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一直清楚他是谁,只是没有证据。”他没有再逼她,只是义正辞严。“你叫我引他到后山,因为那里是唯一的生门。你给了他机会收手,他却自己放弃了。你拿命去赌,争取让我安然离去的时间,这无疑是背叛他。对我而言,这就够了。青烟,不论是对他或是对我,你做的已经够了。”
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将陆青烟长久以来所受的委屈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她心里充塞着满满的情绪,却说不出那是什么,一瞬间,水眸中氤氲着难得的脆弱,直勾勾望着他,仿佛想寻求什么慰藉。
即使再怎么拥有自制力,此刻怕也不得不瓦解;霍季云双手收紧,低下头就想汲取她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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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的娇躯有些颤抖,抓着他袖子的手显得那么无助,陆青烟看着他越靠越近的脸,居然动也动不了,对于将要发生的事,眼中微微现出惶然。
谁料,霍季云的唇只是轻轻擦过她的,而后就放开了她,往她身后枕头倒下,还顺便拉来一旁的锦被,一副趴着安寝的样子。
只是一个小小的触碰,若有似无的吻,却瞬间麻痹了她的意志,她怔怔望着他浓密的头发、坚实的背,久久无法回神。
叩、叩。敲门声传来,陆青烟随即强自镇定心神,转念突然想到什么似,嫣红的玉容霎时泛起薄怒,恶意地在他伤口未愈的背上打了一下。
被里的人吃痛一动,却没有出声,陆青烟了然瞪了被团一眼。
远远地,他就能听出外头有人来,而方才她进门时都走到他身边了,他还故意认她做春儿,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分明是有意想让她吃醋!
吃醋……怎么连她自己都这么想了?她忍不住又赏了他一下。
叩、叩、叩……这次的敲门声大了些,外头的人也出声了。
“霄儿?青烟?”
“爹,进来吧。”坐在床沿,她敛下脸色,低声回应。
陆可久开门进来,表情看不出怀抱着什么想法,直直走到床边,盯着趴在床上的霍季云。
“霄儿?”他试探性地叫了声。
“爹,晏霄他……才刚歇下,有什么事情吗?”知道他装死的用意,她帮被窝里的人问。
“听大夫说,他几道刀伤伤可见骨,还发了高烧,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休息休想下床。”他叹口气,眼里却露出精光。“真的有这么严重吗o。”
有吗?陆青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霍季云的安排,便顺水推舟回道:“是满严重的,方才女儿进来,他还弄不清楚我是谁呢。”语毕,马上感到被窝里的手轻捏了她一下。
“是吗?”陆可久忽然扬起一阵狞笑,倏地向床上的霍季云劈去一掌,掌风凌厉,引起陆青烟一声惊叫。
“爹!”她根本来不及阻挡,直觉反应地压在霍季云身上。
掌风到了锦被前霍然停止,惊出她一身冷汗。陆可久眯起眼审视她,又看向那团毫无反应、隆起的棉被,语带讥诮地冷笑。“你倒是挺护着他。不过,这也证明了他真的不省人事。”
“爹,你为什么……”
扬手止住了她的问题,陆可久抛去一个眼神,无言踱出室内至中庭,须臾,陆青烟跟在他身后来到。
“爹,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杀手?”眼眸黯淡地凝视着自己的父亲,她心中有无限怅然。“林场前那个带头的黑衣人,是你吧?”不愿在霍季云
面前说的话,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哼,要不是你冒出来坏事,我早就宰了那个小子。”他不屑轻哼。
“你不是要我诱惑他成亲吗?爹,如果……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你是不是能够放过他?”其实也可以说是藉此让晏霄放过陆可久。陆青烟苦口婆心劝告,希望能破除父亲的愚念。
“当初我要你做你不做,现在已经太迟了。晏霄若是继续查帐,难保不出问题,因为那是以让我身败名裂,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爹真要如此执迷不悟吗?”她有些异想天开地说;“不如,账册的事你好好跟他认错,我帮你向他求情,他应该会卖我一点面子……暗杀的事,我们就不再提起,这样你至少还能全身而退……”
“做梦!你以为承认了那些事情,我还能在临水堡有什么出头!”他质疑,这女儿是被晏霄迷昏了脑袋吗?“而且,这小子出乎意料的散漫,简直不像个少主,他能作什么主?”望向少堡主房内的眼光,透着深思。
陆青烟沉默了下来。父亲中毒已深,她若再吐出一个劝告的字句也只是自取其辱。
见她软化了些,陆可久沉下脸,厉声问道;“青烟,你还认不认我是你父亲?”
