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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富贵(下) page 5 作者:殷子期

  我怕选择,怕责任,我的生命之中没有胆量担当。

  选择的权力,就全部交给花潜吧,他的肩膀比我坚强,他的手臂比我更有力量,他是愿意让我一生依靠的人。

  我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问:“我……可以拿点东西走吗?”

  她想了想,侧过身子,跟在我后面走进客栈的房间。

  我看着这间熟悉的屋子,眼泪不禁流下来。椅子上搭着花潜的一件衣裳,我曾把口水淌在上面。桌上那个牧羊小孩的木雕,仍然摆在我离开前的位置。我伸手去拿这个木雕,惜惜姑娘在一旁开口:“元宝,这个不……”

  我朝她点点头,缩回手。我知道,她不想让花潜知道我曾回来过。

  于是径直走到床前,趴在地上,拉出床下的行李,在箱子的小小角落里找到那把刻着“花”字的刀,握在手里,向惜惜姑娘看。

  见她点头,我便将刀揣进怀里,把行李重新整理好,塞回床下。

  “那么,我走了。”我最后看了一眼房间里所有属于花潜的东西,然后朝她摆摆手,往门外走。

  “元宝!”她叫住我,我回过头,看见她流泪的脸,“对不起……对不起……可……可是你是男人,到哪里都有路给你走,而我姐姐……她没有别的路……”

  “放心吧,我会活的很好的!”我为了安慰她,勉强挤出笑容来,“不过……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我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惜惜姑娘将身上所有银两和值钱的首饰都塞进我手里。我也不客气,全都揣进怀里,在她的目送下离开了客栈。

  花潜,我等着你,驾五色祥云来接我。

  ***

  该怎么办呢?

  我边走边想,灵感突然现。于是我到别家药铺去,买了三十几粒药丸,看上去都和牛黄解毒丸有些相似。之后,我又到当铺,把惜惜姑娘的首饰当了。

  可恨!明明是镶珍珠的纯金钗,那个掌柜非说是破铜钗,只给当二两银子!全部算下来,还不到十两银子!

  怀揣着这些钱,我住进一家小客栈,然后拿出买好的纸和笔,刷刷刷写了十几张广告,跑到京城衙门的墙边去贴。

  广告的内容就是——正宗伟哥,挽救男人绝望的生命!求药请到兴隆客栈天字五号房找元宝。

  我一边贴一边得意的笑,嘿嘿,很有煽动性广告词吧!

  贴完,我便诡笑着溜回客栈,等着人找上门来。

  等了一天,并没有人上门,晚上我偷偷跑到衙门口去看,发现那些广告已经被衙门的官差撕掉扔了。

  果然不出所料!

  我暗暗点头,回到客栈又写了十几张广告,第二天早早爬起来,延原路重新贴了一遍。

  中午,所有的广告再次被清理掉。

  第三天,我估摸着官差和府尹的容忍度已快到极限,于是火上浇油,趁守门的官差不注意,将广告贴到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这一次,等我刚回到客栈,还没站稳脚跟,就有人上门来了。

  五六个官差一拥而上,将我五花大绑,又从我的行李里面搜出那一堆药丸。我明知故问道:“你们凭什么抓人?!”

  为首的官差啪的扇了我一个耳光:“臭小子,你赚钱赚蒙了头,竟敢到衙门去捣乱!”

  “冤枉啊!冤枉啊——”我假意哀号着,跟着官差来到衙门。

  府尹大人升堂,一手拿着我的那几张小广告,一手仔细端详着那一堆药丸,轻咳了一声问:“你就是这纸上的所写那个元宝?”

  “是我没错。”我跪在堂下,大咧咧的说。

  话音刚落,两边的衙役忽然“威——武——”的叫起来,吓了我一大跳。

  “大胆刁民,你要自称小人!”站在我跟前的官差头目又打了一下我的头。

  我捱了打,只好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小人就小人,有什么了不起……”

  府尹大人又咳了一下,继续问:“你这纸上写的伟哥,可是近来传闻的那种假药么?”

  “什么?假药?”我大惊小怪的叫起来,“我……小人这可不是假药,这些药都是我……小人从花记偷出来——”

  说到这儿,我假装捂住嘴,盯住府尹看。

  府尹果然上当,追问道:“你说什么偷?你这些药是偷的?”

  我连连摆手:“不、不是,是我……小人自己家的祖传秘方,怎么会是偷的呢?!”

  府尹大怒:“看你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是良民!若不从实招来,可要大刑伺候!”

  昏官!

  我心里骂,你怎么可以以貌取人?!而且,元宝我可是一脸正气,怎么会是贼眉鼠眼?!

  可是重任在身,我也不能跟他理论,只好假装害怕的弯下腰:“大人明鉴,我……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啊……”

  府尹哼了一声:“来人,给我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我吓出一身汗,连忙哀叫:“大人!不要!不要打!”

