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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气娇娘子(上) page 2 作者:雷恩那

  这一次敌军的势力更为庞大,因蒙刹联合了位在更北边的几支部族,同时对天朝北境的几处要塞展开突袭,欲阻断北境各处屯堡的联系和相互支援,试图将北境军所建构的防线冲破一道口子。

  只要一道入口就好。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要先突破一个点,接着抢占几座大粮庄或是小城池,一向固若金汤的北境防线出现裂口,那战事就能在天朝土地上野火燎原般蔓延。

  但想要切开这一道口子,还得问过萧陌手中杀敌无数的银枪和长刀答不答应。

  萧陌对众位领兵的将领只撂了一句——

  “即便死,也得给我守住!”

  大将军这话有些小瑕疵,人死了不可能再守,能守的当然不会是死人,所以说……就是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攻破啊!

  萧陌撂了话,随即带兵出征。

  北境大军分别布署在几个至关紧要之地,随他出兵的却仅仅两千铁骑。

  他带着这一支两千人的精兵,以不可思议的行军速度如鬼魅般绕到敌方主力后头,干了他最拿手也最能令他血脉贲张的事——

  奇袭。

  打了就跑,砍了就撤,点燃几把火将人家大营烧个烈火通天。

  你以为他乱过一通、人跑了、自个儿暂时没事了……大错特错啊!

  不到一个时辰,他又来第二回偷袭,可恨的是你一队又一队人马追击出去,真如泥牛入海,也不知途中落入对方什么陷阱里,就没见到一个活口回来。

  直到后来的正面迎击,两边大军短兵相接正式交上手时,北蛮子联军不自觉间都已去了十之三、四,毛骨悚然得非常后知后觉。

  两军对上,萧陌领精锐铁骑回防,与听令出战的天朝大军合流。

  实打实的对战加上北境军阵形运用灵活,这一战持续整整一日夜,前后砍下敌军五名大将的脑袋瓜,打得北蛮子鸣金收兵先撤再说。

  但人终其一生,不可能永远顺风顺水,即使是机智剽悍、果敢坚毅的大将军也有重重摔落马背的一日。

  萧陌在这场大战中就很惨地落了马。

  嗯……当真是从马背上狠摔下来,还得庆幸他的座骑甚有灵性,没高举铁蹄往他头上、身上趵落。

  于是传言纷飞四起,北蛮子那边传得更是五花八门、绘声绘影的——

  有人说萧陌是中箭落马。

  还说那根利箭正巧射入萧陌无铁甲保护的腋下,横刺入肺。

  接着还说,那根箭属暗器用的袖箭,射出的力道强大,瞬间整根没入萧陌的肺腑中,外表看不出受伤,实已重伤难治。

  但说归说、传言归传言,究竟有谁能斩钉截铁证实这一切,答案是——没有。

  大将军一落马就被几名亲兵一拥而上救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回后方安全之所,除特别亲近、以命相托的几个军中兄弟,没谁真正清楚萧陌此际的情况……唔……嗯,咳咳,也许这当中有一位是例外吧。

  然后说实在话,怕是就连萧陌自己,也还没搞懂自身到底陷进何种情况。

  他,吃苦当成吃补、流血不流泪的堂堂北境行军大都统镇北大将军萧陌,在战场上摔落马背持续昏迷了大半个月后醒来,竟发现自个儿被远在帝京的荣威帝给“卖了”!

