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惊呼声自仇情口中响起,只见她一个闪身,那柄薄刀就这样嵌进她的左腹。
她整个人软瘫在地上,鲜血迅速的涌出。
「爹……请您饶了她……」看见自己的爹竟然不留情的欲取雪儿的小命,仇情苍白着脸,她真的好怕,更何况现在四下无人。
「你这贱人!好,我就成全你。」说完後,只见银光一闪……
这时,一声怒吼自右侧传来,一抹白色身影迅速赶到,踢开正射向仇情的第二柄薄刀。
「情儿!」白松康飞快它搂住妻子,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那柄薄刀,望着她不断涌出的鲜血,他不敢置信地瞪向仇烈,黑眸中闪着怒芒。
仇情痛得频冒冷汗,她费力的张开眼,气息低弱地说了句:「你来了……」
「嘘!别说话,我们现在就回家,你会没事的。」老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才一会工夫而已。
白松康小心的点了她周身大穴,虽然可以减轻她的痛苦,但她实在伤得太重,血仍不断涌出。白松康焦急得无法可想,又不敢冒险取下她身上的薄刀。
「庄主,你先带夫人回去,这儿有我。」徐启站在身侧,誓死保护主人。
「想走,没那么容易!」仇烈不理会已经奄奄一息的仇情,既然已撕破脸,他索性来个一网打尽,虽然自己不见得占上风,但他们也占不了便宜。
「我敬你是情儿的亲爹,所以一再让你……」白松康恨恨低语,他居然这么狠心下这种毒手。
再也忍无可忍,他示意徐敔护卫夫人,今天,他要为情儿讨一个公道。
白松康取过徐启的长剑便直接飞向仇烈,剑尖所指之处即是他的左腹,他怎么伤情儿,他就怎么还他。
两个人就这样厮杀起来,两剑相击,随即进出炫目的火花。
仇情气息奄奄地看着他们相互厮杀,两人手上的剑如光影,紧追着对方不放,许多小伤口出现在他们脸上、身上……
够了!够了!这两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这时,白松康的剑尖刺向仇烈的颈部,直接锁住他的喉头。
「不!不要——」仇情提起所有气起身飞至仇烈身边,以身护住仇烈,欲阻止白松康致命的一击。
「情儿,你……」白松康硬生生的栘开剑尖,伸出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仇情。
「不要……求求你……放过他,他总是我爹啊!」伤口的剠痛让她颤抖着,适才她的挺身护卫更是晃动了身上的薄刀,她已痛得快昏厥过去了。
「你怎么这么傻?」白松康热泪盈眶,他情愿这柄白刀是嵌在自己身上,也胜过现在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这时,仇烈冷哼一声,恶意的说:「爹?谁是你爹!」
「爹!您……」仇情下敢置信的望向他,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我女儿,是那贱人的贱种。爹?凭你也配喊我爹!」
恶意的字言像另一把刀子戳刺着仇情的胸口,她觉得自己的伤口更痛了。
「不!你骗我的对不对,这是你为了……让我难过才撒下的谎言……对不对?」她不相信!虽然爹不爱她,不!她不相信。
「骗你?这是我第一次对你说实话,你竟以为我骗你?太好笑了。」说完,他就张狂大笑地转身离去。
「贱种……」她轻笑,笑中带泪。
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不是爹的女儿,不是仇情!那——自己是谁?
昔日的伤心一幕幕接踵而来,渐渐地,她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白松康抱起她,疯狂疾奔,口裏喃喃念着:「情儿,你一定要撑下去……」
而那个闯祸精白雪,此时正哭得涕泪纵横,只是不断摇头悔恨不已。
★ ★ ★
「大夫……」白松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方寸大乱的握紧仇情的手。
「如果你帮不上忙,请你离开。」
「我要留下。」他说什么部不离开情儿—步。
「那就按紧她,让自己有点用处。」
「嗯。」
「现在我要取下薄刀,你马上以布按住伤门。」大夫递给他一块厚厚的白棉布,然後动手割开伤口旁的衣服。
这时,白松康才知道她受的伤比自己想的还严重许多。
只见大夫屏住气,在伤处四周以银针止血後,便用力拔出嵌着的薄刀。薄刀一离身,血立即喷出,白松康迅速用白布压紧伤口,血迅速染红白布巾。
正待白松康欲狂吼,大夫已从药箱中取出一包药粉,示意他栘开白布巾让他洒下止血粉末。
不消片刻,黄色粉末发挥功效,血已有渐渐止住的趋势,大夫才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事了。」大夫开门安慰他。
「应该?」
「伤口并不深,不致有生命危险,只要休息一阵子,保持伤口乾净,让它慢慢痊愈就行了。不过……」大夫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白松康着急地问他。
「不过……她可能从此不能生育。」大夫顿了一下才又道:「方才我为她诊脉时,发现她的脉相奇特,经络跳动极不正常,应该是服用一种慢性解毒剂造成的现象,这种解毒剂可解百毒,但後遗症颇多,若是女子服用可能造成不孕:不过,或许会有奇迹也说不定。」
「怎么会这样?」老天啊!她的磨难还不够多吗?
