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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婚礼 page 8 作者:松露

  吉普车还来不及接近,承载着指浑官和士兵的第一车就被一枚从山壁上发射的火箭炮给击中,引起一阵剧烈震动和惊人的爆炸声,炸碎的金属四散,瞬间击中吉普车的挡风玻璃。

  英格丽立刻压低身子躲在后座,然而机关枪开始如雨点般对着整个吉普车队无情的扫射,幸存的士兵立刻架起机关枪反击。

  军用卡车厢内的所有人都害怕的趴倒,只知道机关枪不断的对着卡车扫射,完全不清楚外面的状况,有的人因中枪发出呻吟,有人因恐惧而啜泣,季隽言挤在混乱推挤的人群中间,不敢轻举妄动。

  枪声渐歇,几个游击队员掀开卡车的帆布幕,拿着长枪对着他们吆喝,凶恶的拖难民们下车,所有人依照指示举起双手排成一列在路旁跪下。

  季隽言看到英格丽被游击队架住,工作服上都是血迹,吉普车驾驶早已浑身是血的仆倒在驾驶座上,看来已经断气了。

  仅存的几位国民兵被迫缴械,然后游击队要他们也排成一排跪下,就在季隽言面前当场被游击队员处决了,他闭上眼不愿去看那么残忍的画面。

  今天大概在劫难逃了吧?季隽言不禁感到绝望。护送他们的国民兵都被杀光了,而如今所有人都被游击队俘虏,游击队如何残杀难民和敌军战俘的事他听太多了,眼下这番阵仗,他不认为以自己一个异族的身分可以幸免于难。

  游击队这次攻击行动的首脑走到英格丽身边,用当地的语言问她问题,季隽言只能听到英格丽的声音,用同样的语言在回答问题,背后有人拿枪指着他,他只能用听的来判断情况而无法回头查看。

  接着他听到那游击队似乎打了英格丽,英格丽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对着英格丽叫嚣,接着英格丽又说了一长串的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男人停止叫骂,走到季隽言身边用口音非常重的英文问他,「DOCTOR?」想要确认他的医师身分。

  英格丽的声音像在讨饶似的,不断重复说同样的话;但是季隽言仍然听不懂她说的话,只能隐约猜测她应该是在替大家求情。

  那首脑命令手下把英格丽强行架走,英格丽仍然一直高喊着那句听不懂的话,声音愈来愈远。

  一个游击队员走过来,很粗暴的把季隽言拉起来推着他向前,他不知道那人是否要处决他,无法反抗只能一味的往前,直到停在一台吉普车旁边。那名游击队员把他的手反绑,然后要他坐上吉普车,接着用很简单的英文单字要他等。

  季隽言不敢动,他心想应该是英格丽说他是医生替他求饶,所以游击队才会挟持他一起离开。

  所有难民被游击队集中在一起,他们把所有人分成不同的队伍,男的或女的,儿童或伤病全部被分开,然后要他们各自举起手跪下。游击队把儿童和年轻的男女挑出来赶上刚被游击队抢到的军用卡车准备运走,而留下来的人就地跪着不敢动,那画面就跟刚刚国民兵被处决前一模一样。

  季隽言心中大喊不妙,这些人可能要被杀害了,而英格丽也被架走了,不知会被怎么残忍的对待。

  他睁大眼睛快速查看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或是逃生的机会,他虽然没有办法像商业电影里面的英雄那样拯救所有人,但总可以试着逃跑,或是转移游击队的注意力让更多人可以趁隙逃跑吧?

  卡车才刚发动,远方忽然传来枪炮声,逃跑的国民兵带着救援武力返回攻击游击队。

  刚刚把英格丽架走的其中一位游击队员大喊着跑回来,原本看守难民的游击队员闻讯匆忙拿起武器往前冲,场面顿时陷入混乱,季隽言趁没人看守他的空隙,自己用牙齿把手上的绳索咬松开,跳到前座发动吉普车的引擎准备趁乱逃跑。

  有一个游击队员发现他要脱逃,马上举起枪要阻止他,他立刻快速倒车撞倒那个游击队员,狭窄的山壁无法回转掉头,他只能保持倒车的状态高速后退,不可避免的辗过原本要射杀他却被他撞倒的游击队员,危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压低身体,脚下仍踏紧油门不敢稍有迟疑,前方战火愈来愈靠近,留下来监视的游击队员们也加入了战局,所有原本跪倒在地的那些难民们开始四处窜逃,游击队员拿起机关枪对逃跑的难民扫射。

  季隽言看到一个小女孩正吃力的奔跑着,她因为跛脚加上身上长满皮肤疾病的肉疣,所以没被游击队挑上车,他停车把那小女孩抱上车。

  正准备开车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英格丽出现在军用卡车旁,她不知何时逃跑的,不顾自身安危的折返,正在疏散被关在卡车上的难民。

