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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也要格调 page 5 作者:季可蔷

  是他!欧阳浚杰。

  童羽裳一眼就认出,那是几个月前曾在家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她心一动,不自觉地追随他的身影。

  这么大的雨,他一个人要走到哪里去呢?为什么不找片屋檐,躲躲雨?

  叭叭叭——

  响亮的喇叭声此起彼落,从那绵延不绝的声调就能听出车主的焦躁与愤怒。

  「你找死啊?!」一个货车驾驶不耐烦,甚至不惜冒着暴雨拉下车窗痛斥。

  童羽裳惊骇地瞪着那无视周遭一团混乱,迳自在车阵中穿梭的孤单身影。

  他不想活了吗?如此苍茫的夜色,如此狂猛的雨势,只要驾驶人一个不小心,随时会把他撞得支离破碎啊!

  他疯了吗?!

  心头,一波焦急排山倒海涌上,她颤抖地打开伞,不顾一切追过去。

  「欧阳后杰!你等一等,等等我!」

  他似乎没听见,一迳往前走。

  「欧阳俊杰、欧阳后杰!」

  他听到了她焦虑的呼唤,停下步履,旋过身。

  黑玉般的双瞳,在茫茫暗夜里,彷佛也失去了昔日的风采,黯淡无光,明明是看着她,却又像没把她看进眼底。

  她心一扯,移过伞柄,将他湿透的身子纳入伞面的保护下。

  「你疯啦?怎么一个人走在马路上?你不想活了吗?」她气急败坏。

  他无神地看着她。「活着要干么?」

  「什么?」

  「活着,要干么?」他再问一次,嗓音空空的,不带任何感情,彷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回音。

  童羽裳怔然无语。

  这怎么会是一个十三岁孩子所问的话?他不该这样问的,甚至不该对生命有一丝丝怀疑。

  她咬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强悍地拖着他离开街道,往自家的方向走。

  他像是还没回过神,由着她带领自己。

  等到了她家楼下,她收起伞,将他拉进楼梯间,他才恍然醒神,黑眸闪过野性的利芒。

  他猛然推开她,面容扭曲,像头猛然被惊醒的野兽,张牙舞爪地质问:「你是谁?想做什么?!」

  她骇然,有一瞬间害怕得说不出话来,然后,她凝聚勇气,强迫自己微笑。「欧阳俊杰,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童羽裳。」

  「童羽裳?」他愣了愣,咀嚼这个名字,不一会儿,他像是想起来了,脸部紧绷的线条松懈。「是你!」

  「是我。」见他平静下来,她松了口气,注意到他眼角乌青,嘴唇也发肿,却没多问什么,只是嫣然微笑。「瞧你淋得全身都湿了,一定很冷吧?快上楼来,我泡杯热饮给你喝。」

  他没反应,瞪着她朝他伸过来的手。

  「快上来啊!」柔荑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楼上走。进了家门,她先找出一条大浴巾给他。

  「把头发跟身体都擦一擦。」她柔声嘱咐他,接着到厨房,泡了杯又热又浓的可可。「哪,喝下去。」

  欧阳俊杰怔征地接过马克杯,却不动作。

  「喝啊!」她催促。

  他这才将热饮送进唇缘,一口一口,若有所思地啜饮。

  她则是趁他喝可可的时候,拿起浴巾,替他擦干头发,以及裸露的手臂上,冰凉的雨滴。

  「你在干么?」他难以置信地瞪她。

  「帮你擦干啊!」她很自然地回答。「等下你在这里洗个热水澡吧,不然一定会感冒。」

  「不用你鸡婆。」他忽地推开她的手,连带推开她的关心。「我要走了。」

  「欧阳俊杰!」她厉声喊住他。

  他不耐地回过头。「怎样?」

  「不准你走!」她扯住他纤细的臂膀,明眸炯炯,闪着火光。「你当我家是什么地方?你高兴来就来,高兴走就走吗?既然来了,你就给我喝完热可可,洗完热水澡再走,我可不想看见你感冒。」

  「我就算感冒了,又干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我不希望。」

  「哼。」

  又来了!又是那种不屑的冷哼。

  童羽裳横眉竖目。「不准你老是这样哼来哼去的!你才几岁?不过是个国一小鬼,不要老是给我装出这种少年老成的模样!」她拍一下他的头。

  他愕然瞠眼。「你敢打我的头?」

  「我就打你的头。」她恰巴巴地手叉腰。「你不高兴的话,就去跟我爸告状啊!来,你给我坐下。」

  「你又想做什么?」

  「帮你上药。」她睨他一眼,搬出急救箱。「我警告你别乱动喔,弄疼了伤口我可不负责。」

  她语气粗率,手下的动作却很温柔,小心翼翼地替他消毒伤口,吹气、上药,就连贴OK绷,也是很轻很轻的。

  他僵坐着宛如一尊结冻的冰人,嘴唇抿着,有那么一刹那,薄薄的血色在他瘦削的颊上晕开。

  但在她还来不及察觉前,那血色便沈默地褪去。

  「好啦,这样应该行了。等会儿洗澡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到伤口,会很痛的。」她看着他的笑容,好温暖,好灿烂。

  他莫名地不敢逼视,不自在地别过眸。「我不懂你干么要这样管我,你那么喜欢管人家的闲事吗?」

  「我?才不是呢!你以为我有那么多美国时间,随便哪个人都带他回家来包扎伤口啊?」她娇嗔。

  「那你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童羽裳怔仲,为什么在望见这男孩淋着雨的时候,她会那么着急,胸口会那么透不过气?

