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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神医 page 8 作者:绛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排斥。

  可是师父为什么从来没教过她这些事呢?

  *****

  数日后,恢复健康的夏玉娃,又和往常一般充满活力。

  这日她嘴里轻哼着小曲儿,精神饱满愉悦地踏着轻快的步伐,正准备往后山里去。

  因为于涵心的病情已大有起色,她想去采些滋补元气的药草来为她调养。

  手里提着竹篮,夏玉娃在步出门后,因见到刻意站在门边的封青黎,所以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直视着她。

  「你……有话对我说吧?」她迟疑地问。

  她有时真的很怀疑,涵心姊姊怎么受得了他的沉默?

  封青黎咳了咳,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生硬地道:「你……救了涵儿……多谢你。」

  她一楞,随即用袖子掩嘴噗哧笑了出来。

  呵!这男人好有趣,明明想道谢偏偏又不擅表达,一个大男人硬着头皮的窘状,真的很逗趣!

  她现在总算明白涵心姊姊为何总是说他其实很温柔、很体贴,只是素来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罢了。

  「你不用向我道谢的,涵心姊姊能活下来,我比谁都高兴啊!」她甜甜地对他笑。「我正要到后山为涵心姊姊采药呢,不能久留了,免得天黑就无法上山了。」

  语毕,正欲离开,谁知不小心踩到裙襬而绊了一跤。

  「当心!」封青黎眼明手快地拉她一把,让她稳住身形。

  「真是。」她吐吐粉舌,为自己的粗心而感到难为情。

  至此,她已完全一改乍见封青黎时那种冷漠不近人情的印象了。她相信他是个好人。

  「谢谢你,封大哥。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她仰头望着他,「我自幼无父无母,也没有任何亲人,今日既然有缘和你结识,倒不如让我尊称你一声大哥,你若是不嫌弃,也可把我当成自家妹妹看待,你说可好?」

  妹妹?封青黎视线飘向远方,他闯荡江湖多年一直都是孤独一人,直到遇见涵儿,他的生命才算有了色彩;或许多个妹妹是个不错的主意。

  封青黎看着她,一向不苟言笑的嘴角略微上扬。「这厢有礼了,好妹妹。」

  夏玉娃闻言,开心地笑了,不避嫌地抱住他。

  「蒙哥哥步嫌弃!」真好,她也有亲人了,现在她有哥哥了。

  两人相视而笑。

  夕阳斜照,日光洒落在两人身上,温热了两颗孤单的心。

  *****

  待夏玉娃将药草采足,天色已至全黑。

  「糟糕,都这么晚了。」她喃喃自语,加速回程的脚步。

  由于她方才专心采集药草,全没注意到暗沉的天色。

  蓦地,一株生长在斜坡崖壁边的小草吸引住她的目光,她双眼一亮,停下脚步。

  这是难得一见的药草耶!对活络血脉、调养生息极具疗效。

  她吞了吞唾液,有些惊惧地觑了觑斜坡的高度。

  嗯,不太高,应该没什么问题。

  夏玉娃于是立刻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扶着树干攀爬,手脚并用地挨到了崖壁边。

  她咬着牙,满头大汗地使劲伸长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株药草采到手。

  「太好了!」她一声欢呼,却兴奋得忘了人还在树上,一时重心不稳,身子直直往下坠落。

  她惊喊一声,双手连忙抓住枝干,可惜为时已晚,加上手里的竹篮阻碍了她的行动,手一松,身子立即从树上滑下,摔落至地面后,又因是斜坡地形,使得夏玉娃连人带篮一路滚下山坡。直至撞上了底端的土堆,这才停止滚动。

  夏玉娃疼得五官揪或一团,狼狈不堪地挣扎起身,岂料左脚才一踏上地,随即又痛得倒下。

  天啊,她扭伤了!她忍住痛楚,瞪视着已肿得像包子般大的脚踝,她果然是流年不利、倒楣透顶。

  望着已近全黑的天色,夏玉娃不忘收拾着地上散落的药草,将之重新放入竹篮中。接着撑起身子,咬着唇,几乎是半跳半跛地往回走。

  在另一方面,慕容飞云在厅堂上,不时地望向门外,不停地踱着步,烦躁的心怎样也无法平静下来。那个丫头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去?竟然天黑未归!

  一向气定神闲的他现今却为了那个小丫头搞得心急如焚,等会儿她回来,若是没给他一个好解释,那他非得好好打她一顿屁股不可。

  此时一旁的封青黎开了口:「你说过她曾遇袭?」

  慕容飞云神色一凛,回想起那日四名黑衣人毫不留情的攻击,若是玉娃再度被他们找上的话……老天!他蓦地心口一窒。

  玉娃遇害的景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刺向他的心窝!他简直不敢想象。不行,他一定得出去寻她。

  主意一定,才正要踏出门的慕容飞云,却讶异地见到夏玉娃头发凌散、浑身都是泥巴,又脏又乱,步履不稳地出现在门口。

  「你……」他说不出话来。

  「飞云。」她可怜兮兮地轻唤,扑进他怀中。

  还是他的胸膛最温暖……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他皱紧了眉头。

  「我的脚好痛……」她哭诉。

  慕容飞云一把打横将她抱进屋,安置在椅子上。

  脱下她的鞋袜,当他发现夏玉娃左脚踝红肿不堪时,他不禁厉声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玉娃瑟缩了一下,轻声道:「我帮涵心姊姊采药,不小心摔了下来。」

  慕容飞云眼一眯,更加疾言厉色:「你只会替别人惹麻烦而已吗?」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我只是想采药……」惹麻烦,她为谁惹了麻烦来着?

