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九霄含笑道：“没事的，秋莲，你进来吧!我有话要告诉你。”也该说了，秋莲即将随他人宫，他该提醒她一些重要事情。
也许他暂时还不会有生命的危险，但秋莲与他不同，她可是个无辜女孩。
未来可测，人心却测不得，尤其是皇赢楚的心。
镑 撩 留
徐徐晚风，皇赢楚倚着窗口，闭目养神。
其实，到了这地步，他不得不佩服湛九霄的确是个有远见的人，光是今天的谈话，他即可得知他的思虑周详已到何种地步。
那时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叫湛九霄人宫，那么，必定会以他最亲近之人胁迫他就范，但在言谈间，湛九霄竟能巧妙地化险为夷，将情势逆转成对他有利的情况，自己还平白无故地奉送三个请求。
之前的情景慢慢涌回皇赢楚脑海，他低首猜测，也许湛九霄根本不认为他会被他杀，才敢对他言词如此放肆、大胆妄为。
又或者，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都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以致他才会无所顾忌?假若猜测正确，那在他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之前，就必须先下手杀了他，杜绝后患。
总之，他不会让任何人阻挡在他前面。
挡者——死路一条。
忽然间，先前吻湛九霄唇瓣的滋味再度令他扯出笑容，久久……
湛九霄的确是个男人，虽外表娇弱得像个女人，没什么男子气概。
他即使姿容端丽、举止秀气，也摆脱不掉那股与生俱来的沉稳气息与低沉的嗓音。这么像女人的男人，他是第一次碰见，也为他乱了心神，他的面容已深刻地烙印在他心上，令他有了些许失望。
现下他仍是他的臣子，暂时碰不得，但来日方长，不是吗?他有的是时间与他周旋、同他较劲。
不晓得湛九霄尝起来是怎生的滋味，会不会也与女人同样令他销魂呢?
莫名地，他竟有些期待。
拥抱男人，他非首例，却也不介意步上古人的后尘，因为有趣哪!
喀的一声，由屋顶传来，细微的声音几乎很难察觉。声音的方向是在他左上方，而下方正是湛九霄的房间。
眼底透着淡淡的兴味，终于换他瞧瞧费尽心力得来的臣子的应变能力了。
* * *
当屋顶上的声音响起后，湛九霄很快地坐起身子、穿戴好衣物，他摸索地下了床，落座于矮凳上，身子背向窗户，好整以暇地为自己斟杯茶，平静地等着他的客人上门。
该来的总会来，而且一来还是连续不断，有好就有坏……他叹息，该是自己的身份遭人妒忌了吧!
人未到，自己的名字就为自己带来祸事，看来，他的未来将因为皇赢楚而灾祸不断。
一阵凉风伴随细碎的声音进入屋内，湛九霄闻声立刻伸手点燃油灯，屋内顿时光明，闯入者也无所遁形。
脚步落地，显示来者有三人，无法对抗的湛九霄，唯有靠智取力敌。
“你们倒很准时I”他先声夺人。
三人面面相觑，刹那间不知所措。面对刺客，他们的猎物竟是如此冷静，而且还在喝茶呢!这怎不教他们意外。
三个蒙面人迅速分散包围湛九霄，为首者开口问道：“你是湛九霄吧?”
“除非你们认错人。”既知杀手也对自己的长不太清楚，湛九霄本该见机行事立即撇清，以免惨遭横祸，但想了想，．这么小的阵仗，九霄君岂有不应之理?
“那今天便是你的死期！”立在湛九霄身后的蒙面人道。
“可能吗?我都算得出你们出现的时机，还会傻傻地自投罗网?倒是你们，踏人对方的地盘，也不多调查一下就盲目地冲人。小兄弟们，性命可贵，犯不着一夜间全牺牲了，回头吧厂即便看不见，他也不愿有有血腥。
湛九霄出入意表地镇定，让三人不禁暗暗担忧。难不成他们真的事迹败露了，导致让对方有所防备?
周围仍是静悄悄地，没有其他的声音干扰，不像是有布下天罗地网的感觉。
“湛九霄，少在那里装神弄鬼，我们是今晚临时起意的，省了你那套!”其中一位蒙面者忽然说道。
“你们的身份背景我大概猜得出，正主子一不在，你们就捣乱了，不怕惹祸吗?”若非宫中派出来的杀手，怎会得知他们的行踪?所以湛九霄肯定他们三人是某个不希望他人宫的有心人士所派遣的。
湛九霄状似优闲，瞧不出任何惊诧害怕的异样，面对这样的情况，三人也不得不小心了，尤其当湛九霄说出“正主子”时，也让他们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面对湛九霄的不可测，也难怪他们会害怕。
“废话少说，多说一个字，我们也不会留你的命，受死吧!”怕归怕，上头的命令，他们仍得照办。
“是吗?你们真相信动得了我?”劝说无用，接下来就非他的事了。
“凭你也敌得过我们三人?”
