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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王 page 3 作者:余宛宛

  君绯雪才踏入内院大门,便听见一阵雷鸣大吼由内室直冲而出。

  「一群没用家伙,叫人也要叫上个半天!她再不过来,你们就全给我滚回老家!」

  语音末停,一阵砸杯摔物的暴力声便随之而来。

  「小的这就去——」一名小厮狼狈逃出,见到君绯雪,只差没跪地谢恩了。「绯雪姑娘,你总算来了,王爷等得——」

  「我晓得。」君绯雪轻笑着一颔首,莲步轻栘向内室。

  小厮痴傻地看着那山茶花一般清艳笑容,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久久还动弹不得。

  君绯雪没注意到小厮之失神,推门而人内室时,笑意早已在不知不觉问渗入眉眼里。

  「您回来了。」她说。

  完颜术正单脚箕坐在长榻上,乌发披散一肩,久未修剪的胡髯胡乱在脸上飞扬着,浓眉下的怒眸于是更显恶凶了。

  他瞪着她纤雅美颜,却是越看越心烦。

  殊尔哈齐今天一早便同他说过,回王府后要帮君绯雪招一门亲事,害他明明打了胜仗,却是整日都像火烧屁股一样地坐立难安。

  「你跑哪去了?」完颜术大掌一拍,杨上茶几险些被拆成两半。

  「我在外客厅那边做些女红。」

  「你是我房里的人,谁敢叫你去做事?」完颜术浓眉一扬,棱角面容上之跋扈神色更加猖狂。

  「是我自己去找大伙说话的。」她不想连累其他人。

  「你是服待我的人,自己要知道分寸何在。」

  「是。」君绯雪柔声应道,也下和他争辩什么,横竖她想去时,她还是会去的。

  完颜术双唇一抿,知道她这般沈静可不代表心服口服。他哪一回回到府内时,她是乖乖坐在屋内等人的。

  但她确实有一套本事,把他这屋里的食衣住行打理得样样妥当,让他现下离开战场时之最大慰借,便是想早早回到府里等着她伺候。

  「你……」完颜术倾身向前,想逼问她关于招亲一事之想法。

  「绯雪姑娘,你要的东西送来了。」小厮领着一群人站在门口说道,打断了完颜术的追问。

  「送进来吧。」君绯雪轻声吩咐小厮将东西摆到定位之后,又交代了他们退出时务必要轻声缓步一些。

  可别瞧这完颜术是个武夫,他在家中之讲究程度,就名副其实地是位王爷。只是他府内这些年轻仆佣,以为他在沙场征战吃苦耐劳惯了,便总是忽略了这一点。

  她受到完颜术重用,也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分细心、多了分用心罢了。这是娘自小所给她的教诲,她岂能不牢牢记得呢?

  「王爷,请用茶。」君绯雪双手将一只玉白瓷杯递到他手边。

  「这是什么鬼东西?」

  完颜术的目光停在她那双像是冰雪雕出的细长柔荑上,无法移开视线,恍惚问竟以为那玉白瓷杯上之皙色是自她的肌理倾流而入的。

  「是调气的鬚红枣茶。」君绯雪站在榻边,柔声说道。

  「调什么气,我已经是一肚子气了!以为有一场硬仗可打,没想到三两下就攻下那个蒙古部落了。」

  「少些伤亡,不也是件好事吗?」她就是没法子理解他在战场上总是想找到势均力敌对手之野心。

  「妇道人家懂什么。」完颜术不以为然地一撇嘴。

  「您受伤了吗?」她担心的不过就是这事。

  「右肩上有些小伤,军医处理过了,不碍事!」他左掌一挥,右掌拿起瓷杯,先闻味道是否讨他欢心,而后再品了一小口。

  嗯,味道果然甘甜。他眉头渐缓,一口气喝光了一杯。

  「您上回也说不碍事,却因为伤口没处理好,发热了两天。」她柔声提醒道。

  「少罗嗦。」完颜术把杯子重重往几上一搁,随手拿起一卷兵书放到眼下。

  君绯雪当真闭上嘴了,不过一双水亮眸子,偏生还是固执地直盯着他的右肩瞧。

  「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下懂得害臊,硬是要看男子宽衣解带呢?」完颜术啪地把兵书往旁一搁,浓眉一挑,黑眸一睨,啧啧有声地说道。

