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师父不气嘛……碧萝去泡就是了。”不舍地再三回眸,沉浸在爱情中的人儿终是暂时离开。
纤指飞快地解着绑巾,她打算与仇人同归于尽,但就在绑巾松开之际,一声痛哼响起,她的手指已红了起来。
顿住手势,她盯向落在一旁的金叶子,然后仓皇地抬起头左右找寻——
是他!那个不停扰乱她的男子。
☆ ☆ ☆
她到底在想什么?同归于尽吗?
厉重炎利落地揪住转身逃离的严是影,紧抿的唇代表他正努力控制情绪。
使劲地板过她僵直的背,推她坐在太师椅上,高大的身躯遮蔽了烛光,在墙壁与她的面容上投下暗影。他的视线略微移动,自烛火落回她身上。
四周一片死寂着。
“你——”他的情绪面临崩溃,沮丧与愤怒两种情绪化成火焰在身体里燃烧,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
这个该死的女人!
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便离开了他,害得他以仓皇难受的心施放信号弹召回令无极,才在多方探查中得知她混进逍遥王府的消息。若非因缘际会认识了冷彻,他甚至不知该以何种方式进人这儿。
王府四周全布满了弓箭手。
若不是他让令无极出去打探她的身世,她绝没有机会离开他的。这几天他委实惊惧难安,担心她在复仇心切下会不惜一切地挺身涉险。
这个眼盲心盲的小笨蛋,难道不知道那施行义在经历一次刺杀事件后,绝对会加派人手或是设陷研引她上勾吗?
眼前浮起那夜自鬼门关前救她脱险的一幕,深幽的怒眸再次瞪视她,这个女人,竟还敢端着一张冷颜,好像自己破坏了她的计划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成为肉靶子。”厉重炎缓缓地开口,温和的语调隐含着惊人的怒火,声调平滑如丝,却让她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严是影依然沉默地看着他。
他在生气,有别于上一次的怒火,这一次的怒焰中还夹杂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像是受伤……
仿佛自己的举动伤害了他一般。
暗沉的眼里,有两簇熊熊的怒火在燃烧着,他放任手指穿进她的秀发再让平滑的发丝缓缓滑过。她不知道她已成为施行义下一个狩猎的目标了吗?
冷淡如覆满霜雪的容颜、不肯屈服的顽固与倔强,这些特质组合在她身上,足以让天下男人疯狂并誓言掳掠,能征服这样一个充满了谜的女子,该是多么快意人心的事。
所以施行义设了圈套,而她却傻傻地往里头跳!试想,偌大的逍遥王府,怎么可能让一名不知是何身份的女子成为他的座上贵宾,即使是应其娇女所求,难道他便不会暗中加以防范吗?
抚顺着长发的大手温柔如昔,惟有额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心中是多么的愤怒。
“为什么不告而别?”厉重炎见她仍然沉默着,手指顺着发丝滑到她白皙的颈项,不断地来回摩挲着,“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那就是捏断你可爱的颈项。”
猛然放手退开一大步,他怕自己真会控制不住怒火地掐死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明知道只要她开口他会不计一切帮她的。
“这是我的事。”与他对峙了好一会儿,严是影终于开口,语调却是冷冷淡淡的。
“你的事?”猛地抓住椅子的扶手,他将她困在椅背和他之间,深眸已现严厉神色,“你说——这是你的事。”
他咬牙切齿地瞪视她,眸中有着浓浓的不信与受伤。这个无心无血的小女人,在自己救了她两次之后,竟还一副自己与她毫无关联的冷模样!
她难道不明白,早在她以十两银子买下他的那一天,他们便已纠缠不清了。她是他的,就连上天也不许夺走。
“够了!你到底凭什么以这种态度来审问我。”躲不开他故意俯低的怒颜,严是影只好撇开头拒绝看他。
某种声音警告她快点躲开,但他受伤的表情偏偏那么深刻而明显,即使是转开头不去看他,那表情仍挥之不去;她知道胸口有种不舍的情绪在滋生着,像上了瘾般,使她无法下定决心推开他。
封闭起来的心,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刻,已让他轻轻地触动。
“你这个笨蛋!”她是真的不懂他的心,还是拒绝去懂?
