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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结暗恋 page 8 作者:惜之

  他没正面回应她的话,只说:“床够大,这几天你不必睡地板。”

  啊……她的心脏可以偶尔训练,不能时时刻刻想操,就拿起来磨练磨练,会死,她真的会死啊!

  手抚胸,她猛吞口水。

  耶稣上帝,圣母圣婴,天使太阳神,请您帮帮忙,帮我度过这次严重危机。

  见她几欲晕厥,他放声大笑,转身走入厨房里。

  这次是五分钟吗?

  不,更久了,她颓然坐倒在楼梯间,大口喘息,用最平和的想法稳定心情。

  你只是小妹妹,他不会对你有非分想像,他顶多不讨厌你,顶多喜欢你,绝对不会爱上你。

  你和他之间,能拥有三个月关系,已属万幸,也许多年后,他的回忆里,有个模模糊糊的陶殊云,你就该万分欣喜。对,能发展到这里,她心满意足,不敢再有要求。

  用手勾住栏杆,她缓缓起身,缓缓上楼,缓缓望一眼“够大的床”,再缓缓遵守他的指令,洗澡、换衣服、下楼去。

  走到厨房门口时,劭飏背对她,没回身,他低头切洗高丽菜,水龙头的水哗啦哗啦作响。“去加一件外套。”

  厉害,他后脑勺长眼睛?居然知道她没穿外套。

  乖巧的殊云没异议,转身回客厅,把外套加在她的卡通睡衣外面,再进厨房,她直接走到他身边,看著他熟练动作。

  他在煮泡面,很多的火锅料、金针菇和蔬菜,看起来很“营养”。

  可泡面是慧姨千交代万交代,不能碰触的“坏食品”,和之前的麦当劳属同类的致癌物。唉,他真有本事,把致癌物装弄得色香味俱全,一副美味健康又好吃的模样。

  闻一下,引人食指大动的香啊,是坏食物又如何,能和劭飏一起品尝,就算下肚的是穿肠毒药,她都甘之如饴。

  关上炉火,劭飏把锅子端到客厅桌上。并肩坐在客厅里,他们抓来两个抱枕,席地而坐,木头的香氛在身边绕,蒸腾的食物热气在鼻息间,什么叫天堂人间?这里就是。

  他添一碗面给她,剩下的大部分,他用汤匙就口吃,没办法,这里的碗筷盆瓢不多,只为他一个人准备。

  殊云低头,安静吃东西,越吃竟越觉饥饿,吞下最后一口汤,她腼腆地看著他手中的汤锅。

  眼中渴望太明显,不必猜想,谁都看得出她想再吃。

  稍抬眼,他瞄她,下一个动作,他把锅里的东西分她一半。

  胃口变大?

  很好,青春期本来就应该这样,这样子才长得高、长得好,不会像目前这般瘦伶伶,一脸营养不良相。

  “我不晓得泡面那么好吃。”害羞地,她解释。

  好吃的东西很多,麦当劳、泡面、火烤腌渍物,她一样都没吃过。

  劭飏从管家口中知道,这朵温室花是用有机食物养大的,这样的人生多无聊,非要这么吃才能长命百岁,那么他情愿别活得太长久。

  他没答话,她吐吐可爱的小舌头,继续把面放进嘴巴。

  吃饱,他把碗筷收到厨房,他洗,她看,他出厨房,她跟随,他坐在窗前,她拿了抱枕与他并肩,她黏他黏惯了,黏得他没心思说反对。

  望住窗外,他不语,她沉默安静。

  “这里……有没有很美丽的星空?”殊云问。

  偏头,他望她一眼说:“有,在夏天,满空星子教人目不暇接,草丛里萤火虫数不胜数,蛙鸣声由远至近,那是夏季盛宴。”

