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浑身酸痛。
昨天打了一下午的拳,打倒三个人,他身上带了一堆伤,那个俱乐部也将他除名,唉唷,他只是下手重了点,他们就吓成那样。啧!真没用。
还在想今天可以睡晚些,谁知道居然被电话吵醒,说什么有重要事情要开会,啧!他何时开过会了?
不知道他们几个在打什么主意。
慕容琰抓着他一头长过肩膀、染成橘红色的长发晃进“信义专业债务处理公司”。
他对着门上的几个大字直皱眉。“什么烂名字?我们家的公司什么时候改名字了?”他一进门就扬声大吼。
“难道你认为‘理直气壮专业讨债公司’听起来比较顺耳?”办公室里,坐着首位的男子冷冷开口。
“我觉得老爸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哇!我们讨债原本就讨得理直气壮嘛!”慕容琰打着呵欠坐下,他看了眼左边冷着一张脸的女子,“我说姐,你今天心情不好啊?”
慕容琲从手中成堆的报表中抬脸,冷冷瞟他,“没有啊!我今天心情很好。”她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又回头钻研报表。
“唷,天气已经很冷,你不用再提供冷气了。”冷冰冰的老姑婆,不过二十几岁,却把自己打扮得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他又转向右边,看起来柔顺可欺的小女孩,“小珂,你早啊!”
“二哥早。”慕容珂认真埋首于厚重的课本中,随口应他。她是四兄妹中的老么,还在念研究所。
“大家都好没活力唷!”慕容琰终于愿意把视线停在他正前方的冷酷男子身上,“大哥早。”
“你还没给关帝爷上香。”慕容趝如冰刻的脸上满是不赞同。这小子太散慢了,让人看不下去。
“噢。”慕容琰想起这件全家人都非常虔诚、唯独他例外的事。他是无神论者,但是入境随俗,而且他也不想被全家人唾弃,只得拖着酸痛的身子起身上香,然后又把他结实的身材摔回椅子里。
“别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咱们家做这行,信的就是关帝爷,你起码也要尊重他老人家一下。”慕容趝对这个十足洋化的弟弟是容忍的。他打量慕容琰一头橘红色的头发,就算他再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忍不住唇直的摇头。
琰小时候实在太调皮了,让老爸担心琰会不会成了他的翻版——一个大流氓。而老爸也认为现在的社会没念书可是不行的,于是琰被送到美国,而他和?也接连被送出国念收书。
琰这小子回国后弄了个建设公司,没想到还让他做得有声有色,不过他就是太专注自己的事,却忘了顾到家族事业。
慕容琰扬起略带稚气的微笑,“我若是不尊重,十辆卡车都拖不动我去上香。”他看看四兄妹全到齐,心想有大事要商量吧!“有事?”
“有。”慕容琲抬起脸推推眼镜,“你总是忙着你自己的公司,虽然经营得有声有色我们都替你高兴,不过……”
“怎么啦?”慕容琰陪笑的望着老姑婆姐姐。
“家族事业是爸爸传给我们的,现在是我们四个人共有,你也该尽点心力!”小妹慕容珂从原文书本中抬眼觑他。
“去!”慕容琰抬手打她的后脑,“你还敢说,你一向不是最不赞成我们家这讨债公司吗?还有你不也是吗?”他又指向慕容琲。
慕容琲懒懒的挑眉,“现在我们已经合法立案,算是一般的公司,很好哇!只要不像从前那样对人动刀动枪,我倒是赞成。”
“啧!那也就算了,干么连名字都改了?我们讨债讨得理直气壮啊!”慕容琰依旧对公司改名有异议。他一向率性而为,也有着不同的幽默感。
慕容趝头疼的揉揉眉心,“那我想请问你,我们已经将事业拓往海外,这样名字要怎么翻译啊!”