这个他拼尽一切也要抵死纠缠的女人,是他七年来推一挂上心头的在乎,但讽刺的,他拼命地给而她却拼命地推,仿佛自己所给予的是多么不堪的东西。
热热的掌心熨贴上她跳动的胸口,她瑟缩了一下,感觉空气仿佛紧绷到可以用手刃划开。她无言地抬起头来看他,发现那双怒眸不知因何缘由柔和了,渗进浓浓的不舍与哀伤,软化他原有的严厉线条。心中缓缓地涌起陌生的情绪,漫流走她执意要保持距离的决定。
世间万物本就是互动的,当他执意以痴缠的方式对她,她躲不开只好选择逃离,但是现在,当他以那么哀伤的表情温柔地抚慰她时,她只能一点一滴、不由自主地沉溺。
他的表情像是想好好地痛打她一顿,却又狠不下心而只好放弃。
严是影咬紧唇,因这个认知而晕眩着,她仿佛听见自己冰封七年的心,因他的温柔相待而逐渐融化。
不行的……昏沉沉的意识因他掌心传来的热度而渐次沉溺,她绝望地挣扎着。
其实,在最深最隐秘的角落里,她仍不愿承认自己是思念着他的。
因为这种陌生而冲击的情绪,不是她这抹寒冬中的暗影可以拥有的。
注定该是孤绝一生的命,又何苦拖着他一起沉沦呢?
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发觉自己竟然不可自拔地依赖着他,即使射向她手指的金叶子破坏了她的计划,但不容否认的,在看见金叶子的那一刹那,强烈的思念像张网似的,绵绵密密地捕捉住她,让她连逃跑都来不及。
想起此刻正贴在内衫上的金叶子,她知道自己是思念着他的,否则她又何须捡起它呢?
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在七年前便死绝了,没想到因他的接近而让尘封住的心再次开启。因这样的发现,她无言地颤抖了。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安,他抱起她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腿上。
严是影突然沮丧地知道,诚如他一再的宣誓,这一生他与自己是纠缠定了!
你是个不禅的灾星,注定要祸害身边的人……
温暖的唇片已依恋地细吻着她的,带来令她想哭的情绪。
是谁说的,因为喜爱,所以必须放开。
“吻够了吗?”为了抵御心中的迷恋,所以她扮起厌恶的表情伤害他,以为这样就能使他远离。
心,因为这个认知而疼痛。
轻吻的唇停了,他搂拥的手因此而紧了紧。
故意扬眉轻笑着,她再度加深嘴角的嘲意,“我说,你吻够了吗?如果你吻够了,那是否可以请你离开。”
他是一道既冷又热的火焰,矛盾地带着一身疯狂燃向她。不论她如何躲藏、逃离,都狂妄地燃放着烈焰,不顾她的意愿。
而她呢?却是一道黯淡平凡的暗影,只能融于黑夜中生存,无法暴露于阳光下。
烈火与暗影,多么不协调的组合,而她却不由自主地陷于他的烈火之下,直到烈火烧痛了自己。
自他松开的怀抱中站起身,乍来的寒冷驱走了圈护她的暖意,她深呼吸一下,压抑下再次投入他怀中的冲动,坐回圆几旁的小凳上,以背靠着桌沿。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厉重炎阴着脸,不能忍受她竟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如果你吻够了,那请你离开。”她以挑衅的眼神加重语气。
冲天的怒气爆开了,她话中的无情让自制如他再也忍受不了,不信的眼神凝向她,想从她的态度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这或许是自己的错认,但她却旁若无人地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喝起来。
他失望了!这就是找了七年、挥之不去的爱恋吗?想起这二十多天来的着急,深恐她遭难的痛苦煎熬无时无刻不在啃啮他,他突然笑了起来,然后疯狂地揪住她,用力地吮咬着。他要看看他等了七年的人是否真的这般冷酷。
“放手,不然我叫人了!”严是影惊恐地挣扎着,趁着双唇分开的空档,她张开嘴想制止他,却又让他再次蛮强地吻住,“晤……”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还是由千年寒冰雕成的?”在她的唇舌间嘶声厉问,此刻的厉重炎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拼了命地展开掠夺,只想和眼前的她一同沉沦,即使前方是地狱,他也要她一同前去。
她别想抛开他,如果强占她才能让她醒悟她是他的,那他会去做。
厉重炎野蛮地拖着她,将她甩到床上,听到她哀痛的问哼声,他的心升起一股嗜血的快意。会痛!他的是影也会病吗?这该是人才会有的反应。
他以为她早跳脱人的境界而变成圣者,惟有圣者才是无心。无情、无血、无泪的。
扑身过去,他将挣扎起身的她拖向床上,不顾她激烈的抗议,硬是以自身的强势压住她。
严是影撇开头躲开他压下来的唇,随即又让他给扳正小脸,惩罚地吮吻着已经红肿的唇瓣;激烈的较劲在两人之间展开,谁都不愿输,因为结果是他或她都输不起的。
“厉重炎,放开我,你放开我!”
“原来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而且是连名带姓的方式。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居然是在拒绝他时才会开口喊他的名,平日却是任他威胁加利诱也不动摇分毫,多伤他的心啊!
他的是影聪明地知道该怎么伤害他,总是以一刀毙命的方式刺得他体无完肤。
压住她趁自己冥想时伸进枕头的手,他脸上扬起近乎残酷的微笑。
“别忙了,早在刚刚那短刃便让我没收了。”她以为他会笨到同样的错误连犯两次?