白松康不舍的握紧她的小手,浑然不觉仇情早已清醒,并将大夫的话全听个清楚明白。
苍天不仁,莫过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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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五天的仇情已经瘦了一大圈,连大夫也深感讶异。照理说,伤口不见红肿,而且愈合的速度比想像中快,不应该会有高烧的情形发生,而且伤者还昏迷不醒,甚至发生将药汁吐出的情形。
其实,仇情早已苏醒,她只是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众人,面对自己挚爱的夫婿,所以她选择逃避;让自己迷失在黑暗中,这样她就不需再面对这残忍的丑陋世界。
这一天,白松康照旧坐在牀沿,满脸胡渣的紧握着仇情的手不放,诗画、诗意则面带愁容地苦劝着他,要他保重身子。
而白松康恍若未闻般依旧故我,餐点是一回一回的送,然後又原封不动的撤离。
「情儿!醒一醒好吗?」白松康不死心地唤着爱妻,希望唤回她的神智。他知道她受不住突来的刺激,让她无法面对,所以才会选择逃避,拒绝醒过来。换成任何人,在知道自己竟是身分不明,不知道姓啥名谁後,都会受不住,尤其她是那么期待有朝一日能得到爹的真心疼爱。
「情儿,醒一醒,看看我,看看你四周的人,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你,你不是无依无靠的,你还有我们啊!你怎么忍心就此沉睡?你一向是最善良的,不会忍心这么待我们吧!醒一醒奸吗?你忘了你还有奶娘要照顾呢!」白松康语无伦次地威胁她:「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将奶娘送回苍厥教,不管她的死活。」
不!不行!你不能这样……仇情听见白松康的威胁,难过的在心裏呐喊。
不要送走奶娘,不要!
这时,两颗晶莹泪珠自仇情眼角流下,白松康倏地一僵,他双眸发亮的继续说下去,意图唤回仇情游离不归的灵魂。「对了,还有球球,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宰了它,将它炖成香肉,给大夥儿进补,反正我早瞧它不顺眼了。」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还有,你那个狠心的爹,只要你有个万一,我一定让他血债血偿,就连苍厥教五十口人的命都一并为你殉葬。」白松康见她已泪流满面,为了要让她真正醒来,只有狠心的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不要这样待我,我不想再醒过来了,活着好苦啊!为什么不让我安安静静地沉睡,梦裏的世界多么美好,没有丑陋、没有哀伤,我可以假装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小孩,有爹爹疼、有娘亲爱,不像现在……不!我不要醒过来,我喜欢这裏的世界,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来生一定还你……仇情还是拒绝醒来,执意沉睡在黑暗的世界裏。
「情儿,醒过来。你不能再睡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醒不过来了。」白松康见她仍拒绝苏醒,多日的焦虑化为暴怒,他再也克制不住地猛力摇晃她,想将她自黑暗中摇醒。
「少爷,你不要这样,夫人的伤口又流血了。」诗画惊呼一声,情急的扯住白松康的手臂,欲阻止他的动作。
「流血?有什么不好,至少我知道她仍是活着的,不像现在……」白松康颓然地放手,难过的扯紧自己的头发。「求求你,醒一醒好吗?你忘了你还有我,还有奶娘,以及一大堆关心你的人了吗?你这样待我,你要我情何以堪?」
「大嫂,你醒过来好不好?你这样,我会难过一辈子的。你忍心让我一辈子受良心谴责吗?你一向都是最疼我的,不会这样待我的对不对?」白雪再接再厉,打算用亲情攻势来唤醒她。「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我们是一家人啊!这个家如果少了你就不成家了……」
「是啊!情儿,你就行行奸,醒过来吧!你还有大好人生在等你,明年我们还可以生一个白胖娃娃来玩,对不对?」白松康不放弃的劝着她。
这时,泪水再度自仇情眼角滚落,大夥儿全屏息凝神地期待着,可这一回,她像是打定主意一般,又让大夥儿失望了。
「你想死是不是?没关系,我陪你。你上天,我就追上天;你入地,我就下阴曹地府去找你。这一生不管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与你纠缠定了,你别想甩开我,也不可能甩开我!」绝望了,白松康望着妻子平静无波的表情,再也忍受不住的爆发。「要死,我陪你一起死!」说完就取下墙上的佩剑,打算与她一起玉石俱焚。
「不!」轻弱的低呼声自仇情口中逸出,宛若天籁般的声音打进白松康已呈绝望的心。
「情儿,你醒了?!」白松康丢开长剑,紧紧地抱住妻子,上天垂怜,终於将情儿还给他了。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仍是极度虚弱的仇情哭得肝肠寸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狂泻而出。