  君绯雪脸上飞红一路散至耳根,却还是牢牢盯着他的肩膀。

  完颜术扯开腰问玉吐鹊腰带,继而拉松盘领,啪地扯下右肩衣袍。

  君绯雪倾身向前,见他伤口果真愈合得不错,这才放了心,拉拢他的衣裳,冰冷指尖在不意间拂过他的灼热肌理。

  完颜术微眯着眼,把她此时放心神态尽收眼底。无庸置疑,这个小女子关心他!但是她将他当成何等人关心?是王子抑或男子?

  在他面前,她从不故作媚态,经常身穿下人们常着之朴素黑色棉衣。是他瞧不过她糟蹋天生容貌,才赐下了不少花罗织品给她。他瞧不出她对他是什么心思,只知道以她的姿色,当个王妃都算糟蹋了。

  完颜术皱起眉,却仍然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瞧。

  这张脸、这身影,每当他回府一回,便侵入他的心里一点。待他一经殊尔哈齐招亲之举刺激,便惊觉到自己心中竟住了个人儿时,一颗心早就被她蚕食殆尽,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君绯雪束紧了他腰带,佯装没见到他肌垒分明之身魄,也佯装不知情他此时一瞬也不瞬的视线。

  「小的察看您的伤口,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免得您身体一不适,大伙就遭殃。」她轻声地说道,离开榻边,后退了一步。

  「你这么爱东问西问,就不怕惹火我?」完颜术大掌蓦地伸出扣住她的下颚,一双从不懂迂回的黑眸,牢牢地锁住她清澈晶莹的瞳眸。

  「我怕什么,我一无所有,也不怕失去什么。」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心一惊,却是力持镇定地说道:「您弄疼我了。」

  完颜术抽回手,瞪着她雪白肌肤上的两道指印。

  她一身细皮嫩肉,完全禁不得碰。有时不过才擦撞了桌榻一下,便会留下一道让人在乎之青紫痕迹。

  「请您闭眼,小的帮您净脸。」君绯雪弯身在小厮拿来的温水里沾湿了布巾,先帮他擦净脸上的尘土。

  完颜术盘腿坐起,缓缓闭上了眼。

  君绯雪用布巾滑过他小山般的浓眉及刚硬鼻梁,还有他和柔软二字完全沾不上边的唇。他啊,浑身都像石块般地硬邦邦,不需开口便够凶神恶煞了。这样的男子,就算想辩称自己脾气好,也没人会相信吧。

  君绯雪唇角噙着一抹笑,还真想不起他何时曾经对谁温言软语过哪!

