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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贴身奴隶 page 9 作者:绿荷子

  伤口早就痊愈了,但疤痕仍然狰狞的突出着,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是多么的严酷。

  “你什么时候伤成这样?”

  “喔,那是在王都卫队的时候。”李承安淡淡的挪开她的手指,“很久之前的事了。”

  澹容疑惑的拧起了眉。“参加王都卫队会受伤流血吗?不要骗我,我的表哥也加入过王都卫队,他的责任只有参加庆典的仪仗队和爬上女人的床。”   

  李承安大笑起来。

  “这么说的话,我们参加的王都卫队大概不是同一种性质的。”

  她惊愕的反问:“难道王都卫队还有两种?”

  “那是当然,你表哥参加的,就是众所周知的王都卫队,而我除了偶尔客串一下那种花瓶卫队,大部分时间都是为了另一种见不得光的王都卫队服务。”

  他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是加人了暗之卫队,你父亲会容忍我这个逾越身分的奴隶继续护卫他的王都吗?”

  “什么?他知道你的事?”澹容有些惊讶。

  “他当然知道。”李承安的手指抚弄着她柔软的长发,“你偷偷用药水除去了我腰上的奴隶烙印,用公主的特权让我进入王都卫队,这一切他都知道。”

  “那他……他竟然没有杀死你?”

  澹容想起了她父王对奴隶惯有的无情。

  “那是因为他发现我活着比较有用处。”李承安随手从旁边的苗圃里拔了两株草,“比如说,你认识这些吗?锯齿边叶子的是卡炳草籽,紫红色叶子的是兔苕丝草,都是随处可见的最便宜的草药。”

  对着她迷惑的眼神,他继续说道:“但很少有人知道,三份卡炳草籽配上一份兔苕丝草,再配上马铃薯苗芽根,就是能让成年人麻痹致死的毒药。”

  毒药?澹容倒抽一口冷气。“难道父王需要你们暗杀……”

  “聪明的女孩。”

  李承安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下毒、刺杀,王国里总有些肮脏的事情需要这种手段解决。在你父王的眼里,用肮脏的奴隶去做这些肮脏的事,再合适不过了,但你父亲犯下了一个最大的过错,就是低估了奴隶的脑容量。”

  澹容沉默的低下了头。

  但她的头很快被一只手抬起来。“你不用低头。”命令般的语气,但他的声音是温和的,“肮脏的是这个制度,是身为统治者的你的父亲,是沾满了血腥的我,但不是你,你不用为了这些低头。”

  不!肮脏的还有我。澹容在心里无声的说。

  早在下令鞭打她的奴隶的那一刻,她就是同样肮脏的。

  眼睛不由自主的沿着深深浅浅的伤痕,寻找着曾经被她伤害的痕迹。

  “在这里。”李承安拉住她的手,摸向胸口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痕迹。“其他的都消失了,鞭痕比较容易褪掉。”

  澹容慌乱的缩回她的手。

  就好像被当面发现过错的孩子那样,原本依偎着他肩膀的身体也猛地坐直,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捏到指尖发白。

  她好像忘了,现在她还坐在他的腿上,否则肯定会跳到地上去的。

  李承安有点好笑的盯着她看。

  每次都是这样,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责罚他,伤害了他之后,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就是这种后悔得想要哭的表情。

  然后她就会跑进房间里一个人待上好久。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她就会高傲的在他简陋的床边丢下一瓶药剂,说:“没人要的药,你拿去用吧,我可不想为一个奴隶花钱收尸。”

  其实那是最好的药剂,听说是她好不容易向宫廷医生求来的。

  或者是冷着脸走到他的床边说:“没用的奴隶,连涂药都不会,药拿过来,我来涂。”

  其实,她那种笨手笨脚的动作,还不如他自己上药来得快。

  直到她十三岁那年,不知从哪里打听出他最大的梦想。

  渴望进人王都卫队,渴望能够挺直身体,站在阳光下,自若的接受来自各方的赞叹视线。

  以一个自由人的身分。

  于是,在又一个受了惩罚的夜晚,他的主人悄悄摸到他的床边,小声说:“我弄到一瓶可以除掉奴隶烙印的药水哦。”

  他清晰的记得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夜晚。

  他的小公主赤着双脚,跪坐在他的床头,向他举起那个不起眼的瓶子。   

  亮闪闪的眼睛兴奋的闪耀着,带着渴望得到期许的眼神。

  王室最小的公主,为了维持主人的身分而无情的鞭挞她的贴身奴隶,却又同时渴望着奴隶的友好和亲近。

  这样矛盾的心态,该说什么好呢……

  李承安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盯着他怀中的王后,直盯到她咬住嘴唇,又摆出那副防御的姿态,他无声的笑了一下,站起来说:“明天就是夏之日了,我还要去准备祭天祈福的事,你继续睡吧,睡醒了以后别忘了给苗圃松松土,浇浇水。”

  望着那走远的顽长身影,澹容怔怔的站在原地。

  不知为什么,中午赌气般的对话清晰的跳回了她的脑海。

  “为什么我要天天做这些事?”

