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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BL之契约终止(下) page 7 作者:阿彻

  框啷!

  「……呜!」

  方柏樵倏地睁开双眼。

  迎接他的是一室昏暗。只有镶在天花板两盏小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让他勉强可以看清自己身处何方。胸口仍急促的上下起伏著,不用探手去摸,他也知道冷汗早已浸湿他的前发。

  梦……?

  疲倦的闭了闭眼,他直觉想去碰触自己的左脚踝,但才想曲起左膝,一阵泛著酸麻的疼痛立时从下身传来。他脸微微一热,想起不久前在他告饶下才好不容易结束的漫长交欢。

  从东部回来後,他仍夜夜宿在裴程的公寓里。而明天就是父母亲他们从瑞士归返的日子,这野兽男人也以理所当然的姿态硬是要了他一夜。他现在只觉得两腿虚软无力,连合拢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柏樵唇边泛起一抹极浅的苦笑。

  包括白天严苛的篮球训练,他的身体都已经疲累到这种地步,为什麽还是会……做这种梦……?他宁愿累到昏死过去,也不想……

  缓缓转过头,想看一眼方才才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却出乎意料的瞧见一双炯炯有神的淡色瞳眸。他吃了一惊,脱口道:

  「你……你醒了?什麽时候……」

  「你醒的时候我就醒了。」裴程伸出手拂过他的额际。「你作恶梦?都是汗。」

  方柏樵闻言身体一僵,过了半晌才道:「……嗯。」

  「什麽恶梦?」

  「……忘记了。」

  「少骗我。你不适合说谎。」

  「……」他沉默片刻,轻道:「没什麽…….就,比赛输了的梦。」

  「是吗?」裴程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这样也能让你惊到醒来?」

  「……」

  「算了。」不想说?他暂且就不计较。

  裴程没再说什麽,一把搂过他,吻住那红肿仍未退的双唇。

  「你又想干什……」方柏樵真的吓了一跳,忙扭动著头躲避那陡然发动的侵袭。

  「别……我真的不行了……早上会……下不了床的……」

  「那就不要下啊,乖乖待在这里就好,别去练什麽鸟球了。」

  「不……等一下……」

  裴程似乎丝毫没打算停手,不断来回亲吻著那无一处不美的鼻、眉、眼、脸颊……当他的唇来到再熟知不过的耳下敏感带时,方柏樵终於忍不住低低逸出一声呻吟,正想咬唇止住,突然压在身上的男人毫无预兆松开了对他的箝制。

  他一怔,错愕的睁开眼来。

  「好吧,就依你。」裴程说,双手从他身上收回,拉起褪至腰际的棉被重新覆住他光裸的身子。「……快睡吧。」

  「……裴?」方柏樵难以置信的看著他,宛如仍置身梦中。

  「怎麽?是你要我住手的啊。」裴程一手撑在後脑支起上身,慵懒的回视他。「......该不会你嘴巴说不要,其实心里是很想要的吧?」

  「没……」方柏樵更愕然,脸瞬间红成一片。「没那回事!你少乱说。」

  「听起来很像欲盖弥彰。」

  方柏樵无法忍耐的坐起身来,「裴程,你……」

  「谁叫你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在质疑我干嘛停下来——」裴程抢在他又要发作前,猛地一把扯下他。他措手不及,登时仆倒在一片宽阔的精健胸膛上,被有力的长臂牢牢箍住。

  「喂,逗逗你罢了……真禁不起玩笑。」

  头顶传来低叹声。方柏樵一阵心悸,也不挣扎,就这麽安静的伏在他怀中。

  沉默持续片刻……那人果然没有再碰他。倦极的他不由得逐渐阖上双眼。

  即将再度沉入梦乡的前一瞬,他突然感觉一只大掌自背後游移至他的前额,拂起他的浏海,重覆熟悉的轻抚那道浅痕的动作。

  「这疤怎麽老不消?」

  「……有什麽关系……?」他闭著眼意识模糊的回道。

  「别人留的,看了碍眼。」裴程又摩挲了下那白痕,轻轻一哼:

  「记得以前只要我一摸你这里,你身体就会僵得跟什麽似的……现在不会了?」

  「……那是你的错觉。」

  过了许久,方柏樵才低低回了这一句。然後就不再说话了。

  原来他的反应如此明显,连他也察觉了。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那是情人间才会有的……温柔动作。