“呃……你说的也对啦。”慕容琰不得不点头同意。
慕容家慕容云天从小就当流氓,他一生水里来火里去,练就了一身豪气干云,也累积了不少人脉;娶妻生子后他失去了打打杀杀的欲望,开了间“理直气壮讨债公司”。
原本只是为周遭朋友讨债,没想到后来规模愈做愈大,就连许多政要都得靠他的帮忙,因此,“理直气壮讨债公司”可是在台湾黑白两道都鼎鼎有名。
慕容云天退休后,将公司交到儿女们手中,四兄妹中首推老大慕容趝为公司董事长,他们则是……把事情全都丢给董事长,好做自己的事。
“所以呢?”慕容琰感觉气氛愈来愈不对劲,起身想要溜走,却被人绊住脚,狼狈的跌在地上。“谁啊!”他撑起身子大吼。
“呜……二哥你怎么啦?”慕容珂憋着笑问,她晶亮眼中满是笑意,说明了她正是始作俑者。
“有件生意交给你去办。”慕容趝将早就放在一旁的一叠资料交给他。
“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办?”慕容琰故意不接过手,他瞪向悠闲地推着眼镜的慕容琲,“她可以去啊!她应该比我了解公司的运作。”
“我手中已经有这么多件案子,你是想谋杀亲姐?”慕容琲冷眼扫来,把慕容琰的话逼回去。
“那……小珂呢?她也闲闲没事啊!”他依旧不死心的陷害手足。
“我这几天忙着升级考,你要我接案子是可以啦!可是万一我没考过,博士学位延迟取得,老爸一定会把错怪到你头上的。”慕容珂早就想好藉口,她不等慕容琰回嘴,率先捧着厚重的书本大摇大摆的离开。
慕容云天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但对女子的教育十分重视,他的四名儿女也没让他失望,学历最低的是才二慕容琲,但也是美国的大学毕业。
老大慕容趝是英国剑桥的高材生、老三慕容琰也是美国知名大学的硕士,最小的么妹慕容珂的智商在三年前测试已达一七○,现在她正攻读法律博士。
“老爸最疼老妈,再来是小珂和我,你若是想逼得我跳楼,你就把案子交给我。”慕容琲威胁他,也抱着成堆的资料悠然离开。
“啊?”望着前后离开的两姐妹,慕容琰傻眼了。难道他真的躲不过?
“那交给手下去办啊!这点小案子不需要我这大牌出马吧?”他起身坐回椅子上,对大哥叫嚣。
“这件案子不容易,欠债夫妻俩去年去世了——是自杀死的。现在唯一的家属是他们的女儿,我们寄过存证信函了,电话也打过了,不过都没有回音。依照正常程序,我们应该上门找人,只要她有收入,我们有要收取。”慕容趝将资料交给弟弟。
“两千万?”慕容琰瞪大了眼,“我的天!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怎么还得起?你怎么会接下这种生意?”
“不,她父母身前欠的可不止这两千万,根据调查还有另一姐人在找她,那笔帐应该不会少于我们。”慕容趝冷笑道。“琰,我知道强逼一名小女子太过狠心,但是我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踩在我们头上吗?若是让人先讨到债,我们的面子根本挂不住,更别提我要怎么向老爸交代了。”
“别又把老爸扛出来,今天你们三兄妹都提到那老不死的……噢!谁打我!老爸!你来啦?”慕容琰揉着后脑的痛楚赶忙起身,让座给身材高壮的慕容云天。
“哼!你这小子光会在我后头说我坏话。”慕容云天没好气的坐下,他还顺道瞟了几眼小儿子的头发,“算我这老不死的求求你,你把这头烂发型整理一下行不行?这像什么?红色是狮子头啊?想当狮子王?你要不要学狮子吼几声给老爸听?”
“咱们家原本就是做讨债的,看起来凶一点也好啊!难不成要像那个坐办公桌的,油头粉面?”慕容琰侧脸睨着充满企业家气质的哥哥。他就是装不来那娘娘腔模样,如何?
“你说谁?”慕容趝冷眼瞪他。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斗了,我才一来你们就吵翻天,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爸?”慕容云天不满地叫着。
“可是……”慕容琰望着眼中的资料,想抱怨自己被其他手足陷害,却又怕被老爸责骂自己不顾家传事业。
“怎样?”慕容云天恶声恶气的瞪着他。
“没,没事。”慕容琰吃了闷亏,只能瞪眼摇头。
“那就好。”慕容云天点头转向长子,“我说趝啊,我们在英国的分公司……咦?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办事?”他瞪着杵在一旁的慕容琰。
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连狗都不如?慕容琰摇头晃脑的走开。怎么也想不透今天好像一大早一切都不对劲,那两姐妹怪怪的、老大怪怪的,居然连老爸都来了,可是他又不知道原因。
慕容趝等他离开后,才蹙紧眉头问坐在他面前的父亲。“这样做好吗?我怎么感觉在推琰入火坑?”
“安啦!你老爸纵横天下数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那红毛小子算哪根葱?”慕容云天手一摆,一点都不在意,他清闲地泡着老人茶,自顾自的笑得很开心。
“到后来琰弄清楚是我们摆了他一道,他会很不爽的。”慕容趝不怎么喜欢做陷害手足这种卑鄙的事,可是被老爸硬架上场,不得不做,他也很为难。
“有我这老爸在,他敢怎样?”慕容云天眼一瞪,气势磅礴。
“这话是您说的,到时您可别第一个逃跑。谁都知道琰发起脾气会把天震垮的。”慕容趝冷峻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反正到时风声不对,他赶紧打包好行李逃到英国去就行了。
庆幸的是他的个性太冷,一开始就被爸妈摒除在外,否则他不也得碰上这种事了?
好险。
???
