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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姬 page 2 作者:子容

  这话,是不是有什么隐喻?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冷如星紊乱的沉思,他?眼眺望园中并无任何人影,可这娇笑声却是如此动人。在好奇心驱使下他步入园中,朝声音来源处寻去。

  依娇笑声一路上寻来,终于在一片杏花园内发现一小竹芦,他近身一探即被吸引住视线,足下似生了根般的定住……“哎哟!小姐,不成啦!这两团红通通的果子,您要月儿怎么?出去啊?”自称月儿的小婢对着镜子大叫道。

  手拿朱笔的小女孩闪着一双慧黠的眸子,戏耍着双颊通红的小婢,愉悦地娇笑道:“月儿,我就瞧你这模样好看的很,要不,咱们同爹问去!”

  开口的小女孩,清丽娟秀的小脸蛋上蛾眉细长,两腮略现桃红,模样煞是娇俏可爱,那雪肤般的柔肌在余霞照射下漾着醉人的红晕,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

  冷如星愣愣的看着她,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将他的心给揪住,年纪尚小的他无法体会那份撼动的情绪究竟为何,只是呆愣地望住她,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不行啦!小姐,你就再忍耐些,老爷说了,再过些天你就可以出去玩,这会儿你千万别使计陷害月儿才是。”

  小女孩鼓着红润的双颊瞪视着小婢,然后就像挫败的公鸡一般,无力的往床上一躺。

  半晌后,她问:“月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爹爹要把我关在这儿?我真的好想出去玩呢!”

  柔柔的嗓音听来有份乞怜的味儿,令人极想顺了她的愿、如了她的意,是呵,谁忍心让这么一个玉瓷般的娃儿伤心难过?

  冷如星跎着脚尖,眼巴巴地探向房内,心里着实焦急,心想那床上的小小人儿该不会是在哭泣吧?霎时,他的心竟有些痛呢!

  “小姐……”月儿无措的拨弄手指,然后将脸蛋往床上靠去,“月儿再陪您玩,好吗?”

  说着便拉起小女孩握有朱笔的手朝自己脸上涂抹,还嘻嘻哈哈地逗笑说:“小姐,您瞧瞧月儿现在这模样好看吗?”

  床上的人儿一瞧小婢将整张脸涂得像只红面猩猩般,便噗哧一声笑了开来,忙以袖口?小婢拭颊。

  “月儿,你现在这模样别说是好看,就怕你出了这门就把人给吓死。月儿,我真的好想出去玩哦!”

  笑着笑着,她又难过起来,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娃儿,正值活泼好动的年纪,怎能忍受被困于这小小竹芦之中?

  啪!

  窗外陡然传来杏枝断裂声,房内的两人互看一眼后便探往窗口查看,只见一名男孩的背影疾步地奔过拱桥而去。

  “月儿,他是谁?”

  这男孩有一副相当好看的背影哩!小女孩凝望着背影,心里如是想。

  “就是他罗,害得小姐被关在此地的罪魁祸首,不过,也奇怪的很,他怎么会跑来这儿呢?”

  小女孩疑惑地看一眼小婢,不解他为何会害她被爹爹禁足?

  这时,冷如星已飞快的奔回房中,胸口还怦咚怦咚的响着,刚才他贪恋的看着小女孩的娇俏模样,一时忘了神拉断顶上的杏枝,还好他脚程变得飞快,才没在小女孩面前丢脸,否则……想着,他瞬间涨红双颊,那女孩……好可爱啊!

  ***

  逢家变至今,冷如星一直没能安眠,那场触目惊心的残酷画面,那灭门之痛、那死于血泊中的爹娘,一直盘踞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这些日子来,每当夜寂人静时,他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那浑身的痛、蚀骨的冷,真是难以向外人道出。

  他不哭,因为他是男儿,他身负血债重任,他要忍着那份悲痛,直到索回家人的血仇;他不得懦弱,他时时如此警惕着自己。

  但今晚是怎为了?

  睡不着的原因竟是难忘下午乍见的甜美笑靥,那银铃般的笑声、那柔弱堪怜的嗓音、那教人见后便再也难忘的姿容……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啊!以她这等姿色,长大后该是何等的倾国之姿!

  他闭上眼,努力地想驱逐脑海中的影像,所谓色迷乱志,在这种亲人尸骨未寒、家仇未报的非常时期,他怎可贪恋美色?

  蓦地,他脸色遽变,急速的翻身下床闪到门边。

  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任何声响听来都显得格外清楚,尤其是刚遭逢家变的他更是敏感地察觉到门外的来人似不具善意。

  果不其然,由床往上望去,屋顶突如其来跃下一人,且持利剑往床中心刺去,冷如星见状快速地夺门而出。

  由旁而来的追逐者由原先的一人变成了数人,冷如星虽无任何防身能力,但庆幸如今脚程飞快,一时间倒是无生命之虞。

  极自然的,他逃命的方向正是他下午走过之地,当竹芦出现眼前时,他脑中所想的竟是小女孩是否安全?