三人高举锋利的刀子，眼看就要砍到湛九霄的身体了，倏地，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震惊了屋内所有人。
“动他，以死作陪。”伴着低沉有力的声音加入，立在门边的正是皇赢楚。他的眼神闪着危险的精光，十足地骇人。
三人一见是皇赢楚，反应相当迅速，几乎是同时纵身跳出窗户，也放弃取走湛九霄的命。
房内在转瞬间恢复平静，危机过去，湛九霄起身拱手道谢。
“多谢二皇子!”
皇赢楚慢步进入房内，无声无息地靠近湛九霄的身边，“你很聪明。”
这是皇赢楚第一次称赞他，让湛九霄觉得受宠若惊。
“你很懂得控制人心，也懂得利用别人哪！”皇赢楚的眼神紧紧锁住湛九霄。
“请二皇子切勿见怪，这是九霄得以保命的方法，若非如此，恐怕九霄此时早死于这场‘测试’中。”避开皇赢楚的目光，湛九霄刻意地强调“测试”两字。他不信那一点声响会惊动不了皇赢楚，想必这该是他给自己的难题。
“我瞧你倒是游刃有余、态度从容。”在门外多时，没想到先动气的竟是自己!皇赢楚讽刺地道。
湛九霄叹口气，“不，九霄的确是走投无路。”
“是吗?你不是算好我绝对会出面救你吗?”无端让人给利用，他觉得很不是滋味。
“九霄未曾有过这念头，福祸由己，自己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过，在还没为二皇子立下功劳前，实在不应提早送命，这样的幸运也许正是上天怜爱九霄的忠心，让九霄得以继续存活的理由。”
“哼!少在那儿奉承了，你——我大致能摸清，别净说些心口不一的话，那只会让我对你的评价更低，人宫后，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厂自他们一出隐山，就察觉有人跟踪，会是谁派来的，他内心有数。
“是，九霄自会小心谨慎。”新主子的性情反复无常，他可得好好应对，省得不小心又惹怒他。
“记着，别阳奉阴违。”皇赢楚警告。
察觉不到李将丞的气息，湛九霄赶忙道：“还请二皇子放过刚才那三人，他们只不过是受人使指，没必要连性命一块儿赔上。”他从来就不忍见人因他而死。
“我鞭长莫及啊!”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胆敢动他的人，命绝不长久。
皇赢楚没有放人的打算，让湛九霄心急如焚，连声音都变得紧张，“二皇子，那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请看九霄的薄面上，放过他们吧!”
皇赢楚眯起眼，因为湛九霄的一席话，情绪又转好，“你的面子是有多大呢?”他等着他游说自己。
湛九霄一时微愣，答不上话，于是沉默了下来。
望着他面色凝重，皇赢楚淡淡地说：“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但我做事向来会要求同等的报酬：而你没有身份，也无任何功绩……假使你愿意给我一项承诺，那我会考虑。”
能付出什么样的同等报酬，他了然于心。轻轻叹了口气，湛九霄提起衣摆，双膝跪地道：
“我湛九霄，发誓把生命交由二皇子，除非死，否则今生今世绝不背弃。”对他来说，这样的承诺实在是过于沉重。
皇赢楚的手勾起他的下巴，俯身看他。
“你的命是我的了?”
“二皇子有权决定九霄的生死。”皇赢楚的强势，令他别无他法。
“连你的心我也要。”皇赢楚狠狠地又逼近一步，不让湛九霄有任何退路，他要的就是绝对的付出，不可有贰心，他可不想多分心力来注意他。
湛九霄顿了会儿，才咬着牙含恨地说：“九霄保证绝无贰心，二皇子尽管放心。”
“别恨我，这是你的命。”
“九霄不敢。”
“很好，那三人的命是你的了。”听到令他满意的答复，皇赢楚松手得意地离开。
仅剩湛九霄仍跪在地上，案上油灯还亮着，不过他心底的那盏明灯却已渐渐暗了。
连他的未来亦是……
* * *
幽暗的黑……
深暗得见不着半点光，那是一条他走不尽的路，分不清东西南北，身后是一群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他只能慌张地往反方向奔跑，不停地跑!以期望能找到出口。
重重地喘着气，他丝毫不敢停地拼命往前跑，可无论他跑了多久，那一条路始终见不到尽头。
明知是梦，他却醒不过来，即使在梦里，他也晓得自己在做梦。一个接着一个的诡异之梦让他害怕，但总是醒不过来，非得等到天色泛白，那些丑陋的东西才肯放过他，所以他一直受着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倏地，一点白色之光在离他不远处亮起，他心一喜，奔跑得更加快速……
天未亮湛九霄就醒了，因为隔壁传来阵阵的呻吟。他叹口气，本不想搭理，却不忍皇赢楚如此痛苦，虽不知他怎么了，他仍是摸索地来到他房里。
凭着他的声音，他确定是皇赢楚是躺在床上，“是不舒服吗?”他猜测，然后上前，想听他在说什么，不过只听见他痛苦地哼着。
他的手探向皇赢楚的额头，发现他沁出一头冷汗，湛九霄心一惊，“怎会如此?”接着，他试着握住皇赢楚的手，轻声唤着他：“二皇子?”