  早膳刚用过,是朴实却很合胃口的一顿清粥小菜。

  事实上是太对他的口味,让他配着几样小菜直直喝掉五大碗绵软白粥才晓得要回神过来。

  可是回过神不久,他很快又陷进无边迷茫中。

  “欸,妾身这一手厨艺算不上多好,将军如此捧场实是给足了脸面,可这会儿还有一大盅药得趁热喝下,将军还是缓些来,别把胃撑难受了。”

  女子温言劝着,确认他实已吃饱,一名贴身服侍的仆妇立时上前收拾,女子则将一只白玉药盅推了过来,揭盖后舀出一小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搁在他面前桌上。

  此处是位在大军屯堡的行军大都统府。

  天朝令军屯田、戍守边疆,虽说是一座都统府,占地亦广,有厅有堂有院有房,然举目环顾尽是灰扑扑的颜色,以青砖石块、原木黑土建造而成的宅子没有多余的装饰,很直接地展现它最基底的样貌,与那些位高权重的京官们所居的宅子是如此不同。

  萧陌喜欢边疆屯堡这种素到没颜色的朴拙,嗯……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看惯了,而“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到让萧陌从昏迷中醒来,见到自己寝房中布置着一挂又一挂的红绸、一幕又一幕的红垂纱时,险些再次昏迷。

  他的房里不该出现那种艳俗到刺目的红色。

  他的房里也不该任女子擅自闯进。

  不……不仅仅是女子,是没有他的允准,任谁也不能这般堂而皇之进到这里!

  “我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是瞧着满屋子的大红颜色不顺眼,眼角才会动不动直抽。”女子浅浅漾笑。“但既然是皇上赐婚,而且还是为了替将军‘冲喜’,什么都不布置可说不过去,何况这儿还拿来当喜房呢,自是要这样红彤彤的才显喜气,所谓大俗便是大雅,将军且再忍耐几日吧?”

  第一章  乔女自来熟(2)

  萧陌不仅眼角抽颤,连额角、心脉都跟着隐隐抽搐。

  赐婚——听说起因出在北方豪商乔家。

  乔家产业遍布大江南北,发家之地却是位在北境的一座粮庄,离边陲甚近。

  据闻这座粮庄便如乔氏一族的本命,断不可搬迁,断不可出让,更别提遭蛮族侵夺了,也许正因如此,自乔家大小姐掌事以来,这些年乔家主动捐给北境军的粮食、袄衣、药材等等军用物资,数量多到惊人,着实替朝廷省下极为可观的一笔。

  乔家这般的义举屡屡上传天听,荣威帝八成“拿人好处”拿到有些心虚手软,本打算封个“县主”给乔大小姐,顺便御赐个匾额了事,未料人家乔老夫人要的恩赏是赐婚,求皇上替大龄已二十有二的自家孙女指个好儿郎。

  接着,事情就那么巧,北境这边战事告捷,却同时传出大将军萧陌中箭落马、命悬一线的流言,朝野议论纷纷,尤其是边陲一带,乱到都沁出人心惶惶的气味儿。

  而感心的是,北方乔氏竟又再一次行义举,求荣威帝将乔大小姐指给“极可能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大将军萧陌。

  按民间风俗,所谓一喜破九灾,大将军若是无碍自然最好,如若伤重命危,成亲冲喜说不定能度过此劫。

  当然,最糟的结果众人也不是没偷偷想过,倘使大将军真真重伤,伤到回天乏术的地步,那冲喜无果的乔大小姐自是成了寡妇。刚过门就守寡,连像样的婚礼都没办呢,更别说什么洞房花烛夜,这也实在太……太高义了啊!

  但萧陌内心只想咬牙切齿……他娘的高义个鬼!

  这一切定是荣威帝的阴谋!

  年岁轻轻便即位掌权的帝王,心术之深不可思量,萧陌就不信,那些散在天朝各地、独听命于帝王的“隐卫”们,会不知他当日在战场上之所以落马的真正原因。

  帝王心知肚明,却还是应了豪商乔家所求,把人家的大龄姑娘指婚给他,把他非常顺势地“卖”了出去,还能成全乔家所谓的“高义之举”。

  只是落进他眼里,什么“高义”不“高义”的全是屁!

  乔家老长辈不顾家里姑娘一生幸福,把孙女儿直接推进他这座“火坑”里,连“可能一过门就得守寡”都不怕,仅想成全义举来获圣恩、逐名利,试问要他如何高看这乔氏一族?

  乔大小姐要嫁什么样的夫婿不成,偏来嫁他,由着家中老长辈安排,她就没半点不甘吗?