  无预警地,完颜术睁开眼,对上了她的绝美笑意。

  他瞧得痴了,心魂全被她夺了去。可惜,她的笑意只是昙花一现。

  君绯雪心慌地忙垂下眸,不明白他今天何来这么多反常之举。往常,都是等到她开口,他才会睁开眼的啊。

  不敢让自己多想,她执起他的手掌,放入温水里,细心地一根一根搓洗着。

  「我另外让人帮您准备了净身的水,待您净身之后,我再帮您铰发。」她一迳低着头,在水盆问用布巾仔仔细细地洗过他大掌问的厚茧,还有那数不清的细小伤疤。

  「这胡渣子刺得我难受!」他沈声说道,瞪着她丝亮长发。

  「我已经让人为您准备好剃刀了。」君绯雪拭乾他的双掌,侧身打开一只丝质软包,取出一柄金玉小刀。

  听她一迳您啊您的,敢情只是把他当成主子?完颜术瞪着她温婉侧脸,胸口里激荡着一股宣泄不去的郁闷之气。

  「我要你动手。」

  「我不会。我没做过——」君绯雪倒抽了一口气,猛抬头看他。

  螓首微扬之际,红长发丝于是拂过他的脸庞,留下一道兰芷之香。

  她浑然不觉,他却是如临大敌地心跳激昂着。

  「你见我做过那么多次,不可能不会。」他沈声命令道,浓眉一皱,不耐地再说了一次。「动手。」

  君绯雪拿着那把亮得晃眼的小刀,紧张地咬着唇。

  完颜术正经端坐着,君绯雪偎在他身边,现下就连他今天究竟哪里不对劲,都顾不得了。她只担心万一自己一个出力不当,刮伤了他,那该如何是好哪。

  冰凉柔荑抚住他的左脸,刀子偎在他右颊扎人胡髯上。因为要专注施力,她只得更加弯低身子,一任如兰气息拂过他的脸庞而毫不自觉。

  完颜术望着她的美目,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喜爱的女人就偎在身旁却没法子伸手攫取,这根本是种非人道的酷刑!

  这一年来,他早在不知不觉间将她放进了心里,只是他急着在这几年带出一批精兵,也太笃定她会始终留在他身边,所以才迟迟不敢出口向她「讨人」哪!

  「殊尔哈齐说要帮你谈亲事!」完颜术火目瞪着她的脸,倏地脱口咆哮道。

  君绯雪一动也不动地站着,金柄小刀就此停在他脸上。

  她定定地伫着,若非呼吸声太浅急,活脱脱就像尊白玉雕像了。

  「我不嫁。」君绯雪低声说道,手心里沁着汗。

  「为什么不嫁?」一股狂喜涌人心田。

  「我……我打算着有朝一日,要回中原去寻我亲人,所以不嫁。」她说,柔荑轻颤着,险些在完颜术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谁准你回中原了!」

  第三章

  完颜术咆吼完,飞快移身下榻。

  君绯雪的手闪躲不及,在他颊上划了一刀。

  他眉头没眨一下,她却吓得将手里的刀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砰声。

  「你受伤了——」君绯雪急得用布巾去捣他颊上的伤处。

  完颜术一个反掌握住她的纤腕,将她扯近自己。

  「谁许你回中原了!」气愤狰狞的脸孔直逼到她眼前,火戾气势足以烧尽任何胆敢违逆者。

  「那里才是我的家。」

  「你的家人都死在那场地震了,你在那里有个什么鬼家!」他暴怒地大吼着。

  君绯雪玉荑即刻捣住他的唇,清冽泪珠霎时滑出眼眶。「别那么残忍地提醒我……」她双膝一软,孱弱的身子往下一瘫。

  完颜术大掌一挥,扫住她的纤腰,没让她跌落在地,只让她陷入了他的怀里。

  君绯雪蜷着身子,胸口疼得教她落下泪来。

  她不是不思念家人,她是不敢去想念啊!心头伤口一旦见了光,她便得被迫知道那是一个今生今世都愈合不了的痛,至亲的家人都离开了,她只剩孤身一人……

  「别哭了。」完颜术嗄声说道,心疼地望着怀里哭到不能自已的人儿。

  他惊惧地发现,往昔迎战着几十万大军,也绝无惧色的自己,竟在面对着她的泪眼婆娑时,完全地束手无策。

  她哭泣时若是放声大哭也就罢了,他还可以有个理由斥喝她哭得他心慌意乱,偏生她咬着唇,眼泪一颗颗无声地掉着,揪得人心更难受。

  任由她嫁予他人,现下他是办不到了。放她离开,回她的中原国土?他也办不到。所以,他非得留她在身边不可。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你想怎么哭都随你吧!」完颜术陡地将她的脸颊压向胸膛,结实臂膀一张,将她冰冷的身子紧箝在怀里。

