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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妆 page 15 作者:凉玥

  上官凌将银叶小心收入腰袋之中。“我姊姊是很严格的。”

  “姊姊?”阙若煦诧异道:“阙璎珞?”

  上官凌摇首更正,“上官羽。”

  “不,你不可能姓上官。”阙若煦坚定的反驳。

  “我不可能姓上官?”上官凌好笑的看着她严肃的模样。“那我是应该姓什么?”

  “你应该姓阙,阙若煦。”阙若煦一字一句道出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语。“真正的阙若煦!”见上官凌当她在说笑话的表情,她苦涩的撇唇,“你不信?”

  心里不如表面平静的上官凌大摇着头,“不信。”

  “是吗?”阙若煦一笑,起身走向挂在墙上其中一幅画像,注视半晌,才再看向上宫凌等待的眸子。“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上宫凌活动着手腕,不想让阙若煦看出自己的情绪。

  “我们两人的外貌简直是一模一样。”

  “世界上没血缘而相像的人并不在少数。”这做不了什么证据。

  “你是在自欺。”多可笑!她一心想取而代之的身分,正主儿却弃若敝屣。

  “你为何硬要说服我是阙若煦?”只要长得像就可以当啦?上官凌兀自地推拿着被麻绳捆出淤伤的手腕。“你难道不是阙若煦?”

  “我是?”阙若煦讥讽地大笑,更为自己心底渴切的期盼感到悲哀。是的,她多么希望她是,若上官凌没有出现,若上官凌真是个男人,她可以永远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中。

  “你义父沐天云能为你证明,不是吗?”那个言之凿凿的沐天云不是将她的一切合理的解释吗?

  慢着,合理?上官凌猛然抬首,清清楚楚的看见阙若煦脸上未及收拾的酸楚。

  滚烫的泪水滑落芙颊,阙若煦苦笑。“我只是学习一个千金大小姐应有的知识和礼仪,是义父找来的替身。”

  上官凌皱眉,沐天云将一个无辜的女子卷入他的计算之中,究竟是为什么?

  “我出生于京城邻县的农户,家贫养不起太多的孩子,又遇上连年大旱,为了活命,八岁那年,爹娘将我卖入京城中第一妓坊‘春风满月楼’。”阙若煦平静的叙述在乱世常见的故事,叙述着身为女子的悲哀。

  “为了不要成为只能出卖身体的低阶妓女,我努力的跟着鸨嬷嬷延请的落魄书生习字、作诗、吟诗,弈棋,跟着教坊中的女子学习舞蹈、音律,学习如何魅惑男人,除此之外的时间,便是在各个姊姊房中打杂。”

  “你不会不平、不会想逃吗?”上官凌忍不住问道。

  “不平?逃走?”阙若煦不屑地重复她过于天真的问题。“你不知道饥饿到快死的滋味吧?你不知道连年天灾造成的恐慌吧?你不知道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的感觉吧?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只要有能活下去的机会,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能咬牙撑过!”

  “你说得对,我很抱歉。”上官凌无法反驳,过往她帮不上忙,也无权置喙。

  意外于她坦率的道歉,阙若煦缓下表情。“在‘春风满月楼’待了一年,就算受人欺负也只能认命,几乎要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过下去时,我遇上了义父。”

  上官凌表情怪怪的问:“沐天云?”她知道古时候的男子上妓院不一定是为嫖妓,可能是附庸风雅、可能是为谈生意、可能是……身为商学院的学生,当然知道最基本的供需法则,只是她对男人上妓院仍是不太能接受就是了。

  阙若煦眼中有着遥想。“那时,我被诬赖偷了其中一位花娘的私房钱,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时,义父救了我,并为我赎了身,给我新的生活、新的名字,新的归属之处。”

  “你不怕他对你另有所图吗?”沐天云居然利用一个苦命女子,太过分了!

  “我不在乎!”阙若煦摇首。“从义父救我的那一刻起,他便是我的天,我的一切,只要是他所言,即使要我自行了断性命都毫无怨言。”

  “你该在乎的,这是你的人生,不是他的啊。”上官凌看着那双执着的美目,蓦然明白了沐天云在阙若煦心中的地位,那双眼中赤裸裸燃烧的是爱慕和痴恋的火焰啊。

  “若煦小姐……”

  上官凌伸出食指摇了摇,“我是上官凌。”

  “你还不明白?”对于她的固执,阙若煦没好气。

  她的笃定让上官凌有些好笑。“就算你不是阙若煦,不代表和你肖似的我就是吧。”

  “你是,因为段风在你身边。”

  “笑话!凭什么段风在我身边我就是阙若煦——”乍然明白她说的是“段风”而不是“风隐岚”,上官凌骤感不妙地瞄向阙若煦平静的神色,“你说……‘段风’?”

  阙若煦扬唇笑了,“风隐岚便是段风,而在亟欲复仇的段风身边的你,定是阙若煦无疑。”

  因为段风在她身边,所以她才是真正的阙若煦?奇怪的逻辑让上官凌失笑。不想向她解说两人相识的经过,她在乎的只有一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与段风入庄前。”

  这么早?敢情大家都在演戏?

