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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暄闹夏天 page 6 作者:简薰

  "我又不是什么巡回展出的奇珍动物。"连续两个星期这样,他真的体会到应酬的累人程度有多高,那些人好像都把自己当酒家女似的,拚命想灌醉他,真是奇怪了,他喝醉对大家也没好处,敬得那么卖力干么?

  "算了啦,哥,爸妈跟爷爷奶奶已经很久没这么兴奋了。"韩适卉看著他,"你就当尽一点孝道嘛。"

  由於她的落井下石,韩母得到了一票,故此,韩适宇的洗尘宴行程表并没有减少的迹象,照例密密麻麻,十分精彩。

  在饭店与饭店的转台中,他有时候会跟父亲到公司,看一些过去的档案以及资料──过一阵子,等他把该应酬的应酬完,琐事也都处理好之后,便会穿起西装,正式到"韩氏化工"上班,尽第三代应该尽的义务。

  但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他还有人想见。

  他的老朋友,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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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韩适宇学成归国后最轻松的一场洗尘宴。

  没有大批人马,没有令人眼花撩乱的菜色,更没有那些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露天的啤酒屋里,只有他与两个老同学。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十年了。

  当时,他们都还是大孩子。

  此时,他们已经是三个近而立之年的人,照说,应该要成熟、懂事,最好多一点符合身份的文质彬彬,但是事实总是与想像有差距。

  酒精下肚,没人记得要保持形象。

  "你啊,最无情了。"杨炎楷松开领带,用力的朝韩适宇肩上一拍,"别人到国外读书,两三年会回来一次,只有你,简直把那边当家似的,十年不见人影,每次写电子邮件也就那几句,多写一点会怎么样啊?"

  "不会怎么样。"

  "哪干么不多写一点?"

  他了一口啤酒,欣赏老同学喝醉的样子,"我懒。"

  "你……"杨炎楷似乎在考虑措辞似的,想了半日,吐出两个字,"薄凉。"

  韩适宇扬起眉,薄凉?

  喔,对了,杨炎楷是念中文的,薄凉。

  他真的醉了。

  就算他薄凉好了,问题是联络得太勤不也很奇怪吗?人与人之间又不是说得越多感情就越深。

  韩适宇转向方威仰,"该说的说一说,扯那么长篇大论做什么?"

  "有人爱嘛,人家可是很脆弱的。"他摸摸已经倒在桌子上的杨炎楷,"他本来就神经质,你想不出来要写什么,就转寄几个小故事、小图片、小叮咛,他也会很高兴啊,前后又花不到几分钟。"

  "麻烦。"

  "你的脾气还真是万年不变,你啊,就是什么都嫌麻烦才会……"停了两秒,"才会有时间把书读得这么好。"

  韩适宇原本已经预备招手叫服务生再送一杯生啤酒的,但在听到那么不自然的结论之后,立刻把空了的酒杯放到第二位。

  他记得,他的眼神一向很有用。

  盯著方威仰,一秒,两秒,三秒,方威仰啊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光很凶?"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样看你?"

  "你、你想怎样?"

  "我想知道'你啊,就是什么都嫌麻烦才会……'原本应该接什么。"断句断得太诡异了,他要真的听不出来,那才有问题。

  方威仰叹了一口气,"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韩适宇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相信我,我有办法问出来。"

  "真是,相煎何太急。"他抱怨了一下,终於还是决定吐实,"你啊,就是什么都嫌麻烦才会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那也没什么,你不是也没结婚?"

  "至少我是单身女记者眼中的快婿人选啊。"

  "杨炎楷呢?"

  "他在学校可受那些未婚女老师欢迎了,那种忧郁又神经质的样子,不知道勾起多少人的母性情怀。"方威仰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恨恨的说:"女老师就算了,最不可原谅的是连那些年轻女高中生都对他很好。"

  韩适宇半眯起眼,这算是示威吗?两个行情看涨的单身汉。

  他又不是没人喜欢,只是他不爱没事找事做,更懒得花时间去哄人,或者是讨人开心,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他也不会勉强。

  其实,也很少有女孩子让他觉得交谈起来很轻松的,除了记忆里的那抹蔚蓝颜色之外。

  方威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喂,你还记不记得李天晴?"

  天晴?

  他怎么会不记得?!

  对大人来说,那也许只是小毛头的恋爱,但对他而言,却是二十八年来,最刻骨铭心的一段岁月。

  一直到现在,他都还保存著她的照片。

  韩适宇线条刚硬的脸上透出一丝柔和的气息,"当然记得。"

  方威仰没注意到他变幻的脸色,一边拨著花生壳一边说:"我前一阵子从政治组调到社会组嘛,跑一些凶杀案之类的,居然遇到她了,哇咧,你知道她在干么?她是法医,法医耶!"