  那几乎,像是心痛的感觉……

  她茫然凝望他。「欧阳俊杰,你刚刚为什么一个人在马路上乱闯?你想死吗?」

  他脸色一变,不说话。

  「你不开心吗?」她柔声问。

  他还是不答腔,撇过头,倔强地抿着唇。

  「刚刚的热可可,好喝吗?」

  他疑惑地扬眉。

  「很甜,喝下去身子感觉很温暖,对不对?」

  「……」

  「不开心的时候,就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她伸出手,轻轻抚过他冰凉的脸颊,他一颤。「你感觉到我的体温了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扭过头来瞪她。

  「只是想告诉你,只有活着,你才能感觉到这些。」她浅浅弯唇,盯着他的眸清澄见底。「其实我也常常觉得寂寞,也会不开心,可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尽量去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比如泡一杯甜甜的热可可,看我妈以前的照片,或者读一本好看的小说,看一场电影。」

  他古怪地瞪她,彷佛她说了多可笑的话,半晌,冷哼一声。

  她不管他的冷哼,柔声问:「你想想看,什么事能让你快乐?」

  「我没有不快乐!」他尖锐地反驳她。「我也不寂寞。只有你们这些无聊女生才会每天在那边无病呻吟,我过得好得很。」

  如果好的话,为何要像个无主幽魂般在马路上闲逛呢?她以眼神询问他。

  他顿时感到狼狈。「总之你不要对我说教!你又不是教会牧师,传什么鬼道?」

  「我不是说教,也不是在传道。」她柔声辩解,明眸似水。

  他心一跳,再次别过眼。

  为什么她要跟他说这些?为何他在听她如此婉言相劝时,会如此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了,你怎么会受伤的?」她转开话题。「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是同学吗?」

  他不语。

  「还是陌生人?你该不会在路上看人家不顺眼,就一阵乱打吧?」

  她就是不肯放弃吗?

  他又无奈又气恼。「我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拿她方才的话回敬。

  她叹息地体笑。「你啊,就不能像个普通国中生吗?算我拜托你,小心一点,别动不动就跟人挑衅,今天还好是轻伤,下次万一被围殴了怎么办?我可不希望还要送你去医院。」她叨念,没注意到自己的口气就像一个放不下心的姊姊。

  他却听出来了,血色又悄悄地在颈下蔓延。「你别小看我,要是我认真动手的诸,没人能靠近我半步。」

  「那这伤是怎么回事?」她吐他槽。

  他抿唇。「是那个人。」

  「谁?」

  他没回答,眼神一黯。

  一个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男人,一个轻轻松松便能拿着火钳子,在他身上、心上,烙下伤痕的男人——

  「我爸。」

  第四章

  「他爸爸到底做了什么?」

  深夜,童羽裳在客厅开一盏灯,迎接父亲进门。他一进来,她捧上热茶给他,便忍不住开口问欧阳俊杰的事。

  童父坐在沙发上,沈默地啜着茶,听女儿叙述今晚和少年的巧遇及对话。

  「他爸爸是不是常常打他?」

  「是俊杰告诉你的?」

  「他其实没说什么。」童羽裳摇头,在父亲身旁坐下。「我问他脸上的伤口怎么来的?他说是因为他爸。我吓一跳,再追问下去,他却什么也不说了,我想他应该是后悔说溜了嘴吧。」

  「我想也是。」童父叹气。「那孩子个性很强的,也不大说话,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跟别人说。」

  「那到底是不是他爸打他的呢?」童羽裳焦急地问。

  「我想是吧。」

  真的是?童羽裳瞠大眼,忆起欧阳俊杰不小心吐实时,那苍白又懊恼的神情,心口微微拧疼。

  「其实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有一次我带他跟一群孩子打篮球,他撩起运动衫的时候,我看见他身上有多处瘀伤,后来我问他,他说是跟同学打架,我知道他在骗我。」

  「为什么?」

  「你不晓得那孩子是空手道高手吧?」童父望向女儿,眼中隐隐掠过不忍。「普通孩子根本没办法接近他,又怎么可能把他打到全身瘀伤?」

  「可是——」童羽裳怅然,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么倔强的男孩,原来一直承受家暴的阴影。「就算真的是他爸……为什么他爸要那么做?」