  “沐天云告诉你的?”不抱希望地问了句废话,见阙若煦点头,上官凌绕着室内踱步。“复仇是什么意思?”

  她的不知情令阙若煦讶异。“义父便是十二年前阙家灭门血案的主谋,你说,明知此事的段风找上他还会是为了何事?”

  一团乱的事实让上官凌理不清。“他既然知道风隐岚就是段风,那么他一定知道段风有意对他不利,既是如此,又为何要让我们入庄?”

  “你是在明知故问吗?”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在这当口变呆?“一可永绝后患,二可得到他心爱女子的女儿。”

  “这么变态?”段风就光明磊落多了,就算知道沐天云认得他,依旧以真面目示人,嗯,太夸赞他了,搞不好是因为段风太笨,所以忘了伪装,不然就是……他笃定沐天云逃不出他手刀仇人的决心。

  慢着——

  “你义父心爱女子的女儿?!”上官凌蓦然想起沐天云说到他心上人时的神情,身子一寸一寸的冷起来,

  “你不知道吗?就是‘阙若煦’啊。”阙若煦似笑非笑的指指两人。

  “果然是变态!”上官凌啐道。那个中年欧吉桑的心眼还真不是普通的坏,难怪之前不断找机会与她相处,还让义女来确认她的性别,她从第一眼起就对他没来由的厌恶……

  这纠缠的陈年旧事,就是姥姥口中她的天命吗?

  “你为何抓我?又为何告诉我这些?”上官凌不认为全盘托出的阙若煦没有私心。

  “义父要擒住你,不让你坏了他的兴致。”还有……她要为自己的爱情做最后一搏。

  上官凌暗叫不好,沐天云抓她只怕是要收网了……段风有危险!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将房门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两旁散布着十多扇门。

  她心急地推开最近的一扇门,门后是摆饰华丽的房间,连试了好几扇门都是一样的结果,上官凌转首看向始终优雅跟在她身后的阙若煦,“大门在哪?”

  阙若煦摇首,“我不可能放你出去的。”

  “是吗?”上官凌将指节按得格格作响,再接再厉的推开其他的门扇。“我自己找!”

  “你找不着的。”阙若煦劝她别白费功夫,

  将所有门扇打开看过一遍后,一无所获的上官凌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抱怨,“没事做那么多房间做什么?耍人啊!”没一间是出口,很呕。

  阙若煦蹲在她身边,看着上官凌灵动的表情,暗暗叹气,这就是义父喜爱的模样吗?

  “想知道这些房间是做什么用的吗?”

  上官凌妙眸一转,对玩谜底大公开游戏的阙若煦扮了个鬼脸。“并不想。”

  根本不需要阙若煦解说,除了她醒来的那个房间外,每个房间皆布置得极其俗丽,并且大剌剌地挂着秘戏图,床头摆着一看便知何用的特殊用具,不用想便可知道这些房间是沐天云进行一些秘密交易的招待处。

  深吸口气,上官凌一跃起身,握拳道:“一定有我没发现的机关,好,再找一次。”

  阙若煦闲闲地再次跟在四处敲敲打打的上官凌身后,淡声道:“我虽然不能放你出去,但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除了用以隔间的墙外竟都是实心的,忙得一无所获的上官凌不禁有些泄气。

  “义父最心爱的女人。”

  *

  “风公子,为何如此着急?找人吗?”

  遍寻不着上官凌,一夜未眠,焦急难当的段风听到凉凉的问话声,面无表情的回首,看向满面笑意的沐天云,静待他别有深意的下文。

  “找上官凌?”沐天云缓缓打开折扇,抚须笑道:“想知道她上哪去了吗?”

  “她在哪里?”瞧沐天云得意的模样便知是他将上官凌藏了起来。想到伊人在他手上,段风倏地收紧双拳。

  “不告诉你,你又能耐我何?”将段风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沐天云挺有玩弄的兴致。

  段风闻言俊眸一眯,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杀气。

  “如此容易激动,不行喔。”沐天云懒懒的挑拨。“你还真没变哪,段家少主,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托您的福,不差。”对沐天云认得他的事实段风不感意外,既然对方收起了作戏的把戏,段风似笑非笑的朝他一拱手,讥讽道:“沐庄主真是好记性。”

  沐天云大笑,以扇柄轻敲自己的脑袋,“毕竟能让我兜在心上的没几人。”

  “兜在心上的,只怕皆是沐庄主的心头大患吧,如此说来,段某真是荣幸,”指了指沐天云身后,段风嘲讽道:“沐庄主,你看不见身后那些如影随形的冤魂吗?”

  沐天云鼓掌大笑。“段少主真是风趣,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沐某做事从不留余地,那些沐某身后的人恐怕只是段少主的幻觉罢了。”

  第8章(2)

  “幻觉吗?”段风状似苦脑的搔首,剑眉一挑,“送你去和他们来个相见欢,如何?”

