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姿态优美、娉婷而立,一袭与鞋子同色的细肩带晚礼服随风轻飘。
她的衣裳时尚大方,烘托出雪白无瑕的肌肤;流泄而下的曳地裙摆缝缀着透明苏黎土水晶,在镁光灯下,与及肩金发一起闪闪发亮。
突如其来的美人,让记者群中一片窃窃私语——
“她、她是谁啊?”
“喂——快查查,该不会是来站台的好莱坞巨星吧?”
站他隔壁的助理一听,不敢怠慢,急忙拿起手中小册子猛翻。他不记得有这号人物啊!
翻了老半天后,他朝先前说话的人露出苦笑。“老大,不知道耶!”
老大赏了他一个大爆栗!“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跟人家出来跑新闻!”
助理捂着吃痛的后脑勺,敢怒不敢言。厚……只会说别人,他自己还不是不知道!
幸好人群中有旺周刊的狗仔沉潜其中,狗仔们面面相关,呐呐的说:“那、那不是——”
“金丝猫!”
哇!这世界变了,性招待的女主角居然大黥刺出现在澄清记者会上,金氏集团该不会是要倒了吧?
“金丝猫小姐,为什么你要替金氏集团提供性服务?”
“请问你一个饭局的价码是多少?”
“你是透过人蛇集团来台的吗?”
“……”
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带炮般的猛轰,问的内容一个比一个尖酸、一个比一个刻薄。
“让让、让让……”四名身穿黑西装的保镳隔开人海,在人群中空出一条走道。
金克浩由讲台上走下来,朝安娜伸出手,再度朝记者们投出一个震撼弹!“老婆,你总算到了!”
什么?老婆!
她满意的环视众人,晶灿魅眼滴溜溜的流转,看来艳光四射,最后眼尾一勾,视线落在刚站稳的男人身上。“外头SNG车塞满了,我绕了几圈才进得来呢!”纤指提着银色流苏晚宴包,毫不在意四周的镁光灯,落落大方跟他打着招呼,笑眸悄悄朝他眨了眨,像在诉说着主导这出花系列连续剧的得意。
金克浩像只爱现的孔雀般,执起她的小手,抬头骄傲的往讲台上走去;再一次他深深觉得,娶这样的美人,感觉真的还不赖。
“金先生,你称这位小姐为老婆,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痴!“就字面上的意思。”回去重念小学国语吧!学人家当什么记者!
“所以,她并不是什么金丝猫罗?”
“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穴来风,李安娜小姐与我早在新闻爆发之前就已登记结婚了。”金克浩边说边秀出铁证。
靠得近的记者纷纷上前检验身分证的真实性。
“是真的、是真的,日期远在旺周刊的报导之前!”
“所以,周刊报导的都不是真的?”
总算有个聪明人!金克浩朝刚才发言的人露出一个赞扬的微笑,“关于旺周刊及相关人士不明的指控,我将保留法律追诉权。”
惨了!混在人群中的狗仔队苦着一张脸——本来以为挖到宝,谁知竟是挖到一坨屎!
好啦!真相大白,见风转舵的记者们眼见先前的丑闻没价值,立刻话锋一转,转而采访起眼前状似恩爱的俪人!
“金克浩先生,能不能请你说说妻子的来历?”
“请问两位是怎么认识的?”
“李安娜小姐,金先生有安排浪漫的求婚吗?”
“……”
啪、啪、啪!
事情果然如他们所预期的方向发展——金克浩很满意,面带微笑,正要说出昨天和安娜套好招的答案,突然自人群后方,传出一连串不怀好意的拍掌声。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只见金氏集团的大老——郑清河带着嘲讽的笑意,穿过人群中走了出来。
金克浩一见来人,握着安娜的手不自觉僵了一下;安娜感觉到他的紧绷,明白台下的人恐怕是来者不善,但她没说话,决定静观其变。
“看起来遗挺恩爱的嘛!”郑清河撇了撇嘴,“想不到有目的的联姻也可擦出爱的火花啊!”
又有好戏可看了!
常跑工商界的新闻人都知道,在金氏做了二十五年总经理的郑清河,对于已逝的金老先生将总裁一位传给一个空降部队,还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金克浩,心中有多么的不满!
苏珊虽只是挂名助理,却也是金氏的开国元老,她一见情势不对,立刻挺身而出。“郑老,今天是澄清记者会,其他内部的事,留到公司会议时再谈。”
“苏珊,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既然是为澄清而开的记者会,就该把事实一次交代清楚,省得日后又有什么八卦传出,影响公司的营运就不好了;再说,社会大众肯定对‘金总裁’突然冒出来的妻子很有兴趣。”
哇!这下可好了,狗仔的麦克风统统转向——对他们来说,有爆点就有卖点、有卖点就有钱赚,至于说的是真、是假,根本没差!