  「这我就不清楚了。」童父摇头。「俊杰他家其实很有钱,他爸是个有名的企业家,我一开始也怀疑自己的推测,那么衣冠楚楚的一个绅士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孩子施暴?不过后来,我愈来愈觉得,俊杰之所以会那么叛逆,都是因为他爸的关系。」他顿了顿。「至于他爸会那样对他,可能跟他妈有关吧?」

  「他妈妈怎么了?」

  「听说跟人跑了。」童父黯然低语。「听说在俊杰刚出生后不久,因为欧阳先生生意做得不顺利,濒临破产,太太就跟另一个男人跑了。」

  「难道是因为那样,他爸才把气出在他身上吗?」童羽裳不敢相信地推测。

  「大概是吧。」

  「怎么可以?!」童羽裳激动地扬高声调。「这太不公平了!又不是他的错,他爸怎能把气出在他身上?怎么可以那样对他?」

  「羽裳……」童父皱眉。女儿的愤慨令他有些惊讶。

  「爸,这样真的太过分了!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帮他?」

  「羽裳!」童父低声喝道,握住女儿的肩,眼眸不赞同地凝视她。「你怎么了?这些不关你的事,别管那么多。」

  「爸!」

  「你帮不了他的。就连我,也不确定该从何帮起,虽然我们可以请社福机构去做调查,但如果俊杰自己不承认有那回事,谁也没办法帮他。」

  「那怎么办?爸,总不能这样就算了吧?想想办法啊!」

  「羽裳,你太激动了!」童父制止女儿,眉峰聚拢。「你怎么了?俊杰的事跟你没关系的,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吧?」

  「什么?」

  「你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童父严肃地问。

  烟花,在童羽裳耳畔声声爆响,她听着,脸颊彷佛也让花火映红。「爸!你在说什么啊?」

  「你忘了我以前跟你说过吗?那些会出入少年法庭的孩子背景都很复杂,有些比你想像的还要坏,你应付不了他们的,他们跟你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我知道。」所以父亲从来不准许她到办公室去找他,也从不把自己负责观护的少年犯介绍给她认识,甚至带回家来。

  欧阳俊杰是唯一的例外。

  「要不是我那天身体不舒服,我也不会让他送我回来的。」童父懊恼。「早知道我不让你带他读经了,我不该让你们有机会接触的。」

  「可是你相信他不会伤害我,对吗?」童羽裳直视父亲,眼眸清澈。「如果爸真的觉得他是那么坏的孩子,你再怎么身体不舒服也不会让他送你回来的,不是吗?」

  童父怔然,半晌,苦笑地点了点头。不傀是他女儿,毕竟是了解他的。

  「爸,你别误会,我对他没什么,只是把他当弟弟而已。」童羽裳柔声解释。「今天如果他是我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你还会反对我关心他吗?上帝不是也希望我们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吗?」

  「如果你有办法帮俊杰,我当然不反对,不过你没办法的。」童父放开女儿的肩,捧起茶杯。「总之你别管他的事,以后也别再接近他了。」

  「可是……」

  「他虽然本质不坏,但是耍起狠来也是很可怕的。听爸的话,羽裳,以后离他远一点,就算在路上碰见了,也别插手管他的事,知道吗?」

  父亲都这么交代了,童羽裳再想辩解,也只能把话吞回去。她咬唇,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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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再接近他。

  这是父亲下的令,童羽裳必须遵从。

  事实上,就算她想再接近欧阳俊杰也没法,她根本不晓得他住在哪里,不知道他的联络方式,连他念哪间学校,也不清楚。

  不能再见面了。

  不知怎地,想到以后再也无法见到那个有张天使面孔的男孩,她的心房就空空的,彷佛有人推着怪手挖走一大块。

  这感觉,很像她独自在家的时候,经常在咀嚼的滋味。

  这感觉,或许也是,寂寞。

  她觉得奇怪,见不到那男孩,她竟然会感到寂寞,竟然会呆坐在书桌前,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和他的每一句对话。

  她甚至怀念他带着不屑之意的轻哼,总是把她气得半死的哼声,回味起来竟是那么妙趣无穷。

  她是怎么了?

  童羽裳幽幽叹息,从书桌前起身,捧着马克杯,到厨房里替自己再泡一杯热茶。

  这天,又是一个独自在家的星期六,本来应该为了期末考而用功,她却是眼观鼻,鼻观不了心,心似乎不翼而飞了。

  她苦笑,啜饮着热茶,正想回房时,电话铃响,从警局送来一个令她震撼的消息——欧阳俊杰又跟人打群架了!

  「童先生交代过,如果这孩子发生什么事要我们立刻通知他。」警员说。

  「可他现在不在……」

  「没关系,我们已经通知他的家人来接了,你只要转告童先生一声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童羽裳有片刻征仲,她捧着茶,傻傻地坐上沙发。

  警察说,已经通知他的家人去接他了,会是谁呢?他父亲吗?

  他该不会又被自己的父亲痛揍吧?

  一念及此,童羽裳忽然坐不住,蓦地跳起身,放下杯子,随手抓了钱包和钥匙便冲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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