“你——”惊恐地发觉他眼中势在必得的决心,她尖锐地喊出指控,希望能唤回他的理智,“你打算不顾我的意愿强占我?”
“我冷血无情的是影,你变聪明了。”不,他绝不让她再次溜走。即使强占她会引来她滔天的怨恨,他也认了,然后他要将她带回炽焰岛,一辈子拘禁起来。
“你——”严是影惊恐地发现他是来真的,“放开我,不然我要叫了,来人啊——”
“你要在众人面前与我欢好吗?”他冷笑着恐吓她.意思是他豁出去了,只要能得到她,其他全在所不惜。
“厉重炎!”她又恼又怒,却惧于他的决心,只好闭上嘴恨恨地与他对峙。
“你想杀施行义,行!我明天便取他的狗命。”瞪掉她的张口欲言,厉重炎以眼神逼迫她安静,“你不愿意说明原因,也行,我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但是,现在的我绝不心软,也不会放手。”
滔天怒焰既已被她燃起,便不会轻易熄灭。
“等一下!”她极力压抑尖叫的冲动问,“你不怕我恨你吗?”
“恨?”厉重炎笑着反问,“恨有什么不好,总胜过永无止境的冷漠吧!”
“如果你对我的感觉只有恨,那这是什么?”俯下头,搜出她贴身藏好的金叶子,他声音粗嘎地低问,然后以叶子的边缘在她的脖子上轻划着,满意于她哆嗦的反应。
他的是影是个小骗子。这项认知带来的喜悦柔和了他的神情,他满心愉悦地轻笑着。
“那……我收着它是因为……因为它可以变卖成银子,然后买包砒霜毒死你。”忿然撇开恼人的凝视,红着脸的严是影恨恨地从牙缝间挤出语。
闻言.厉重炎笑得更开心。
“等一下,你听我说啦,等一下……”她用力地推他,直到他恼怒地抬起头来为止。
“闭嘴,让我好好地爱你。”说完,他又打算再度开始方才被打断的事。
“厉重炎。”无奈,她只好以手遮住他火热的唇,阻断他的行动。
他报复地舔吻她的手心,她娇呼一声,却又不敢放开,表情是既尴尬又生气。
“你想我给你,好!但是得在你取了施行义的狗命之后。”仓促间,她只好开出条件。
“要他的命简单,但是——”
‘等一下。”严是影再度制止他,“如果你硬要对我用强……我不想恨你的……”低下头,她故作黯然状。
厉重炎瞪着她,脸上是与欲望拔河的挣扎,末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滚开身以锦被将她盖了个密不透风。
“好!这一回我信你。”
无言地任他连人带被拥人怀中,严是影无声地道着歉。
记得他在盛怒时说过,。逍遥王府早已有数百名弓箭手埋伏着,她怎能e私地让他挺而走险。
明天一早,她会想办法取那老贼的命。
但现在,她只想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 ☆ ☆
事情因施行义远行而耽搁了下来,无奈之余,严是影也只好捺着性子等待。
明天,是施行义回府的日子。
“过来。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厉重炎在冷彻的开口下,成了逍遥王府的座上宾,同时还与她在西厢里对门而居。
原本以为可用拖延战术来敷衍他的,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早已让他摸了透。
“过来。”坐在太师椅上的他看起来危险万分,一双看不出思绪的深眸此刻因某种奇特的原因而闪亮着,像是窥知了她的秘密,那双深眸因喜悦而明亮,像雨后乍晴的天空。
甫进门的严是影手还搁在门上,像是在考虑着听他的命令或干脆转身逃跑。
每一夜,他总是不请自来地霸住她的床,强迫自己与他同床共枕,美其名是向她索讨利息,其实她知道,这不过是他监视自己的借口。
“想我过去捉你吗?”厉重炎眯起眼睛,似乎对她的反应觉得不悦。这样的对峙每夜都会上演一次,她抗拒而他捕捉,待自己成了胜利的一方之后,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安憩在他怀里,等到人睡之际,又会像个娃娃似的把他当枕头搂着不放。
他的是影早已依赖他,只是不愿对自己承认罢了,而这正是他要的,虽然不愿看她在矛盾中痛苦挣扎的表情,但谁教她让自己等了这么久,然后又丢自己一人沉溺,演独角戏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可得让她同自己一同演出才行。
况且,挣扎过后的彻悟绝对是甜美的,对这样的发展,他有的是耐心,但前提必须让她先习惯自己才行。
同时,她也必须了解,她的命再也不是她自己的,不能任她想丢就丢。
严是影沉默地瞅紧他,冷漠素白的小脸上净是深思的神情,然后,她顺从地来到他敞开的臂弯中,圈着他的脖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