  那年,他们正值青春,月月说要买下一块山坡地,在上面盖一间童话式的小木屋,夏天时在外面搭帐篷露营,冬天在木屋里升起暖暖的火炉,同他相依。

  终于,他有了能力,买得起一块山坡地,盖座童话木屋……可惜,她弃他而去,留给他无数空寂。

  “真的吗?你说得我好心动,真希望现在就是夏天。”殊云笑答。

  差一点点,他就要出口说:等夏天,我再带你来。

  幸好,忍住了,在最后关头。

  他和她,毕竟是不太熟的两个人,虽然没有理由地,他不排斥她,甚至有一点点喜欢她,虽说他把她带入自己的个人空间,但他没忘记,她只是过客,他们相聚,以三个月为期。

  “我去过瑞士的铁力士山,山下挂著铜铃的牛群低头吃草,风吹过,草浪一波波,黄花在波浪里面翻跃,牛铃声清脆悦耳,徐徐暖风拂过发际,铁力士山的山脚下是夏季。

  缆车一路向上升,高耸的松树累累结了满树毬果,每颗都比人的手掌大,风奔窜过树梢头,那里是凉爽的秋季。

  直到山顶上,皑皑白雪覆满地面,有人丢雪球、有人滑雪,刺骨寒风阵阵,是分分明明的冬天,有机会,我们去玩,好吗?”

  没多想,没怀疑过自己的时间不够长,话出口,她已然架构出美丽画面。

  凝视她的兴奋,久远的陈旧回忆回笼,劭飏想起月月,那年她同自己吵闹,要他把赚来的第一笔钱,买机票,带她到阿尔卑斯山玩。

  他没答应,把钱全数投入股票里,寄人篱下的那些年,他穷怕了,对金钱,他有强烈掌控欲,现下,钱赚够,关于饿肚子的梦也少作了,却再没机会带月月坐飞机,飞到阿尔卑斯山上去……

  不自觉地,他抚上殊云的长发,把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靠,小小的脑袋瓜飘来阵阵茉莉花香,他拥住她小小的身体,拥住安心。

  她不是月月,他很清醒。

  但还是忍不住地,他想拥她、揽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一部分,想和她体温相依,想驱走寂寞冷清。

  是的,他已经寂寞太久,不管身边包围了多少的歌迷名人,不管辛苹是不是躺在他在身边,他总是感到孤单,直到不受欢迎的殊云闯入他的生活,一天一点,他遗忘孤独感受。

  这天夜里,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拉开天窗上的帘子,隔著玻璃,遥望天边星辰寥落。

  很少交谈,大部分是他听她说,她说了世界各地美景,他幻想月月身处当地的快乐情景,最后,她在雪梨的岩石区中睡著,睡在他宽阔的肩膀里。

  第六章

  殊云起床时,发现窗户边结上串串冰晶,晶莹剔透的冰珠,颗颗圆润,寒风吹过,枝桠间所剩不多的叶片随风飞舞,台湾山区的冬季出现阿尔卑斯山的美丽。

  圈起棉被,她不想起床,蜷缩身子,下巴靠在膝盖问。

  天亮了,昨夜没看见的景色全入了眼帘,小木屋前是一大片干枯草地,和几棵柳丁树,晚开的白花散播芳香。

  再远一点,有池碧绿色湖水,放眼望去,蜿蜒小路在树林间隐约,满山红叶几乎落尽,秋的萧瑟、冬的凄寒缀满山谷,这里是世外桃源,一个和尘世喧嚣分隔的仙境。

  门开,劭飏端热牛奶和面包进来。

  “把东西吃掉,换好衣服到楼下等我。”

  “是。”

