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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寒湖之诗 page 6 作者:钟尔凡

  “我……”骆逸风抚着火热的脸庞,嗫嚅的说:“我没有,嫣蓝,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冒犯妳,而是我不能自己呀!”

  “我不要听!”嫣蓝颤抖着身子,愤恨的说:“你太教我失望了,骆逸风,我原以为你是个热血心肠、至情至性的好人,想不到你也只是个风流成性、游戏人间的高手。”

  说着,她含着泪奔出了小亭台,越过客厅,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屋外的那片枫林里。

  “妳别走!”骆逸风很快的追赶过去,拦在她的面前,用一脸诚恳的声音说:“如果是我的莽撞伤害了妳,那么我道歉,只求妳听我一句,我真的真的不是妳想象的那样,也真的真的不是在游戏人间。”

  嫣蓝抬起一双泪眼看他。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骆逸风?”她哽咽的说:“你知道你已经打破了你在我心中的完美,也把我给伤害了吗?”

  “对不起!”骆逸风内疚的说:“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的。”嫣蓝说:“那是因为你太自命不凡了,天真的以为,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再加上我的失意,只要你奉上一点点的施舍,我就会感激涕零,而对你投怀送抱,是不是?”

  “不是的。”骆逸风极力的喊:“嫣蓝,妳听我说,妳一定要听我……”

  “够了,”嫣蓝灰心至极的看着他。“收起你玩家的心吧,也让我告诉你,我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性命,也无以回报,但我不要你的同情和怜悯。”

  “不!”骆逸风急了。“妳不能误会我。嫣蓝,自始至终,我对妳没有丝毫的邪念,只是当我看见妳那样柔弱、那样纤细的站在月色里,被矮奴公主的故事深深感动而热泪盈眶,我就忍不住的想要医好妳脸上的眼泪和忧伤,忍不住想要把妳心里的悲苦,都让我一个人来受。”

  “可你没有理由那样做,骆逸风,你没有的。”

  “妳错了,嫣蓝。”骆逸风深邃的审视她,字字真心的说:“那根本不需要理由的,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但我心里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是因为我爱上妳了,妳知道吗?”

  嫣蓝大大一震,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不会的,不会的。”她震骇的、迭声的、不真实的喊:“你不会爱上我的,骆逸风,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请你停止你的胡言乱语,停止你带给我的震撼。”

  “是真的,嫣蓝。”骆逸风发自内心深处的说:“妳以为感情是可以儿戏,是可以三言两语吗?这次不管妳信不信,都请妳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这样露骨的表白,一定把妳给吓坏了,可那千真万确是我的肺腑之言,因为在这之前,我从不相信神迹,可是妳的出现,却让我相信了。嫣蓝,妳的飘逸如云、妳的纤纤若梦、妳的柔情似水,仿佛是从湖底走出来的水中仙,那种强烈的感觉,至今还在我的心底回荡。如果说第一次的相逢,是上天安排的一个玩笑,那么第二次在山下的艺术馆,我们再度相逢在水神奇缘的铜雕前,妳还能说这又是一场偶然吗?不,当然不是的,而是那千年的铜雕,而是那美丽的水神,冥冥中安排着我们的聚首,也让我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妳。”

  “不不!”嫣蓝背脊里一片冰冷,她不敢置信的说:“这是不切实际的。骆逸风,收起你的胡思乱想,你只是还没有走出过去的悲情,只是害怕了寂寞和孤独,才把我当成了依盈。”

  “不是、不是、不是。”骆逸风叠声的喊:“不是这样的。嫣蓝,我并没有把妳当成了依盈,也不是脑筋不清楚在胡思乱想,而是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愧于天、也无愧于地。或许,依盈的离去是天定的,但妳的翩然到来,却是个奇迹,是上天的安排,是要来拯救我的。”

  “不要!”嫣蓝一个颠踬,摇晃着身子说:“你不要再说了。骆逸风,任你的花言巧语、任你的能言善道,我都不要相信,也不要被你蛊惑。”

  “那妳要我怎么样才肯相信?”骆逸风逼到她的眼前。“难道要我挖肝掏肺,要我天打雷劈,妳才肯相信我对妳的片片真心、寸寸柔肠吗?”

  “你不要逼我。”嫣蓝痛苦的别过头去。“不是我不相信你,骆逸风,其实你脸上的诚恳,和发自内心的那份真挚情意,我早就动心了,也相信是水神奇缘把我们系在一起,注定我要来走这一遭,为你所救。只是我已经被感情践踏得伤痕累累,因而我害怕了,怕再被情所伤,怕再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是个错误,都会使我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好。”骆逸风身子忽然往后退。“既然我这样真情的表白,都无法打动妳,那么我马上跳到阿寒湖里,用我的生命,来证明我的此心不假,可比明月,可比矮奴公主为爱而死的那份壮烈和痴心。”

  “不行。”嫣蓝急了,她快速拉住他。“你不能这么做,骆逸风,你不能做傻事,不能让我有所悔恨,否则,我会一辈子自责。”

  骆逸风慢慢的转过头来,深邃的凝视着她。

  “嫣蓝。”他用尽心底的情意叫:“妳都可以为爱不顾一切跳下阿寒湖,为了妳,为了对妳的深情,我为什么不?”

