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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鹰猎爱 page 9 作者:温妮

  杜绫罗失望地低下头,看来是乌云蔽空,那也没办法了……

  不对啊!杜绫罗忽地抬起头,大漠应该没什么云啊!她记得初到黑鹰堡时,她还曾经问人,为什么大漠的天空总是这么清澈蔚蓝,连片白云都看不到?

  得到的答案就是大漠几乎不降雨,自然就没什么云了。

  当初她在沙漠边缘的黑鹰堡尚且如此,更何况她现在人在沙漠中!

  如果现下蔽空的不是云块,那又会是什么?

  杜绫罗心中的疑问才起,耳际的风声突然大响。狂风卷起了细沙,形成一片又一片的薄帘,遮挡了杜绫罗的视线,也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是什么东西?!」杜绫罗吓坏了,她从没想过原来风可以吹得这么狂,而沙子打在身上亦是如此痛人。

  她拉紧身上的毛毯,尽量裹住每一寸外露的肌肤,虽然她可以用毯子保护自己,但她胯下的马儿就没这么幸运了。

  处在陌生土地的不安,再加上骑乘者的紧绷情绪,然后又突然遇上狂风飞沙,在在都让马儿焦躁不已。它不断以前蹄耙着地面,强烈的风势让它几乎无法再前进一步,偏偏背上的女骑师又死命地扯着缰绳,让它不舒服极了。

  最后马儿火了,它嘶吠着,还高高扬起前肢,直接把杜绫罗摔落地面,少了这个负担后,马儿轻松地奔离暴风中心,准备为自己找个安全的地点……

  杜绫罗直到被摔落地面为止,都不敢相信马儿居然甩掉自己,逃走了!

  她想要去追马,因为没了它,她又要如何返乡?又要如何离开这里?但杜绫罗才欲起身,就被风沙吹得倒向地面。

  摔落时,幸好底下是满满的沙子,所以她并不怎么痛,但再这样下去,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这场风暴。

  只要杜绫罗稍微拉开毯子,就立刻有一堆沙子灌进来,别说是想要看路了,就连希望不让眼睛被沙子刺痛都有问题。

  既然什么也看不见、也站不起身,杜绫罗只好埋头爬行,她不知道自己会爬到哪儿,只希望能够尽快离开这个有狂风吹袭的可怕地方。

  用四肢爬行是非常费力的动作,不消多久,杜绫罗已经累得几乎动弹不得,但她耳际依旧是不断呼啸的风声,她觉得身上的毯子变得非常沉重,让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快被沙子掩埋了。

  爹娘慈爱的面容突然出现在杜绫罗眼前,她伸手欲抓住些什么,却扑了个空,除了被飞沙刺痛的手外,她什么也抓不住。

  杜绫罗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浓重的绝望攫住了她,或许她将死在这片滚滚黄沙之下,这种预感越来越明显。

  家乡的景色跟着出现在杜绫罗眼前,然后是疼爱她的叔父……啊,最后叔父送她的头簪被妓院的鸨娘擒走了,不知道叔父会不会发现她的头簪流落青楼呢?

  杜绫罗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其实,就算叔父发现她的发簪又如何?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一夜啊!

  接着,她又想到了梅儿、医娘,还有其他曾照顾过她的人,最后,她甚至连钱老大都想到两回。虽然杜绫罗想到一堆人,就是倔强的不肯去想黑啸天。

  其实,那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倔强罢了,没有想到黑啸天?!那怎么可能呢?

  那个男人……是不同的。

  杜绫罗不知该怎么定义这个男人,甚至无法把他划分成好人或是坏人。因为对杜绫罗而言,黑啸天就只是黑啸天,没有办法用最简单的非黑即白来认定这个人。

  他曾经救了她,也曾伤害她。

  他就像一把燎原星火,靠近他就能得温暖,可太过接近却也会被他灼伤。

  他给了所有被救回来的姑娘一次选择的机会,却独独不肯放她走,他说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唯独她,是他一个人的。

  这句话令杜绫罗心跳不已,却也悲痛不已。

  他将她锁在身边,虽然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奴,却又不曾掠夺她的身子。

  那么……他要的是什么?她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苦苦相逼?

  这点,任凭杜绫罗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不但相貌堂堂、家财万贯,更是一方霸主。

  黑鹰堡在此地呼风唤雨,有谁敢不顺服?但他却紧追着她这个落难女子不放,这让杜绫罗不由得好奇,自己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这样的男子像狩猎似的追逐?

  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杜绫罗慢慢合上眼皮,感觉到浓重的睡意向她袭来。

  反正那个男子永远不会知道,她曾经对他心动过。如果不是她有非得返乡不可的理由,其实就算一生留在黑鹰堡、留在他的身边也无妨。

  只不过,他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杜绫罗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风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她动了动指尖,想要爬起身,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一座山压住似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她突然想到,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时,是否就是这霍感觉?