  “你是本国的王后,这些事情当然要会做,否则怎么得到民众的承认?”

  “天天拔草、浇水、松上,民众就会认为我是个合格的王后了?”

  “不,民众看到的是你努力做一个合格王后的决心。”

  难道那个男人……真的想要她成为他的王后吗……

  “尊敬的王后。”草丛边走过来的园丁佝凄着身子,向她行礼问好。

  “咦,是园丁,我刚刚找了你好久呢。”澹容客气的回应道。

  穿着斗篷的园丁低着头,嘶哑破碎的嗓音说:“我一个下午都在这里。”

  “啊……”

  澹容的脸红了。

  天哪,那个该死的承安,竟然当着别人的面和她……天哪!

  想到之前两个人在草地上翻滚的样子,她的脸好像火烧似的,无地自容。

  “我……我没有察觉你在这里……”

  “您当然不会察觉。”园丁说,“您和英俊的王翻云覆雨,甜蜜的说着情话的时候,怎么会注意到身边的动静呢?”

  冷漠的语气,让她顿时警戒起来。“你是谁?摘下你的斗篷!”

  “尊敬的王后,您应该不认得我了吧。”

  园丁嘲讽的说着,慢慢的摘下了黑色的斗篷,露出一张似陌生又似熟悉的脸。

  看清那张面孔的时候,澹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第七章

  那本来是一张年轻美丽的脸。

  澹容依然清晰的记得那象牙色的光泽皮肤,小巧红润的嘴唇,她的表姐喜欢微微的歪着头,用温柔的眼睛望着她。

  如今,同样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沧桑。

  “还记得我是谁吗?”刺耳的嗓音平静的说。

  那陌生的声音让澹容惊讶的站起来。“表姐……你的嗓子怎么了?还有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

  她的脸色惊得煞白。温柔娴静的华英表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呵,连你也差点认不出来了?”华英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面孔,凄凉的一笑。

  最初的震惊过去,十几年来的亲近感浮上了心头。

  澹容拉住她的手。“你不是被关在闵领吗?我没有听到赦免王族的消息。”事实上,她曾经提过一次赦免家人的提议,但她的王当场拒绝了。

  “澹氏王族仍然存在,这个事实本身就是极大的风险,我可以承诺不杀他们,但除此之外,我不能再让步。”李承安毫不客气的回绝她。

  因此,按照常理,华英是绝不可能出现在王都的。

  “表姐,你……是私自逃出来的?”

  华英笑了,那笑容却是冰冷的。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一步。“你会向他告发我?”

  澹容交握着自己的双手,咬住了下唇。“你是我的表姐,最亲近的朋友。”

  而且你的手是干净的。

  对人温和的你,比我更干净,更应当好好的活下去。

  澹容飞快的扫视周围。很好,附近没有人。

  她重新把黑色的斗篷披上华英的身体,遮住了她的面孔。

  “表姐,我带你离开这里。”

  华英的脸上浮现出熟悉的温柔神色,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这才像我们血脉相连的王族,我最亲爱的表妹。”

  她的话里似乎隐含着什么。

  澹容抬起了头。

  华英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露骨的轻蔑和不屑,“但是表妹,不要忘记我们是王族,是尊贵血脉的后代,为什么反而要躲避那些下贱的东西呢?”

  澹容吃惊的望着她。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熟悉的论调了。

  那是以往宫廷政论中,贵族大臣们闲聊的时候经常挂在嘴边的语气。

  总是微笑着聆听的表姐,原来,她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澹容咬住了下唇。

  “表姐,这个国家已经不是过去的胤国了,既然你已经逃了出来,为什么不设法接出舅父,和他两个人离开王都,到远远的乡下去,找个人少的地方隐居——”

  “父亲死了。”

  “什么?!”

  华英冷冷的重复,“父亲死了。”她盯着澹容的眼睛,“就在上个月,被你的丈夫下令处死了!”

  澹容的心猛然一沉。

  她想起来了,上个月的月底,王都挫败了一起叛乱事件,为首的头领据说是几名流亡贵族,后来全部被判定了绞刑。

  难道那次叛乱,就是舅父领导的?

  啊,对了。

  她大脑中闪电般的回想起闵领时的一幕场景。

  那时候她还是阶下囚,被带到了一个石室中,透过开在墙壁上的暗孔,她亲眼见到她的舅父前来和李承安商谈,用种种价码,换取李承安放走他的承诺。

  野心勃勃的舅父,在那个时候就想要反叛了吧。

  所以不惜代价,用珍贵的玉器和宝物贿赂李承安,甚至还包括她。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亲耳听到舅父用暖昧的口气,提起“让人变得听话的药”的当时,那种被亲人背叛的撕裂之痛。

  “表姐。”澹容困难的寻找着措辞,“舅父去世的消息,我很难过,我可以帮忙寻找一处安全的地点,你暂时住在那里,过一段时间之后,想办法离开王都……”

  “不,如果只是要寻求安全的话,我早就离开这里了。”

  华英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有些讽刺,“我的表妹,看到我伪装成园丁,潜伏在王宫里,难道你没有想到什么吗?”

