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背叛我,永远也别那么做!”他再一次强调,深邃的黑瞳再一次凝聚复杂的情绪。
她终于弄懂他的隐忧,叹了口气,她明白纵使他们的关系再如何变化,终究难摆脱他俩的宿命。
这究竟是怎样的情缘?怎样磨人的纠葛?
而她今后又将如何面对生命中这两个重要的男人?
***
梅水灵倚着窗,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好美好美的笑容就挂在她的脸上。
她呆呆地望着枯枝上新冒出头的芽,“春天来了吗?”她兀自问着,心底荡开一团团甜蜜的漩涡,使得她的笑容更深、更甜、更美。
近日来,她极幸福,幸福得就要以为这不过只是她的梦境罢了。
冷如星这几日来,除了必须忙碌的公事不能陪伴她外,其后的时间几乎全用在她的身上。
自那晚过后他对她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虽然依旧没有甜言蜜语、依旧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她觉得自己宛如新婚的小妻子般,幸福极了,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相属感;信佛他与她原就是该属于彼此的,这让她几乎以为这就是一辈子、以为横梗在他俩身上的?多问题全都化成泡影,不见了。
然,事实的真相呢?
会有如枯枝上头的新芽般,另现新机吗?
其实她是担心的,对未来更是充满不安,与他相处的时间愈久,她就发觉自己陷得愈深,她害怕再这么继续下去,她会再也离不开他!
那么,到时她该怎么做呢?
她能忘了爹爹吗?而他能忘了家仇吗?
无解啊!
“灵儿。”低沉的嗓音来自她的背后,惊醒了正陷于沉思中的她。
怔了一下,她收起起紊乱的心思,回头给予一个极甜蜜的笑容。“回来了?”她接过他的披风,?他冲泡热茶。“在想事情?”他注意到她刚才深锁的眉头,一挑眉,脸上带着审视的神情瞅着她。
“没的事。”
她掩饰的口吻非但没能让他安心,反倒令他双眸不由得犀利起来。
“过来。”他唤。
她依言朝他走近,这是他俩相处的模式,她早已经习惯。
他右臂一勾,拉她在腿间坐下,“我不希望你有事瞒我,明白吗?”
她回以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真的没事。”然后整个身子更加偎进他的怀中。
近日来,她觉得她愈来愈贪恋他的温度,总喜欢这般依偎着他,让他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将她环抱,依偎着他厚实的胸膛、嗅闻着他的体香、聆听他的心跳、细数他覆盖黑瞳的长睫,仿佛她是一位幸福的小妻子般,在他的臂弯中找到只属于她的最佳休憩处。
他搂着她的纤腰,把玩着她的发丝,嗅闻着只属于她的淡淡香味,然后低头在她冰凉的颈间吮吻着她的幽香,深邃的黑瞳有着纯然的满足……突然之间他的眉头紧蹙,搂抱她的力道加重了些,她疑惑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明日,我让辰皓送你去江南。”
他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她心跳加快,快得一颗心几乎迸出胸口。“为什么?”她颤着嗓音问。
来了吗?她一直害怕的时刻终于要到了吗?
“别那么多问题,我要你去,你就去!”他口气明显地不悦,眉头深深地紧锁着。
她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迟疑了半晌后她终于放弃询问,咬了咬唇,她轻语:“我不走。”
他愤怒地抬起她的手,咆哮着,“我要你走,你就得走!”
“求你……”
“冷爷,杨臣相有请。”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门外的声音打断梅水灵的请求,她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的话。
只见他浓眉一蹙站起身来,简要地交代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回过头。“你……一切全等我回来再说!”他意味深长的凝视她一眼后转头离去。
梅水灵整个人突然失去重心般地跌坐下来,一双骨碌碌的眼盯着离去的身影,茫茫然地不知所措。
在他离去后,门外又飞快地闪进一人,于她惊恐间在她耳旁道:“梅姑娘,你爹要见你,明日巳时悦来客栈等候。”
“爹爹?”她弹跳起来,想再问得更明白时,那人早已不见踪?。
“爹爹。”她自喃着,爹爹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但念头一转,是了,爹爹与安禄山走得如此之近,又怎会不知她的下落。
看来,她真是进退维谷了,可到现在她仍分不清她究竟该选择谁好?
有谁肯来?她解除疑惑?
第八章
今日难得的天空湛蓝,为这初春减缓些许凉意,梅水灵依旧觉得全身冷得令人有些 受不住,她拉了拉身上的裘衣,畏缩地低下头以避开众人的目光,似乎这样便能减缓些 许周遭的凉意。
然而她明白这凉意是来自她的心底并非环境。
在左右为难间,她还是依约前来,能怎么办呢?那是她的亲爹爹,她能坐视不理吗 ?办不到的!