郑清河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记者们,一把拉过麦克风——老实说,他想成为焦点人物已经很久了!“金克浩先生的妻子是什么来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有没有求婚,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伸长手指着台上的人,每说一个字,就慷慨激昂的点一下手指,“她——李、安、娜小姐不过是金老先生故友的孙女,两人在婚前根本不认识,更没什么浪漫的求婚!”
说到激动处,郑清河根本就是满嘴口水、口沫横飞;站在外围的摄影师们都忍不住为在前头“淋雨”的同事掬一把同情的辛酸泪。
呃——看来,这才是记者们不太爱采访郑清河的原因吧!
“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为了金老先生的遗产才结婚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金老先生的遗嘱写得很清楚,他们两人必须结婚,而且必须履行同居义务至少一年,若是在一年内,提出离婚或是无意维持婚姻的那一方,就得无条件放弃所有权利,一千三百二十八亿的遗产将归对方所有,这就是这场婚姻的由来!”
金克浩的脸色青笋笋,望着台下又涌上来的麦克风,拉着安娜的手愈握愈紧——他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局势而紧张,而是不知为何他竟不想承认他们的婚姻,真的只是金钱交易!
闻到血腥味的狗仔,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到了嘴边的肥肉——
“金先生,郑经理的话都是真的吗?”那可有很多故事可以编了。
“贵公司会不会考虑公布老总裁的遗嘱?”
“李安娜小姐,请问你是否因为二十亿美金而嫁给金克浩先生?”其中一名女记者酸溜溜的提问。
第6章(2)
苏珊怕安娜招架不住,为了控制场面,难得皱起眉头,“你问这问题,太没礼貌了!”
金克浩也赶紧英雄救美,护在她前头。“我们当然不是那种金钱婚姻!请不要胡乱猜测。”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安娜,你不需要回答这种问题。”
他那保护的姿态,倒是出乎苏珊的意料之外。
看来……这个从小看到大的浑小子,虽然者是一副游戏人间、处处留情的样子,这回该是踢到铁板,一脚踏进感情里了吧?
安娜放开他的手,拍了两下,制止众人的喧哗;她清清喉咙,笑着反问刚才那名女记者。“如果是你,你嫁不嫁?”
安娜金口一开,立刻惹来此起彼落的闪光灯。
就是啊,四十亿身价的黄金单身汉,这种好康,有哪个女人会不嫁?
随着安娜颇有深意的问句,女记者霎时成为镁光灯的焦点,她倒抽一口凉气,说嫁,岂不是顺了安娜的意;说不嫁,又显得太矫情,只好支支吾吾,好半天回答不出来。
最后,女记者老羞成怒,涨红脸,尖酸的问:“所、所以,你这是承认了吗?你是为了遗产而结婚的吗?”
一些毒舌派的记者们也抢着发言——
“李安娜小姐,能不能说说你为钱结婚的感想?”
“关于为了金钱而结婚,你要不要向社会大众道歉?”
“李小姐,一年的约定到期后,你会立刻办理离婚吗?”若是离婚,也许她还有机会……虽然金克浩的身价骤减,但二十亿还是相当迷人啊!
“不会!我们不会离婚。”安娜都还没回答,金克浩已经脱口而出——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听她提离婚这两个字。
安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给媒体这么肯定的答案,不是等于给他们小辫子吗?万一期限一到,他们真要离婚,到时要怎么自圆其说?她望着最后一名发问记者,“如果是你,你会离吗?”
末等那名女记者回答,安娜环视在场的众人,铿锵有力的吐出一句任谁都知道答案的问话。“谁会跟一个拥有二十亿美金,而且对彼此一见钟情的人离婚呢?”
没错!不管是金克浩,还是李安娜,他和她都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条件;再说一年后他们各自拥有二十亿的财产,任谁看了都是一等一的好对象吧?
那!干嘛离婚?
李安娜巧妙的回答让四周所有人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群众果然是盲目的,一听完安娜有条理的回答,舆论立刻开始一面倒。
金克浩站在台上,露出意气风发的微笑,眼神朝人群绕了一圈,随后将视线定在远远的郑清河上,举起手上的香槟,挑衅的敬了敬,一饮而尽。
就在金克浩仰头喝香槟时,眼角余光清楚看见郑清河都快气死了——他的老脸垮下,脸上的皱纹都可夹死一堆苍蝇;他的拳头握得死紧,还二话不说,转身离开,那重重的脚步声简直可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好几个大洞!