  慕容飞云一向从容的笑脸不见了,他脸罩寒霜,吐出口的话句句冰冷:「你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你明知自己有仇家追杀,却仍不知轻重地外出,万一又被敌人找上,你要怎么应付?你以为你真能如此幸运,每回都逃得过吗?再说天色已黑,你自幼在山上长大,难道不知入夜后的山里有多危险吗?而你却还在采那该死的药草!」

  「飞云,够了。」封青黎淡淡地阻止他,「玉娃的伤要紧。」

  他看着慕容飞云反常的态度,当下便明白原来好友已对玉娃动了情。二人相交多年,对彼此的脾气自能掌握几分。

  飞云虽常摆出一副笑脸,但却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心思想法;因为他虽是脸上在笑,可不代表他的心里也在笑。很可能他上一刻还笑脸以对,在下一瞬间便取人性命于无形。

  因为对一切都毫不在乎,所以他脸上的笑容也不变,完全的游戏人间。然而一遇上他所真心在乎的人事物,那张笑脸面具便再也戴不住了,正因为太在乎,所以更害怕失去。

  夏玉娃感激地对着封青黎一笑,并将竹篮递给他。

  「这些药草先拿去煎吧!封大哥,小火慢熬,五碗水煎成一碗,这药可帮助涵心姊姊恢复元气。」

  「好。」封青黎接下药草,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恐怕这回飞云的怒气不会那么容易平息。罢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封青黎提着竹篮转身离去了。

  夏玉娃目送他离开,慕容飞云则一旁嘲讽地道:「人家可是有妇之夫。」

  「这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她回嘴。

  他八成是吃错药,今儿个才会胡乱骂人。

  「是吗?」他冷嗤,「那就别对人家投怀送抱!自己的行为要检点些,别不知羞耻!」

  夏玉娃一听气极,「我何时对封大哥投怀送抱……」忽地,她住了口。

  是那时封大哥答应以兄妹相称,她一时忘形……

  「怎么?想起来了?」慕容飞云讽笑的神情更明显。

  当他撞见她抱住封青黎的情景时,一股突生的怒气让他的情绪一直紧绷着,加上她又夜归、弄得一身是伤,让他又气又急的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我与封大哥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你别瞎说。」

  面对他那样的误解,不知为何,夏玉娃的心中隐隐作痛。

  不想再面对他,夏玉娃愤而跳下椅子,结果扯动了伤处而失足摔下。

  见她的脚踝更形肿大,慕容飞云一颗心再度揪紧。他居然还未替她疗伤,该死!

  正要上前扶她起身,却被夏玉娃不领情地推开,「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慕容飞云看她强忍住痛楚的苍白小脸,真是又气又心疼,说话的语气不禁严厉了些:

  「你到这时候还在使性子,你究竟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她难道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吗?

  经他一吼,夏玉娃委屈地红了眼眶,「我就是爱使性子、就是任性,你管得着吗?要是封大哥,他才不会这样说我,你简直莫名其妙。」

  什么嘛!做什么这般凶?连师父都未曾这样骂过她,他凭什么?简直就是可恶透顶!使劲挣脱他,夏玉娃泪眼模糊地硬是站起身,逞强地跛着伤脚,负气地夺门而出。

  正在气头上的慕容飞云并未阻止她的离去。脑中只回想着她方才的话--

  要是封大哥,他才不会这样说我……

  「该死!」他神色阴郁地用力一击桌面。

  他失常了!为什么?多年来的江湖历练,使他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对于情绪的控制,更是收放自如。在浪子神医慕容飞云脸上所呈现的,永远是那抹不变的笑容;他一向相当满意自己的伪装。

  如今,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全盘崩解,他动怒了?!他甚至已记不得,上一回在人前显露出真正的情绪是在多久以前,她对他的影响力实在太大·

  「玉娃呢?」因听闻两人的争吵声,故而前来探视的封青黎问道。

  「走了。」慕容飞云沉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走了?」封青黎淡漠的语气略微上扬,他挑高了眉,有些不敢置信。「她的脚严重扭伤,你居然放心让她一个人在黑夜的山里游荡?你……」

  他们两人怎会闹得这么僵?

