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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辣俏掌柜 page 3 作者:陈可芹

  「别装了,连兄弟妳都瞒,这样实在太不够意思了。凤姊不晓得小弟有没有大小眼,却清楚知道宋三爷不是大小眼,而且还能清楚形容宋三爷的眼珠是什么样,可见凤姊瞧人家宋三爷瞧得多仔细,怕是早就看到心坎里,念着不忘了!」

  「你……你……」相识这么多年,向来有话直说的梅凤儿,难得张口结舌发不出声音。

  她自忖已经把最深的心事藏得很好,可聂朝阳竟然看得出?

  她气闷的撇过头,白皙脸蛋上有抹狼狈晕红。

  「想问小弟怎么知道凤姊的心意?因为我聪明嘛!」聂朝阳得意的坐回椅上,表情跩得跟什么似的。

  「想想咱们俩也相识很多年了,可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听过哪个男人能让凤姊挂在嘴边咒骂超过三次,但那姓宋的男人……想想凤姊妳说过几次要做掉他?一个月少说有两三次,一年保守计算超过三十回,几年下来,妳都说了几百遍,可又有哪一次真动手了?别说杀他,就怕连动手打他都要舍不得,下不了手吧?」聂朝阳鄙夷摇头。

  过去不说破是给她面子,不想挑明后让她难堪,但今天是她逼他的。

  抬头望了眼僵站在门边,背对着他狼狈得说不出话的梅凤儿,聂朝阳干脆再说破到底。

  「如果真那么喜欢,就放胆去追啊!成天忘不了想他想得紧,又没勇气放手去爱,只敢在他出现时,使坏扮泼辣惹他注意,等教他板起脸教训后,又回头逃到我这来,嚷着要杀他泄恨……唉!其实妳最想说的应该是自己喜欢他,可又觉得配不上人家……」他瞇眼看着那个站在门旁的女人,故作同情的叹了声。

  「朝阳,别说了,你很聪明,可有些事就算知道了,也得学会别说破……」梅凤儿从干涩的喉头挤出声音,逃避的抬眼望着外头的天际。

  撒野逗那男人是一回事,至少在那一刻,她心底是快活的。

  但要真正承认恋上他……

  对她这样的女人而言,是怎么都不可能说出口的沉重心事。

  因为她是人人口中避之唯恐不及的克夫扫把星,而他却是东方王朝里最显赫、富冠天下的人间堡宋三爷。

  「妳觉得自己不值得让他爱上?因为妳克死了三个倒楣鬼?」聂朝阳翻了下白眼,端起茶壶替自己斟了杯茶。

  梅凤儿漠然的望着天空白云,没多做解释。

  「外头胡说八道的传言,妳也信?我不是曾找了瞎眼神算给妳批命,他说妳命格大好,一生繁荣富贵福寿无疆,命中注定有三子一女,老时孙子,曾孙更会像串肉粽似的跟在后头,瓜迭绵延享尽人间福分。只是十九岁前不能出嫁,也嫁不出去,因为不是命格奇硬、富贵双全的男人受不起妳——」

  「如果算命说得准,那位瞎子神算为什么不替自己改命,还苦哈哈的四处流浪给人批命?」梅凤儿冷冷截断他的话。

  两年前,聂朝阳不知从哪找来个号称是东方王朝批命第一的铁板神算,只见那瞎了眼的男人随便拨几下算盘,便说她命怎么好,将来会如何幸福。

  可她实在很怀疑,那位铁板神算是收了聂朝阳什么好处,才将她的烂命吹捧成富贵大命。

  任谁都知道她十五岁时,一年内便克死三个倒楣夫婿。

  这样的烂命还说会富贵荣华?啐,鬼才信!

  「喂,妳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该相信妳义弟我费劲找来的神算大师吧,妳知道吗?铁板大师还推算出妳明年就能生下一子……」

  那张大师批命的红纸,因为她不信差点当成废纸扔了,幸好他捡来放在身边,每年多事的照流年帮她核看。

  结果两年下来,大师批的事几乎与现实发生的无二致,只是这位铁齿姑娘,就是死都不肯信。

  「哼!整个梅龙城的百姓都在背后说我是扫把星克夫命了,哪还有不怕死的男人敢冒死娶我?!大师说我明年会生儿子?没人娶我怎么生,难不成真要让我随便找个人生孩子?」梅凤儿恼怒走回桌前,气冲冲的朝他吼道。

  「我哪知道,大师批纸上是这么写的,至于怎么生或者找谁生,那得问妳吧。」聂朝阳不爽的回话,端起茶杯凑到嘴前。

  「不过说真的,如果有了孩子,我爹应该就不会再想着该如何把我嫁出去,我也不必担心会再克死哪个倒楣鬼,此后麻烦说不定可以减少许多,不会有人敢在背后说我是扫把星……」梅凤儿在桌子另一侧坐下,单手撑着下巴咕哝。

  这几年,她爹总爱找一些熟识的叔伯,日日坐在客栈一一楼谈论她的婚事,最后连每日来用餐的马帮汉子们,都会开口插嘴讨论她嫁不出去的原因。

  她实在受够了,不想再让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话笑料。

  「朝阳,你娶我好吗?」梅凤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进出这句。

  「噗——」的一声,正在喝茶的聂朝阳当场喷了出来。

  「不!我死都不要!」他跳起来,脸色翻青往后退。

  就算佛经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他宁可蹲在十八层地狱的再下面一层,也不想娶一个和聂汐月有得比的泼辣女人,回家荼毒自己。

  而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梅凤儿会来真的,那他的清白不就岌岌可危了?!