“当然。爹,你是女儿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毫不犹豫,急切地回答。
“那好,这一次,我要你帮我一件事。”他勾唇冷笑,用眼神威胁她务必答应。“我要你……取得堡主的令玺。”
“你要那个做什么?”她不敢相信地问。
“令玺号令全堡,以及数百秘密武士,若能得到这权力,晏霄顿失依靠,晏祷也无力抵抗,我马上就可以扳倒他们。临水堡要是让这无用的小子或那只会败家的老家伙带领,不出半年就完蛋了,不如由我来掌管,还比较能保住这片产业。”
“这种事我怎么能答应你……”
“呸!”陆可久怒极,抬高手便想挥去一巴掌,就在这一刻,少主房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还传来一声模糊的叫唤,恰恰好在他挥下去的前一瞬让他顿住,令他悻悻然收手。
“总之,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撂下一句狠话,陆可久转身欲走,似是吃定了她会屈服。
“爹,能让青烟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她叫住他,因他的话内心激荡不已。到底是权势重要,还是她这个唯一的女儿重要?“夜袭那天,在后山伐木场上,你是不是……真的会对我挥刀?”
陆可久停了下脚步,犹豫了下才沉声答道;“如果你不碍我的事,我不会杀你。”而后再不回头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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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内,霍季云仍背对着门趴在床上,棉被也盖得好好的,就像真的病得奄奄一息,陷入沉睡之中。
她走到床沿,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微叹口气,掀起被褥帮他继续上药。
方才因为他的一些“激烈”动作,有些伤口又扯裂了,她轻轻地替他擦去血迹,敷上新药,再包扎妥当,而后,回过身想要离去。
床上的他忽然拉住她的手,无预警地坐起,直往她脸上打量。
她无奈地被拉了回去,坐在床沿。“你看什么呢?”
“真可惜。被那老头。……呃不,被你老爹打断了好事。”他摇头直叹,又眼露精光地偎过去。“要不,我们重来一次?”
陆青烟没有回避他的亲近,只不自在地别过头,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热。
他又靠近她些,直到确定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蛋儿没事,才有些不满地道;“幸好。刚才你老爹如果敢打你一下,我一定会揍得连他女儿都不认识他。”
这算是在替她出头吗?知道他只是想逗她开心,她配合地因这句义愤填膺的话而莞尔。“你全都听到了吧?”
他点头,等着她的下文。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被分派了什么工作。”她丝毫不介怀他的反应,淡淡地瞟他一眼。“藏好你的令玺吧,说不定明天就被我偷走了。”
“你舍不得我的。”他冲着她不大自在的表情十分笃定地笑。“方才你压在我身上挡那一掌,我可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你可以试试看。”娇容肃起,死不承认他说的话。
他无所谓的一摊手,就这么大刺刺地在她面前躺下,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眼里带着笑意与她对视。那双蒙眬的美目中,夹带着踌躇与轻愁,他直直看了许久,才摇头晃脑地轻笑。“你真的不适合待在这个地方。”
她轻扬唇角,带着勉强。他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她无欲无贪,只求一隅安身,自信可以适合任何地方——是这个地方,变得让她不适合了。
“叔叔威胁你,舅舅也威胁你,除了背叛我,你似乎没有别条路。”
他又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像是不经意地问道:“青烟,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父亲和我之间做个选择,你会怎么做?”
他叫她青烟啊……她垂下眼睑,咀嚼他话中的深意,而后像是离题般问:“古谚有云:虎毒不食子,不是吗?”
他瞬间明白她的话意。这样的回答无疑是逃避现实,然硬要她去面对,着实有些残酷。“有时,人是比虎还凶猛的。”暗示般提点她,总有一天要面临无情的抉择。
深吸口气,她连个招呼都没打,举步欲离开房内。
“青烟。”他唤住她,语气中带着浓浓不舍。
“别逼我。”她没有回头,止住他所有的挽留及安慰的话。“这件事,不是二选一这么简单的。”
就这样,霍季云只能眼睁睁目送佳人纤细的背影远去,直到她留下的
香气淡下,一直蛰伏窗外的人影才推门而入。
“她……和以前给人的印象不大一样。”刚进来的齐洛飞一脸思索地望着门外。
“以前的她和现在的她,都不是真正的她。”霍季云摇头,斜眼瞄了瞄他。“你们临水堡的水,只会浇死一朵好花。”
“你又认识真正的她了?”齐洛飞挑眉。
霍季云神秘地直笑。“至少比你们了解的多一些。”
因他这句话一愣,齐洛飞皱起眉头。“你和她走得太近了。”
“那又如何?反正对你和晏霄而言,她是陆可久的女儿,是‘敌方的人马’我接近她探听些消息有何不可?”
