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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未完婚 page 14 作者:漱玉

  她的胆识、她的聪颖、她的特殊,在在让人无法不去注意,不去欣赏呀!

  牢门开了,孟朔堂被牢役搀出,虚弱狼狈的模样与往日的意气风发相较,真天壤之别,牢役依着宁波王爷的交代,把孟朔堂绑起来,悬上行刑台。

  “孟朔堂,张开眼睛,是本王。”

  “宁波……王爷……有……何指教,吗?”孟朔堂张开眼,辨认出眼前来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会儿挨完你该受的,你就无罪了。”

  “受人……之托……是……是谁?”

  “一会儿你就明白。”宁波王爷故意吊他胃口,不肯正面答覆。“来啊,先给本王打上十鞭!”

  “是!”牢役领令,取来鞭子,长鞭一扬,咻咻作响,一鞭鞭毫不留情地打上孟朔堂,力道真大,但他连声痛也没喊,此时虚弱的他想到的是当初孟青姐受徐家陷害、在牢里受苦,无助无措的样子。

  “净荷……净荷……幸好……我当初……来得及救你,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孟朔堂撑着最后的意识,低声唤着他最心爱的净荷。

  他的呼唤虽低,却也让宁波王爷听见了。呵,孟朔堂,你这鞭子不会白挨的,本王会给你相同的“回报”,可知你心心念念的苏净荷早已对本王承认身份了?

  “孟朔堂,本王先打你十鞭,是教训你行事务必三思,弄清缘由,不可再冲动惹事。来啊,换棍,再打十杖!”

  宁波王爷令下,牢役取来棍棒,再打十下,十下打完,孟朔堂口吐鲜血,浑身是伤,气息微弱,意识渐涣散,但口里依旧喃喃念着苏净荷之名。

  “孟朔堂,你再仔细听来,再打你的这十棍,是本主替苏净荷打的,她一心向着你,亲上王府为你求情,她对你再无怨恨,但你当年对她的辜负跟伤害,本王实在看不下去,赏你十棍,算是替苏净荷讨个她该得的公道!”

  语毕,宁波王爷脸上满是笑意。听见苏净荷之名,孟朔堂会有什么反应呢?

  “净荷……净荷……王爷,你说……你知道……净荷?”孟朔堂强撑着精神,用力发问,就是为了从宁波王爷口中弄明白为何他知道苏净荷之事。

  “青姐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本王了!她爱你至深,你对她亦是相同心意,你们之间的深厚情分令本王感动,所以本王就自作主张,替苏净荷修理她那位负心的未婚夫,让过去的恩恩怨怨随着这十鞭十杖烟消云散。如今徐家已败,你也受够应得的惩罚了,再来可要好好厚待青姐,知道吗?”

  “多……多谢……王爷。”得知孟青姐已坦承身份,孟朔堂心头的狂喜难以言喻,撑着最后一口气向宁波王爷道谢之后,疼痛袭来,体力不济,眼前一翻黑,人便昏了过去,但苍白的脸上却挂着一丝轻浅满足的笑容。

  感谢上苍,他的净荷就要回到他身边了呵!

  孟府织造大宅。

  苦等多日,这天,晌午时分,终于盼到儿子归来,孟家两老总算松了一口气。但瞧见儿子脸上是血,身上带伤,孟夫人心疼得不得了,眼泪从孟朔堂进屋之后就没停过。

  请来大夫看过,孟夫人亲自熬粥喂食照料,两老陪在儿子身旁,寸步不离;所幸孟朔堂的体质不错,在大半夜清醒了过来。

  “朔儿,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娘看见你浑身是伤回来,心里有多疼!”才一开口,泪便又忍不住要落下。

  “夫人,别哭了,你哭,朔儿也会跟着难过,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养。”孟老爷出言安慰妻子,孟夫人闻言才赶忙止住了欲奔落的泪水,随后孟老爷又问儿子道:“朔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得罪宁波王爷?先前为了徐家之事,你提供许多证据和消息给他,双方不是合作得挺愉快的吗?”

