于是“琴魔”之名不胜而走。

  此后,几乎都是在自辟的竹林里抚琴自娱,并钻研一套以音韵控制人心的心法,这样说来,魔音、琴音一体,倒应验了大家对他的称呼。

  他不理睬长椅上尽是灰尘污垢,俐落地将催命魂抄在手中,飞身盘坐在长椅上。

  不遇知音者不弹,这是他十分坚持的原则,然而今日……若有所思地凝睇洛琴心,她拿了张椅子坐在面前,弧形性感的红唇浅笑,目光闪动柔和的光芒,似在鼓励着他。

  “我会用‘心’听。”她缓缓地阖上眼,似乎看透他那一丁点的犹豫来自于他不想把脆弱表现出来。

  关灏熙脸部刚硬的线条变柔了,她是那么懂他,那么体贴他的感受,在她面前他得到最大的尊重,可以不再有任何顾忌。

  琴弦在他修长的指腹下流泄清韵,托、擘、抹、挑的指法如此俐落熟练,仿佛他已和琴合为一体,洞悉琴的心思、借此琴韵言意。

  一曲情感深厚的“忆故人”,在他用心的诠释下显得凄清萧瑟,哀哀切切的琴韵仿佛天籁,却又拥有凡人七情六欲的澎湃起伏,由他手指而来,往她易感的心里而去,化为丝丝缠绵的悸动。

  这是他的琴音,也是他的整个人。

  一曲弹罢,粉颊已淌满泪水,那岂只是“忆故人”的怀想而已?他把对爹娘的思念之心全投注在此曲之中,有痛、有苦、有欢、有怨呀!

  余韵缭绕,回旋在她的灵魂里,她想,这辈子是不可能忘记这深切的琴声了。

  久久,小屋内无声无息,宁静得连屋外的树叶飘落,他们都能听得见。

  洛琴心缓慢地睁开带泪的湿眸,高俊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遮住窗外明媚的阳光,看起来好孤寂。

  她无言地从背后抱着他,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才释然地握住她的小手。

  “十年前……”他的声音粗嘎沙哑,隐含无边的痛苦,那一直是他不想去想的往事,现在竟有股冲动想要对她倾吐。

  洛琴心仰起小脸,静默地守在他身后,只要他不嫌弃,她永远会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我爹与关京扬的感情向来不错,两家走动频繁。一回,爹去豫南访友月余,留我和娘在府中,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直到爹回来,娘一反常态,变得郁郁寡欢,对关京扬每次的出现都有如惊弓之鸟,爹才发现不对劲了。我想,娘肯定是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向爹哭诉关京扬染指她……”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握住她的大掌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力道。

  洛琴心咬着下唇,不敢喊痛,她的手对痛觉是最敏感的了,但宁可让他发泄,有个可以凭借的东西支持他,也不愿打断他。

  深吸口气,他含恨地继续说道:“关京扬老早就觊觎娘的美色,只是碍于爹的存在而不敢有所行动,但他终于忍不住,在爹外出的日子强逼娘做出不轨之事。难怪娘在那之后天天以泪洗面,问她也只是抱着我哭,我完全不能为她做任何事。爹为此震怒,他并没有怪罪于娘,只是深刻的觉悟,关京扬根本不是人!两兄弟闹翻了,娘过度自责,选择上吊自尽来结束一生,关京扬将娘的死怪罪于爹,派了杀手灭了所有活口,爹还是他亲手杀的。”

  他的胸臆起伏之遽,教洛琴心更加紧抱着他。

  “而我……我没有哭,只是呆愣地看着那一幕幕的血腥,一夜之闲,关宅面目全非。关京扬本欲杀了我,但我对他说,我想要活下来,我可以为他做牛做马。他没有把我杀了,但也没有逼我做牛做马,他要弄臭爹的名声来做为报复。”突然,沉痛的笑声由他喉间逸出,愈笑愈狂。

  洛琴心绕到他面前,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但她或许能了解他的性格会如此偏激狂傲的原因了。

  狂笑的眼忽地转为阴森,睇着遥不可及的一方,似在回忆这十年的生涯。

  “我苟活下来,十年来未曾为爹娘流过一滴眼泪,更不可原谅的是竟然照着关京扬那老贼的计划走,一步步摧毁我爹一生的英名,每个人都知道关朔山有个败家子,让关家彻底的蒙羞。”

  他步伐不稳地走出小屋,外头阳光刺眼,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我是个无情冷血的人。”他低头自嘲地笑着。

  “若你是无情冷血之人,怎能弹出感动我的琴音?”那一曲是他压抑整整十年的情感,没有掩饰或添油加醋,是由他肺腑传递给她的思绪,他怎会是无情之人?难道这十年来他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思及此,撕心扯肺之痛在她的灵魂深处蔓延疾走,烧灼她的眼。