  慕容飞云强压下心底的不安,仍面不改色地道:「她要的可是关心她的封大哥,不是我!」

  封青黎微微一怔,怎么将矛头指向他?他又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心里只有涵儿一人……他忽地灵光一闪,莫非飞云撞见了下午的那一幕?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飞云自傍晚起就不对劲的原因了!封青黎失笑地摇头。

  这小子!亏他享有浪子神医之名,竟连自个儿动了真情也不自知,果真是当局者迷啊!

  「我猜,你定是误会了。」封青黎叹口气,他没料到自己竟是他俩失和的导火线。「我去向她道谢,感激她救了涵儿一命;她对我说,她没有任何亲人,想与我以兄妹相称,我同意了,她兴高采烈地抱住我,喊了一声哥哥……」

  乍闻此言,慕容飞云震住了,完全不能动弹。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天!他误解她了!顿时所有的不安和愧疚全数倾巢而出,排山倒海地几乎将他淹没。

  他说她对男人投怀送抱、不知羞耻;又骂她任性、使性子;更吼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只会为别人添麻烦……他定是伤透她的心了!该死。

  不!该死的是他!慕容飞云此刻懊悔得想劈死自己,又忽然想到夏玉娃负气离开,万一真落人敌人之手……老天!他感觉胸口一阵刺痛,不敢再往下深想。

  随即,他身形如电,飞快地往外奔去。

  他得将她平安找回,否则玉娃要真出了事,他将终其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此时,混沌的脑子倏然清明,他这才恍然大悟,他早已爱上这个刁蛮纯真的小丫头了!过去为她牵挂、为她担心,为她发怒、为她失控……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为爱她之故。

  慕容飞云失笑地摇摇头,想他纵横情场,征服无数红粉佳人,如今却栽在一个年仅十七岁的丫头片子手上,而他栽得心甘情愿。

  待将她寻回,他定要正视自己的情感,好好将她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着,并发誓--

  今生再也不放开她!

  第六章

  再度摔跌在泥地上,夏玉娃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慕容飞云那冰冷、不带感情的眼神,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在她脑海里轮番交替、挥之不去。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她从未想过要给任何人添麻烦,也没有任性,不可能对封大哥投怀送抱,更没有不知羞耻……

  耳际仿佛又响起慕容飞云一连串的指责,她用力摀住双耳,泪珠儿一串又一串地往下掉。

  这种心仿佛被撕裂般的痛楚是什么?为何她会如此在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呢?今日若换成了别人,她铁定可以嗤之以鼻、毫不在意任别人说的。可是一旦这些伤人的话由慕容飞云的嘴里说出,却变成比利刃还尖锐的武器往她的心里头刺,疼得她几乎要窒息。

  他从不曾这样凶过她,她明白他这回是真生气了;甚至连她负气出走,他竟也未出来寻她。

  该死的慕容飞云!她在心底忿忿地骂着,都是他让她变得如此反常。从前她是不爱哭的,可今儿个却为他流了一大缸的泪水,真是可恶透顶!

  她赌气地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但眼泪却似乎和她唱反调似的,反而落得更急更凶。

  一阵夜风吹拂得树叶沙沙作响,然而,夏玉娃仍是嗅到空气中那抹不寻常的危险气息。她寒毛竖起,侧耳倾听;她提高警觉,全身戒备起来。

  一声微响,四名蒙面黑衣人已俐落地包围在她四周,充满危险并散发出冷肃的杀气。

  夏玉娃一悸,为这四名不速之客倒抽了口气。

  「你终于还是落入我们的手里。」一道邪魅的声音冷笑地道。

  「是你们!」她浑身一凛,已听出他的声音。

  是日前袭击她的四名黑衣人。

  「今日谅你插翅也难飞了。」黑衣人残酷地微笑,「让你多活了这些时日,也应该满足了。

  是的,她逃不了了!夏玉娃颓然地垮下身子,惨白的小脸上露出绝望的微笑。这一回,飞云再也不会来救她了。

  可是好奇怪,为什么在这种生死关头,她心里所想只有他一个人呢?

  脑中忽地浮起涵心姊姊和封大哥甜蜜恩爱的情景。她永远记得,在喂涵心姊姊服药的时候,封大哥脸上的专注和温柔,还有涵心姊姊脸上幸福的红晕……

  一道灵光在瞬间闪入脑中,她猛然惊觉--

  爱?!是爱啊!

  原来,她对慕容飞云的种种感觉和情愫,竟是爱这个东西在作祟!可是,为什么它可以让人甜蜜幸福,又为什么会带给她痛彻心扉的感受?她真的不懂。

  「要杀要剐尽管来吧!悉听尊便。」她朗声道。

  两行清泪再度滑下,只怕她这一生,再也无法对他诉说她的情意了。

  「好,今日就给你一个痛快。」

  黑衣人一声大喝,四人擅使的长鞭虽因上回和慕容飞云打斗时被夺,却仍伸出手欲击向她的天灵盖。

  要她这样死去,她真的不甘心!

  夏玉娃绝望地闭上眼,嘴里低喃着:「飞云……」她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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