  「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你放心,就算要找人生孩子,我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义弟头上。不过你得帮我,我一个人没法做成这事。」梅凤儿望着他,艳丽非凡的笑容让他越看头皮越麻。

  「妳真要找人生孩子?妳不是在说笑吧?」聂朝阳面孔扭曲,颤抖的问。

  都怪他多嘴说什么孩子……

  「我也没那闲工夫开玩笑!如果瞎子大师算得真准,那表示我明年一定会有孩子,所以现在就该着手布局。」她正经到不行的说。

  「还要布局?听妳意思,是已经有孩子爹的人选?」聂朝阳大惊。

  竟然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已经走到布局这一步了?谁是那个倒楣鬼?

  「你说呢?」梅凤儿意有所指,眼神勾魂的朝聂朝阳一笑,让他瞬间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想都不用想,那倒楣的孩子爹人选还会有谁?肯定就是他义姊的心上人——流年不利的宋三爷!

  「我知道妳眼里除了宋三爷外,是不可能容下其他男人,可人家宋三爷武艺高强,我们两个花拳绣腿加起来,恐怕连他衣角边都还沾不上就被打飞了,妳要怎么借他来生孩子?」总不能直接走到人家面前,大声说麻烦你陪我生孩子吧?

  「那有什么难的?当然就是那样……」梅凤儿伸手比了比。

  「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就是那样?」聂朝阳疑惑的抓抓头,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哪种方法都好,就是千万别和聂汐月过去一样,选了招最下流的霸王采「草」毒计。

  「笨!这种事当然不能明的来,只能暗里进行。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当然是迷昏他,然后来个霸王硬上弓。」梅凤儿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答案。

  不这么做,她哪有办法让清醒时的宋沉夏跟她生孩子?

  「这根本就是聂汐月用过的烂招!妳……梅凤儿!妳最好一次就成功,不然要是被人逮到,我们俩都会死无全尸!」聂朝阳额冒青筋,咬牙切齿的警告她。

  宋沉夏那男人可是来头不小,不止人间堡是东方王朝的第一大堡,宋家大爷更是娶了公主做妻子,与少年皇帝开系密切,宋家背后的靠山简直大到不行。

  反观他们聂家,虽然母夜叉聂汐月现在有了当官的大姊夫在后头撑腰,可他聂朝阳什么靠山都没有,若真出了事被逮到,向来没良心的聂汐月一定会立刻撇清关系,不顾他的死活!

  所以这件蠢事若真要做,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别担心,若真出了事,我一定自己担下来,绝不会连累你!」梅凤儿正色保证。

  就让她彻底任性这一回,说不定她还可以因此幸运有了身孕。

  那么纵使这一生,永远都没机会和那个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厮守到老,但至少能拥有一个和他有双同样眼眸的孩子……

  人生至此,便不会再有憾恨!

  第三章

  两天后。

  入夜后的茂密树林里,刚从邻县某富商家接货回来的宋沉夏,策马疾驰着。

  今早到邻县巡视当地的马帮分舵,回程时顺道到某富商家接下委托货品,然后在热情富商的招待下,多喝了几杯酒误了时辰,才会拖到这时候回梅龙城。

  不过因现在是太平盛世,治安普遍良好,所以一路走来都颇顺利,通行无阻。

  才刚这么想,两旁大树耸立的幽静小径上,忽然间多出一个看不清全貌的东西,横倒在地上。

  不晓得是什么,宋沉夏一手按住腰侧的剑柄,一手扯住缰绳,放慢行进速度,谨慎驱马上前。

  天上微亮月光,稀落的穿过大树繁密枝叶问,点点洒了一地。

  树林里,秋天的凉风在枝柜和叶缝间穿梭呼啸,扬起怪异又令人心惊的声响。

  他直觉不对劲,在不远处勒马停住,就着月光细看了下,这才发现横倒在路中间的是一根粗壮树干。

  但早晨经过这条路时,并没看见有什么粗壮树干。

  他再次前进几步,仔细看了下,发现眼前粗壮到几乎得两个成年汉子才能合抱圈起的树干,不是他一人力量能推动的。

  这条路是进梅龙城最快的便道,许多从南方各县山里,伐木运至梅龙城批卖的木工们,在夏季雨水丰沛时都习惯走水路进城,可一到秋季天南江支流水量骤减,运木大船吃水过深无法动弹时,便会改走陆路,经由这条路进梅龙城,将木头卖给城里批发木料的大盘商。

  所以现在路上会有根粗壮树干挡在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说不定刚好就是由哪个运木马车上遗落的……

  宋沉夏翻身下马,谨慎的边走边朝四周张望。

  黑暗里,前方某棵大树后忽然传来怪异的低泣声。

  干哑又呜咽的哭泣嗓音,随着四方吹起的风飘进他耳里。

  大半夜的,怎会有人在哭?