  "法医?"

  "对啊,就是在凶杀案现场穿白袍,翻弄那个东西的那种人,看不出来对不对?我见到她的时候其实也吓了一跳,差点跌到旁边的水沟里。"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蠢事,方威仰笑得非常开心,"天晴完全没变,第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跟记忆里的她一模一样到有点好笑。"

  "她还是那个样子吗?"一样爱玩?一样爱笑?

  他很愉快的说:"我现在跟她还满熟的,有案子就会见面,下次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韩适宇已经没听清楚他后来说了些什么,在喧闹的啤酒屋中,那年夏天的记忆像潮水一般的向他涌来。

  虽然已是遥远旧事,但乍然听到她的名字,心中还是起了波澜。

  他清楚想起她的所有样貌,哭脸、笑脸、撒娇的样子、微嗔的样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刻,他才发现,原来过去的平静只是经过时间洗炼的假象,那个十几岁的初恋一直在他心里,不曾忘记。

  第六章

  凌晨五点,天晴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头了。

  一边听著自己半个小时前检验时录下来的声音,一边飞快的在键盘上输入合适的形容词以及解释。

  她是凌晨一点时被挖起来的。

  出门时,从小就跟她睡的双胞胎侄女李芬芬、李芳芳一左一右抱住她的大腿哭,睡在门口脚踏垫上的黄金猎犬小美女也醒来,拚命在她身边打转,一边摇尾,一边汪汪,在她寸步难行之时,保母起来了,安抚了两个小的,顺便拦住想跟天晴一起出门的小美女,一场乱七八糟的景况才宣告终止。

  警车已经在楼下,等她一上车,便直驶凶案现场。

  拿著录音笔,天晴一字一句的说下自己看到的一切,回到刑事大楼的检验室里,在外科工具以及仪器的帮助下,做更进一步的解析。

  凌晨五点,助理还没来上班,局长赶著要报告,她只好把录音笔内的东西化为文字──就像过去每一次半夜被挖起来一样。

  饿……

  她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几颗水果糖,拨去包装纸后丢两颗入嘴巴。

  静谧的办公室里,只有键盘发出的答答声。

  蓦的,突然有人敲门。

  "门没锁。"

  喀啦一声,门把旋开。

  进来的是安重勤,局里最年轻的警官,未婚,卖相佳,举止合宜得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天晴的两个年轻女助理常说他额头上亮著"年轻有为"四个字,属可大力投资的超级绩优股。

  安重勤在电脑桌旁放下一杯咖啡,"我想你需要这个。"

  "谢谢。"她感激万分的拿起来喝了一大口,又饿又想睡,她最需要的就是咖啡了,"我现在愿意承认你是个好人。"

  "我本来就是个好人。"

  "你三不五时跑到这边来,弄得那些年轻的检验助理芳心大乱,还叫好人啊?"键入最后一个字,她按下列印键,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之后,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说真的,没事不要来我们这边啦,我只要看到她们挤来挤去的到你面前问,要不要喝咖啡、吃饼干的样子就火大。"

  他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吃醋啊?"

  "是啊,我吃助理的醋,明明我才是头儿,她们对我就没那么好,我已经讲过几百次了,一杯咖啡一颗糖,可是她们到现在还以为我只喝黑咖啡,还浓缩的呢,谁有办法喝?!"想到这个,她就一肚子火。

  没错,法医是冷调工作,但那只是工作性质,不代表她这个人的本质啊,谁规定法医一定要喝黑咖啡的?

  她就偏爱上面浮一堆奶油泡泡的摩卡基诺,甜点糖果是提振士气的必需品,还有,她喜欢穿淡蓝淡绿等新鲜色调的衣服,鞋子最好能够露出她美美的脚趾……不过她那几个白目有加的助理到现在还觉得她应该喝黑咖啡,穿黑外套,戴黑胶框眼镜,套黑色包头鞋──又不是深闺怨妇,谁这样打扮啊?!

  "你认了吧,异性相吸,谁叫你是女人。"

  "是啊,我是女人。"天晴从印表机上抽起报告,依页次排列钉好,在最后一页盖上印章后,啪的一声放在安重动手上,恶狠狠的说:"别忘了这份报告是女人做出来的。"

  他拿著报告,离开之前,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医生,找个时间跟我吃顿饭吧?"

