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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与反贼 page 2 作者:琳琅

  「你做了什么?」她颤声问道。

  「世间因为有了火药才发明火铳。」他看着她说。

  天花板哗的一声破了一个大洞,阳光从洞口毫无遮掩地洒了进来,尘土喧嚣过后,两个人隔着碎砖瓦对看着。

  朱芙蓉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面容俊秀自不必说,他最与众不同的就是眸子极淡,琥珀般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要走了。」

  「你休想。」朱芙蓉自衣袋内拔出火铳对着他,「你以为你可以快得过它?」

  「何不试试?」他轻蔑一笑。

  她的手指正准备轻扣扳机,就看到他如同一缕轻烟飘到她的面前,身形闪动间,一条白纱已经缠上了火铳。

  啪的一声,火铳瞬间落到了他的手上。

  「过于依赖外力是学武之人的大忌。这个就送给我吧!」彷佛是炫耀一般,他举起火铳点在她的脑袋上。「我要是按下去会怎么样?」

  「我死了,你也会死!」她毫不畏惧地瞪着他。

  果然是个极漂亮的男人,就算是现在,他依然如蒙尘之珠一样,灰尘下的容貌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与压迫感。

  「没错。」他笑了起来。

  朱芙蓉承认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容,这样睥睨一切、目空一切的笑容。

  与其说这是个充满霸气的笑容,不如说它空灵到了极致,他的眼神虽然看着她,但焦点却不知落在何方。

  他的薄唇轻扬,好像笑得越发开心,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了她的耳朵,「所以,我的护身符,你还在等什么呢?」

  突然一紧,他的手臂牢牢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的脑袋被那支银色的火铳指着,任谁在这个情况下都不会乱动的。

  那可是洋人送给她的火铳,她当然知道它的威力,不管你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通通没有办法抵挡。

  被他掐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你今天对我的所作所为,他日我必定十倍奉还!」朱芙蓉在他的挟持之下,恨声怒道。

  「拭目以待。」他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吐息喷在她的耳朵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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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杀了你!」朱芙蓉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她剧烈地喘息,冷汗直流,衣服全贴在身上,让她极不舒服。

  值夜的宫女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尖叫,跪在帐子外慌张地问:「公主殿下,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为您传御医?」

  「不必了,我只是作了个恶梦。我想要沐浴,妳下去准备吧。」她勉强地压下喘气声,镇定淡然地吩咐。透过绣着繁花的帐子,看到宫女那红色的衣裙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她才缓缓躺下。

  她又作了那个梦,那个该死的、有关于两年前自己一次可耻失败的那个梦。

  她总是不断梦到,被那个可怕的人强搂在怀中,被自己的武器抵着脑袋,生和死操纵在别人手中的感觉。

  那种感觉直到现在都无法消散,就算是待在这深宫之内的公主殿里,依然会被他那可怕的杀气所吓醒。

  那是前年她在无量寺设计捉拿惠帝余党时所发生的事。

  她万万没想到一向远离江湖与朝廷纷争的祁月教也会参上一脚。为了追捕这个名叫洛明的祈月教教主,锦衣卫可谓是伤亡惨重。

  更可怕的是,被捉住之后,他居然令手下炸了锦衣卫的地牢,又挟持了身为统领的她,最终在几千人的注视下轻松逃出,让自己遭受到生平最耻辱的失败。

  杀了他,她一定要杀了他!

  朱芙蓉在帐中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公主,可以准备沐浴了。」刚刚出去的宫女又走进来说道。

  朱芙蓉掀起帐子,走了出来。天色极早,东方的天空只有一点点朝霞的光彩。

  「公主,您起得真早,正殿的早朝都还没有开始呢。」

  「父皇从早到晚勤于政事,身为公主的我又怎么能懒散。」她脱去外衣,步入放满热水的木桶中。

  宫中人人都知,芙蓉公主深得皇上欢心,所用之物皆是宫中极品。就连她沐浴之时所用的各种香料,都是远从法兰西进口之物,别说是其他的公主,就连现在最受宠的妃子也没有像她这样的待遇。

  宫中一直盛传,她过分受宠爱的原因是自幼体弱多病、命不久矣的缘故,但他们哪里知道,其实她比谁都要活蹦乱跳。

  至于她真正受宠的原因……她看着自己的胳膊、双脚上那些细小的伤口。这些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公主殿下。」

  「什么事?」

  「陛下派人传口谕给您。」

  「怎么说?」

  宫女必恭必敬地复述道:「酉时二刻,请爱女芙蓉到御花园一聚。」

  又有任务了吗?那虚弱的自己是不是又要再一次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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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羽衣,云鬓朱唇,宫中的女子无不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孔雀一样争妍,只希望得到当今天子为自己留连一眼。