  第八章

  「柏樵,听你爸说,你打算放弃保送体育学校,改而参加联考了?」

  「是的。」

  「这对你来说是个好决定。」张医师看完X光片,对方柏樵的左脚踝作了大略诊视後,摇头说道:「其实张伯伯想叫你连冠军赛都别去参加了,不过你一定不会听我的,对吧?」

  「……我会尽量小心的。」

  「的确,你一直都很谨慎,才能够安好撑过八强赛,都没有再发作。不过冠军赛就很难讲了,在那种气氛下,加上对手实力又强,张伯伯完全不敢保证你的脚踝能没事,你明白吗?」

  张医师自己的孩子正是就读篮球名校滨山高中,所以他十分了解方柏樵下一场仗将会打得多艰辛。

  「我明白。谢谢张伯伯。」方柏樵说著低头穿上鞋袜,站起身来。「待会儿我和父亲约好吃午饭,张伯伯要一起来吗?」

  「不了,还有一些事得忙,帮我向你爸说声不好意思。」张医师摆摆手,不由得在心里暗叹口气。

  怎麽老顽童似的方医师,会生出这麽一个固执的儿子来?费解啊……

  方柏樵自骨科门诊处步出後,随即转往另一楼层,直驱父亲的专科办公室。由於下午还要去学校自修练球,所以他现在是身著制服,一路上颇惹人注目。不少医护人员认出他是胸腔外科方主治医师的儿子而给予招呼,他也一一点头回礼。

  已经过了十二点,父亲的门诊应该也结束了。他敲敲半掩的门,正打算推门而入,不意听到里头传来交谈声,他迟疑一下,父亲的声音已扬起:

  「柏樵吗?进来吧!」

  「…是。」

  他依言走了进去,看见父亲正和一个背对著门的高大男人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不知在讨论些什麽。父亲看到他登时柔化了面部的线条,对他招招手道:

  「先过来这里坐吧!老爸还要再一下子才会好,肚子饿了吗?」

  他摇摇头,在父亲身旁坐下,抬眼正要向父亲的客人颌首致意,忽地一怔,瞪著对方的脸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不……不是……

  怎麽……明明眼前这男人眉眼间饱含的风霜,在在显示他起码四十岁了,可是……怎麽会这麽像呢?除了瞳色发色不同……

  对方显然察觉他过於唐突的直视,略为掀起双眉以示疑问。他连忙尴尬别开眼,父亲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

  「裴先生,这是小犬,目前还在念高中。」

  裴先生?难道……方柏樵放在身旁的手下意识的使劲,微微陷入沙发。

  「好漂亮的孩子。想必和母亲长得比较像吧?」男人说话客气有礼,冷淡的音质虽和裴程极像,语气却大不相同。

  「裴先生真是一针见血。不过这小子以後可是要继承父业的。」方父说著哈哈笑了起来,浑然忘了自己的老婆也是个医生。

  裴胤思微扯嘴角,打量的目光落在对面少年制服上的几个小字。

  「协扬?真巧,和我最小的弟弟念同一间。他现在好像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令公子方才一直盯著我,该不会是因为曾看过他吧?大家都说我和他长得很像呢。」

  方柏樵闻言全身一震。好敏锐的人……他就是,裴的大哥?

  还来不及回答,一旁的父亲又抢著开口:

  「哦哦?果真很巧,柏樵正是他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那一定是熟识的罗。」忽然像是想著什麽的一击掌,转头对儿子笑道:

  「对了!柏樵,就是上回来家里住的那个白发高个儿没错吧?难怪我一直觉得眼熟,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原来他就是传言中裴家最小的儿子啊,果然像、像!

  「舍弟曾去方医师家住过?」裴胤思冷然的眼里掠过一抹惊讶。只要稍认识他的人都会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景象。「……不是弄错人?舍弟名叫裴程。」

  「哪,没错吧?柏樵?」方父无视儿子略显僵硬的脸色嚷道。

  「……嗯。」

  方柏樵勉强点了点头,感觉对面男人打量他的目光添了抹若有所思,不由得全身绷得更紧,垂目避了开去。

  「这倒稀奇了。没想到他换了新高中,连跟同学间的感情也变好了。」裴胤思淡淡说道。

  「哈……裴先生,瞧你把自家的小弟说得像一匹狼似的。」方父忍不住大笑,一旁的方柏樵听了却只觉太阳穴一阵发麻。

  裴胤思不置可否的跟著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

  「抱歉,方医师,这回就谈到这里……不打扰您和儿子用餐的时间了。」

  「咦?等等……」方父一楞,这才想起他们方才正讲到要紧处,连个结论都还没出来,怎地他突然就说要走了?

  「裴先生,你还没给我答覆——」

  「我已经给了。」

  「那哪算……」方父大皱其眉。「你,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人命关天啊!况且还是自己的命,他怎能如此毫不在乎?

  「这种病不能拖,既然确定可以做手术,就应该要尽快安排,否则……」

  「放心,方医师,我不会那麽快死的,起码也要亲眼看见舍弟结婚生子稳定下来,我才能彻底安心的走。告辞了。」

  「啥……」方父当场傻在原地。

  怎麽回事?明明裴先生方才说的都是中文,可是他却一句话都听不懂。虽说隔行如隔山,也许他们的思维模式不同……不过经商的不都非常在意自己的寿命吗?尤其他的资产如此惊人,还正值壮年,但他却一副毫不恋栈的模样……?