  一下子,嫣蓝的眼泪又簌簌的扑下来。她喉咙哽塞的说:“那不一样,我是被宋文轩逼急了,只要是表白我离开他的决心。”

  “我何尝不是。”骆逸风握住了她的手。“我也是为了要表白我对妳的一片痴情,所以嫣蓝,妳不许再逃了,除非妳对我冷血,除非妳对我毫无感觉,要不然,妳不该把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那样苦的不是只有妳,还有我。”

  “哦,天哪!”嫣蓝忍不住的叫:“我为什么要来阿寒湖?为什么要遇见你?难道我真的无处可逃,真的要被粉身碎骨吗?”

  “如果真是这样,”骆逸风霍然把她拥到了怀里,深深切切的说:“那也应该是我,嫣蓝,不管未来有多少的苦难,不管妳心里有多少悲痛,即使是天要塌下来,也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我只求妳别走,别把心门紧紧的深锁,我会打开它的!”

  然后,他低下头去,用满怀的柔情、用无限的真心,迅速捕捉她的嘴唇。

  泪,再度滚烫的从嫣蓝的眼眸里奔窜下来,她只感到一阵晕眩,好像被一股暖意包围着。而耳畔,也仿佛听见那首哀怨动人的摩利莫之歌,从远处飘来,她不觉心中一荡,立即闭上眼睛,接受了他那如诗般的缠绵。

  第五章

  嫣蓝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跌入骆逸风的深情里。

  对于这一切,她总感觉好像如梦一场,也好像走入阿寒湖美丽的传说中,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迷离,却又那么真实。尤其骆逸风那强烈如火的感情,以及迷人的气质,像魔力般的穿透了她每一根神经,使得她无法拒绝。

  在他小心翼翼的照顾下,嫣蓝的身子很快好了起来。整个心境,也仿佛走出过去的阴霾和悲情。

  面对这样的转变,嫣蓝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一趟阿寒湖之行,竟把她和骆逸风紧紧的系在一起。或许,这真的就像他所说的──是个神迹,是千年前那个美丽的水神,要把他们牵出一段浪漫的奇缘来。

  所以,当她从小白屋回到“小潮”,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连窗台上的铃声、就连温泉池上冒出来的白烟,她都觉得好美好美,整个眼睛和嘴角里都充满了笑意。她就在这种既甜蜜又温馨的日子中度过。每天早上,骆逸风就会抱着他的波斯猫,陪她到湖畔去作画,黄昏的时候,他们会在小白屋里煮上一壶浓浓的咖啡,一起坐在石阶上,一边啜着、一边欣赏秋风中的枫叶。有时候,也会在小亭台上互相依偎,听着骆逸风吹起那首摩利莫之歌,她似水的情怀,就又会不自觉的想起矮奴公主,想起她和那年轻勇士的凄美爱情。

  这样的日子,对嫣蓝来说,美丽得就像一首诗,让她乐不思蜀,直到巧韵从青森打来了长途电话,她才有些惊觉,自己来到阿寒湖竟然已经一个月了,难怪巧韵电话那头埋怨的说:

  “嫣蓝,瞧妳这一离开,就是一个月,妳知道我跟健吾有多思念妳吗?难不成妳要等到新年,我们到千鹤子家去拜年时,妳才要一道回来青森?”

  嫣蓝笑着。

  “那有何不可。”她说:“这里实在太美了,美得教人不想回到红尘里。”

  “我看不是这样吧!”巧韵笑得诡异。“听说妳在阿寒湖遇见了一位白马王子,不但长得一表人才,气质不凡,还对妳一往情深,是不是?”

  嫣蓝掠过一丝甜蜜。

  “是千鹤子把一切都告诉妳了?”

  “嗯!”巧韵轻轻应着,声音里也感染了她的喜悦。“不过也好,知道妳在阿寒湖过得快乐,也有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妳,我就放心了,顺便告诉妳一个好消息,今年我们农庄里采收的苹果,可说是大丰收,而且卖了好价钱,原本健吾要等妳回来,再好好庆祝一番,请我们到海边去吃螃蟹,可是早也盼、晚也盼,就是盼不到妳的影子。”

  “对不起!”嫣蓝愧疚的说:“我让你们失望了!”

  “不!”巧韵很快的接口:“妳先别急着道歉,等我和健吾过年时到了阿寒,妳再和妳的那位白马王子,好好的请我们吃一盅那儿有名的鳟鱼火锅就行了,到时,我们也可以一起喝杯小酒,一起欣赏冬天的阿寒湖,欣赏它在冰天雪地里的另一种风情呢!”