  他不顾自己是否会被流弹扫射到,飞车来到英格丽身边大喊着要她上车;英格丽不肯上车,还把被流弹击中的伤者往他车上推,要他别管她赶快带着大家逃走。拗不过英格丽的倔脾气,他只好载着伤患和小女孩往山谷外冲,把他们安置在远离战火的地方和其他自行逃出来的难民在一起,马上又把吉普车掉头往山谷里冲。

  他也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为什么会愿意这么奋不顾身的往枪林弹雨里冲,可脚下仍猛踩油门,此刻他满脑子只想把英格丽和剩下的人都接出来,根本没想到自己有可能会丧生在无情的子弹底下。

  当他回到刚刚遭到游击队袭击的地方,只看到遍地死伤,还有军用卡车被炸毁的残骸,英格丽早已不知去向。

  他着急的开着吉普车到处查看,不断的朝着有火光的方向开去,正当他要放弃折返的时候,听到一声惨叫,他马上停车拿起已经丧命的游击队员身上的自动步枪,慢慢的步行前进……

  山壁的转折处有人影晃动,他立刻蹲下躲在山壁后方偷窥。

  英格丽和一个难民跪倒在地上,身旁一个国民兵倒卧在血泊之中,两个游击队员正拿着枪指着他们的头,看来应该是国民兵带着他们逃跑的时候,遭到了埋伏的游击队员杀害。

  就在季隽言犹豫着该如何用手中的步枪一次解决两个游击队员时,其中一个游击队员已经毫不犹豫的先开枪把难民的头轰了一个洞,然后两人同时开始拉扯英格丽的衣服,意图侵犯她。

  眼看着游击队员杀人、强暴的残酷恶行就要在自己眼前上演,季隽言后悔来不及援救那名可怜的难民,怒不可遏的抓起机关枪用中文大喊,「趴下!」

  然后瞬间拿起步枪对着游击队员不断开枪,两名游击队员听到陌生的语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为自己用来逞凶的武器底下的亡魂,自食恶果。

  英格丽听到季隽言大喊趴下之后,立刻往前扑倒在地,完全没被流弹射伤,枪声停止后她才抬起满是血迹和尘土的脸,无言的看着季隽言。

  看到英格丽一脸的血,季隽言立刻背起步枪上前检查她的伤势。

  「我没事,这是被库图喀的血喷到脸。」英格丽用袖子抹去脸上的血迹,她的眼里蓄满泪水,伸出手把库图喀布满惊恐的眼睛轻轻合上。

  发现遭到游击队枪杀的难民竟然就是昨晚好心劝他不要一直盯着晚霞看的那个可爱的原始部落族人库图喀,季隽言受到很大的震撼,难过得说不出话,他在心底痛恨着自己刚刚为何不马上冲出来,晚了那么一秒就让库图喀无辜丧生。

  季隽言从背后抱住英格丽,心中充满懊悔与愧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英格丽,因为他觉得库图喀的死是他的错。

  反而是英格丽善解人意的先感受到他深沉的哀恸,主动开口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也难逃一死。」

  英格丽拉着季隽言站起身,催促他赶快逃,「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万一他们又折回来的话,就真的逃不掉了!」

  两人牵着对方的手一起跑回吉普车旁边,跳上车往山谷外飞驰而去。

  先前逃跑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哪去了,季隽言一路都没看到人影,只有远处几只叫不出名称的羚羊奔跳着经过,英格丽转头问他,「你确定我们的方向正确吗?」

  季隽言答不上来,这一带都是光秃秃的山壁和一片贫瘠的荒土,折来返去的景致都大同小异,他也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开的方向是不是刚刚走过的路线。

  发现他的迟疑,英格丽开始翻吉普车置物箱看有没有可以用来辨认方向的东西,幸好车上有个小型指北针,她调整了一下,然后开口说:「糟糕,方向有点偏南,我们必须要掉头往东方走才行。」

  季隽言立刻看了一下油表确认油量,但路途遥远,他担心车子可能撑不了太久。「妳再找找看有没有地图,先确认我们在哪里。」

  「我们应该是在乌干达边境……」英格丽只能大概猜测自己身在何方。

  她刚翻过前座的置物箱并没看到地图,于是爬到后座去找看看有没有可用的东西,结果只有一些杂物和一个装着饮用水的小水箱,并没有找到地图。虽然有些泄气,不过因为发现饮用水,她很庆幸能够找到可以赖以生存的水源。

  她很高兴的跟季隽言分享她的发现,但是两人要面临的困难还很多,至少现在确定了方向,只要往东方继续前进,一定会接近密索姆沙哈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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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季隽言所预料,吉普车奔驰了一整个下午进入沙漠区之后,勉强撑到午夜时分就彻底罢工了。