  “真令人伤心啊!”沐天云装模作样的捧着心。“没想到段少主如此地厌恶沐某。”

  “厌恶?”段风冷笑。“沐天云,你可真懂得抬举自己哪。”

  “想杀我?”沐天云收了折扇,敛去悠哉的神情。“不怕你最是疼爱的阙若煦伤心?再者,天下人会如何看你?今非昔彼,你要手刃的仇人,是京城的第一善人!”

  “少跟我攀亲带故,天下人的看法与我无关,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决定。”段风像只优雅的猎豹,无声地一步步朝他等待已久的猎物迈进。

  “杀了我,永远别想见上官凌喽。”沐天云不慌不忙的举出足以令段风心乱的人。

  即使心头因此而有丝毫晃动,段风神色未变,脚步也丝毫未停。“不劳你费心!”

  “你真以为我会毫无防备的来见你?”沐天云笑他太天真。

  “我对你从不抱任何期望。”段风扬唇凉笑,“谁都挡不住我,今日我定要取你性命,祭我老父及阙家两百余条人命。”他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一剑直取沐天云的胸口。

  破空而来的数片银叶将段风的剑锋打偏,一个黑衣劲装男子挡在沐天云身前。

  对这道身影,段风并不陌生,是沐天云的贴身护卫。

  拾起钉入泥地的银叶,拍去尘土收入怀中,段风对自己此时仍记得上官凌的叮咛很是好笑。

  思及上官凌时不经易显露的柔情在抬首看向来人时已消失无踪,软剑一挥,凌厉的剑气将不远的大树劈成两段,利目瞪向抛下对峙的两人转身离去的沐天云,咬牙问向挡路的黑衣男子:“为糊口而舍命,值得吗?”

  黑衣男子朝倒向他的大树一击掌,大树竟改变方向往段风所处之处倾倒。“得人钱财,为人消灾。”

  段风瞬间拔地而起,软剑灵动地在树干上飞舞,银光锐利地划过树身,就听他大喝一声,树干被分为无数块,再次飞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足下一顿,拔地而起,俐落地闪过击向他的木块,脸上勾起一抹兴味的笑,“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

  *

  上官凌瞠目结舌地看着阙若煦转动走道上的灯座,随着一声轰隆巨响,走道中央的地板缓缓移开,出现一条往地下的地道。

  机关……居然近在眼前!上官凌无语问苍天,捂着胸,目光直瞪着黑漆漆的地道,她刚才忙了半天是所谓何来啊……

  “走吧。”点了盏烛火交给上官凌,阙若煦率先走入地道中。

  反正留下来恐怕也没其他的发现,耸耸肩,上官凌亦跟着钻入地道。

  待上官凌跟上后,阙若煦扳动石墙上雕刻着石兽的把手,地板又缓缓回归原处。

  “哇!”上官凌拿近烛火,观察雕工极精细的石兽,单手使劲一扳,竟无法使它移动分毫,想必要开启地道应有其他的机关。“这地道有多少机关啊?”

  “不少。”见她的注意力被地道两侧石壁上斑斓的彩画吸引,阙若煦提醒她,“你最好跟紧点,”

  “为什么?”上官凌应得有些漫不经心,石壁与彩画有接合的痕迹,这些壁画很明显是从别处移来此处嵌上的,画中所绘的是她刚才在那间石室看到挂在墙上的画作中的女子,不同于之前那几幅画作的含悲带愁,这些彩画中的女子笑意盈然,一副非常幸福的模样。

  “迷失了恐怕再也出不去。”见她着迷的直瞧着壁画,阙若煦淡淡提醒。

  “喔。”上官凌根本有听没有进。

  除了头几幅是女子单独入画,大部分的画中除了女子之外,还包括了两个小女孩,她们的长相与女子十分神似,壁画的场景除了室外也有室内,似乎是将女子的生活入画;唯一一幅全家福是两个小女孩在草地上玩耍,女子甜蜜地依偎在一名男子怀中,但男子的面容模糊,似乎遭人强力刨去……

  液体的冰凉让上官凌从画中回神,惊讶地抚上自己的面颊,她竟泪流满面?!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坠落,怎么止也止不住。

  为什么?这一家和乐的画作为何令她心底涌起强烈的伤心与愤怒?

  察觉到上官凌的异样,阙若煦芙面一沉,以指尖刮划着画中的女人。“她,便是我义父心爱的女人。”

  “她?”上官凌一愣,指尖抚上画中的美人。”

  “苏如意,名动一时的京城第一美人,十七岁那年下嫁京城首富阙皓初,育有二女。”

  “那她……”

  “你想问十二年前的阙家灭门血案?”阙若煦将抚摸画中人的手抽离。“没错。”

  “但你说……咱们要去见你义父最心爱的女人?”上官凌莫名地起了一身寒颤。

  阙若煦转身,往黑暗的地道行去。

  “她没死吗?”上官凌追上,心跳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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