  “那你招是不招?”

  “这……”我犹豫着。

  挨板子一定很疼很疼哦……

  可是如果这样就招,岂不是显得太假了,哪里像个真偷了东西的人啊?到时候,别人一定会认为是我和花潜演的一出戏,达不到为花记洗脱污名的目的……

  想到这儿,我心一横,硬着头皮说:“大人明鉴,小人实在是冤枉啊……”

  “拖下去,打!”府尹扔下一根竹签子。

  衙役上前,将我拖到外面,扒下裤子就打。

  这可比在花潜家捱的板子重多了,我疼得又哭又叫,声如杀猪。

  打到十二三下的时候,我实在挺不住了,哭着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全招!”

  可是,没人理会我,板子仍然带着风声,呼啸着抽下来,痛的我扭动着想逃走,却被衙役用力按住,动弹不得。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阻止住自己叫出花潜的名字。之前的嚎叫变成了闷闷的呻吟,鼻涕眼泪糊住我的整张脸。

  我只能在心里拼命的大喊——

  花潜!救救我吧!我快要疼死了!救救我——

  终于打完了,我又给拖回堂上,被打的地方又烫又涨,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钻心的疼。我觉得,这个屁股根本不是我的,不然它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府尹又问:“怎么样,你招还是不招?”

  “招……我招……”我迫不及待又断断续续的招出事先编好的一套说辞,“我本来是……花府的一个小厮……因为花记药铺的伟哥疗效好……又抢手……我、我就偷偷用牛黄解毒丸……把真的药换了出来……打算自己偷偷里卖……”

  “这么说,花记并没有卖假药了?”

  “当然……没有……花记的药……在清水镇治好过很多人……不然……我也不会偷梁换柱……”

  “嗯……”府尹想了想,对下面的官差说,“找花记的人来对质一下。”

  我一听,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花潜啊花潜,你可千万要配合我啊,否则我这顿打就白挨了……

  不一会儿,官差领来了两个人,我偷偷看过去,原来是惜惜姑娘和银票。

  花潜没有来。

  我松了口气。

  惜惜姑娘看到我,轻轻的惊叫了一声。

  府尹问:“你们谁是花记的老板?”

  惜惜姑娘说:“回大人,花记的老板是我姐夫,他外出办货,还没回来。他叫银票,是花记的伙计。”

  “嗯,一个是亲戚,一个是伙计,那你们两个看看,认不认得这个人?”

  这次是银票说:“回大人,我们认得他,他也是花记的……伙计,叫元宝。”

  “他招供说,将你们花记的秘药私下换成牛黄解毒丸,自己拿了真药买钱,你们可知道此事?”

  银票和惜惜姑娘对看了一下,说:“呃,这我们不清楚……不过元宝一个月前忽然离开了花记,然后就传出了花记卖假药的传言,我们查了所有配好的药,确实被换成了牛黄解毒丸。”

  我心里暗暗感叹,银票真是机灵鬼,脑子转的快,说谎话不脸红啊!

  府尹点点头,向我喝问:“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讲?!”

  “没有……我认罪……”我俯首说。

  我不是早就招认了嘛!快点把我带下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痛死了啊……

  府尹又罗里罗嗦的说了白天,才叫人将我收押,听候发落。

  衙役拖着我,经过惜惜和银票旁边的时候,我抬起头想朝他们两个笑笑,可他们谁也没有看着我。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出去,花记的名声就可以挽回了吧!

  我在心里,对自己笑了笑。

  花潜……其实我最想看到的,是你的笑容……

  ***

  古代的牢房一点都不讲人道,竟然不给看大夫!

  我一边骂一边哭,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昏沉沉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我该不会死在这个可怕的笼子里吧?我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花潜?

  我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叫起来:“花潜……花潜……花潜……”

  现在不用怕被人听到了,因为我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谁也听不出我说的是什么来。

  我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念我最喜欢的名字了。

  第三天,阴暗中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我的牢门口停下。铁链哗啦啦的响了一阵,有人走进来。我努力抬起眼皮,看见一双月白色的鞋,一尘不染。

  我所认识的,最爱穿月白色的只有一个人。

  钱诚弯下腰,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扯起来,冷冷的说:“没想到,你这个小笨蛋,还能想出这种主意!”

  “我……才……不是……笨蛋……”我嘶嘶的说,嗓子疼的直皱眉。

  “哼!”他松开手,我又重重的摔回地上,“你就要被流放了,还不是笨蛋?!”

  什么?流放?

  我猛的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根据我朝的律法,偷盗是要被判流放八百里的。”

  流放八百里?那是哪里?

  我以为只是打一顿,关几天了事呢!