  而说是“嫁人”,他醒来后全都弄清楚了,与她拜堂成亲的,是荣威帝御赐给他这个昏迷中的新郎官的一套大红喜袍,就在成亲当日,由她身边一位贴身服侍的仆妇捧着御赐大红袍同她一起拜堂叩首。

  这都成什么事了?

  这样的成亲能算数吗?

  “趁热快把药喝了吧。将军一再拖延,莫非是觉得汤药太苦?”

  他望着朝自己轻声笑问的女子,从这位乔大小姐娇嫩秀气的鹅蛋脸上实在看不出丝毫大龄之感,细细黑黑的两道柳眉显得温驯,凤眸琼鼻,菱唇淡勾,亦瞧不出半分不甘的神气。

  赐婚圣旨一下,命双方即刻奉旨成亲,听说乔大小姐十分干脆地就把窝挪进这座行军大都统府,很理所当然地住进主院落里,不过幸好是分房睡,要不萧陌头都大了。

  他是在两日前醒来的,花了整整一上午才弄清楚自己陷入何种境地,而当时乔大小姐带着一干仆婢搬入府里已有三日,一来就强势接掌府里大小事务,没在跟谁客气,说实话也无须跟谁客气。

  于是连带昏迷中的他也一并被她接掌,也就管着他的病况三天,还真让他张开眼清醒过来。

  此时对于她打趣般笑问,表情冷峻的他没有答话,端起瓷碗将药汁大口饮尽,乔大小姐又舀来第二碗,他也不怕烫,咕噜咕噜就往肚里送,喝完苦药后只见他面上一凛,眉峰微乎其微皱了皱。

  看来确实怕苦,但为了不让五官皱成小笼包样儿只好死死绷着脸皮呢。乔倚嫣这几日伺候大将军汤药,多少是瞧出点端倪。

  她内心在笑,面上不显,端庄道:“请将军张口。”

  萧陌以为她是要望闻问切一番,毕竟醒来这两日,她对他根本是按三餐在把脉,于是大将军听话张口,下一瞬就发现口中被投进一丸小东西。

  ……甜的?

  甫尝到滋味,萧陌双目细眯,眉头陡蹙。“我喝药不需要糖丸甜嘴。”拿他当三岁孩童哄吗?

  乔倚嫣好脾气地摇摇头。“不是糖丸,是消除药味、清凉气息的甘草薄荷蜜,含在嘴里待它慢慢化开,唇齿间以及喉底便会舒爽许多的。”

  闻言,萧陌口中果然漫开薄荷叶的凉气,带着淡淡甘草蜜味,连鼻间都泛开一股清新,本要被吐出来的小东西最后成功留在男人嘴里。

  真乖呢。乔倚嫣暗暗赞了声,都想探手去拍拍他的脑袋瓜了,但得忍住,她可不想一来就吓着他,如此胆大妄为的话极可能被他抓下爪子直接废掉,那对他俩长长久久的将来肯定不太好。

  甘草薄荷蜜令口中生津,萧陌缓缓咽下,目光透着打量。“所以乔小姐……是医者?”虽说皇上赐婚,她也住进来了,但什么“娘子”、“夫人”之类的称谓,他可喊不出口。

  乔倚嫣摇摇头。“不算是吧。”

  他双眉微拢。“我底下亲兵却说是因乔小姐出手,用了独特手法医治才令我转醒。”

  “将军昏迷大半个月,汤药难进,只得用针灸、药洗之法,倒也不算独特。”她唇角轻翘。“妾身说自己不算是医者,是因太寻常的病我可不会治。”

  萧陌险些喷出化掉剩半颗的甘草薄荷蜜。

  ……太寻常的不会治?是不屑出手吧?当真好大口气!