哈!气死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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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金氏集团之花系列在金克浩与安娜的联手操控下,精采的落幕,原本岌岌可危的股价,随着李安娜的曝光,一开盘就亮出红盘。
为了感谢安娜的帮忙,金克浩特地请她不必准备晚餐,希望能请她吃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不说安娜帮了大忙,光是他在家吃她煮的餐点那么久,就该好好回请她一下——原来自从上次他有幸吃到她煮的料理后,每到吃饭时间,他总有一堆借口,像是碰巧回家、碰巧遇上她刚煮好饭、碰巧他有空、碰巧他就坐在餐桌前……
而安娜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一个人的料理也实在不好准备,所以时间一久,她很自然的会连他的份一起打理妥当。
幸好,这点他很上道,每次吃饭都像是在享受人间美味似的。
跟她走进一间豪华气派的包厢,才刚落坐,餐厅经理立刻走来,微笑的招呼贵客——
“金先生,您好久没来了呢!今天要吃些什么?刚下飞机的波斯顿龙虾挺不错的……”边说边奉上菜单。
看来,这家伙是个常客呢!
“那就麻烦邱经理安排好了。”金克浩看也不看菜单一眼,就把菜单递回去。
“是,我马上去准备。”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安娜随口问。
“谢谢你帮了一个大忙。”
“这没什么,操作股价原本就是我的老本行。”
“不是……是气死郑清河那个老顽固!”金克浩露出一抹恶作剧的笑容,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刚整完师长一样。
“说到他我才觉得奇怪,以你的头衔及能力,要收拾他并非难事,为什么看你好像很放纵他似的?”
金克浩愣了一下,回答得又急又快。“我是念旧,想说他在金氏待了二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才好心放他一马……”
是吗?安娜狐疑的看着他。他会有这么好心吗?当初对她,他可是非常的心狠手辣啊,
呃……“好啦、好啦!”金克浩烦躁的爬爬头发,她的敏锐有时真令他招架不住。“其实来历不明的身世,才是让我容许他的原因。”
要他这样血淋淋的剖析自己的内心,向外人示弱,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关于他所拥有的一切,他总会觉得心虚,彷佛所有东西都会在下一瞬间化为乌有似的,这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感,他从未向人提过,就连纪坤禾也不例外。
可也许是餐厅里的灯光美、气氛佳,今晚他很想要有个人来跟他分担心中隐藏已久的恐惧。“郑清河的存在能让我时时心生警惕,让我明白自己永远都要站得更稳,永远都要飞得更高,永远都要做得更好?”
桌上的红酒像是一杯起誓的鲜血,金克浩收起平日吊儿郎当的微笑,毫不迟疑的一饮而尽。
安娜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有如天之骄子的他,也会有这么阴暗的一面,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这样的阴影怕是会跟着他一辈子吧?
她眼中的怜悯让他感到很不自在,“哎哟!像我这种天降大任的人,心中所受的创伤,你是不会明白的啦!”金克浩又恢复了戏谵的语气,作势捧着左胸,心痛
安娜明白这种因自卑而衍生出来的自大正是一种保护色,为的就是要让人看不见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惧。
难怪他行事高调、为人夸张,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谁说我不懂,其实——”她清了清喉咙,唉!人要自白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相信你也知道,我的前男友是为了什么原因离我而去吧?”
金克浩点点头,不想打断她。
安娜看了他一眼,不见嘲弄的表情后才继续说:“他是我们那一行的前辈,当他向我走过来时,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有多么的雀跃?”
金克浩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过在安娜说出自己的心因为别的男人而雀跃时,他的心也着实颤了一下。
“为了他煮饭、烹饪;努力学语言、研究财经……再困难的课程我也会去学……却直到最后才知道,原来只要出身好,其他的都不是他要的……”
都是出身惹的祸!
偏偏那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那抹无能为力的挫折感远比失恋带给她的打击来得更大、更长久。
她连喝了三杯红酒,正准备倒第四杯时,他的手突然压在透明的水晶杯上。“小心,这酒的后劲很强。”
她也不坚持,举起手上的酒瓶,反而注满他的杯子。“那就一起喝吧!我们就为这袭爬满虱子的美丽袍子喝一杯?”
金克浩望了她一眼,从她那美丽的眸中读到了安慰;他明白,眼前的人为了不打击他脆弱的自尊,正用一种牺牲自己的方式,挖出她不愿面对的过去,试图安慰他,抚平他长久以来过不去的心埋障碍。
那是需要多大的善良、慈悲与勇气啊!
明白这一点梭,他狭长的双眼竞显得有点湿润。“好,我们敬美丽的袍子!”
安娜摇摇头。“不!敬虱子。”过不去的地方,唯有面对它、处理它、才能放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