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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之道 page 14 作者:七月

  「客人到齐了,请各位到餐厅用餐。」白色衬衣的管家在门口禀告。

  大型的餐厅在同一层,长条型的木桌子也覆盖着亚麻色的桌布,摆放着鲜花,四壁的银色灯光遥远而清冷,映在石头上更在这样的盛夏里让人有浸入骨髓的清凉感觉。雪梨坐在上首,麻卡帕因坐在主客的位置,两边则坐满了公司的主管。若说不吃惊,那是假话。麻卡帕因简直可以说是大开眼界。听过名字的几位人物,麻卡帕因虽然没亲眼见过,却经常在国会的特别委员会里听到他们的名字、看过他们的照片,这些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左右的人们,控制着美国的数大城市的黑帮力量。而现在,他们恭恭敬敬,一起举杯为「雪梨小姐的圣诞节」而干杯。

  但是,没看到向山。

  雪梨在笑谈中并没有提起向山,一位法国的主管推荐起在hawaii度假时发现的安静度假村,盛赞其装修的种植园风格。普通的谈笑,都是麻卡帕因所熟悉的话题,很自然的加入其中谈笑风生,一种,被接纳入权力中心的感觉。

  饭后又略微坐了一下,不打扰雪梨休息的主管们纷纷离开,麻卡帕因被留下来。主人房间设置在三层,同样是褐色花枝的地毯和亚麻帏幕的装饰风格,路过书房、客厅、小餐厅和会议室等等众多而叫不上名字的房间,穿过只有植物和画像装饰的串荡荡的走廊,雪梨的秘书停在起居室的门口,为麻卡帕因拉开了帏幕之后的房门。

  虽然是起居室,却仍是一间偌大的大厅,虽然是起居室,房间中央却摆放了一张垂着帏幕的床。

  很大,法国宫廷式的大床,四边帏幕都高高挽起,换了件简单低胸黑色丝裙的雪梨就坐在床边,双手中把玩着汁水饱满的番石榴子,时而塞进在床中央躺着的男人的嘴里。

  ——刹那,麻卡帕因有点不敢置信。

  麦加利!

  那个在自己眼前被向山的刀刺中的男人,据说已经被处决了的男人!

  雪梨回过头来,望着张大了嘴巴的麻卡帕因,从床边站起来微笑着叫他:「托尼,来坐这边。」麦加利从床上侧过脸来,他的脸变得异常削瘦苍白,转动脸的动作也很缓慢,只是眼睛依旧充满了没有变的冷然,缓慢但深深的转动着瞳孔,看到了麻卡帕因。

  雪梨站起来,把手里的番石榴子放到盘子里,然后到旁边的卫生间去洗手,穿了制服的护士走进来、推着放了针药的小车到床边为麦加利打针。

  仿佛哄孩子一般,雪梨坐在床边,搂着麦加利的头和脖子,看着护士将针固定在他手背上,然后抚摸着那个男人的脸颊笑着说:「先睡吧,我有事跟托尼说,」

  用轻微的动作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的麦加利,没有再看麻卡帕因一眼。

  几乎不曾见过的,雪梨那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微笑和声音,不是对家人的也不是对朋友的,更不是对客人的,柔和?温柔?温暖?无法找到词语形容。麻卡帕因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也曾有过的、几乎同样的微笑与声音,是的!几乎是同样的!还有一句话,那句话另一个人曾经用英语在自己脸前清清楚楚的说过,而现在,雪梨不过是用她的行动也在同样的说着:

  她是,我的犯人。

  他是,我的犯人。

  「托尼?」

  走到他身边的雪梨询问的叫他,麻卡帕因在想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竟然怔怔的跑神了。

  ***

  简单的坐在宽敞大厅的沙发里,伸长了腿的雪梨把自己的脚放上两人之间矮脚的茶几,右手到脑袋后面把挽住头发的发叉拔出去,瞬间散开在她颈子后面的乌发融化入偌大的高顶大厅的夜色里。

  很清凉的石头的屋顶,回荡在空气中的有冷气的徐徐冷风,因为在这样辽阔的空间里并不气闷反而仿佛有了流动的风。

  简单来说——这几个字是雪梨经常使用的字眼,对于她来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这样的一句话开头,有时候几乎有些愤怒了,她是一个人吗?所有的人的喜怒哀乐她仿佛永远游离在外面,简单的说,那些无聊的感情,她是否也曾仔细的将其纳入考量范围?

  而她现在想谈的是什么呢?

  感情?爱情?

  但是雪梨张口谈的,并非这些。

  「托尼,以后每年的年会你也要参加。今天基本上美国方面的负责人你见过了,有什么想法?」

  她的眼睛在角灯的昏暗里平静而冷淡,根本不提起向山或者向山的事,麻卡帕因摇了摇头,她绞着自己的左右手的骨节,她的手就女人来说有一点嫌大,骨节也不是那么纤细没力,却是保养的很好的,质地细腻秀美的手,她扭着自己的手忖,仿佛抽动一般弄的骨节发出轻微的一点点松懈的响声。

  麻卡帕因也保持着沉默。

  嚓,雪梨从沙发旁边的高脚桌上摸到一包香烟,烟盒上面放着打火机,火焰从她的头发之间窜上来,仿佛点燃了本来清冷的空气,提醒着还是在郁热的夏天中。

  「那件事,到此为止了。托尼,我不想多说,你也要懂得什么是现实,有些事我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在我面前装装也好,我说到此为止,你就必须到此为止了。」

  断言,如此,决断。

  虽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是这样的话从她的口里吐出来的时候,麻卡帕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将所有的心情都压抑下去,毕竟,都是成人了,都是在现实的功利的世界里摸爬滚打的成年人,徒劳的讲什么感情,也许,本来就是错的,本来就是不应该的。

  吐出了一口气,突然也想抽根烟。

  ***

  外面的空气,即使在湖边也仿佛是透不过气一般的憋闷,其实是个不太喜欢抽烟的人,麻卡帕因夹着手指间燃烧的香烟这样想着,脑子里乱糟糟的,许多的情报同时的涌了进来,应接不暇的同时,从乱麻一片的思维中间,摸索着,整理着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一些讯息,挣扎着,想得到一个结论。

  麦加利。

  如果「囚犯」的意思是——爱人——的话,那么,不知道向山口中的同一的词,又是什么样的代表?