  在男人利目瞪视下,她仍浅浅勾唇,接着道:“将军此次是病到快没命,风寒袭肺,高热不退,导致肺腑发炎,如此不寻常的重症,妾身恰好能治。”

  萧陌眼角不禁又抽搐了。

  乔家豪商的名号他自是听闻过,北境一带有不少乔家的产业,几座屯堡的百姓们亦有不少是在乔氏底下讨生活,又或者与之有生意上的往来。

  乔家上一任掌事是他们家老夫人,老人家掠过性情偏软和的亲生独子,几年前便把大权直接交到嫡出的孙女乔大小姐手中。

  他领军长驻北境,关于乔家的事即便没兴趣知道也会听得一二,没料到有朝一日需得跟对方“短兵相接”。

  而眼前这位据说甫及笄便接下庞大家业的年轻女子,与他脑中所以为的商家女是那样不同……似精明,却不太外显,说她狡狯,眉眸间又像十分真诚,说起话来语调温柔,但话中透出一丝傲气,有点娇,有点蛮,翘着唇角浅笑的模样像一直想来亲近,亲近他……

  为什么?

  他与她根本是完全陌生的两人,寻常姑娘家不是该脸红害羞吗?

  但她没有,一丁半点儿也没有,冲着他笑咪咪的,眸底发亮,好像早已和他混熟。

  他看人一向颇有自信,这一回竟有些琢磨不透这位乔大小姐。

  但无论如何,确实是她凭着赐婚圣旨强势“进驻”行军大都统府、照看了他的病,终才让他清醒张眼。

  “乔小姐出手,萧某很承这个情。”他抬手抱拳对女子拱了拱。

  原是立在桌边收拾药盅、药碗的乔倚嫣动作微顿,忽地敛裙在他身侧的一张靠背椅上落坐,两肘靠桌,双手的十指交叠支在颚下。

  “将军既然承情,那欠的这份情眼下就还了吧,如何?”

  萧陌被她发亮的眸光瞧得头皮隐隐泛麻,还好他惯然绷着面容,仅淡淡问:“乔小姐要萧某拿什么来还,直说便是,只要不犯天朝律法,某定当竭尽全力。”

  她笑出声,笑音琳琅,随即抓袖掩嘴正了正神色,道——

  “妾身是想,将军能不能改个口,别总是唤我‘乔小姐’,听着就觉生分……妾身要将军做的事很简单,往后还请将军唤我的小名‘嫣儿’吧,家里人都是这么唤我的,我想这应该不犯法。”

  是没犯法,但萧陌头皮当真泛麻了。

  她说家里人都唤她小名,要他也跟着唤,既要还恩情,他没理由不照办,只是她的要求那么理所当然,真把他视为亲人一般。

  他没有所谓的亲人、家人。

  早在十四岁那年被逐出家门,便孑然一身。

  眼前这个自来熟的姑娘却一把将他画分到“家里人”里?

  以她身为乔家掌事者的身分和该具备的能耐,他不信乔倚嫣不知他的身家底细,毕竟这些年备受朝廷重用,加上荣威帝有意关注,他出身景春萧氏、后被长辈们从族谱中除名的事,早已让言官们刨出来。

  那些言官们年年上摺子参他,说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洋洋洒洒的罪状没凑足一百也有五十条,而当年宗族对他的驱逐,事情真正的面貌,又有谁能洞察?

  “将军沉吟了这么久,是悔了?不肯还这个情吗?”女嗓清清润润。

  萧陌回神,见乔大小姐微挑柳眉犹然浅笑,正偏着螓首等他答话。

  “不是。”有种被逼着往陷阱里跳的错觉,他硬着头皮道:“萧某未悔。”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乔倚嫣点点头,一下子笑出了柳眼梅腮。“一开始肯定不习惯,但唤着、唤着自然就会唤熟,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啊,不如将军现下就唤一声试试?”

  才刚回过神的大将军又呈现一脸怔然。“……试、试什么?”

  “试着唤我小名啊。”不依不饶,一脸期待。

  这不是被逼,是彻底被拐了,刀山火海都得顶着干。萧陌气息有些不稳,仍磨着两片嘴皮唤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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