  御花园内,丝竹的乐声正绵绵地弹奏着,一曲曲宫廷乐师所谱的各式赞歌正次第地唱和。

  宫中的乐女们着了五彩舞衣,正婆娑地舞动着,彷佛御花园中那正在飞扬的花瓣一样。现场莺歌燕舞,环肥燕瘦,时序还是初春,但人间春色却尽在这御花园中绽放。

  「父皇,儿臣姗姗来迟,还请父皇见谅。」朱芙蓉一袭纯白衣裳,简洁明丽,硬生生地把别殿的臣妾、公主们给比了下去。

  「无妨。还不赐座,都站着做什么?难道不知我儿芙蓉体弱吗?」居于正中着明黄色衣服的人正是明成祖朱棣。

  他这一开口,内侍们个个忙不迭地搬起椅子。

  朱芙蓉看见其他几位公主脸上露出忿忿之色,于是转过脸去,像个真正调皮娇蛮的公主一样,做了个鬼脸后才坐下。

  这是皇宫常常举行的家宴,是个表面上看来很和乐融融的夜晚。不说几位公主,就连貌合神离的三位皇子也在。

  台上歌功颂德的表演正进行到高潮,而朱芙蓉扮演着娇贵公主开开心心地吃着晚宴餐点。但是她自己知道,通常在家宴结束后,她会单独被父皇召见,然后从那里得到父皇交代下来的任务。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她看着下面的人们正不知愁的舞着,顿时一丝厌倦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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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疆这几年的局势真是让人忧心,朱允炆那小子,对那帮人真是太好了,以至于现在局面无法控制。」

  「父皇在担心那个神秘的祁月教吗?」

  晚宴结束后,在摒退了左右的御书房里,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何止是担心,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我一想到本是我大明朝的臣民,现在居然将一个什么教的教主奉为共主,真是不除不快。再加上,允炆目前依然下落不明……」

  「儿臣虽不能断定废帝是否尚在人间,但确有传言,说他现已出家。」

  「出家,真是服了他,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逃避我们的追查。妳去一趟南岳吧,有探子回报,允炆从前的臣子在那里出现过,与妳那出家一说倒是不谋而合。到时候,不必送京,直接就地……」朱棣右手向下用力一挥。

  「遵命。」朱芙蓉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朝廷对外都说朱允炆已死,所以这种有关于皇室最高机密的任务,只能由她亲自出马才行。

  「还有,湘贵云三地由来一家,也不要忘了打听一下祁月教。」

  「是。」

  「女儿,辛苦妳了。」

  「为父皇分忧是女儿的本分。只是,希望父皇不要忘了答应女儿的事情。」

  朱芙蓉盈盈下拜。不论父皇对她如何可亲,要的不就是她成为一颗能为他开路的棋子吗?

  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啊!她在收拾好行装,再一次假装生病偷偷出宫时,回头遥看着美丽的应天府,心中不禁再一次感叹着。

  第二章

  永乐五年,初春时节

  通往南岳衡山的路上,入目尽是苍松翠柏,紧花碧叶,青幽碧绿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在视线里连绵不绝,直至天边。

  南岳据古书云:衡之脉发于岷山,由蜀入黔,迢递九嶷,联络五岭,为南方之干。自骑田岭入楚,盘纡八百里,特起南岳。

  南岳有七十二峰、十洞、五岩、三十八泉、二十五溪、九池、九潭。景色各异,自不必说。

  那七十二峰中以祝融峰最为高大,一登此山便可极目楚天,流盼崇山峻岭。此山还是传说中上古炎帝居住的地方,其山势如飞又有仙则灵,自古以来便是文人墨士、散人雅客好往之地。

  南岳最令人惊讶的地方在于它集佛教、道教于一地,所以此山之上终日香火鼎盛,各路香客络绎不绝。

  在登山的诸多香客之中,有一位布衣公子格外引人注目。只见他身材不高,衣着普通,但是面容秀美,身姿矫健,站在一堆气喘吁吁的香客之中分外惹眼,再仔细看他长相,不得不说,他长得过于俊美,长长的柳眉之下是一双明亮如晨星的眼睛,眸中隐隐有流光飞舞,好似画中人物走了出来一样。

  「年轻人,你也是来上香的吗?」身边一位带着小孩的老香客热情地招呼。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不过,今天人还真多啊。」他有些惊讶地说。