抬头望了一眼匾额上“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她在重重的一声叹息后,拎起裙角跨 门进去……“梅姑娘,请随我来。”
在她甫踏进客栈后,一位青衣打扮的人像是久候多时般急匆匆地交代一句,便领路 带她往里面的厢房而去。
入室后,她在仅有的空间里寻不见爹爹,反倒是安禄山这个不该出现的人正对门而 坐。
“安使大人?我爹呢?”
“灵儿姑娘,好一阵子不见,你倒是益发标致哩!”安禄山带着一双好色的贼眼猛 往梅水灵瞧去。
“我爹呢?”她再一次发问,心中着实焦急。
“你爹现在人很好,不过……”
“不过怎样?”
安禄山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后,说道:“不过,这以后好不好,可全掌握在灵儿 姑娘的手里。”
她闻言猛退一步,惊骇地抖着声问:“爹爹让你给囚禁了?”
“哎哟!灵儿姑娘好说,老夫也只不过是请梅老到家中作客数日,怎么会是囚禁呢 ?”
安禄山起身往梅水灵走去,他瞧眼前这水玉般的娃娃是愈瞧愈美丽,愈瞧愈娇媚, 就连她那双含怒的眼瞳,都像能勾魂似的,看得让他心神?之荡漾。
“你究竟想要怎样?”她惊恐地又退了一步。
“灵儿姑娘真是快人快语,老夫喜欢得很,这样吧,等事情办妥后,老夫就收你? 偏房如何?”
安禄山的逼近让梅水灵连退数步,眼见她身后抵着门板再无退路,而他的一双肥手 更是伴着淫秽的奸笑声就往她身子探去……情急之间她瞥见左边的随侍腰间配刀,她悄 悄地往左边挪了些,就在安禄山欺近身的一瞬间,她迅速由随侍腰间抽出短刀往安禄山 的肥掌划下,就这么的在他的肥掌上划下一道血红的伤口。
安禄山大惊失色地连退数步,而梅水灵很快的便让随侍由双肩架起,动弹不得。
“该死的臭婊子!”
啪的一声,安禄山一甩掌,在梅水灵的芙蓉颊上留下赤红的五指印,并让她唇角渗 出血丝。“臭婊子,老夫肯收你?偏房是老夫看得起你,你还当真拿乔,你可别忘了你 爹还在我手里。”
“我要见我爹。”她咬着唇忍着颊上的剧痛,一点也不畏缩地迎向安禄山的愤怒。
由于刚刚那一刀让安禄山对她完全失去兴致,他转身丢给她一个小小的瓷瓶。“等 你把那小子解决了,你爹自然会见你。”
她盯着桌上的小瓷瓶,颤着声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安禄山恶狠狠地直视着她,“夺命散。”
“我不。”她抵着门惊惧地望着桌上的小瓷瓶。
“那么就等着替你爹收尸吧。”
“我要见我爹,否则我什么也不会帮你,我怎么知道我爹……”她勉强地咽下一口 口水后续道:“我爹还没有遭你毒手!”
“哈哈哈!”安禄山闻言大笑道:“看来你除了脸蛋长得动人外,胆识也很过人。 ”他话语一转,“很好,你执意要见你爹,我就圆你的愿。”
然后,他使一个眼色,命人去将梅常颢带来。
不一会儿,一位瘦弱的老者被推入门来。
梅水灵睁大了眼,不太确认地盯视着地上白发斑斑的老者,迟疑地问了句:“爹爹 ?”
瘦弱的老者快迅地抬起头来,干枯的颊上落下雨滴泪珠,“灵儿,果真是灵儿!”
“爹爹!”她扑下身去,紧紧抱住老者,“爹爹,您怎么会……怎么会……”
她语不成句地哽咽着,看到爹爹如此的模样,令她难过不已。
突然,又是啪的一声,梅常颢也甩了女儿一巴掌,让她原本就红肿的脸颊更加地肿 胀刺痛。
“你……你这个不肖女,放着荣华富贵不享,竟然去投靠处心积虑要杀你爹的仇家 ,你、你……咳咳咳!”
说着说着,梅常颢就这么上气不接下气地猛咳了起来。
梅水灵赶紧过去帮他顺背。“是女儿不好,爹爹莫气。”
“知道不好,还不赶紧听安使大人的话去解决那小子……”
“不……”她跌坐在地,“爹爹,除了杀他以外,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
她哭泣着。
“你爱上了他!?”梅常颢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她。
她没有回答,但是那神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孽女!”梅常颢一把将她推开,“难道你不知道他早晚会要了老子的命?他是专 ?索命来的!”
“那也是因为爹爹当年……”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
“你的意思是老子该死,咳……咳……很好,老子这就死给你看!”说着,便作势 往墙上撞去。
梅水灵急急由身后扯住梅常颢的衣衫,“是女儿不好,是女儿不孝,就算要死也该 由女儿先死!”