一辆黑色的宾士轿车在小巷道中穿梭,最后停在一栋看来摇摇欲坠的公寓前。
深夜里下着毛毛细雨,增加了几分萧瑟,寒夜里,这栋公寓看起来更加的残破。
“二哥,就是这里了。”一身笔挺西装、理小平头的年轻男子回头对坐在后座的男子说道。他们都是慕容云天的手下,称慕容云天为叔叔,依辈份则叫慕容琰二哥。
“嗯,我们去看看人在不在。”慕容琰烦躁应道。他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既然来了,也只得上去瞧瞧了。
慕容琰和理着小平头的周刚一起下车,留司机在车上守着。
上了五楼,对过门牌后,慕容琰示意敲门。“喂!裴采薇在吗?”敲门声在半夜三点听来十分刺耳。
许久后总算听到门里有脚步声,然后木门被打开。
“谁啊?”隔着铁门里头是名短发小女孩,“半夜三更的,吵不吵人哪?”
“你是裴采薇?”慕容琰低声问。
“是啊!什么事啊?”里头的人十分不悦。
“请你先开门好吗?我们有事想找你谈谈。”周刚冷冷地说。
“半夜三更的你们两个大男人要我开门?我会开就是见鬼了!”裴采薇猛翻白眼。她才下班、拔下隐形眼镜准备入睡,一阵敲门声赶走了她的睡虫,结果是这两个冒失男子扰她清梦。
“小姐,我们真的有很要紧的事和你谈,你若是不想惹麻烦,就让我们进去。”慕容琰总算相信这件案子不好办了。光是找到她本人就费尽心力,更别提要揪着她要她还那根本还不见踪影的两千万。
“现在几点了?有事等明天再说!”她一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连睡眠都严重不足,她已经累得无力去害怕了。
“就是因为白天找不到你,才等到现在嘛!”慕容琰不耐烦地说道。
“啧!无聊。”裴采薇毫不客气的把门甩上。
慕容琰和周刚面面相觑。
“好无礼,一定要给这个女人一点教训!”慕容琰手伸到门铃拼命的按,催命似的吵醒了对面的,不过一看到是两名脸色不善的年轻男子,又马上把门给合上,以免惹祸上身。
“吵死人啦!”裴采薇尖叫地拉开门,对着仍旧按着门铃的慕容琰大吼,“你到底要干吗?”“开门。”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眯着眼的模样,呵,还挺有趣的。
“啧!”她嘴里咒骂个不停,半闭着眼把门打开。“什么事?你们这样吵,明天我会被房东赶出去的。”
“你要担心的不应该只是没地方住。”慕容琰笑着将手中的借据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楚。”裴采薇很努力的将那男人交给她的纸条凑到眼前,不过只看出“借据”两字。
“你真的近视这么深?没关系,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装看不见,反正这是你父亲生前写下的借据。”慕容琰冷冷地说着。他很同情这看来十分脆弱而且眼眶凹陷的小女孩,可是他责任所在,不得不这么做。
裴采薇马上清醒了,她睁着眼抬头,没有戴眼镜的眼只看到一团橘红。“哇!红色的拖把?!”她吓得倒退三步才停止。
红……红色的拖把?
慕容琰为之气结,他张着嘴直瞪眼,骂不出一句话,而他带来的手下居然还在一旁偷笑!
他横眼瞪着手下,直到笑声停止,他才回头瞪着伤害他的女孩。
“你再给我说一次!”他指着她怒声道。
“我说你是……”
“你再说我就把你的舌头割掉!”慕容琰怒吼。
“噢!”裴采薇捂着唇,想起现在她身处危险之中,她拢紧薄薄的睡衣,颤抖的身子极力抵抗寒意。
“你们……到底有何贵干?我很需要睡眠,求求你们,我很累了。”她靠在墙边,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你手中的借据是你爸爸生前签下的,金额是两千万,你自己说要怎么办。”周刚冷冷的开口。他是这行的能手,平时因为学的是建筑,所以跟在慕容琰身边,他能够面对老弱妇孺而不心软,这正是慕容琰拉他来的原因。
“两千万?不会吧?”裴采薇简直要发疯了。“上个月我就是为了逃债才从南部跑上来的,怎么到处都有债主要找我?”
“怎么不会?听说你爸爸死前留下不少债务,但是还不了,所以只好一死解脱。可是他怎么留下你来面对这些债务?”慕容琰打量着她在日光灯下更加惨白的容颜,淡淡开口。
“难道要我也一起死了?”裴采薇闻言火冒三丈,抬手朝那“拖把”挥去,结结实实打了他一巴掌。
“你做什么?”周刚一把揪住她的手腕,杀气腾腾地瞪她。他在等慕容琰的命令,只要一个眼神,他可以把她从五楼丢下去。他原本就是流氓,而今天更为了叔叔托付的重任而扮黑脸,不然他也很同情这个小女孩。
慕容琰拍拍他,要他放开弱不禁风的女孩。“你很泼辣。”
“当有人咒你死,你会快乐吗?”她缩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地板上的一点,一脸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