  「今天三月十九,是观音娘娘的生日,另外还有六月十九悟佛、九月十九成正果,这二天都是上香人潮最多的日子。」老人家在台阶旁坐下,掏出一块帕子擦着汗。

  他的孙子从湖边摘了一片荷叶装了清水送过来,小小的人儿奶声奶气地说:「爷爷,喝水。」

  「您孙子真乖。」布衣公子看着祖孙两人的相处,不由得称赞一句。

  「这位公子,你也坐着歇歇吧,前面是华严湖,大家都在湖边休息了,我们一时半刻是走不了的。」老人家摸着孙子的小脑袋笑着说。

  「是吗?」他看看四周,拿着各种供品的香客们或坐或靠,早把细窄的山路挤得水泄不通。

  南岳虽然不像华山那样笔直陡峭,险象环生,但是山势如飞,攀登也实在不易。

  他无奈地笑了下,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初春的山上景色极美,不知名的小野花重重迭迭地开在草地上,就像是在大地上绣了一块美丽的毯子,那毯子沿着山势斜飞而下,彷佛这青翠没有尽头。

  山间有着若隐若现的薄雾,才一会儿工夫,那雾气便欺了下来,将人笼罩其中,坐得近的人还能看到个大概,坐得远的人只剩下蒙胧的影子。

  「起雾喽,大家小心。」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些早有经验的香客们便掏出已经准备好的红色布巾系在身上。

  「这位公子,你没有准备红布吗,等会雾气更浓,只有红色才能让人看到你。」

  坐在台阶对面的老人家与小孩已经看不清楚了,只有身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书生,正一脸好心地对着他说道。

  他是第一次到这来,怎么会知道这山中云雾如此之盛,大白天的说来就来,让人来不及防备。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准备。

  「这样好了,如果兄台不嫌弃,我的红布分你一半吧。」云雾之中,书生的五官也越加模糊,他的穿著打扮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背着考生们常背的书架子,一块小小的遮阳布篷往前伸了出来,遮在他的头顶上。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清脆之中带着一丝沉静味道,虽谈不上铿锵有力,但能算得上是温润动听。

  一片雾茫茫中,只听到清脆的裂帛之声,接着一只清瘦的手拿着一块红布伸到他的眼前。

  「你拿着吧,云海落在此处,一时半刻是不会散的。」

  他伸手接过,看见递在眼前的手指上还残留着墨迹,看样子真的是个读书人。

  「谢谢这位兄台,今日滴水之恩,来日涌泉相报。」

  「这么客气做什么,施恩不言谢。对了,你也是赶着观音生日来上香的吗?」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白雾茫茫中,布衣公子只看见一个修长的影子在自己眼前晃动。

  「找我就好了,我是山上书院的夫子,这衡山之上的僧人道士、学生夫子没有一个是我不认识的。」

  布衣公子伸手将红布绑到自己的右手臂上,「原来兄台还是一位教书先生,恕在下眼拙,未能认得。」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上次科举未中,只好上山当夫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哈哈。」爽朗的声音在云雾之中飘荡而来。

  「世上之路如此之多,兄台不必太过在意。」

  「你讲话,我喜欢。」人影像是突然窜到了他眼前。

  那张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脸突然平空出现在眼前,让他不禁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书生长得相当不起眼,不过笑起来的时候那普通的面容却会突然生动起来,甚至到了有点好看的地步。

  「哇,近看贤弟,越发觉得贤弟真是天人之姿,不如这样,就让我来做你的向导吧。」

  「那怎么行。兄台……」他的话突然停住了。四周雾气正一点一点的散去,阳光穿过雾气照在眼前书生的脸上,只见他微弯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布衣公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了,何止是表情,他觉得那一刻自己的气息似乎也都凝结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居然是……

  「前面挡路的人滚开,县令夫人的轿子来了!」远远便传来一声暴喝。

  台阶上坐着的香客们纷纷骚动起来,此时云雾犹未散尽,大家的视线仍旧不明,四周一阵推挤。

  此时山路上险象环生、一片慌乱,只见一顶红色轿子在四个健步如飞的轿夫抬举下,急步向他们走来。有几个恶奴跑在轿子前头,正挥着鞭子驱赶山路上的香客们。

  「真是过分!不就是为了赶吉时吗?」书生一边恨声说道,一边伸手拉住正欲向前主事的布衣公子,「你是外地人,不知道这官爷的厉害。」

  「哼,什么官爷!我还没……」他才刚开口,就听到身边的书生大叫一声。

  「那个小孩……」

  他定睛一看,只见刚刚与自己说话的老人家与小孩正被人群推挤着,特别是那个孩子,他大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和他爷爷两人踉跄地向路边滑去。

  「那后面是山崖!」书生又叫了一句。

  就在此时,那官夫人的轿子也来到了眼前,一时之间行人纷纷走避,场面越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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