“好了、好了,别净在那儿死呀死的,我说梅姑娘,这药你就带回去往那小子的酒 里一加,不就什么事全没了,用不着你们爷俩在这里争死觅活的,看得我都难过。”
梅常颢一听猛点头。“对,对,安使大人说得对,灵儿,这药你快带回去,听话, 乖,爹爹知道你一向听话,哦?”
梅常颢不顾梅水灵的反抗,硬将药给塞入她的怀中。“还有,他那儿有一封很重要 的信函,攸关咱们梅家的生死,你一定要把信给找出来,知道吗?”这才是他对安禄山 最大的顾忌。
“什么样的信函?”
“应该是有关……”他看了看安禄山后又迟疑了会儿才道:“有关安使大人的千秋 大计……”
“正确的说法,那应该是一份谋略书,里头有着许多人的名册,很老旧的一封信。 找到以后马上交给我,不得有误。”安禄山不耐烦地打断他俩的对话,“好了,你也该 回去,出来太久反而容易让他生疑。”语毕便领头出去。
梅水灵怔愣一会儿,她心念一转迅速扯住即将离去的爹爹急问道:“是不是找到了 证物,如……他就没有其他能取爹爹性命的有力证据了?”
梅常颢深虑地看了她一眼后,答道:“是这样没错,但他只要一日不除,我的性命 就一日堪虞。”
“那么爹爹何不离开?”她仿佛看见了另一道生门般,双瞳在晶莹的水珠中闪着光 亮。
“离开?”
她点头。“嗯,只要爹爹肯离开,我去求他,求他放了爹爹,求他留给爹爹一条生 路。”
“你真的很爱他?”
她咬唇不语。
梅常颢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他仍不放过我呢?”
“女儿以命相抵!”
“只怕,你的命仍抵不过他心头的恨!”他伸手触摸女儿红肿的脸颊,“很痛吧? 再痛也痛不过一个?
人父的心。罢了,你若能取得证物,我就答应离开。”然后,他再深深地看了她一 眼后才放手离去。
“谢谢爹。”她望望离去的枯瘦身子,喃喃自语着。
“爹保重!”
***
“咦!那不是水灵姑娘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客栈门外,辰皓与杨子茜正巧与梅水灵错身而过,正想与她打声招呼,背后陡然 遭人一拍,猛回头。
“二师兄!”他们同时出声。
“进来吧,有话里面说。”亚纪望了一眼远去的弱质身影后走入内。
“二师兄,这些日子你究竟跑哪儿去?”辰皓问。
“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对了,刚才那位元姑娘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那是咱们未来的嫂子耶,怎么二师兄还没见过吗?”杨子茜一副了不 得的神气模样,有这么漂亮的嫂子够神气吧!
“嫂子?”亚纪眉头一蹙,“看来我得和大师兄见个面。”
“怎么?有问题吗?”辰皓嗅出亚纪话中的怪异。
“是有问题,刚刚我瞧见她与安禄山会过面。”
***
梅水灵蹑手蹑脚地进入冷如星的书房,他自昨日入臣相府至今仍未回府,所以她赶 紧趁着这难得的时机寻找爹爹所言的信函。
但在一阵翻箱倒箧后仍寻不着所谓的信函,正当她心急如焚时,门外传来鸷冷的嗓 音问:“你找的是这个吗?”
她猛回头,见他摊开的手掌上躺着一封泛黄的信函。
她惊惧地退后、摇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朝她逼近,眼神异常的森冷。“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不准背叛我!你怎么可以轻 易地将它?诸脑后,又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地让亚纪给撞见?”
他靠近她,像往常一样把玩着她乌黑柔亮的发丝,触摸着她柔白纤细的颈项,他的 动作是这样的轻柔,却让她全身因森冷而战栗。
她不自觉畏缩的动作,让他紧蹙眉头,他的大掌抚弄着她的手臂,“冷吗?抖得这 么厉害。”
“星,我……”
“嘘!”他以手捂住她的嘴唇,谜样的黑瞳锁住那双盈满水雾的美眸,他仔仔细细 地打量着她,宛如在评鉴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般,小心翼翼却冰冷异常。
“真美。”他评断着,然后缓缓的、仔细的抚摸她红肿的脸颊,谜样的黑瞳在瞬间 闪过一道鸷冷的寒光。“是谁?”由他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明显的愤怒。
他的态度让她摸不着头绪,那忽冷忽热的语气让她有如置身在五里迷雾中,她困难 地吞咽着口水,尽力地缓和急遽的心跳,心想,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像中的糟糕,他们 这些日子来处得极好不是吗?或许……她可以试着求他……她想先向他解释眼前的状况 ,却又苦于找不到适当的用词,几次的张口欲言后,迸出口竟是,“求……求你放了我 爹。”
她的哀求像一把利刃于瞬间划过他的心坎,他怒视着她,时间仿佛就在他俩身上定 格了般,他深邃的眼瞳扫过她的全身,种种复杂的情愫在他眼底快速翻腾,他捏住她的 下颔,恨不得就这么一掌劈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