  君绯雪的眼泪于是尽数地滴流在他的衣襟上,哭到她再也流不出泪水为止。

  「我失态了……」君绯雪从腰间掏出手绢,一只荷包却随之掉落在地。

  「这是——」完颜术为她拾起那只已有岁月痕迹的陈旧荷包。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荷包,我们姊妹各有一个,只是不知她们现在是在天上或是人间……」她哑声说道,不敢抬头再让泪水现形。

  她不该在他面前哭的,她只是一个奴婢,不该逾炬奢求过多的注目啊。

  完颜术挑起她的脸,瞪着她梨花带雨却仍然美得夺人心魂的小脸。

  他的指尖自有意志地抚过她那纤细的下巴,他真的相信,只要他多施一分力,她便会碎在他的指掌间。

  「王爷……」她被他看得慌了,紧揪着荷包,开口唤道。

  「这次自蒙古那方带回了一些汉人战俘,里头恰巧有个姓『君』的。」舍不得这般脆弱的她为乡愁而苦,他现在只想着要如何讨她欢心。

  君绯雪闻言,眸里映上水光,把他当成天上星斗一样地膜拜着。

  「我带你去那里瞧瞧问问,兴许有人知道『君家村』。」完颜术刚毅双肩难得地垂颓而下。

  红颜果真祸水啊!他怎能准许一个与军队无关之人进入军营之间呢?他该把自己拖下去鞭打数十下的。

  「谢王爷。」君绯雪拂乾泪水,泪眸瞅着他,唇角微弯出一道笑意。

  「总算是笑了。」完颜术的指尖接住一颗她来不及拭去的泪珠,柔声说道。

  「王爷……」君绯雪凝视着他猖狂脸庞,粉唇微张,却不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完颜术眉目火炯地望着她难得的微憨模样,心里却是相当清楚他若不是已将她当成自己的女人,根本不会说出要带她到军营之语。

  此时若非仍顾忌着她毕竟是殊尔哈齐的义女,他得先和情深如父的老副将商量过婚事的话,他早已出手,来个软玉温香在抱了啊!

  「王爷,咱们……」君绯雪螓首微摇,颊边微红地避开他放肆的眼。「您何时能带我去军营见那位君姓战俘呢?」

  「明日卯时,我们便启程。我在马房大门等你,记得带件披风,别冻着了自己。」完颜术的指尖抚过她雪白耳珠,眼神似火。

  君绯雪轻抽一口气,还来不及低头,他便已转过身了。

  「我去找肃亲王谈些公事,晚上甭等我回府了。」若是再望着她那张脸,他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君绯雪凝视着完颜术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魂也跟着走了大半。

  他今儿个真的很不对劲,像是把她视为他的掌中物一样。君绯雪捣住发红脸颊,不敢多想他为何如此。

  完颜术是金国王爷,虽然没有野心登帝位,但总是皇亲国戚。而她美其名虽是完颜术的救命恩人,实际上却只是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汉族女子哪。

  君绯雪按住今晨起来就不停抽疼的双鬓,低喘了口气,不敢再多想。

  多想也无益,她和他总是云泥之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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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卯时,东方天色尚是蒙蒙微白之际,君绯雪已款款走到马房大门边,臂弯里搁着完颜术的披风。

  完颜术正站在他的黑色骏马身边,嘴里嚼着一根草。

  「您的披风。」她柔声说道,垂眸望着地上。

  「嗯。」完颜术也不动手,就是定定站着,等候着她的打点。

  君绯雪摊开她为他裁的披风,往空中一扬。

  披风一扬,那只她特别在披风胸前为他绣上的此地特有禽鸟海东青,便栩栩如生地像在空中飞舞一般。

  君绯雪踮起脚尖,勉强钩到了他的肩头,再将披风拉过他宽阔双肩,为他系好胸前绒带。

  一阵早风吹来,君绯雪轻颤了下身子。

  昨夜,她因着胡思乱想而没睡好,原就有些不适的身子,情况于是更不佳了。她额头感觉微热,骨子里也沁着寒,但她不敢说,怕说了之后会被逼着回府休息,那她就见不到那名君姓战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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