  "不要。"

  被这样断然拒绝的安重勤也没有纠缠,笑了笑,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她拿起刚才喝到一半的咖啡走到窗边,拉起百页廉,不到六点,天色才微亮,远迓的天有种隐约的淡紫色,星光已隐,城市带著一种稳定的色调,让人想到深沉的宁静。

  她慢慢啜著杯中甜度刚好的咖啡,顺手将日历撕下。

  二月十日。

  雨季就要来了呢。

  她不喜欢下雨的日子,因为那意味著交通以及工作上的不方便,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三月不下雨,感觉一定会少了一点什么吧,就像夏天一定要去海边一样,在炽热之前,绝对要有段时间的微凉。

  喝完最后一口,手机正好响起。

  天晴拿过手机,来电显示是方威仰──十几岁时认识的一个人,初恋男友的好朋友,进人大学后,各自投入新鲜生活,没再联络,不意在过了这么些年后,两人会在工作场合上遇见。

  她是法医,他是跑社会新闻的记者。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中断的友谊突然又衔接起来,通通电话、吃吃饭,就像一般朋友。

  她按下通话键,"喂。"

  "忙完没?"方威仰笑嘻嘻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请你吃早餐。"

  "吃早餐可以,但是别想从我嘴巴里打听到什么。"

  "干么把我想得那么唯利是图啊,我只是关心你啊。"

  关心?才怪!一有案子立刻请她吃早餐,分明有企图。

  对著电话,天晴哼哼出声,"你是想要独家吧,先告诉你,在召开说明会之前,我是不能就案情说任何话的。"

  "天地良心,我只是想约你吃早餐而已。"

  "好啊,反正我忙了一夜,肚子很饿,哪里见?"

  "我现在在离你办公室最近的一家新鲜屋。"

  "我十五分钟后到。"

  "天晴……还有一个人也想见你。"

  "小姿?不是,小羊?"他们是方威仰的学弟妹,最近在做关于台湾少数职业的专题报导,曾经约过一次,不过她刚好临时有案子,因此只好取消。"都不是,你带的新记者?"

  "是,呃,嗯,就是啊……"

  十足为难的语气惹得她一阵好笑,"你没事那么结巴做什么啊,是你的朋友吗?那无所谓啊,吃个饭又不会怎么样,先告诉你朋友,我刚验完,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他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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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新鲜屋,天晴便看到方威仰。

  倒也不是因为眼睛有多利,而是因为时间太早,只有一桌客人,相形於满室的空荡,有人的地方自然特别明显。

  方威仰的对面坐著一男子,应该就是他口中的"还有一个人"吧。

  她并不介意跟陌生人吃饭,反正两人有共同的朋友,就算真的冷场也不是她的责任。

  为了慰劳空腹工作了五个小时的自己,她点了两个焙果、一块起司蛋糕,还有她最喜欢的摩卡基诺,以及一杯柳橙汁。

  她端著这接近三人份的早餐走到角落,方威仰起身招呼,那个人回头跟著站了起来,她呆住。

  韩适宇?

  居然是韩适宇。

  方威仰竟没有先告诉她是谁,什么叫"还有一个人"?!他就不能把名字说出来吗?要不然也提醒她整理一下服装仪容吧,她口红都没画就跑出来,盘子上还放了堆积如山的早餐。

  算了,看也看到了,瞥也瞥见了,现在要闪根本来不及,面对面就面对面,反正她也不是丑到不能看,有什么好怕的?!

  抱著壮士断腕的决心,天晴先闻口招呼,"好久不见。"

  韩适宇点点头,"你都好吗?"

  "很好。"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月的时候,不过刚回国,有很多事情要忙,上个星期才开始跟老同学见面。"他的脸上有抹极浅的笑意,"很高兴你愿意出来。"

  因为我不知道方威仰讲的人就是你,天晴想。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也没有小气到那个地步,只是,她不希望两人是在自己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碰头。

  她看著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印象中的他还是个少年,可是站在眼前的,已然是个挺拔的男子,脸型更刚毅,眼神更深邃,他穿著剪裁合宜的西装,身上有著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相对於韩适宇表现出的器宇非凡,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头上夹著两根发夹,运动衣、球鞋,完全没化妆,而且身上还飘散著消毒水的味道,唯一庆幸的是她的素颜可看度还不差,要不然她一定会在毙了方威仰后一头撞死。

  "喂,你们两个,"方威仰在一旁发声,"一定要站著讲话吗?"

  天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放下托盘,坐在圆桌的另一个方位。

  方威仰的前面只有一杯热咖啡一份三明治,韩适宇也差不多,只是把热咖啡换成冰的,而她,却像个相扑力士,食物堆积如山。

  方威仰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你几点被挖起来的?"

  "半夜一点。"

  "又靠糖果撑到现在喔?"

  天晴拿起焙果咬了口,"中间喝了一杯咖啡。"

  "那你等一下可以回家,还是要继续撑?"

  "撑啊,撑啊,我的指纹还没描,最快也要下午才能走吧。"

  她拿起汤匙搅动著杯中的白色泡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干么一直问我的事情啦!"

  方威仰一脸无辜,"我怕你们两个尴尬啊。"

  她扬了扬眉毛,心想,你这样不自然的聊天才叫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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