  “你……被我感动了?”他的眼满是疑惑惊异,方才一曲抚完根本不敢看她,直到现在才见到她颊上的泪痕,以及濡湿的水眸。

  “别错待了自己,你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

  “我的琴音只有激愤怨恨。”他仍然存疑。

  “我听见寂寞,和一种需要。”

  他的心一悸,错开互相凝视的目光,他不习惯被人看见他的脆弱,尤其是在她面前。

  “关京扬玩腻了,他觉得百年后见到我爹,可以将我爹彻底地踩于脚底,让他永不得翻身了。”他忽然说道,眼神一变,充满阴沉精锐。

  “你的意思是……他随时可能杀你?”她惊愕得瞠大双眼,掩住小口,由衷的希望这不是真的。

  “张淙是他的眼线,武功修为与我在伯仲之间,只怕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江湖上杀手何其多,要杀我一个关灏熙,只要动用千两,便能达成他的心愿。”

  “那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找他。”如果可以,她愿意以琴音为赌注,只是她感到十分不安,第一次如此害怕自己的琴音无法感动人,若是失败,关灏熙的命休矣!

  “傻瓜,你找他有何用?他应该听说你是女儿身的事情了,你若想去找他为我讨回公道,只怕是污了你的身子,也不见得能为我做什么。”他沉重地说,她能有这份维护的心,他已甚觉安慰。

  “我可以用——”她正想吐露用琴声疗人,他却抢了白。

  “你什么也别想,不要去接近关京扬,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况且我已经有计划,在关京扬的生命中有两项不能或缺的东西,其一是女人,其二是权势财富。夺他的女人我没兴趣,但我要他失势无财。”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失去财势呢?”

  “偷他贿赂官府、与官府勾结谋取暴利的证据。我调查过,那本帐册放在他床头墙上的暗柜中。”

  “那还等什么?”她眨着晶亮的眼眸,痛快得仿佛关京扬已经被捕。

  “钥匙在他身上,要取得证据不容易。”这便是他迟迟未动手的原因,眼神一合,语气忽变,“况且告到官府又如何?官方是他的人,我毫无胜算。唯一可报仇之计,便是杀了他。”

  洛琴心大受震惊,“不!你不能这么做!他活着纵然令人深恶痛绝,却不能以私法行刑。你现在已经想要跟他决裂,他未尝没有想到这点啊!能用银两收买张淙监督你,自然有更强的高手在暗中保护他,你要下手谈何容易?说不定先被杀的人是你!”

  “那就同归于尽!”他阴狠地笑道。

  “那我怎么办?”她生气的问,他把他的生命看得如此轻贱,可知道他关乎她的命啊?!

  他怔忡了一下,撇过脸无情地说:“你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去。”

  她心灰意冷,早知道在他心目中没有她,却还是感到深深的悲伤。

  “那你爹娘的名声呢?靠谁来挽回?”

  “我已经有计划了。在杀掉关京扬之前,我要向‘琴医圣手’挑战,重振关家之名。”

  洛琴心震惊地瞪大眼睛,感觉擂鼓般的心跳紊乱极了。

  “打败琴医圣手,也等于取得天下第一琴艺之名。据说琴医圣手已经北上,或许已在北京城内,我会不择手段与他做一场公开比赛,没有孰赢孰输,因为我一定会赢。”

  “不……不可以……”她摇头惊恐地说,她不要跟他正面冲突,那绝对会失去他。

  “琴心,你一定要支持我,只有你在我身边为我打气,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对付琴医圣手。”他抓住她颤抖的细肩,鹰眸犀利。

  “我——”

  关灏熙将“晓鸣琴操”放入怀中,背起催命魂,拉着心魂涣散的洛琴心上马。

  ???

  “琴心,你就是酥香苑的清心姑娘?!”关笑缘惊叹地上下打量她,他曾出过高价掀开她的面纱,但怎么也想不到国色天香的清心姑娘,就是这瘦小的洛琴心。

  洛琴心意兴阑珊地瞄了他一眼,她现下的烦恼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心思去应付这个色鬼。

  “怎么不早说呢?来人啊!”关笑缘一吆喝,几个奴仆挑着两只华美的箱子进来。“打开来,给琴心看一看。”

  一打开,前面这只箱子全是绫罗绸缎,也有做好的衣裳,五彩缤纷;后头那只箱子发出刺眼的光芒,全是珍贵的明珠金钗。

  “庸俗之物。”她低声咕哝,若是关灏熙在此,他肯定将这些东西连同关笑缘一块儿轰出去。

  关灏熙是认真的,他与张淙正在城中张贴挑战琴医圣手的公告,他要琴医圣手自动现身,唉!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烦死了。