  澹容的心里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她不愿去想,可是已经隐约的猜到了。

  注视着华英灼热的视线,她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你刚刚不是问我的声音、我的脸怎么了吗?”华英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后花园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知道我的脸、认得我的声音,所以我吞了碳,把声音弄哑了,然后用火……烧了这张脸。”

  澹容倒抽一口冷气。

  她不知道,向来温柔的表姐,竟然会有如此刻骨的仇恨。

  “你吃惊什么?你在为我痛苦?呵,我们的王国都成了这个样子,我们王族丢尽了脸面,被那些下贱的东西踏在地上,让所有的人嗤笑,我一个人的痛苦又算什么?我弄哑了声音、烧坏了脸,就是不要让他认出我来,我要杀了他——那个夺取了一切的男人,为我的父亲、我的王族复仇!”

  空气中回荡着华英激动而高昂起来的声音。

  澹容默默的注视着她。

  如果此刻杀了那个男人,刚刚稳定的国家又会陷人一片混乱吧。

  不知多少人将死去,不知多少鲜血又将流淌在胤国的土地上。

  这些,表姐是不会在乎的吧。

  为了复仇,为了王族的尊严,她可以将自己毁成这样,又有什么事会让她在乎呢?

  明明是相处了十几年最亲密的亲人,但这样的华英,让她忽然觉得很陌生。

  而且可怕。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我的表妹,难道你的身体被那个男人玷污了,就连心也同样被玷污了吗?”

  华英的声音严厉起来。

  脸上凹凸的疤痕微微扭曲着,在夕阳的照耀下更加可怖了。

  受伤的感觉从心底涌出来,冰冷的感觉爬过了背脊。

  澹容发现自己的嗓音是微微颤抖着的。

  “表姐,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是的。”

  华英怜悯而高傲的看着她,“我潜进王宫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你没有死?为什么离那个低贱的奴隶玷污了你的身体?我给你的那把匕首呢?”

  “表姐……”血色从澹容的脸上完全褪去了。

  她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指甲刺进了皮肤,但这种轻微的痛,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绞痛的感觉?

  她童年最好的玩伴,最亲密的朋友,竟然当着她的面质问,“为什么你没有死……”

  她甚至无法呼吸。

  “我早就该知道了,下午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亲热的样子,更让我确认了。”华英不带表情的打量着她,“你爱上他了吧,这么多年来,你和你的贴身奴隶之间的关系实在太亲密了,很多仆人私下传着不名誉的谣言,但我本来以为你至少会拥有一点身为贵族的自觉的。”

  华英垂下眼,不再看她。“竟然爱上自己的奴隶,爱上杀害你亲人的刽子手,你是王族的耻辱,澹容。”

  “不!我没有!”澹容反射性的大喊,“我没有爱上他!”

  我没有爱上那个可恶的男人。

  是他强迫把我带来王都,是他强迫我做他的王后,一直一直都是他强迫我!

  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算了。”华英轻轻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狂乱的思绪。“你是最小的,我不怪你。”她拉起了澹容的手,近距离的凝视着她。“但是这次,为了王族的荣誉,为了挽救我们被踩在脚底的尊严,你一定要支援我。”

  多么熟悉的温柔眼光。

  多么久违的亲人气息。

  澹容被蛊惑般的紧紧回握住表姐的手,好似害怕下个瞬间,这份温暖就会离她而去。

  华英笑了。

  “你也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吧?三份的卡炳草籽,配上一份的兔苕丝草,再配上马铃薯苗芽根,就是能让成年人麻痹致死的毒药。我听说麻痹致死的人,即使尸检也查验不出任何症状!呵,多么好的提议,就让李承安在麻痹中动弹不得的死去吧。”

  澹容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   

  她恨他。

  她应该恨他,不是吗?

  但为什么听到刺杀那个男人的计划,心里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呢?

  杀了他又能怎么样?

  重新恢复奴隶制度,召集所有的流亡贵族回来,继续歌舞升平的生活?

  一年之前,这种想法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现在……

  澹容想起了议政大厅里一道道血泪的上诉文书,广场上民众门强烈的愤怒,想起了李承安胸膛上那道淡淡的白色鞭痕……

  她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

  眼前是华英期盼的眼睛。 

  她知道表姐想要什么,可是“我帮你”三个字,她说不出口。

  手,缓缓的松开了。

  澹容转过身,背对着华英,不去看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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