  两人把车子推到仙人掌堆旁,拉起吉普车后座上的帆布架准备今晚睡在车上,英格丽拿起车上发现的猎刀,亲自示范她从原始部落族人身上学到的方法,教季隽言如何食用仙人掌、喝仙人掌汁。虽然味道有点奇怪,而且带着植物的苦涩味,但为了节省饮用水源,及保持在沙漠中前进的体力,也不管肠胃能不能适应,他只能尽量多吃一些仙人掌充饥。

  他们把前座往后倒放躺着准备就寝,一起分享唯一的军用薄毯。沙漠夜晚气温骤降,有别于白天的酷热,如果不靠近点睡互相取暖,还真的会感觉冷。

  季隽言睡不着,忧心忡忡的盯着头顶的帆布架发呆。「妳觉得我们离密索姆沙哈耶多远?原本慝该五天抵逢的行程才走三天半就遭到袭击。」

  真是凑巧,英格丽刚好也正在思索这个问题。

  虽然两人用吉普车快速赶了一下午的路,但也只是方向正确,并不能肯定是往密索姆沙哈耶最快的路线。她也很担心在烈日曝晒的沙漠中缓慢步行,也许不到两天就变成两具干尸了;但是不走的话,留在这里等着水源被饮用殆尽,仍是死路一条,这种局面还真是两难。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表达了她的心情,「我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在遭到攻击前,我们是绕着边境往东南方走,而现在我们一下午都是直接往东方走,我很肯定密索姆沙哈耶是在东方的位置。」

  「那我们现在呢?依妳的研判我们大概还离目标多远?」毕竟英格丽在这里待得久,比他这个外来客还了解情况,季隽言愿意相信英格丽的判断。

  英格丽下午确认过驾驶座前的仪表板,计算出发后到没油抛锚前的车行公里数。「如果以我们今天下午开的公里数来看,应该已经进入埃塞俄比亚境内了。埃塞俄比亚南部的平原和低地被沙漠覆盖,我只能大致猜测以一般车行速度至少还要一天才能抵达,换成在沙漠中步行的方式,可能要走三天以上吧。更何况在沙漠中真的很难辨认方向,就算白天看指北针、晚上看北极星也很容易被搞混。」

  季隽言早就听之前的向导斐科西说过在沙漠中迷路的可怕例子,沙漠的磁场会让指北针失灵乱跑,而沙漠地形不断的随风沙改变,就连经常出没沙漠的当地人也有迷路的时候。

  这些问题他不是不了解,但是他也不想就这样留下来等死,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俩已经从游击队的攻击中逃出来,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甚至在世卫组织的眼中,他根本已经失踪将近一个月之久,搞不好早就认定他已死,都为他举行过丧礼了呢!

  因此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来寻找他们俩。

  季隽言看着躺回身边的英格丽,替她拉起毯子盖好。「那么妳觉得呢?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想听听妳的想法,毕竟我们现在是生命共同体了,我不能霸道的替妳决定,我想跟妳商量出一个我们共同的决定。」

  英格丽沉默的思考着,她的帽子早就在遭到游击队俘虏时被弄掉了,原本整齐的马尾一整天被风吹得散乱纠结,几撮黑发干涩的贴在她的脸颊上,季隽言细心的帮她把头发拨开,用自己的袖子仔细的擦拭她脸上残留的血迹和污渍。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深陷沙漠中进退维谷,走是赴死,留下来也是等死,只是迟早的事。」她不是在说丧气话,因为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不过……」英格丽语带保留,语气不太肯定地道:「如果我没记错,方向也正确的话,也许我们会在往密索姆沙哈耶难民营的途中先经过一个埃塞俄比亚南端的小镇,如果到得了的话,也许我们就能撑过这一次的劫难。」

  「那妳的意思是,我们要赌一次,想办法走到妳说的那个小镇吗?」季隽言觉得只要能接近密索姆沙哈耶,拚着在沙漠中脱水而亡的机率,他也要赌看看。

  英格丽严肃的注视着季隽言的双眼,「如果我说要尽全力去试一个连我自己也没把握的事,你会怎么说?」

  「我会说好。这世间本来就没有绝对有把握的事,人生就是一场赌局,我宁可选择去尝试,最后答案揭晓,一翻两瞪眼,不是输就是赢,也省得去猜。」季隽言以同样认真的眼神回应对方,他不想坐以待毙。

  英格丽原本严肃的脸突然露出了笑容,她伸出手去握住季隽言的手,「那么从现在起,我们就是这趟沙漠求生旅途的伙伴了。」

  季隽言也回以同样的微笑,握紧对方的手,「没错!伙伴,请多多指教。」

  前途未卜的黑夜中,两个人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入眠,明天起,严酷艰辛的考验正在诡谲多变的沙漠地形中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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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热浪来袭,炙热的阳光穿透轻薄的布料,肆无忌惮的灼烧每一吋肌肤,地面就像刚达到沸点的滚水,阵阵热气伸出如火山熔浆蔓延般的手,准备猎捕往来其上的双足,将两人拖往极热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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