  他是不悦的,神情没了昨夜的轻松惬意,下完命令,他转身离开房间,殊云不敢多问,用最快的速度吃东西、盥洗更衣。不过,就算是尽了力,她的“迅速”有限。

  下楼,没见著劭飏,她乖乖坐在客厅里等人,顺手,拿起桌上几份报纸翻阅,才看第一张,心脏猛地踉跄。

  报纸上,辛苹哭诉劭飏始乱终弃,说他无情无义,有暴力倾向,甚而影射他有恋童癖,说他把一个国中中辍学生关在家里。

  国中中辍生是指她吗?天呐,这是从何说起,难怪安妮要反对自己待在他身旁,难怪他才送走了辛苹,马上带她逃离是非地,她真是替他惹了不少麻烦。

  爸爸和慧姨会担心吧,幸好她已打过电话报平安,不然,他们会做出多少吓人想像。

  再往下读,报上说经纪人和公司四处都联络不到劭飏,等联络到他,会召开记者会将所有的事交代清楚。

  什么嘛,爱情这回事要怎么解释才解得清?何况那是多么私人的事,为什么他必须把自己的感觉“交代清楚”?这样的要求未免过分,这分钟,她又想游说劭飏离开复杂的演艺圈了。

  稳住呼吸,平定增速心跳,她天天都告诫自己不准发病,这是她人生中最珍贵的一段,不能啊……她不允许疾病将时间缩短。

  劭飏进屋,手里拿著简单工具,瞄一眼殊云手上的报纸,他不作反应。

  “别当歌星了,好不好?”

  她冲动,这辈子,第一次。

  劭飏看她一眼,单纯的她单纯地把心思写在脸庞。

  他知道,她心疼他的感受,说也怪,小女生的心疼居然教他心平气和,不再为报上的影射困扰。

  “你并不喜欢被晾在人们面前对不对?每次你上萤光幕都满脸无奈,如果当歌星是为了证明实力,你已经做到了,不需要再留下,对不对?”她一劝再劝,真心要劝他离开是非。

  深望她一眼,她常教他吃惊,她看得见他的无奈,了解他进演艺圈单为证明实力?为什么?她才多大?怎能一眼占出他的心意?

  不语,他的心在翻覆。

  不愉快吗?这是不能被讨论的话题吗?吸气,她想自己的表现是过度了,退回界线内,交浅不该言深,更换话题,她说:“你要去钓鱼?”

  放下报纸,走到他身边,暂且把恼人报导放在一边。

  “嗯。”略点头,他回应。

  进厨房,翻出面粉,把剁碎的虾肉和成泥团。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他没回答,蹲下身,在塑胶袋中翻出炭火烤盘。

  “你一大早就下山买东西?”殊云不介意他的冷淡,心情不佳的人有权利保持沉默。

  “章伯伯买的。”他还是回了她的话,这让殊云喜出望外。

  “章伯伯?是邻居?”

  “他住在山脚下,平时他会来替我照顾房子庭园。”简单说过,他把木炭交到她手上,用动作表达她可以当一天跟屁虫。

  接过木炭,明知不能太兴奋,殊云还是不由自主地让心跳失速,要命,怎么办呐?这么不能自我控制,想长寿,谈何容易?

  跟在他身后,她只拿了一包小小木炭,劭飏双手提满东西,但他还是得在几个大步之后停下来等她。

  她走路慢、说话慢、所有的动作都慢得让人心烦,他真想敲开她的脑干,检视她哪一条神经线没搭好。

  每次追上他的脚步,她都会羞赧地说声抱歉,就这样,走走停停,明明是十分钟路程,他们硬是走了二十几分钟才到。

  “对不起。”

  又说对不起,她把这三个字当成家常便饭了。

  “你的体能很差。”他开口说。

  殊云发觉他的眉头不再紧皱,不恼了吗?殊云随之轻笑。

  “从明天开始,每天绕湖跑三圈。”他说,殊云吓瞠双眼。

  绕湖跑三圈?那会要她的命啊!

  吓傻?她微张嘴的憨傻模样让他大笑,有这么恐怖吗?不爱动的新新人类,真是懒惰到家。

  他笑,她也笑。把木炭放在湖边,她走近劭飏,轻轻握住他的大手心。

  “我……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圣诞节?”