  「爸,裴先生得了什麽病吗?」

  耳边忽传来儿子的声音,令方父登时回神,望著他略显凝重、彷佛已经了然的神色,不由得叹口气苦笑: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

  方柏樵呼吸一窒,不敢置信。怀疑是一回事,由父亲口中亲自说出来,感觉又大不相同,难道裴的大哥真得了……

  父亲擅长的领域他再清楚不过,就是近几年国人(尤其是有抽菸的中年男性)个个闻之色变的——

  「他运气算好了,在早期就被诊断出来,大部分case发现时都是末期了,想动手术都没办法,只能靠放疗化疗。他不肯开刀就算了,居然连其他疗法都不想尝试,简直是慢性自杀行为。」

  「为什麽?」他直觉脱口问道。「他还这麽年轻……」

  「老爸怎麽晓得?」方父颇觉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是他看错了吧?明明素昧平生,怎麽儿子好像很关心裴先生似的。

  「你也听到他刚才说的,老爸根本就不懂他的脑里在想什麽。他说他能活到你同学结婚生子时,真不知道他是在说笑还是太有自信……除非你那同学一毕业就娶老婆,要不长在他肺部的可怕玩意一旦开始转移,说不定没几个月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哇啦哇啦说著,方柏樵闻言突地脸色微白,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我可以告诉我同学……让他去劝劝他哥哥。」

  「不好,裴先生目前似乎还并不打算让他的家人知道。」方父摇头道:

  「事实上他来医院看诊也是全程保密,院长交代过这件事不能外泄,尤其是媒体……否则以他的身分,在商场上引起的效应必定不小。虽然你对那种事向来毫不关心,但你既和裴家小儿子交情不错,总该听过他家族背後那个大财团吧?裴先生明明自家集团旗下就有个大型医院,他却故意跑来这,依老爸看,他身边的人八成全被他蒙在鼓里。」

  「……我明白了。」方柏樵点点头,没再说什麽。

  他的确听过那财团,但裴自己从来没提起过,他也从未想那麽多。原来……是这样吗……

  裴虽老不敬的叫自己大哥「老头」,一提起他就没好口气,乍看之下兄弟感情似乎不睦……但他大哥其实还是很在意他的,是吧?

  毕竟血浓於水。

  和父亲吃完饭後,他走出医院大门,突然射来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也许因为还是早春的缘故,正午的太阳虽炽,他却仍觉得好冷,四肢发寒。

  「放心……我不那麽快死的,起码也要亲眼看见舍弟结婚生子稳定下来,我才能彻底安心的走……」

  果然……还是不可能的……

  「大哥哥,你怎麽了?」

  他陡地回神,低头瞧见一个拿著棒棒糖的小妹妹正仰著脸直盯著他。正愕然间,突然又冒出一位妇女急急拉走了小朋友,边不住对他道歉。

  他慢慢转动眼珠环视四周,没想到自己居然就在医院前的道路上发起愣来了。

  ……这是最後一次。

  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将外套的拉鍊拉起,重新拉开步伐朝前走去。

  「裴总,你连司机都没带,一个人开车上哪去啦?」

  才回公司总部,特助林先生立即迎上前,一手还拿著手帕拭汗。「X银的王经理在里头等好久了,脸色似乎有点……」

  「那不妨让他再等久一点。」裴胤思绕过会客室,直接进入总经理办公室。「拨通电话给王记者,我有事找他。」

  「待过XX报那位?…是!」林特助连忙去查电话号码,丝毫不敢怠慢。

  XX报向来以狗仔队跟监报导出名,他曾私下替裴总用钱买通他们一位专门跑八卦的记者,「请」他们在四处无所不用其极挖人隐私时,记得对裴家高抬贵手,後来那勉强也算身怀绝技的记者索性辞职,自己开徵信社当起老板来了。不知这会儿裴总找他要做什麽……

  他有点好奇的在旁探头探脑,谁知裴总拿起话筒後却瞪他一眼,意思是要他自动闪人,他惊讶的比比自己,只见裴总绷著脸又点了下头,他只好摸摸鼻子乖乖走了出去。

  应该是私人事情吧,否则裴总很少会这样顾忌的……

  「该死!」

  遥控器随著咒骂声被用力摔向墙壁,掉落地面化为一堆废铁。但电视萤幕的画面仍持续播送著,一见到上头那道可恨的身影,床上的高壮少年更是一阵火大,掀开棉被就要下床去砸烂那台电视。

  「不行啊!你不能随便下床!」一旁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护士总算及时恢复镇定,连忙拦住少年不让他起身。

  「老子都已经躺了一个多月,凭什麽还不能……呜!」少年陡地露出痛苦神色,只得重新躺回床上脸色发白的直喘气。

  如果他大少爷别老是乱动胡闹的话,早就可以下床了,看来这一牵扯伤口,复原时间大概又得延後……护士当然不敢明讲,只呐呐道:

  「你不想看电视,可以说一声……这样不、不太好……那些都是医院公物……」

  「你说什麽?x!你以为本大爷是谁?这种破电视,捐一百台给你们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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