“你的目的可不只这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浪荡子不知背着他和陆青烟厮混了多久。
“小飞子,难道你真的觉得,她嫁给了晏霄,两个人就会幸福吗?”
横卧在床上,他用手支起头,懒懒散散地摊在床上,但问题却十分尖锐。
齐洛飞发现自己竟答不上来。过去陆青烟在堡中见到人顶多只是微笑,也不多话,晏霄更是甚少搭理她;但自霍季云来了之后,她的情绪变多了,会羞会恼,也开始展露了她的个性……这些反应,若她嫁给了晏霄,是否就永远被埋没了?
“我要她。”看出齐洛飞的迟疑,霍季云笑嘻嘻地声明。
额间锁得更紧,几乎要滴出水来。齐洛飞惊觉自己居然对他的话有了刹那的犹豫。若是以前,他定会因这句话而毫不考虑地截断他与陆青烟的所有往来,但……
“她是少堡主的未婚妻,你不可有逾矩行为。”他定定心神,仍是忠心护主。
“晏霄会在乎哪个男人碰了她?会在乎她有什么损伤?”见着齐洛飞陷入深深的自我矛盾,他更讽刺地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小飞子。”
像要证明什么一般,他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容。“陆可久要她偷令玺,你认为她会怎么做呢?”
蹙眉思索了许久,齐洛飞才不大肯定地答道;“她一向孝顺,无论是对堡主或是对舅爷,所以她的行动很难揣测……”
“不,其实她很好懂的。”他的笑容益发灿烂。这游戏越来越好玩了。“她的行动,绝对会出乎你意料之外。”
第六章
临水堡少主的伤势一直未能痊愈,甚至引起并发症,高烧不退了好几天。这阵子临水堡的生意越趋低调,比起前阵子堡主刚过世时还要糟,这种情形引起外界一阵讨论及恐慌。
行商的怕他们钱庄倒了,做买卖的怕他们漕运停摆,北方的各大商家都担心无人运货、无处借钱周转。临水堡在北方本就是一踏步就会震动半个天下的地位,现在堡主及少堡主接连出现状况,人人都怕极了。
当然,也有希望从中得利的同行虎视眈眈;过去整个北方被垄断的情况或许会因此而有了转机,若能打破这个局面,除去了老虎,猴子自然就能称大王了。
为了解决这一堆衍生出来的问题,晏祷特地带了个人来见卧伤在床的晏霄。这人自称李老板,是个文质彬彬、出口成章的中年文士,身着深灰色长褂,风采翩翩。
“霄儿,你身子撑得住吗?”晏祷故作关心地开口询问,眼前的霍季云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连拿碗的力气都没有,还得靠身旁的齐洛飞喂药。
霍季云急咳了几声,无神的双眼好不容易聚焦在来人身上,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谢……谢谢叔叔关心,我……还好。”
“怎么会伤成这样呢?依你习艺十几载的武功,应当不致落得如此重伤才对。”锐利的眼光左右审视,似是想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我……太过大意了……咳咳咳……”他低下头咳嗽,恰巧避过正面迎视。
“唉,瞧你脸色差成这样。要不,让李老板帮你看看,他除了在南方生意做得大,也擅长歧黄之术。”晏祷递了个眼神给身旁的人,李老板立即趋上前去。
锵!齐洛飞突然拔剑出鞘,挡在霍季云身前,不让来人越雷池一步。
霍季云心中暗笑,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洛飞,不得无礼。”表面上看起来他似乎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又无力为之,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勉强。
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天知道他的僵硬勉强,全是因为齐洛飞在他脸上扑上太厚的白粉。这下他终于体会到,为什么百花楼里那些花娘全都笑得假假的。
明白只要再进一步,齐洛飞那把剑肯定会毫不迟疑地挥过来,于是李老板退了回去,换了个方式道;“在不见少堡主气色不佳,气血淤塞,双目无神,或许让在下看看少堡主喝的药,增加几味药材会比较好。”
说完,手就要伸向矮几上才喝一半的药。霍季云与齐洛飞暗地里对视一眼,突然前者大喊一声,抚住心口直喊疼,后者则忙着趋前探望,恰好挡住李老板的手。
“霄儿,没事吧?”晏祷见状皱眉,李老板被挡住,只好讪讪收手。
“没事……我……还好。”还好那酸儒没真的碰到那碗“药”,否则他霍大公子今天可就要穿帮了。
“你不是背疼?怎么捧着胸口?”晏祷眯起眼怀疑地道。
“大夫说……我的病……深入肺腑……所以……前后都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