  “嗯,同一天。”

  “想吃蛋糕?”他斜眼瞄她。

  “不是,五天后我就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不再是未成年少女。”她认真说。

  哦,他懂,她介意报纸上那句恋童癖,介意辛苹说她是中辍生。

  笑而不答,劭飏熟练地把饵勾上鱼钩,抛入池中,用几块石头压住钓竿,再用石头排出炉子,燃炭、引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殊云在旁边帮手,东忙西忙,忙得好不乐和。

  待熊熊炉火燃起,劭飏发现殊云两颊沾满黑炭,莞尔,拉起她的手,走到池边,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沾过水,替她擦去脏污。

  冷冷的冰水上颊,她缩了缩,他不说话,却用动作表达──他把她的感受看入眼里。

  脱下羽绒大衣,他亲手为她穿上,拉起拉链,才一秒钟,他的体温暖入她的心,笑开,甜得化不来的浓蜜映入眼底,瞬地,他的心跟著烘暖。

  环住她的肩,领她到炉边,煨著火,火焰在墨黑的炭火间窜奔,是冬季,却有著春天的温情,悄悄地,爱情的春季来临,爱苗从土地间窜出芽、抽出茎。

  “每年的圣诞节,我们会在家里布置一个圣诞老公公的家,火炉、圣诞树、檞寄生,圣诞树下面堆满礼物……”深吸气,她喜欢隆冬里的圣诞气氛。“今年我们可不可以……”

  “不行。”没等她把话说完,他出口拒绝。

  “真可惜。”殊云嘟起嘴。

  “可惜什么?”

  “我想在檞寄生下面吻你,是少女的初吻哦。”

  推推她的头,乱七八糟的新人类、乱七八糟的怪念头。

  一点点沮丧,一点点难过,不过,没关系,今年圣诞节虽没有圣诞老公公,却有他在身边,他是她收过最好的圣诞礼物。

  “也对啦,事情闹得这么大,你在哪里出现都不恰当。没关系的,我还是可以用圣诞歌声陪你过圣诞节。”搓搓手,轻亮的嗓音在山间回响。

  雪花随风飘 花鹿在奔跑 圣诞老公公 驾著美丽雪橇

  经过了原野 渡过了小桥 跟著和平欢喜歌声 翩然地来到

  一遍遍唱,一遍遍重复,在他面前,她爱上歌唱感觉。

  笑弯的眉,笑弯的唇,笑弯的酒窝,笑暖的心花开朵朵。不自觉地,他也跟著她唱和。

  叮叮当 叮叮当 铃声多响亮 你看他不避风霜 面容多么慈祥

  叮叮当 叮叮当 铃声多响亮 他给我们带来幸福 大家喜洋洋

  不是主动、非刻意,圣诞老人把礼物送到他们眼前,这份礼物名为爱情,是天地间许多年轻男女都向往的东西,没有条件为底、没有多余思虑,他们的心纯净,没有半丝半缕污垢,他们接纳包容了爱情,他们单单纯纯地享受这段甜美光阴。

  他喜欢她,越来越甚,喜欢到想触触她的发、捏捏她的颊,喜欢到想拥她入怀,占据她的心灵,喜欢到……没有檞寄生,也想吻她……

  快乐的殊云快乐地忘记,一个不经意,他们之间已走入第三个月的末期。

  “啊!鱼上钩了!”

  殊云尖叫一声,劭飏忙拉过鱼竿,收收放放,他用耐力和池底的鱼儿缠斗。

  “是大鱼、是大鱼!”

  殊云犯了忌讳,猛然跳上跳下用力拍手,突地,胸口一窒,她察觉不对劲,忙停下脚,缓慢坐到火炉边。

  缓缓喘息,缓缓心惊,天!是今日吗?泪水滑下脸颊。

  上帝,求求您,不要是今天,她不要在眼前和他分离,不要现在立即死去。骂她贪心吧,骂她可恨吧,她愿意把下一辈子和下下辈子的寿命拿来抵用,请给她多一点时间,留在他身边,她愿付出所有代价!

  她不断祈求上苍,不断无声哀号,慢慢地,世界在她眼前隔出空间。

  她看得见他,却听不见他,闻不到他,手伸不出去、触不到他。

  她真的要死了?不要不要,她不要死,她要活著听他唱歌,活著在他身边分享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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