  杜绫罗为自己的傻气一笑,几乎是毫不意外地又吸进一大口沙子。她呛咳着,结果却吸进更多的沙子。

  睡意曾被短暂驱散,但杜绫罗还是动弹不得。她微微睁着眼,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月亮缓慢沉下。

  那儿大概是西方吧!但这时候即使知道何处是西方也没用了,因为她根本没有力气爬起身,现在哪里是西方都无所谓了。

  身下沙地还是很冰凉,即使有毯子裹身,仍是冻彻心肺,杜绫罗小口小口地吸着冰冷的空气,睡意再次袭来……

  忽地,光明笼罩整个大地,杜绫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先被日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天亮了,一夜过去了。

  日光越来越耀眼,杜绫罗感觉到身下原本冰凉的沙地,一会儿就被烘得暖呼呼地,甚至开始热烫起来。

  烫?杜绫罗拧着眉,昏昏沉沉地想着,为什么这儿一下冷、一下热呢?现在她觉得好热、好热,几乎要被烤熟了。

  杜绫罗想要翻身、想要找个阴凉的地方躲一躲,但她根本没有力气移动,只能任由毒辣的日光将她曝露在外的肌肤晒得发疼。她觉得渴极了,连吞咽口水都有困难。

  她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就像现在这样吧!全身的力气被抽干、开始神游太虚、就连想要抬抬手指也做不到,灵魂慢慢地脱离这副躯壳……

  杜绫罗突然觉得有些可惜,早知道自己会死在大漠里,那么昨晚她应该先去跟黑啸天道别的。她真的觉得,不能再见到他是件非常可惜的事。

  然后她闭上双眼,准备安详地迎接死亡。

  第七章

  黑啸天这辈子从没这么愤怒过。

  昨儿个夜里,大门的守卫发现一匹草草上了鞍的无主马儿跑回黑鹰堡,会说是草草上了鞍,实在是因为那鞍带系得摇摇欲坠,当马儿到达黑鹰堡时,马鞍几乎整个拖在地上了。

  后来守卫发现这匹牝马是黑鹰堡的牲畜,而且鞍上还备有存粮及储水,守卫猜想可能是有人偷了堡中的财物逃走,便赶紧通知管事。管事马上下令清点堡内的人数,最后发现杜绫罗失踪,便立刻禀告黑啸天。

  黑啸天立刻倾尽全堡之力寻人,最后在沙漠的边缘寻到她。

  当他将几乎要被埋没的她救出来时,杜绫罗只剩一口微薄的气,进得少、出得多,天知道他若是再晚一点找到她,找到的恐怕会是具干尸吧!

  为了逃避他,她居然宁可逃进沙漠里?!

  黑啸天当然知道,她其实是想要返乡,但夜里方向不清,加上她进入黑鹰堡之后就不曾出堡过,当然不晓得周边的道路该怎么走,误人沙漠是很正常的。

  但黑啸天就是压抑不住胸中怒火。

  她对他难道一点留恋也没有?为什么她可以走得这么干脆?!

  黑啸天已经分不出自己究竟是在生气,抑或是失望。

  「大哥,在你生气之前,可不可以先想一想,究竟是谁把她逼上绝路?」医娘冷冷瞧了自己的结拜大哥一眼,又道:「你如果肯听我的,早点让杜姑娘知道你已经准备带她返乡,她就不会拚命也要偷马出堡。如果你非要找个人责怪的话,就先怪把她逼成这样的自己吧!」

  「你——」黑啸天瞪着这个义妹,她不赶快为绫罗医治,还在这里罗唆什么?!

  他其实了解她的思乡之情,也知道她一再请求却遭驳回的失望,正是导致她逃走的原因,但是,她怎么能不顾自己的性命呢?!

  说到底,他还是在意她,尤其现在她还命在旦夕。

  无法保护她,令黑啸天感到很生气,也气让她无法坦然信任的自己,如果他能多表现出一点耐性,或许她就不会逃走,如今也不会虚弱地躺在床上。

  「要我医治可以,请你先离开吧!不要妨碍我治病。」医娘毫不留情地把黑鹰堡主赶出房间,才拿起金针对准穴位扎下。

  她仔细地以金针为杜绫罗渡气,尽力将她积存体内的寒气全数逼出。

  这回的状况可不比先前,医娘自是战战兢兢,哪能留黑啸天在这儿捣乱!

  就算杜绫罗的身子骨再强,经过这几个月不断伤上加伤的意外,再强健的人都会变得虚弱。如今又加上寒气入侵,简直是最糟的状况。

  待金针渡气进行到一个段落,医娘才松了口气,然后吩咐下人将她先前要求的药汤注入澡盆内,让杜绫罗全身浸泡在汤药中,加速气血运行。

  这个时候,夜幕又再度高挂。

  「她的状况如何?」黑啸天看着泡在药汤中的杜绫罗,头也不回地问道。

  杜绫罗的皮肤本来纤白柔细,但在大漠曝晒几个时辰后,此刻变得又红又肿,与黑色的药汤相映,让杜绫罗看来更显凄惨。

  本该红润的唇如今被晒得干裂,而且脸上还有许多细小的伤痕,她看来虚弱非常,好像稍微不注意,就会从人间消失似的。

  黑啸天忍不住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无法安心。

  「大哥,请你松手,你这样乱来,药效会无法顺利运行全身的。」医娘冷冷提醒,似乎完全不把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医娘本来就相当同情杜绫罗的处境,如今再被大哥这么一搞,她更是完全站在杜绫罗这方了,也难怪她现在对结拜大哥没有好脸色。