  “是净荷,爹、娘,孩儿找到净荷了。”

  “净荷?她如今尚在人世?”听见苏净荷之名,孟家两老黄不大为震惊。

  “对,她就是莲苑孟青姐……唉,同处苏州四年,她却不愿同我相认,我知道她曾是怨我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啊!要不是徐家在莲苑设宴,邀我过去商谈,恐怕这辈子我永远也没机会再见到净荷,这段日子……”

  嗓音虽弱却十分清晰,对着双亲,孟朔堂娓娓将这段日子所有的事情说出。

  “净荷既然亲上宁波王府为你求情,就表示她已经原谅你了,这真是太好了!朔儿,我看这么着吧!你好好养伤,爹赶紧去一趟江北,通知苏家,告知他们净荷尚在人世。净荷大难不死,两家情谊恢复有望,爹一定尽力求得亲家的谅解,好让你们这对经历重重波折的小儿女早日聚首。”孟老爷明快下了决定。

  “是啊,朔儿,你爹这个提议好,就这么办吧!老爷,你上江北办事,我留在府里筹备朔儿跟净荷的婚事,两全其美呵!”孟夫人说得眉飞色舞。

  “不,爹、娘,江北这趟路于情于理都该由孩儿去,我已向净荷承诺要取来瑶光琴,同时我也要亲口求得岳父母跟大哥的原谅,我才有资格迎娶净荷。”不管身上的伤,这是他答应孟青姐的,也是他该做的,就算只剩一口气拖着,他也要亲自上江北求得苏家的谅解。

  “朔儿,可是你的身体……”两老担忧道。

  “无妨,我撑得住,过两天伤好些,我即刻启程,有冯定陪我同行,请爹娘不必担心。”

  见儿子心意已决,两老也不再劝阻,决定依了他的心意。当年因他的一念之差,害得净荷毁了名声,又差点送命,如今前尘过往恩怨尽卸,那么这趟江北行他是该亲自去的。

  “好,爹娘答应你,但你一路上定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多谢爹、娘。对了,请爹娘帮孩儿捎个信息到莲苑去,告诉青姐说我人已无罪获释,平安返家,待处理完要务,就上莲苑找她。不要告诉她我受伤的事,我不想她挂心。”他不想她看见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好,你怎么说,爹娘都依你。好了,夜深了,你多睡会儿,好好歇息,爹娘也回房去,不吵你了。”安看好儿子,孟家二老才安心离去。

  两日之后,伤口初愈合,精神体力已恢复六七成,孟朔堂不多耽搁,收拾行囊,在冯定的护送之下,搭快船前往江北。

  莲逢朝雾竞盛开,瑶光相迎故人来……

  净荷,等我,待我取回瑶光琴,就是你我缘聚之时了。

  翌日,莲苑,映荷水榭。

  青姐,我已平安返回孟府,勿忧;你的相援,我不言谢,只惦着你的心意,我对“净荷”许上余生,必定倾尽所有以为回报。

  莲逢朝雾竞盛开,瑶光相迎故人来。

  取回瑶光之日,就是朔哥和莲儿再聚首之时,等我。

  朔

  一方信笺嵌着数行字语,飞扬的字迹洒落,深浓的情感隐隐约约,在字里行间流动着。孟青姐轻抚着纸上已干的文字,一遍一遍,来回地读着,末了,眼光停驻在那个“朔”字之上,唇畔不自觉漾起笑花,眉和眼情意俱染。

  仔细回想,前尘过往,爱恨怨仇,在时间河里流动,当云淡风轻之后再回首,随着时光流逝,那一切的怨与恨似乎都已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俱已沉淀在岁月河底,留下的只有那分自始至终对彼此从不习改变的深情真爱。