  “这些只是一部分,陆陆续续我会再差人送来,你可以尽情地享用,如果还缺什么,派人告诉我一声,我立刻去帮你办。”关笑缘垂涎地拉起她的青葱玉指,领着她把所有美好的物品看完。

  洛琴心心不在焉地浏览一遍,小脑袋瓜所想的全是关灏熙那一番话。

  什么同归于尽、挑战琴医圣手,在她心里种下滔天的烦根,至于关笑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全没心思去理会。

  “琴心,你跟着我吧!你看,你要什么我可以全部给你,就算要我的人、我的心,也全都给你,一旦你成为我的人,天下的财富尽归你和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关笑缘认真地执起她的双手,承诺物质不虞的誓言。在他眼底,只要有财富,便能幸福。

  “成为你的人?”灵光一闪,她惊喜地笑着,这个方法未尝不可,成为一个男人的女人……

  “你们在做什么?!”关灏熙愤怒地将他们分开,瞪了洛琴心一眼,扫视堂内华丽的服饰,英眉深锁。“全给我撤走!”

  “灏熙,想要让女人幸福,不是靠坏脾气便能留得住的,你最好收敛一点。琴心,以后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关笑缘讥讽地笑着。

  “好。”她笑咪咪地回应。

  关笑缘信心大增,昂首阔步的离开竹峰阁。

  “这是怎么回事?”关灏熙回头,火气酝酿在他的黑瞳中。

  洛琴心拾起几件衣服欣赏,果然不出她所料,都是些暴露大胆的衣裳,关笑缘真会打算,不过刚好谋合她的计划。

  “琴心!”他被她忽略了,这种滋味教他不禁咆哮起来。

  她一点也不害怕,笑盈盈地问:“打听到琴医圣手的消息了吗?”得做做样子,关心一下进度。

  关灏熙将她手中的衣服丢开,一股惶惶不安从他的心延伸至四肢百骸,她若是爱慕虚荣的女子,那么他拿什么去跟关笑缘比?他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

  “别想换回女装。”他沉声警告,双手紧圈住她的腰肢。

  “这么漂亮的衣服不穿很可惜!灏熙,我只穿一天,一天就好。拜托啦!”她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哀求。

  “不行!”他无法忍受别人逗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顶多只穿给你看……还有张淙看!”她无奈地瞄了张淙一眼。

  “你……”他被那张渴望的俏脸打动,而且只穿给他……还有张淙看,其实全是私心作祟,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好,否则以她倾城之姿,真不该埋没,而他亦爱煞她的女装娇态啊!

  “好不好?”

  “就一天。”他让步了,嘴唇被她轻啄了一下,只见她眉飞色舞地跑去换下男装。

  他在前厅等待,十分期待她以女儿娇态出现,再一次撼动他的心房,为她悸动眷恋。

  只不过……这张淙脸皮厚到家,仍是文风不动地留在屋内。

  洛琴心故意拉低胸前的衣裳,颇有唐朝女人的豪放作风,然后姿态撩人地走到前厅。

  “你是怎么搞得,连衣服都穿不好?”关灏熙气煞地将她的衣服整理好,但仍然露出一片春光,她再这么不懂得维护自己,他会管不住内心翻腾的欲望而伤害她。

  “这个是这样穿的嘛!”她不悦地再拉低一些。

  “你不够丰腴,撑不起来,少露出来丢人了。”说着又将她的衣服拉高,与她拉扯了半天,听到张淙刻意发出的咳嗽声,他立刻惊觉地将她纳入怀中。

  “琴心,咱们去竹林散步。张淙,不准跟来。”他霸道地将她带出去。

  洛琴心忽地挣脱他的怀抱,跑到张淙面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张淙的脸突然一红,身后一个力道将她猛地拉回怀中。

  “张淙,记得喔!”

  “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叫他在看我的时候要记得把口水擦干净。”她古灵精怪地笑着。

  不知道是不是关灏熙多心了,自她换下男装开始,她就使尽浑身解数在引诱他犯罪,而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虚伪过,明明欲海波涛汹涌地在折磨自己,他仍然不敢对她逾矩。

  他是人人害怕的摧花恶魔,但每次遇到她,善与恶的交战就会不断发生。

  ???

  戌时,张淙突然说他吃坏肚子,会去茅房很久很久,然后神色怪异、全身紧绷地离开。

  洛琴心在心底暗笑,张淙不适合说谎!

  关灏熙正觉得不对劲,洛琴心忽然要求沐浴,不同以往,她并没有叫他离开,没有凶巴巴地叮咛他不准偷看。

  戏水声不断由房内传出,还有她银铃般的笑声,她玩得不亦乐乎,他在前厅却是脑海一片旖旎春色,压抑得不亦苦乎。

  她平日不是这样的,向来冰清玉洁,即使古灵精怪却不失羞怯之心,每次吻她她仍会害羞脸红,不过今日多次主动诱惑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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