  是的。巧韵说得没错,随着时序进入冬天,阿寒湖的景色也逐渐变得萧瑟,却依旧不失那份宁静之美,就连小白屋前的枫红,也开始转为金黄色。她知道,一旦过了十二月的天气,大雪纷飞,这些枫叶就要全部落尽,所以这几天,骆逸风直往山下跑,忙着准备过冬时烧壁炉要用的木炭,以防今年下的第一道雪来得太早。

  这天,她又一个人背着画架走出“小潮”,才一走出大门,就一眼看见不远处,一个卖着红豆鱼饼的小贩前,骆逸风正抱着他的波斯猫,站在那儿笑望着她。

  一见到嫣蓝走过来,他就拉起了她的小手,兴致高昂的叫着她。

  “走!嫣蓝,今天别画画了,我带妳去游船!”

  “游船?”嫣蓝突然站住了脚步,甩开他的手说:“不行!逸风,你不能这样整天陪着我,好像无所事事,那根本不是我要的。”

  骆逸风笑着。

  “你以为我游手好闲吗?”

  “可是我来了这么久,”嫣蓝说:“你几乎每天都陪在我的身边,除了你的过去和小白屋,我对你还是一无所知。”

  “所以,”骆逸风脸上堆满了笑意说:“我今天就是要带妳乘船到阿寒湖,去看看我的事业呀!”

  “你的事业?”

  “嗯!”骆逸风脸上露出一片光采说:“在温泉区的附近,不是有一座游艇的码头吗?游艇专门载着游客到湖上去游山玩水,事实上那几艘游艇,是我和一位退休的北海道赛车选手合买的,也是我们的共同事业。不过,我也不想管人间世事,只好把它交给了工人去管理,其实我真正兴趣的,还是脱离不了赛车,因此,我在替一家杂志社编写一套跟赛车有关的书籍,只是我把工作的时间都选择在宁静的夜晚,并不是妳所想的不务正业。”

  “但你这样不是太辛苦了?”嫣蓝柔柔的说:“逸风,我不希望我的存在,影响了你什么。”

  “傻瓜。”骆逸风微笑的说:“不许妳这么想,事实上妳的存在,早就影响了我且深且巨,让我恨不得每天都能够留在妳的身边,也恨不得能够多爱妳一些,所以我舍不得睡觉、舍不得闭上眼睛,只希望能够多看妳一眼,因为妳美丽得就像一篇传说,就像千年前的水神,要来指引我走出迷航、走出忧伤。”

  嫣蓝沉静的看着他。

  “别把我说得那么好。”她说:“逸风,我只是担心你的爱太浓烈,伤害也就会愈深。”

  骆逸风一怔,急急的叫:

  “嫣蓝,妳在预言什么吗?”

  “不是。”嫣蓝摇摇头。“而是你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诚恳得令我感动,因而我一直很害怕,爱上你会不会是一个错误。”

  “不会的。”骆逸风诚挚的说:“我不会让妳有所悔恨的。嫣蓝,妳一定要相信我的真心真意,毕竟我曾让依盈缺少信心和安全感,我会痛定思痛,不再让这种忧虑发生在妳的身上。”

  嫣蓝轻轻抬起眼帘。

  “对不起!”她说:“我不是有意要增加你的心理负担!”

  “我知道。”骆逸风抱紧了手中的波斯猫。“所以妳什么都别说了,把妳心中的烦恼都统统交给我吧!让我带妳去游船,去揭开阿寒湖的神秘面纱,就像个惊奇的冒险家,我保证,妳一定会很喜欢那种乘风破浪的感觉,而且在湖的北边,有一片松林,我们可以身处其中,看着每一艘游艇从湖上穿梭而过,一直看到夕阳西落,那是整个湖泊最美的地方,妳也可以在那儿找到创作的生命力。”

  于是,她跟着骆逸风来到小白屋,坐上停靠在小亭台木阶下那艘名叫“水神号”的快艇,就随着他熟练的拉开引擎,一路向湖中奔驰而去。

  半小时之后,他们才停靠在一座松林的湖岸上,阳光斜斜的照射下来,映在湖水里,也映在对岸碧绿的山崖和花树上,真是美丽极了。嫣蓝忍不住一声惊叹,一边取下她的画架,一边说:“你没有说错,逸风,这儿太美了,你瞧这山这水,还有这片松林,好像一首首的唐诗,也好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我要赶快把它画下来。”

  “别急。”骆逸风充满笑意的说:“等到日落黄昏的时候,这儿会更美,尤其一群群的水鸭野雁,也会飞来松林里栖息,好几次当我寂寞难耐时,我就会来到这里,看着湖上层层的白烟,就好像看见传说中的水神在那儿飘舞,所以,我才把我的游艇取名叫水神号,所以,当我在旭川的艺术馆看见那尊‘水神奇缘’的铜雕像,我就感觉心里的澎湃,好像听见它的声声召唤!”

  “原来你也相信有水神?”

  “是的。”骆逸风说:“我是个十足的宿命者,不但相信每一个传说,也相信这世界有诸仙众神的存在,虽然我不是个爱迷信的人儿,但一切都讲求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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