人总是要醒了才能让他问问题的。
抓住那点光明，皇赢楚缓缓由恶梦中醒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窗口的微弱月光让他明白尚未天亮，那他又是怎么醒的?
湛九霄蹙眉的神情，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他吗?
他起身问：“是你救了我吗?”将他由痛苦的深渊中救起。
湛九霄淡笑，“九霄还没这么厉害，什么都没做就救了一个人，二皇子高估九霄了。敢问二皇子，你是否身体不适?”
皇赢楚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是这样的……”湛九霄不厌其烦地解释。
皇赢楚听了后却冷冷地表示：“我没事。”
“可……”湛九霄还想说，却在感受到皇赢楚散发出的一股寒气后住口，他可不想一天惹上他三次，那无疑是自找罪受，“既然二皇子无事，九霄就先行回房了。”回房继续呆坐，因为醒了之后他就不可能再入睡。
皇赢楚没有答腔。
“还请二皇子放开九霄的手。”湛九霄讷讷地说。
皇赢楚一低头，就瞧见自己的手一直握着他，他立即放开他，“别走了，陪着我。”快天亮了，他也不想再睡，怕又梦到鬼魅。
“遵命。”陪个人总比呆愣好。
皇赢楚正想说话时，又教湛九霄为他细心拭汗的举动讶异住。
“这样就比较不会着凉了。”湛九霄温柔地笑着，丝毫未察觉自己举动有异。
“你——”
“怎么了?”湛九霄以为他又不舒服。
“没……”
他明明就不喜欢有人过分地关心他，因为他不需要，可是，湛九霄的关怀是那么自然、那么真诚，他舍不得拒绝啊!
第四章
天青色的面纱，掩盖住了湛九霄的面孔。
一人大兴，他便是以这模样示人。看不见的双眼再加上这样的隔阂，他是真的与世隔绝。
回到恕庭宫，李将丞立即消失踪影，皇赢楚则亲自领着两人到专为他们准备的寝房。
脚步声纷乱杂沓，伴随着老者的声音渐渐靠近，“二皇子回宫，臣没来迎接，失敬了。”侯宓低着头，眼角的余光还不时地瞟向戴着面纱的湛九霄和秋莲，梭巡了会儿，他将注意力全放在湛九霄身上。
皇赢楚一抬手，阴冷地说：“我才刚回宫，你就得到消息，不错嘛I效率挺高的。”
表面上称赞的话，侯宓心底自是明白皇赢楚所指为何，于是他头更低了。“是城内太监提早通知臣。二皇子刚回宫，想必也累了，臣已遣人去准备热水，您随时都可沐浴，御厨也已备好热食候着。”
“这么能干，那我还要别人做什么?你一个人全包办不就成了。”皇赢楚非但不接受侯宓的好意，还故意刁难他。
一旁的湛九霄隐约感受到皇赢楚的言下之意。他不懂，有这么善体人意的臣子，皇赢楚竟还要百般刁难，难不成他以此为乐?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听到皇赢楚这么说，侯宓的头几乎要碰地了。“臣只是希望二皇子能够更轻松罢了，绝无取代他人的妄想，请二皇子原谅臣的冒失，臣定不会再犯了。”一个不小心，项上人头就会移位，侯宓好生伺候着阴晴不定的皇赢楚。
“够了!你叫什么名字?”皇赢楚随便点了侯宓身后的小太监问。
被点召的小太监，低头嗫嚅道：“回禀二皇子，奴婢是……”面对喜怒无常的主子，小太监不禁紧张地答不出话。
侯宓机警地代替小太监回答：“启禀二皇子，他是小招子，是太监总管刚送来不久的新人。”
“你带他们俩去寝房内安置，从今天开始，你就专心服侍他们，其他的杂事就甭理了。”他要的就是新人，因为新人好控制。
“是，奴婢遵旨。请二位随小招子走。”二皇子的贵客，一个小小的太监根本不敢怠慢，几乎要将他们当成主子的分身。
待一行人走远，侯宓才调回视线，准备探探皇赢楚的想法，好拟定未来方针。“二皇子，那位就是……九霄君吗?”既然派出去的杀手无用，那他可得靠自己解决。
皇赢楚面无表情地问：“是谁将我的行踪泄露出去的?”声音听似干板慵懒，却隐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侯宓很清楚皇赢楚的声音愈慵懒就表示他心情愈不佳，若不好好安抚，只怕会有人成了无辜的牺牲品，而自己绝对是第一个。
“这……臣绝没让人泄露出去，路上发生何事?”在皇赢楚回来前，他就准备好来个一问三不知，打死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