  谁说只有黑啸天一个人会生气?现在的医娘也是非常火大,否则她不会忘了在堡中,她这位「医娘」该尊称黑啸天一声「堡主」,而非「大哥」才对。

  因为,她在这几个月内老是在医治杜绫罗,而罪魁祸首总是她这个结拜大哥,不把气出在他身上,又该出在谁身上呢?

  不过黑啸天并不在意义妹的坏脸色,只要能救活杜绫罗,医娘爱怎么闹都行。

  黑啸天不舍地慢慢松开手,也不知是被温热的药汤给薰醒的关系,抑或者是因为施针发挥效果,杜绫罗的额上突然浮现豆大的汗滴,而她的表情也变得痛苦。

  「绫罗、绫罗,你怎么了?!」黑啸天一惊,又立刻握住她的手。

  医娘听到黑啸天惊慌的声音,立刻探头,这一瞧可不得了,她马上跑到澡盆旁,拍掉大哥的手。

  「就叫你不要乱来,你还给我握得更紧!」医娘连忙抢过杜绫罗的手,迅速诊脉的结果,所幸只是虚惊一场。「她现在正在发高烧,如果能够顺利退烧,那就没事了。如果不行的话……」医娘拧眉。

  「什么叫不行?师父教你的医术全学到哪去了?!」黑啸天几乎忍不住暴吼。「你不是一直很自豪自己的医术青出于蓝吗?」

  被这么一激,医娘的好胜心也起来了。

  「谁说我不行的?!我只是想到应该要用另一种办法的,但是如果要用另一个疗方,就得去找一种很特殊的药材做为引子,谁教你住得这么偏僻,一时间也不知找不找得到这味药材!」医娘也火大了,要吵架谁不会啊!

  「爹……娘……」虚弱的声音被夹在两道激昂的叫嚷声中,差一点就被忽略。

  不过,黑啸天是习武之人,听力本来就异于常人。而医娘则是大夫,对于病人的状况自足百般注意。所以当杜绫罗这么一低吟,两个人立刻停止争吵,全都靠到杜绫罗身边,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爹……娘……」杜绫罗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柔和,反而粗嗄得有些吓人,这是因为她昨夜吃了不少沙的缘故。

  她一边低喊,一边拧眉,脆弱的表情令人心疼,加上变得沙哑的嗓音,更教人怜惜。

  「先让她喝一些水吧!否则她的喉咙会受伤的。」医娘不愧是大夫,马上注意到病人的需求。

  医娘喂了润喉的汤水后,杜绫罗的嗓音终于不再粗嗄得吓人,只不过仍带了点沙哑的喉音,说明她的喉咙无法如此轻易复原。

  「女儿不孝……不、不能侍奉膝下……爹……娘……你们可曾安好……绫罗好担心啊……爹……娘……」

  杜绫罗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即使是在高烧之中,她想到的仍旧是家人,因为大火而被迫分离的父母,如今是否安然无恙?

  每想到这儿,杜绫罗就吃不好、也睡不好,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去,不管家人安好与否,她都必须要回到他们身边。

  如果家人真的葬身火窟,那她就更应该要回去,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送他们最后一程的人,所以她必须回去。

  「杜姑娘……」医娘看着杜绫罗明明高烧不醒,却还哭喊着要回家的悲惨模样,只能拈起金针扎向她的睡穴,强迫她好好休息。

  医娘处理完杜绫罗之后,便定定地看着大哥。既然都听到绫罗的心里话了,大哥好歹该给点交代吧!

  她指责似的瞪着兄长,就不信他在听到这些令人心疼的话语之后,还能够冷酷地把杜绫罗强留在身边。

  黑啸天叹了一口气。「几个月前我就派人查过了。江南首富的确有个与绫罗同年龄的女儿,据闻一家人全都已经葬身火窟了,只留下一个时常外出经商的亲戚没死,而那个人也因此得到杜家的全部财产,现在已经离开江南,将生意重心移往京城。」

  闻言,医娘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大哥早就派人调查过,她还以为这几个月来,大哥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折磨杜绫罗。

  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结拜大哥呐!

  「那绫罗……」她应该不可能谎报出身吧?

  「应该就是江南首富之女无误。」黑啸天又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因为我怀疑她的叔父杜川有问题。」

  「杜川?」这又是谁啊?

  「就是唯一存活的那个人。我派去的人回报说,除了杜川以外的人全都葬身火窟,他逃过一劫,是因为他的宅邸在别处。不过纵火者至今尚未抓到,加上那场火似乎有些奇怪,所以我不想太早让绫罗知情,哪知她还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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