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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在不能醒 page 5 作者:凌淑芬

  「小姐,妳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笨手笨脚的?」符扬不耐烦地回过头将她拉起来。

  还怪她呢!每次跟他在一起,她就会搞得一身狼狈!成萸气得都快哭出来。

  符扬看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灵秀的小脸蛋沾满泥巴,手上脚上都有擦伤,还摔得全身脏兮兮,实在也觉得她有点可怜。

  「好了,把叶子拍一拍就干净了。」符扬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是带着轻哄的。

  他帮她把身前的小叶子啦、小泥块啦,一样一样细心拍掉,卡在衣服纤维里的小枝一根一根拈掉,她胸前有一个小小红红的印子,不知道是沾到花汁或是什么,符扬直接伸手去拨。

  「喝!」成萸猛抽一口气,两手抱在胸前大退好几步。

  符扬一愣。「妳中邪了?」

  成萸紧紧抱着胸口,又惊又怒地怒瞪他,莹亮亮的泪珠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羞愤地滚下来。

  雨水将薄衣淋得像透明一样,符扬见她奇特的反应,陡然省悟:那不是花汁印子,那是她的、她的……

  一阵火辣辣的红冲上他脸颊,他尴尬万分,直觉就想以怒气取代不好意思。

  「妳、妳──」既然已经开始发育了,干嘛不买胸罩来穿?可是这句话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

  两个少年少女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想盯死对方,又不敢直视太久。

  半晌,他恨恨地骂道:「还不赶快找个地方避雨?老子没兴趣陪妳一起感冒!」率先转头走开。

  走了几步路,没听到后头有脚步声跟上来。他回头再喝一声:「叫妳走快一点,不会听吗?」成萸哽咽一声,委屈地抹抹眼泪,慢慢抱着胸口捱到他身后去。

  他埋头往前苦走,想到自己刚才曾经碰到一个青春少女的……胸部,手指突然痒了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走了一小段路,眼前赫然有一棵中心部分已经半枯朽的大树,如果两个人挤一挤,尽可以在树洞里拖到雨势停为止。

  「过来。」他精神一振,回头招呼了她,率先矮身往树洞里坐进去。大树的根部正好突出一段,形如矮凳一般,让他可以不必坐在湿漉漉的泥土地上。

  成萸还是维持抱着胸部的姿势,在树洞外迟疑难下。里面的空间好小,她如果一起钻进去,就要坐在他怀里了……

  「妳又不听我的话了?」符扬俊脸沉下来,低声恐吓。

  她又羞又怕,不甘愿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屈服在符氏大少的恶霸之下。

  钻进树洞里,成萸捱着他坐下来,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身体别碰触到他。可是树洞里就这么点空间,她再想躲也地方有限,反而弄得他浑身毛躁。

  「妳就给我好好坐着!」他用力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于是,狭小的空间里,他坐在后方,成萸半坐在他大腿上,只好暗暗祈求雨赶快停。

  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沥沥的雨不肯停,倒是她轻细的颤抖一直没有停过。符扬知道她很冷,可是自己一样淋得一身湿,没有任何让她遮寒的多余衣物。她的嘴唇都发青了,再这样熬下去,晚上一定会感冒的。

  过去五年虽然常对成萸颐指气使,可是心里总是把她当成一个奴仆在用,不曾特别费心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她注意起来。

  他抹掉从头顶滑下来的雨水,不期然间,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气……

  四处张望,想找找看那白色的香花在哪里,不一会儿,终于发觉,原来香气是从她的体肤、发间柔柔地沁出来。

  他鼻间嗅着那隐隐约约的暗香,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在自己指间的那一蕊嫩红……

  一股奇特的热意从小腹深处升起,往上冲上心头,冲上脑间,往下则冲到……

  暗红色浮上少年瘦削的长颊,他蠕动身体,试图藏住腿间令人困窘的硬起。这个小奴隶干巴巴、瘦扁扁,凭什么让自己对她产生如此的生理反应?

  对自己乍起的绮念觉得嫌恶,符扬猛然推她一把。

  「妳坐过去一点,不要压在我的腿上!」

  成萸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推出树洞外。

  又来了,阴阳怪气,喜怒难定。她眉间略过一阵烦恶之色,挪一挪身子尽量往外坐。如此一来,一小部分的身体又落在绵绵细雨里。

  看她抖得越厉害,符扬的愧疚感升起,又想招呼她坐进来。两个人僵了半刻,他终于叹口气,将纤弱的躯体抱进怀里。

  成萸在他怀里坐得直挺挺的,不敢靠在他身上,可是撑久了实在有点累。而且,他的身体好温暖。她都已经冻得快死掉了,为什么他还是跟火炉一样呢?

  男生的身体跟女生的身体差别好大,她软的地方他硬,她窄的地方他宽,她短的地方他长。他的身体就像一张铺着暖垫的躺椅,她慵懒困倦地蜷在他怀中,缓缓合上眼……

  睡着了?