  不假思索地,他急速推门而入,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小女孩。

  小女孩受惊吓的望住他,正当她想起该大声嚷叫时,冷如星已趋近她且捂住她的口人要杀我!”

  小女孩望着冷如星那对亮澄澄的眸子,对他乘顺的点点头。

  冷如星在她眼中读出她的信任,于是放开捂住她的手。

  “有人要杀你?”她有些讶异的低语,然后快速拉起他的手躲入屋后的一道窄墙。

  突然间,他嗅闻到一股清清淡淡的柔香,很好闻、很好闻的一股味儿,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但那是一种能让人安定心神的味儿,好香、好柔的。

  她安顿好他以后就要转身离去,他突然拉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奇怪,在这种生死关头,他竟急切的想知道她的芳名。

  她一双秋水似的黑瞳滢澈澄明,水漾漾的勾人心弦,天真的童稚心不设防的报上姓名:“梅水灵。”

  “水灵。”

  他低喃,此刻他离她很近,近得可以细数她额前的细发,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眼敛过一抹幽光,她美丽的身形深镌他的眼底、坎入心中,同时他也发现刚才那股香味是来自她的身上。

  就在两人陷入奇异的眼波流转间,忽闻屋外传来急促的谈话声:“怎么,人没找到吗?”说话的是一位厚重嗓音的中年人,由声音研判此人应属体肥腹大之人。

  冷如星以询问的眼神望向梅水灵,梅水灵则摇首表示不识此人。

  “笨蛋,连一个小孩都摆不平,我真是白养你们这群狗奴才!”说着,便是一声巨响以及哀号声。

  梅水灵闻声白了脸色,她不信地仰头往外望去,极想证明是自个儿的听力出了问题,不会……绝不会……冷如星眯起眼.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反应,在心思百转间……他继而瞪视着身旁的她,难道一切真如他所猜测?那么这个水漾儿的女孩该是……他双掌紧握成拳,愤而怒视。

  “梅老,斩草不除根,唯恐春风吹又生……”厚重的嗓音懒懒的说着,听来反倒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安使大人,您放心,我绝计不会让这小子逃远,坏了您的大计。”

  “呵呵呵,梅老,你这是说笑了,老夫能有什么大计?倒是你使计灭了人家的门,却让人给找上门来,这……不干不净,倒是让老夫?你操心!”

  好一个安禄山,看似一副痴憨相,实即包藏祸心、众人奸诈取巧,遇事倒是推得一干二净。

  梅常颢倒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心下暗自惊惕此人不可不防。

  “是、是,安使大人说的极是,是老夫失言了!”然后他转将怒气发泄在黑衣人身上,“安使大人的话,你们没听见吗?还不快去给我找人!”

  “是!”黑衣人一哄而散。

  “安使大人,您累了吧,咱们先至花厅等好消息,可好?”

  “梅老,看来这事你倒笃定得很?”

  “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儿,是成不了什么气候,您就尽管放心吧!”

  “呵呵呵,老夫也希望梅老你无事才好,这老夫也就不用?你烦心。”

  梅常颢闻言停住脚步,脸色骤变,这话……可有什么隐喻?

  望着前头慢行的肥硕身躯,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一时起了贪念,以为与安禄山交好灭了冷家,自此便能得到权贵,进而再将水灵送入宫中,仿效杨玉环;那么便可拥有富贵荣华,一生享用不尽。可这会儿看来,这如意算盘是不是打得太早了些?

  唉!是不是一步错,全盘皆错?

  梅常颢心里有所感触的看一眼竹芦,原想举步上前却又想起安禄山正在前头候着,且竹芦内的灯光昏暗,想必刚刚是没惊醒水灵才是,那么现在也不便吵她了。于是迟疑了一会儿后,他转身离开。

  门外,复而寂静。

  然门内,两颗初受创的心灵正交织着苦涩的滋味,冷如星静静的盯着她好一会儿,喉头干涩的发问:“刚刚谈话的是你爹?”

  梅水灵咬住下唇、眼眶泛红,困难的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为了,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要灭人家的门,她的爹爹一向不是这样的!不知道啊!她真是不明白啊!

  冷如星见她欲言又止、神情痛苦,心中很是不好受,但一思及与她的不共戴天之仇,就什么怜惜之情也消失殆尽。

  突然,他发现她的胸前也有一块与他相似的玉佩,这样的发现对他来说简直就有如当头棒喝般,令他动弹不得……缓缓的,他?手抚上自个儿胸前的玉佩然后紧紧握住,随即毫不眷恋的用力扯下?向窗外。

  那只玉佩就如同一道银光,划过漆黑的夜空,带走他仅有的一丝眷恋。

  然后他转头面对她,以鸷冷的眼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铿然有力地咬牙道:“你听着,我冷如星,必来索回这血海深仇,否则我……誓不众人!”说罢,便毫不留恋的转身夺窗而去。

  梅水灵顿觉周遭的空气,因他离去前所说的话而变得稀薄,她捂住疼得难过的胸口,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十岁的心智瞬间成长,她小小的脑袋似乎明白了什么、了悟了什么。

  她与冷如星的纠葛怕是一生难了了!