「哭吧!哭出来,将所有委屈全都哭尽,然後,再也不许你掉一滴泪。」白松康宠爱地搂紧她,喃喃地说着爱语。
这时,经过这个事件而变得成熟的白雪高兴的拭去颊边的泪水,与诗画,诗意一同离去,将空间留给这对差点历经生离死别的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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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情在观云阁裏休养了几天,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身子也在大夫及大夥儿的细心调养下,恢复了五、六成左右。
然而她还是一副清瘦模样,略嫌苍白的脸颊上有凹陷的痕迹,脸上全无喜悦的神情,终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有时甚至盯着窗口发愣,整日不说一语。
每当诗画、诗意要服侍她用膳或吃药时,总要在一旁劝说个老半天,才能让她举起筷子,可总吃上个两口便又停止不食,以至於她到现在仍是一副纤瘦的模样。
是夜,白松康仍与众管事讨论公事,无暇陪她,她也照往常一样拒绝了诗画端来的膳食,不搭理她们的苦口婆心,仍一迳地凝望着夜色发怔。
「夫人,你好歹吃一点吧!」诗画劝着仇情,每回用膳总要三催四请外加威胁利诱,夫人才肯吃它个小半碗,又不许自己去找庄主。唉!
「夫人……」诗画无奈极了,夫人什么都好,待她们更像足姐妹般,从不以主人的身分欺压她们,府裏其余仆佣是又羡又妒的,但夫人就是性子拗了点。
「夫人。」
仇情瞥了诗画一眼,又将视线栘开。
自从受伤迄今,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这也不许去,那也不许做的,只管躺着吃,一日三餐再加点心消夜,还有早晚两次药汁,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夫人,你就行行好,多少吃一点嘛!」
「等一会儿再说。」她真的吃不下。
「夫人,晚膳已经换过一回了,再说,我若不催着你吃,只怕你又会故意忘记。」
仇情不理会诗画的好言相劝,仍兀自发愣。
「夫人——」诗画见她又兀自发怔,只好摇摇她,唤回她的神智。
「你又有什么事?」她恍然回神。
「夫人,你再这样下去,我怎么对庄主交代啊!你吃一点好不好?」
诗画作出可怜状来博取仇情的同情,她知道夫人的心肠最软了。
「我——」仇情正想说话,却一眼瞧见白松康推门进来。
「情儿,你又不肯用膳了?」白松康睨了眼还没动过的晚膳,不悦地摇摇头。
这些天她总是闷闷不乐,饭也不肯多吃一门,他知道她心裏苦,任谁遇上这种事也会受不住的,可日子仍是要过啊!
虽然在他面前,她总是笑容满面,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为了给她时间调适,他故作不知情地由她欺瞒,可现下她……
刚才诗意告诉他,裁缝师已将情儿的衣衫全改小了一号。
「将晚膳撤下去,换一盘新的来,夫人若再不吃,就表示这厨子不合她意,我只好为她换一个新厨子。」他示意诗画照他的意思做。
「你——」仇情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明知道自己不肯吃与厨子无关,还拿厨子的去留来胁迫她,摆明了逼她吃嘛!
白松康走近她,一把将她抱回软榻上。「你看看你,整个人瘦了一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白松康苛待妻子。」宠溺的顺了她颊边的秀发,语带薄责的说她。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我就是吃不下。」仇情顺势偎进他的怀裏,纤柔素手把玩着他腰问系带,柔声地诉说着。
「情儿,我知道你心裏难过,可你这样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受得住?更何况,既是已定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你就算饿死自己也无济於事,只是落个亲痛仇快而已。」白松康语重心长地说。
「我……我没有要饿死自己……我只是……」
亲痛仇快!多么一针见血的说辞啊!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与自己喊了十八年的爹转眼成仇。不愿承认,可又无力反驳。这毕竟是血淋淋的事实啊!
「只是什么?你现在的作为与慢性自杀又有什么两样?」
不是!不是的!我只是太痛,不晓得该怎么疗伤止痛而已。所以我选择逃避,以为这样就不会疼痛了。可是怎么不痛……怎么不痛啊!她在心底狂喊着。
更何况,我再也不是自己了,再也不是了!不是仇情,不是任何人,只是一个不知爹娘是谁的人。甚至……是一个不能生养小孩的女人!
白松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与自己挣扎的痛苦神情,知道她又开始自卑自怜了。「情儿,不许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