  每读一次,心房益发温暖,只是信上的字迹看得出下笔时的力道时轻时重,孟青姐有些纳闷,怀疑是不是孟朔堂受伤了?差人去孟府织造探问,得到的消息是孟朔堂已离家,前往江北办事去了。孟青姐一听,这才安了心。

  江北,江北,她的家乡,离家四年,终也快到她归乡的日子了。

  朔哥,净荷在莲苑等你,取回瑶光琴,我定履行承诺,与你携手,共度余生。

  怀拥信笺,孟青姐遥对窗外含笑盛放的莲荷轻声许下誓言。

  十日后,江北,京师,苏家绣坊大门外。

  今日已是孟朔堂抵达京师的第三日。

  想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三天,他竟会成为京师的名人。看围在身后一双双好奇窥视的眼神,一阵阵猜测刺探的讨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的是事实,种种推论听来委实令人啼笑皆非。

  为求见苏净荷的双亲,他名义上的岳父母,他跪在苏家绣坊外已足足三天。这一路上亏得冯定细心照料,外伤已痊愈八九分,挨棍的内伤也渐渐复原当中,当初受伤未愈就坚持赶路,身于未及调养,有些虚弱,但他有自信挺得住,直到苏家二老愿意见他。

  原先净荷的大哥是站在他这边的,可这次后是凑巧,苏家大少外出洽商去了,只剩二老在;二老对于当年之事耿耿于怀,说什么也不愿再见他,连听见他的名字都不想。孟朔堂无奈,只好默默跪着,直到苏家二老相信他的诚心为止。

  苏家绣坊本就是京师响亮的老字号,大白天的,大门口来了一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不说不笑,一跪就是三天,难免引人侧目。久而久之,因好奇心驱使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消多久,便成了人们口中的蜚短流长和茶余饭后的话题,像流星追月似的在京师大街小巷之中流窜。

  孟朔堂固执,坚持非得等到苏家二老愿意见他,他才肯起身,进入苏家。冯定挂念主子的身体,用了点小方法打听出苏净荷大哥洽商的行程;冯定半是强迫,半是拜托地征求了主子的同意之后,便向孟朔堂告辞,迅速离开京师,前往目的地寻找苏家大少爷,为主子求援去。

  双腿俱已酸麻,体力也消耗殆尽,孟朔堂疲累不已,全靠一颗挚爱苏净荷的心在强撑着,一心只盼着能早日见到苏家二老的他,根本不察身后不远处藏有一双满盛恨意的目光,早已观察监视他许久。

  接近晌午,早市陆续有小贩做完生意,推起推车回家去。

  “喂,让让!让一让,借个路喔!”有人朗声高喊借过。

  围观的百姓们看热闹归看热闹,还是很识相地纷纷让出路。俗读说好狗不挡路了,更何况他们可都是善良朴实的老百姓呵!

  车来,人闪;车过,人聚,这短短瞬间成了绝佳机会,在暗处窥伺的那双眼光不错放此良机,口中朗喝,持刀奔出,刺向孟朔堂后背……

  在京师像过街老鼠一般躲藏多日,三餐不继,惊惶度日,抄家之恨,父亲含恨而终之仇,姐姐被贬为庶人,终生囚于冷宫之怨,终于让他找到机会可以一雪家恨了!持刀奔向孟朔堂的徐少文脸上露出的笑容诡异得令人心颤。

  “孟朔堂,毁我徐家,你该死,纳命来!”

  事发突然,在场所有人一时怔然,只见一道冷冽的白光落下,一阵撼人心魂的叫声凄厉逸出,鲜红剌目的血汨汨渗出,怵目惊心……

  背上挨刺一刀,孟朔堂吃痛,加上长跪多时,脚下虚软,竟起不了身,一个踉跄,整个人跌趴在地上。

  徐少文见状,立即要再补上一刀,这次孟朔堂有警觉,咬牙忍痛翻身,双手挡住欲落下的刀子,困兽似的和已被仇恨焚烧掉理智的徐少文搏斗。

  鲜红的血,缠斗的两人,咒骂、嘶喊,终于让在场围观发怔的百姓回神。

  “真是混账,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杀人!大伙上!快抓住凶手,救人!”