  符扬只能苦笑。

  垂眼一看,这个角度却正好望进她微开的领口。一只粉白色的贲起,点缀着顶心的嫩蕊红梅,全落进了他的眼底,符扬只觉口中干渴无比,全身彷如火烧。

  他飞速移开眼,强迫自己不可以再看。然而,少女的馨香犹如从乱絮中抽出来的一根丝线,无孔不入地钻着,卷天缠地的绕着,将他也缚捆成一气。

  一种奇怪的、柔软的情绪,在胸臆间,实实饱饱地充盈。他隐约感觉到,许多事情,从今天开始,都会不同了。

  这种反来覆去的心情,连他自己也懵懵懂懂,不甚明白。

  第四章

  清晨六点半房里便来了不速之客。

  成萸刚盥洗完毕进房间,符瑶趴在她床上装死,身上还是粉绿色的睡衣。

  「怎么还不去换衣服?」她轻讶地看符瑶一眼,自己打开衣柜,取过一套半年没穿的冬季制服。

  「妳干嘛拿长袖……啊,对了,今天开始换季!好险好险,幸好我一大早跑来找妳说话,不然都忘记了。」符瑶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骨碌坐起来。「糟糕,我好象忘了洗长袖制服耶!整套一定都是尘味儿。」

  「我前几天请陈妈一并帮妳的拿出来洗了,现在就挂在妳的穿衣间里。」成萸轻笑着,把制服与长裤换上。

  「那就好。小萸,有妳在真好。」符瑶松了口,再趴回床上原样躺定。

  成萸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只是在镜台前坐下,开始梳理头发。

  发禁其实解开好几年了,但是名门私校还是有相关的规定。她们念的国中部,严格说来也不算太苛厉,只是规定不能烫、不能染、长度不能超过肩膀,男女生都一样。

  平平是十五岁,为什么成萸就比自己有「女人味」?符瑶看着她,忍不住对自己皱了皱鼻子。

  她真没见过比成萸适合当女生的女生。这不只是五官的美丽而已,如果只是单比漂亮,自己的五官深邃明朗,认真说来比成萸还要艳丽几分;也跟身体的发育如何、胸部大不大无关。

  成萸……怎么说呢?就是很娇,很柔。

  她的肌肤像凝透了的羊脂,天姿灵秀,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柔软情调,又像初春里第一朵凝露待放的花苞,虽然风韵未成,却灵动柔美,舒心透骨的温存;她的嗓音清清曼曼,说起话来软绵绵的,酥醉入心;一双带点儿迷蒙的水眸,更似要将人吸入湖底一般。

  才十五岁的少女,便充满了纯粹女性化的婉丽婷袅,这绝不是任何女孩只凭五官的美丽排列或罩杯尺寸就追得上的。

  符瑶坐起来,低头看看自己。奇怪,成萸有的她也都有啊,为什么长在成萸身上就是比较娇媚?

  「妳再不回去换衣服,待会儿上课要迟到了。」成萸一面把及肩青丝梳软,不期然间瞄到她压在大腿上的粉红信笺。「那是什么?」

  「哦,差点忘了。」符瑶把信封抽出来,一脸讨好。「这是陈玉珊写的,想交给咱们家那位超级大牌的符……」

  「我不帮!」成萸抢着声明在先。

  「吼!拜托啦,妳跟他比较熟嘛!」符瑶垮下脸来。

  「他是妳哥哥耶。」

  「他是我哥有屁用?他对我又不像别人家的哥哥对自己妹妹那么好!」符瑶只要一提到那个既不友爱又超级任性的酷哥哥,就满肚子气。

  「我不要。」成萸早就学乖了。什么事都好说,唯独代转情书给符扬的事,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可是陈玉珊上个星期帮我捉刀赶了一篇周记,我已经答应要报答她了。」符瑶瘫回床上,咕咕哝哝道。拿着那只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又唤:「小萸?」

  「嗯?」

  「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啊?」符瑶一翻身趴正,亮丽的脸蛋充满好奇。

  「大概就是『喜欢』的感觉。」她检查今天的课表,一面整理书包,心不在焉地应着。

  「我的意思就是问『喜欢』是什么感觉嘛!妳有答跟没答一样。」

  「我也不知道。」

  「耶?」符瑶像发现新大陆,整个人都坐起来。「为什么不知道?难道妳不喜欢我那个臭老哥吗?」

  「当然不喜欢!」成萸这一惊非同不可。

  「可是哥哥对妳很好耶。」符瑶用力强调。「比对任何人都好。看,他上学只肯和妳同车,每一天放学去师父那里也一定要拉妳去等他,他还送妳一个印章!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主动送人印章,连我爸我妈,不自己开口讨的话都拿不到呢!」

  「那是他刻坏不要的!」她重重强调。

  瑶瑶怎会有这样的误会呢?她对符扬?上帝!成萸脸蛋一阵红一阵白。

  「不是就不是,妳干嘛一副惊吓的样子?」符瑶不禁好笑。

  她当然不会明白,成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摆脱符扬。

  「我不喜欢人家拿这种事乱说……」

  长大之后的符扬,虽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对她又推又打,脾气却数年如一日的坏。高兴的时候不见得会说,一不高兴绝对又吼又骂。有了她这个乖乖听话的「小奴隶」之后,更是投其所好。她又不是天生犯贱,若非情势所逼,谁愿意这样屈辱自己?