  钱诚像看出我的心思,说:“那可是非常艰险的地方,到了那里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

  那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花潜了吧?!

  我心里一酸,眼泪又流出来。

  “当初逞英雄,现在知道害怕了?”钱诚蹲下来,笑的像狼外婆,“不过我可以帮你,不但不会被流放,还可以立刻从这里出来。”

  我已经彻底觉悟了:“有……什么……条件……”

  “呵呵,我就喜欢爽快的人。”他笑着拿出一张纸,“只要你在这上面按个手印,我就把你弄出去。”

  “这是……什么……”

  “这是卖身契,你按了手印,就卖进钱府为奴。”

  卖给你为奴?

  我几乎当场就拒绝,不过钱诚又加了一句:“只要三年哦,三年以后你就自由了。”

  我一听,又有点心动了。

  钱诚是条狐狸,我不信任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见我怀疑,于是将那张纸送到我面前:“你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眨眨眼睛,努力的看清上面的一行字——卖身到……钱府……三年……

  唉……古代的语言真复杂,中间有一堆也啊乎啊,还有许多我见都没见过的字。我把那句念了几遍才大概弄通顺。

  “还有,这是本朝的律法,你拿去看看。”钱诚又丢给我一本书?

  那么厚一本书,差点砸晕我。

  我忍痛伸出手,胡乱翻了翻,看的昏头昏脑。

  钱诚慢条斯理的说:“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别人,任何一个老百姓都知道这条律法,我总没办法收买所有的人吧?”

  我想想也对,于是将脸埋在书里,心里反复掂量。

  如果真的被流放,我恐怕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花潜了,我不想这样。我希望,至少在我想他的时候,我可以躲在一旁偷偷看看他。至少我能帮帮他的忙,就象这次一样。

  而且,再怎么说,卖给钱诚也是比较划算的,离开了花潜,说不定我又要回去做乞丐,那种可怕的生活我才不要再来一次,能在钱诚这里骗点儿吃喝倒也不错。

  只要三年,我就自由了。

  到那时候,说不定一切都云开雾散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到那时候,老天爷改变了主意,愿意让我跟花潜在一起,而每个人又都能快快乐乐的……

  就算是如果,我总要活着等着到那时候才可以啊……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好……我愿意……”

  钱诚笑了,他掏出一盒印泥,又拿起我的手,将拇指在盒里按了按,然后用力按在卖身契的右下角。

  于是我成了钱诚的家奴。

  他卷起契约,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狱卒来,将我身上的锁镣打开。可我根本站不起来,他便教狱卒一前一后抬我到外面,扶进轿子里。轿帘放下的瞬间,我看见花潜匆匆走进衙门,想要叫他,张了张嘴,声音却是嘶哑的,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我放弃的闭上眼睛,眼泪却流出来。

  花潜……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十五章

  本来以为钱诚会虐待我,没想到他对我出奇的好,不但找来大夫为我医治,还派人专门服侍我,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令我好生感动。

  最让我安心的是,他本人并不出现,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我想,就这样过三年,倒也不错啊!

  可好景不长,当我的棒伤正式被大夫宣布痊愈的当天晚上,钱诚出现了。

  我一见他来,连忙站到最远的墙角去。

  他用眼角扫了我一眼,遣走丫鬟,往床上一坐,点指着我说:“给我脱鞋。”

  我正要大声拒绝,忽然想起自己是卖给他为奴的,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扁了扁嘴,磨磨蹭蹭到他面前,蹲下,给他把鞋脱掉。

  “给我脱衣服。”他又说。

  我于是很好心的提醒他:“这是我的床,如果你要睡觉……”

  他修长的眉一挑,忽然将我拉进怀里就要狼吻:“连你的人都是我的,床算什么?”

  我吓了一跳,噼里啪啦的又拍又踹,才从他魔爪中挣脱出来,使劲抹了抹嘴巴,怒气冲冲的骂:“混蛋!你竟敢羞辱我!”

  “怎么是羞辱,我是要疼爱你啊!”他一脸无辜的说。

  我差点吐出来,绿着脸说:“我是卖给你为奴,可不是卖给你做小妾的!”

  “你当然是卖给我做妾的,你自己画的押,难道忘记了?”

  “胡说,我明明——”

  “你自己看嘛!”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卷,抖开给我看。

  我一把抢过来,上上下下仔细一看,果然,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卖到钱府为妾!

  要我做妾?!男妾?!

  “不可能!我当初明明看见的是为奴不是为妾!”我抬起头,“一定是你做了手脚!”

  他摆出一副算你聪明的样子,神情竟然颇似花潜。

  我三两下将契约撕成碎片,让到他脸上。

  哼哼,你背信在先,就别怪我弃义在后!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呢!”他倒一点也不着急,又从怀里拿出三张一模一样的契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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