  大街上瞬间乱成一团,几名见义勇为的百姓和年轻状汉主动伸援,飞扑上前,几人共同合作,七手八脚便将徐少文擒住。

  临身逼命的危机卸除,绷紧的精神瞬间如满弓的箭疾射而出,意志崩溃,体力尽失,疼痛袭来,孟朔堂终于支持不住而昏厥。

  失去意识之前,口中喃语的仍是他心心念念的苏净荷……

  同一时间,江南莲苑的孟青姐在斟热茶时,莫名一个闪神,竟教热茶给烫了手,心中瞬间扬起一股说不上来的不祥之感,眼皮跟着跳个不停,种种皆是不祥之兆,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第十章

  暮夏,江南的莲荷渐残,江北的天空里已微泛初秋的凉意。

  船入岸停泊,少时曾经熟悉的景物又重回眼前。孟青姐下了船,走在运河岸,心头百感交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回到故乡!

  一路上的心情是何其紊乱,近乡情亦怯,脚步时走时停,但饱含急切担忧的心却像策马的长鞭催促她急忙赶路;她想念她的爹娘和大哥,挂念她的朔哥,缠缠绕绕四载春秋,曾经以为此生无能圆的亲情悬念和情爱眷恋,终要在今日求得圆满。

  招来一辆车驾,报上苏家绣坊的名字,车夫即刻载着她住目的地行去。

  车行间,思绪流转,想起多日前在莲苑接获孟朔堂遭徐少文当街刺伤的消息,她整个人如遭天雷击顶,神魂俱飞,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幸而信上将孟朔堂的状况交代得很清楚,让她惊惶揪疼的心稍稍按下。

  没有任何耽搁,同日孟青姐便找好相熟的船家,包下船只,速往江北,会见她至亲的家人和最心爱的朔哥。

  车行匆匆,转眼已来到苏家绣坊大门,顾守的门房是苏家的长工,孟青姐早已变了容貌,门房识不得,见她下车欲入苏家,门房出手拦阻。

  “姑娘请留步,请告诉小的您的姓名,欲访何人,好让小的先行为您通报。”

  孟青姐微微一笑,不语,仅从怀袖中掏出一方苏家人特有的绣缎帕子,上头刺着“苏净荷”三字,门房一见顿时睁大了眼:“您……您是小姐?您的模样……”

  “先别问这个,快带我进去吧。”孟青姐点了头,随着门房惊喜喳呼,连跑带奔的脚步,一起进入她阔别已久的家。

  踏进门的这一步起,她终得正名,恢复为苏净荷。

  穿过庭院,瞧见迎面来人,苏净荷有些讶异,还没见到双亲,倒先见到冯定。

  “冯定有罪,护主不周,害得公子爷遇剌,险些丧命,我对不起孟姑娘,请孟姑娘责罚!”见了面,冯定二话不说,劈头就跪下请罪,让苏净荷看得一头雾水。

  “冯定,快起来说话,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家公子爷受伤跟你有关系?”

  “有。冯定本该在公子爷身旁守护,寸步不离的,那日是我取巧,想找苏大公子回来帮忙,替公子爷向苏家老爷跟夫人说情,好让公子爷可以进屋取琴,谁知,就是我的怠忽职守,离开公子爷身边,才害得他被徐少文刺成重伤……”

  “冯定,你别自责,你一路保护你家公子爷,尽心尽力,这次的事情是意外,不是你的错,也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你家公子爷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不是吗?”苏净荷笑言安慰,温柔的话语如春风薰暖人心,奇妙地,冯定心里深切的自责竟淡去不少,紧绷数日的脸终于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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