  湖水在清亮的月光下面—点点波动起来,渐渐的爬上来,仿佛是蓝绿色的,在黑夜里透过黑色。仿佛是他背上的花纹,那些蓝色,黑色的云中间,惨白的面具是他的外壳吗?鬼脸则是活动在黑夜中的灵魂吧?探山头来,仲小于来,用眼睛,将看着他们的人俘虏。

  「向山……」

  忘记他吗?

  也许。

  在他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的时候,月光暗淡下去了。

  红色的云在他仰头上望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覆上了天空——那是澳洲的大雷雨吗?

  麻卡帕因还没有来得及跑回到走廊上去,喷涌而下的暴雨已经铺天盖地落下来。带着隆隆的雷声,带着雨季来临的爆发,身体很快湿了,衣服和鞋子都水淋淋的,很想早一点回到房间去换衣服,也许走得太过了,从走廊的一个出口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走的太远,距离自己住的那栋小屋刚刚好是隔了一栋的距离——

  这栋房屋的客人也正好从雨里跑回来,一男一女。

  向山先看到了麻卡帕因,或者是同时。

  他停下脚步,但是抚着女伴后背的手却没有停,让她先进去了——那个女人乌黑的发挽在后脑上,身上单薄的裙子掩盖不住她的纤细瘦弱;她没有回头,麻卡帕因也知道她的名字。

  向山迟疑了一下,然后对着打开的门里的灯光说了句什么,然后又再回头看了麻卡帕因一眼——

  心猛跳,

  麻卡帕因如同被魔鬼附体一般紧紧追索着他的眼睛——向山很淡的看了一眼他,然后在又回过头去,身体动了,仿佛已经转身不再管他,不再回头,即将进去了!

  向山——!

  大叫着,不管一切,不顾一切!

  隔着雨,淋漓在雨里,仿佛能看到向山不满的一瞥!

  不管了!

  向山!——向山——!向山——!

  不可能这样!不可能、就这样,永远的放弃你!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向山!

  叫着,也不管在这样的雨中,自己的声音能被他听到多少

  叫着,也不知道在这样的雨中,自己的脸上是泪水或者是雨水……

  向山终于一甩手,冲着雨里的他走了过来——愤怒的脸吗?或者你终于回顾我了?!

  向山冲过来猛地推他,力量很大的手,几把就把麻卡帕因推回了干燥的走廊里——麻卡帕因的身躯全湿了,他也是……

  将他的身体拥住——他甩,但是麻卡帕因依旧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拥抱住他——撕打一般,喃喃着,最后一次——我爱你、我爱你!

  嘴唇接触的地方都是湿的,热的,有着他的气味的……

  紧绷的向山的躯体,在瞬间褪变成了一张饱满的箭——他的刀横在麻卡帕因的脖子上——冷冷的刀锋,在疯狂的热情里,麻卡帕因的不管不顾中,划开了肌肤,血在肉上流下,和着雨水的冰冷,血是烫的——!

  最后的挣扎,触到了他的唇角。

  向山甩开了他的手,带着一道血痕,划开的麻卡帕因的颈子喷着血——

  下手并没有很重,不算违背跟雪梨的保证——向山看了一眼他。

  那双眼睛……

  很熟悉。

  燃烧着,爱。

  ——不是不曾爱过人,不是不知道爱的傻,也尝过爱上人时流血的味道。

  向山被这样的爱几乎烫得揭开自己心口以为早就封冻的「爱」的深渊。

  所以向山没有指责麻卡帕因一句,收起了刀,离开这个血的味道弥漫开来的空间。

  雨,把一切都冲走了。

  记忆,能让人记住的记忆都是剧烈的爱或者痛吧?

  深深的刻在心里的爱恨,痛苦或者悲伤,也仅仅因为它们够深,才能在心口永远永远的留下印记吧?

  ***

  深深吸—口气,

  在晴朗的澳洲夏天的傍晚余辉中,麻卡帕因深深吸一口气,脖子上的伤口袒露着血红的伤痕,在想着,这些痛,不知道能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多么深的印记?

  只记得举起了杯,

  南半球雨后的太阳绚烂无比,

  敬太阳,敬那夜的雨,敬自己的爱情在发生的同时死亡,

  敬,

  那纤细的蓝色长裙的女人,那闪烁在她胸口的蓝色星星宝石,那微笑着注视她的男人,那流淌在他们之间,爱的风,爱的呢喃小语。

  敬,

  自己的心。

  敬,

  干掉这一杯,

  麻卡帕因对向山的爱,敬,你的死亡。

  END

  后记

  人与人的相遇真是不可思议,

  终有一天,你能遇到命中注定的人。

  不知怎么,我一直在坚信着这—点,重复着这一点。

  因为如此,所以能够渡过痛苦与艰辛,无论阳光还是泪水,都相信,终究会有真爱。

  呵呵,真爱,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的字眼,明天听说却从不曾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的东西。

  它是什么形状和色彩?

  它是什么味道?

  有时候它是鲜血或鲜花,但常常是痛如刀割的颤抖和激昂而控制不住的泪水。

  向山与麻卡帕因的故事还在继续,

  下一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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