  他手按宝剑,警戒的牵马轻步走到树后。

  一个身着粗布衣裙,长发绾成髻的女人,背对着他将手里的布条往树上抛。

  而那阵破锣似的难听哭声,便是由她口中发出来的。

  只见她边哭边将长布条抛上树,然后把越过树枝垂下的布条尾端打了个死结,脚踩着地上石头,就想把脑袋伸进布条洞内。

  眼见一条生命就快在眼前消逝,他无法视而不见的皱了下眉。

  「微不足道的蝼蚁都尚且要偷生了,小娘子好好一个人为何想不开寻死?」他在陌生女子把头伸进布条前,抢先出剑削断布条。

  哭声难听的陌生女人,当场背对他跌坐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

  难听得连鬼都听不下去,尖锐到会让杯盘瞬间破开的哭吼噪音,让宋沉夏受不了的瞇起眼。

  「姑娘是否有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即使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但陌生女子凄厉的骇人哭声,却让他无法忽视。

  他颇为不解,一个女人三更半夜下睡觉,却在这上吊寻死,通常只有几种可能,第一种是遭遇到重大打击,让她想不开的立刻寻死,另外几种可能则是这女人有病,或这是一个引他入瓮的陷阱,至于真正的情况是哪种,他现在还不知道。

  唯一能凭丰富江湖经验确定的就是这姑娘毫无杀气,而且哭声难听到会让所有有耳朵的人,都想先一头撞昏在树上。

  「不了,谢谢大爷关心,小女子的事大爷没法帮。大爷可以走开,不用管我了……」陌生女子背对着他坐在地上,破锣嗓子继续发出扰人哭声。

  「若小娘子愿意将自己的困难说出来,在下或许可以试着帮忙解决。」宋沉夏走过去,转个方向站到陌生女子身前。

  陌生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泪越流越凶,跟着哇的一声,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我……我……小女子昨天才让爹做主嫁给在邻县伐木的夫君,今晨一大清早就随夫君驾车运木头出来,想到梅龙城去卖给木材商,可走到这里时,马车上的木头却忽然掉下来,夫君说木头太多太重,马车载不住才会掉下,便叫小女子在这儿守着,别让人将木头捡去,他先将木头运到城里,再回头接我……

  「可是……呜呜……我等了好久,从白天等到黑夜,夫君都没回来……我想一定是夫君不要我了,所以才找借口故意把我扔下……」陌生女子低头哭泣,凄厉尖锐的哭声,让人听了忍不住从头麻到脚。

  「妳别哭,妳夫君或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宋沉夏皱眉开口。

  从这条路到梅龙城顶多两三个时辰,运重木的马车就算行得再慢,也能来回数趟,但这女子却说自己等了很久,那表示她夫君一定不可能是在路上耽搁,只是为了安慰她,好让她能暂停一下接近魔音穿脑的哭声,他才会这么说。

  「大爷不必安慰我,小女子知道自己是让夫君遗弃了……」陌生女子抬起脸,哀怨的脸孔让和她对看的宋沉夏,当场微微顿了下。

  这……这是什么长相?

  粗黑到像两条毛虫扭动的浓眉、一扭一歪的大小眼,还有左斜向上的嘴唇,加上不知道该遮丑,还拚命往脸上涂抹一堆胭脂水粉,搞得自己脸如猴子屁股,嘴像两条血肠……

  这样先天不良,后天又打扮过度的姑娘,摆明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脸涂成这样有多吓人。

  难怪她夫君会不见人影,想必也是让这女人过度骇人的长相与打扮给吓坏了。

  瞧她头上插的那朵大红牡丹花,还有身上花花绿绿,用各种彩布拼绣而成的衣裙……

  也难怪她夫君会不要她!

  连他都可以明了遗弃她的那个男人心情,恐怕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娶妻如此的感觉。

  不过,就算这女人长得再丑,再没有自知之明,也不该受到这种待遇,独自一人被丢在荒郊野外。

  「小娘子可记得夫家在哪?」宋沉夏冷静开口询问。

  只要记得夫家在哪,他就能让马帮兄弟送她回家,然后顺便叫人教训一下她那个没有担当的夫婿。

  「知道……在邻县大力山下……大爷这么问可是要送我回家?」哭得唏哩哗啦,脸上胭脂糊成一团,长相恐怖到让人只想掩面逃开的陌生女子瞬间抬起头,眼睛一亮,当场打住不哭。

  「只要小娘子信得过在下,愿意让在下护送进城,到客栈借住一宿,在下保证,明日一早便差人送小娘子返家。」他沉稳说着,完全无视她咧嘴笑开后,更显扭曲的恐怖丑容。

  「多谢大爷!只要能让小女子和夫君重聚,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大爷恩德。」她又哭又笑的道,真挚神色让宋沉夏双眸一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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