  偏生成渤现在还在读大三,完成学业之后要服两年兵役,在未来的几年里兄妹俩都没有自立的本钱。她暗暗叹了一声,对未来感到愁眉不展。

  房门突然被推开。

  「妳好了没?」说曹操,曹操到!

  「啊──死符扬!臭符扬!这里是女孩子的房间,你有没有搞错?进来之前也不会敲一下门。」符瑶连忙把被子拉到胸前围住,一副衣衫不整而他闯进来的样子。

  「妳不去换制服准备上学,耗在成萸房里做什么?」符扬不爽地回冲妹妹。

  十七岁的他已经长到一八一,全身晒得黝黑,眼神凛冽锐利,身材高大威硕,完全不像人们想象中学艺术的人该有的苍白、瘦弱、飘逸。尤其这几年学习雕刻下来,他动不动要搬动一些巨木素材,又或者上山下海找一些中意的印石,结果就是原本魁梧的骨架上长出层层的坚实肌肉。如果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他可能是全世界最不像艺术家的艺术家。

  「要你管。」符瑶在棉被里小心翼翼把情书藏回衣服底下,才敢下床。「好了,我要回去换衣服了,小萸,妳要等我一起出门哦。」

  「嗯。」

  符扬凝住她,清曼晨光投进来,将她笼罩在若有似无的光圈里,染得一身的清晖,他锐利的眼眸变得深黑专注。

  「快一点。」他终于说,口气比起跟妹妹说话,简直柔软了不下十倍。

  「我已经好了。」成萸对他的改变没有什么感觉,连忙背起挂在穿衣架上的书包。

  「如果你赶时间可以先出门,小萸可以搭我的车去学校。」符瑶乘机开条件。

  「成萸跟我一起走。」符扬表情和语气一样酷。

  「小萸从小学就是坐我的车一起上课的,干嘛上了国中你就把她抢到你那一车去?莫名其妙!你现在念的是高一,这位大哥,高、中、部耶!我们两个都是念国三,小萸跟谁一起走比较顺路?」符瑶有机会就喜欢跟哥哥唱反调。

  符扬连吵都懒得跟妹妹吵,直接拉过成萸的手往外牵。

  「走,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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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车到两人就读的国高中约莫需要半个小时,一上车符扬便抽出书包里的宣传简介,细细阅读。肖似母亲的五官仍然一贯的矜贵,一贯的酷傲。

  「那是你『金石个展』的DM吗?」成萸随口问道,以为他在读自己在市立美术馆个展的宣传手册。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符扬扬手让她看看自己手中的DM,再顺手帮她把左鬓滑落的乌丝别到耳后去。

  原来是下个月要来台湾巡回的「国际艺术雕塑节/亚洲巡展」。

  「你以前虽然开过几次画展,这回却是第一次的金石印刻和木雕个展呢!」她轻轻提醒。

  「那种事有什么好关心的?」

  即使台湾艺术圈正为这位「天才少年雕刻家」震荡不已,而且也引起了邻近国家艺术圈的重视,他只觉得是一群无聊人士在附庸风雅,毫不值得兴奋。

  说他外表很不「艺术家」,他的内在却又极为此道中人。他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行诸于「符扬的世界」,而超出这套标准以外的事,他从来不关心。这种自我中心、唯我独尊的性格,多年来从未改变过,也从不觉得有必要为任何人改变。

  某方面来说,符扬也有傲慢、让人不得不把他捧在手心上的本钱。

  虽然他接触篆刻和雕塑的艺术只在近两年而已,可是他别出心裁,以学习多年的绘画技巧为根基,及两年略有小成的书法,将篆印之道结合绘画,形成一门新的领域。由他设计出来的印石,既有中规中矩的文字书法,也含风格独具的版画之形,乃至于后现代风潮的图象,创意之丰,技巧之精,令人惊艳。

  符氏夫妇率一家大小参加过个展开幕会,成萸个人印象最深刻的一个作品,是一座一尺高的黄杨木观音像。迥异于常人精雕细琢的观音,符扬却是使用朴拙的刀法,仅以三、两笔凿出观音的外形轮廓,却栩栩如生,不容错认;坐底则削平,刻成一个三寸见方的青印,印中反以细致工笔,雕出伏魔将军的粗豪姿态,及篆字的「韦驮」两字;一端各一神,取其与观音「对面夫妻」之意。

  整个作品拙中藏细、细中见拙,反璞归真,有走意识型态的神韵,也有走工笔描绘的写实。真难想象如此出彩的作品,竟是出自一个凶猛恶男手中。

  即使从小对他少有好感的成萸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一身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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