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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宅生香(下) page 6 作者:艾佟

  长茗转身从左青手上接过一把七弦琴,将七弦琴送上左孝佟前面的几案。

  这太不可思议了,季霏倌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你……会弹琴?”

  左孝佟微微扬起下巴,“你不会以为我是武夫,认为我不会弹琴吧。”

  “倒也不是,不过……”除了两人私下的时候,他总是给人一种冷淡的距离感,她很难想象他诗情画意的样子……好吧,这是偏见,没有规定音乐家必须长什么样子,而且琴棋书画本来就是古代传统文人所推崇和必要掌握的四门艺术,他也是文人,只是不走科举路线,又跑去做那种武职的差事。

  “总觉得这与我相距甚远,是吗?”她未免太小瞧他了吧。

  “今日能听夫君为我弹一曲,乃贤妻之幸。”季霏倌还是识相的赶紧转移焦点。

  不再言语,左孝佟随意的拨弄琴弦,叮叮咚咚,显然在寻找许久未有的熟悉感,过了一会儿,就见他神色变了,目光闪烁着热烈缠绵的情感,接着他为她弹了一曲〈凤求凰〉——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唯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梢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季霏倌感觉自己的心被他的爱满满包覆,无论他做了什么,至少他对她的爱是真真实实的,她应该满足了。

  季霏倌的铺子开张了,取名“香馨阁”。因为左孝佟暗中帮忙,再加上荣清宁和齐莹然帮忙推销,季霏倌接到不少单子,为某些贵女设计专属的香丸,香馨阁的知名度很快就打开来,而她也完全从红烟和紫云的事件中走出来。

  当季霏倌忙着铺子的事,深受打击的辅国公夫人消停了,而老夫人朱氏显然乐于见到某人丢脸,对她的咬牙切齿又变回笑脸。

  季霏倌心想,日子说不定可以这样平平静静过上几个月,可世上最常发生的事就是突发状况。

  “不是明日才来,为何今日就跑来了?”季霏倌与铺子的联系全靠如叶,因此如叶每隔十日进府一趟。

  如叶请如意带着箫儿出去,如意见她神情凝重,二话不说拉着箫儿出去,季霏倌见到这种情况也知道发生大事,便放下手中的香料。

  如叶喘了口气,直截了当的说了,“牛大哥今日跑来找我,春香居的王婆子向夫人告状,小姐非侯爷之女。”

  根据前世来看,此事必然发生,不过应该再晚上一年,如今她嫁给左孝佟,因为左孝佟的宠爱,她在辅国公府地位很稳固,且在出嫁之前,让姨娘将王婆子调到小厨房当差,为何王婆子还是背叛了姨娘?

  “小姐,这究竟怎么回事?”如叶聪明机灵,不难猜出此事的真实性。当然,小姐就是小姐,她不在意小姐是不是永宁侯的女儿,再说有世子爷护着,没有人可以伤小姐一根寒毛。

  她不再是前世的季霏倌,关于她的身世,她迟早得面对,如今不过是提早而已。

  “王婆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去找嫡母告状,知道原因吗?”

  “牛大哥不是很确定,但牛大哥提起一件事——如萍姊姊认了王婆子当干娘。”

  “什么?”

  “我也吓了一跳,牛大哥还说,如萍姊姊认了王婆子当干娘不久之后,王婆子就跑去夫人那儿告状。”

  季霏倌失声一笑,天意吗?她不得不将如萍留在姨娘身边,没想到因此让如萍从王婆子那儿得知她的身世,藉此捅她一刀……无论如萍是先发现她的身世,再认干娘,或是先认干娘再发现她的身世,总之,如萍成了今世揭发她身世的祸首。

  “王婆子凭什么认定我非侯爷的孩子?”

  “她说,亲眼见到姨娘的奶嬷嬷抱着一个死去的婴孩葬在宜津城外的山坡上,奶嬷嬷在墓前哭得很伤心,还教孩子来世生在一个好人家。”

  莫怪王婆子相信她非侯爷之女,若非亲手埋葬的婴孩是姨娘所生,奶嬷嬷何以哭得如此伤心?

  她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再也没有任何怀疑,她是那位官夫人的女儿。

  “姨娘如何反驳?”

  “咦?小姐为何知道姨娘会反驳?”

  季霏倌好笑的斜睨了她一眼,“姨娘若承认了,不就等于承认将别人的孩子当成侯爷的孩子吗?这种混淆血统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除非,王婆子是接生婆,而我身上有胎记可以证实她所言属实。”

  如叶恍然一悟的点点头。“不过,姨娘只说奶嬷嬷是帮隔壁院子的官夫人埋葬孩子,因为心疼孩子出生没几日就死了,才会如此伤心……总之,听起来没有说服力,如今府里都在私下议论小姐非侯爷之女。”

  “祖母和父亲如何看待此事?”