  泪,竟无意识地在她娇俏的脸庞潸潸而落……

  ***

  冷如星跃出竹芦后,不久便与黑衣人撞上,正当他生命受危时,空中出现一道黑影,恍如流星翻转般跃了下来。

  “哎呀!该死的兔崽子,连我的徒儿你们也敢妄动?”

  说话者可不就是那位怪老者,只见他取以柳条击打着黑衣人,状似顽童戏耍般,哼哼唧唧间黑衣人已陆续倒下。

  “你……”

  怪老者又拿起柳条猛往冷如星身上打去,哇哇大叫着:“哎呀!还你、你、你的叫,没礼貌的小东西,都说了几次我是你师父,怎么,你是耳聋还是耳背?”

  冷如星凝望着眼前老者,咚的一声扑地而跪,坚定的说:“徒儿冷如星,今拜师求艺,恳请师父授予武学,我当感激不尽!”

  怪老者一拂颔下灰髯,两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冷如星,一改态度严肃道:“你为什么想习武?”

  “为报家仇!”

  怪老者闻言一怒,“没出息,家仇有啥好报?当今天下生灵涂炭,家毁人亡者又何只你一人?”说罢,又呵呵大笑道:“我管你?报啥仇,想当我的徒儿就随我来吧!”

  语毕,他抓起冷如星的袖口,大袍一展,旋即拂云而去。

  第二章

  天宝十三年间祁连山上翡翠谷,凛冽的北风飒飒地自谷底吹起,四周片片如棉絮般的雪花纷飞,在丰润的枝干上挂着晶莹洁净的冰珠,而在煦日拂照下反射着清丽的光芒,这使得高空上的煦日显得柔和而讨人喜爱。

  这是一个阳光与白雪并存的日子,这样的天气在翡翠谷是罕见的。

  翡翠谷之所以称之为翡翠,顾名思义乃因它看来就有如翡翠般洁净、翠绿与无尘,它是祁连山顶峰下的深谷;祈连山终年白雪纷飞,四季均处在极寒冷的气候中,可唯独这处人间仙境免去冻寒之苦,反而百花盛开,一片绿意盎然。

  乍现的冰寒冻结了数棵正吐着新蕊的花卉,抑制了原是万花夺灿的奇异景观,仅留下数枝梅花继续吐着新蕊,漾着盛开的娇媚,散发着一阵雅致的清香,另成一番新的气象。

  暗香浮动,一缕琴音清脆的绕着冷梅如天籁般自空而降。

  梅树中盘坐着一位冷峻男子,在他面前摆着一个小香炉,炉中香烟缭绕,缕缕轻烟反雪花而飘动,渐次地融入空气中;香炉旁是一小几,几上有一只古琴,男子的十指正缓缓挑动着,天籁之音便是由此流泻而出。

  由十指往上瞧去,是一张俊傲的面容,他的天庭饱满、身约九尺,一双剑眉斜飞入鬓,深邃的黑眸如鹰般锐利迫人,而此刻他的脸上正现着远比寒霜更?令人畏惧的酷寒  。

  他轻动十指,天籁之音瞬间幻化成催命之音,男子酷寒的俊?缓缓地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浅笑,随着唇角微扬,十指愈是激越,琴音听来愈是欲震心魂,似要将人的五脏六腑全给震碎了般,抖动得令人难以喘息;琴音愈来愈快,他的笑容愈是冷酷张狂……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天摇地动的震晃一阵,四周的景物随着音断而粉碎。

  “哎哟,搞什么鬼啊!是哪个小兔崽子吵得我没法睡?”一位绑了两根长辫子,却留了一口花白胡须的白眉老者,自树上给震了下来,不悦地骂着。

  然后,他很快的发现一地的粉碎,蹲下身捡起残落的梅瓣哇哇大叫道:“哎呀呀!我的心肝宝贝哦,是哪个小兔崽子把你给打成这样?我?你报仇去!”说着,便一跃而起,一掌往男子身上劈去,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男子没料到老者会突来这一掌,他直觉的躬身一拂,长袍猛然翻起,气劲在飞旋激荡间,只觉一股窒人欲毙的劲道逼追着,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双掌死命一推。

  砰的一声,老者身形站立不稳,一跤跌坐在地。

  男子随即走上前去,伸手要拉起老者,老者哼了一声,拍掉他伸出的手转过头去。

  “师父!”男子唤道,口气有着极?忍耐的味儿。

  老者一跃而起,在他面前暴跳嘟嚷着:“怎么?你还记得我是你师父啊!我可不记得我曾收过一个冷面杀手?徒了!好吧,好吧,你行、你好、你厉害,你这就给我滚出去,我翡翠谷不留你了!”

  “师父!”

  “走开、走开,少惹得我碍眼!”

  “师父,如星……”

  “我管你什么星,别说了、别说了,咱们师徒情缘已尽,你赶快走吧!”说着,他咻的一声便又不见人影。

  冷如星望着眼前纷乱的景象,明白他是惹得师父不高兴了,可心中那愤恨之情怎么也涂抹不去,尤其是在这一片梅林之中,他更是难以克制心中那股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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