  “老夫人压下此事,倒是侯爷偏向夫人,认为小姐非他的女儿。”

  “祖母偏爱我,不管真假,我已经嫁到辅国公府,我的身分会牵动辅国公府和永宁侯府的关系,因此她必须压下此事;至于父亲,我相貌不像父亲,也不像姨娘,父亲对我的身世生出怀疑乃人之常情。”

  顿了一下,如叶忍不住问:“小姐是不是也认为自个儿非侯爷之女?”

  “是啊,因为这个。”季霏倌取出随身荷包,掏出里面的墨玉葫芦。

  “这是什么?”

  “这个墨玉葫芦还系了一对墨玉铃铛,姨娘将墨玉葫芦给我,自个儿留下墨玉铃铛。姨娘说是外祖母留下来的遗物,可姨娘是庶女,姨娘亲娘的娘家只是普通老百姓,读过一些书,但家中连点薄产都没有,试问,如何能有这么贵重的墨玉?况且姨娘还有哥哥,外祖母也应该将遗物留给舅舅,而非姨娘,不是吗?”若非这个墨玉葫芦,她还真难解释何以怀疑自个儿的身世。

  “我明白了,小姐就是因此怀疑自个儿的身世,从而调查当年出生诸事。”

  “是啊,姨娘不可能向我坦白,我只能暗中去调查。”

  “万一,证明小姐非侯爷之女呢?”

  季霏倌戏谑的挑了挑眉,“你怕吗?”

  “小姐都不怕,我怕什么?”

  “就是啊,何必怕呢?当永宁侯的女儿也不见得多好,只是嫁妆要吐回去,如此一来,我手上的财产只剩下香馨阁,你可要好好经营。”

  “我只是个跑腿的。”

  “你出息一点,以后跟你的牛大哥去东都开一间香馨阁,如何?”

  “小姐别胡说,牛大哥和我如今是兄妹……真的吗?小姐要让我们去东都开香馨阁?”

  如叶前一刻还又羞又恼的像个小姑娘,下一刻已经兴奋的像个侠女。

  “对,东都是离京城最近的大城,繁华程度不下京城,很适合开分铺,且离京城近,方便照应。过些日子,我就让世子爷将你的牛大哥弄出来。”

  如叶激动得跪下来磕头。

  “起来,不要随便给人磕头,磕坏了如何是好?你努力为我挣银子,多挣一点。”

  如叶嘿嘿嘿的笑了,起身道:“没想到小姐是个小财迷。”

  “你不喜欢银子吗?”

  略一迟疑,如叶坦白道来,“不能说不喜欢,但是又觉得够用就好了。”

  季霏倌赞赏的点点头,“不错,你是个心宽的。”

  “小姐,这事早晚会传出去。”如叶提醒道。

  “别担心,我会处置,倒是请牛大哥多留点心,我可不想让永宁侯府欺上门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如萍若想藉此事整死她,不会轻易罢手,接下来,势必会再找机会兴风作浪。

  “我知道了,若有事,我会立刻递消息进来。”

  第十二章  如萍的报复(1)

  虽然有祖母坐镇,她非永宁侯之女一事暂时不会传出府去,但是季霏倌不愿意左孝佟从他人口中得知此事,决定自个儿先坦白。

  她知道,左孝佟不在意她是否为永宁侯之女,不过,总不能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清楚,万一,她亲生父亲是个罪臣呢?左孝佟如今深得皇上重用,若是她的亲生父母会连累他,他真的能够无动于衷吗?人人想当权贵,可人人总是忘了,获罪的权贵比平民老百姓还不如。

  季霏倌特地挑了睡前的时候,这时人的防备心最弱,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坦白,左孝佟却好像没听见,频频用手为她拭汗。

  “很热吗?为何你流了满头大汗?”

  “……今日穿得比较多。”

  “我来看看……还好啊,今早见到娘,我看娘像一颗粽子。你不知道娘有多怕冷,不到冬日就要烧炭盆,没事不出门,就喜欢窝在炕上看传奇小说,这时她最懒了,什么都不想管,老夫人最爱利用这时候恶心她,我的庶弟庶妹就是这样子生出来的。”左孝佟装模作样的将她圈进怀里,直接用双手感觉她衣服厚度……此时她只着肚兜和小衣,他当然要趁机钻进去摸一把……这细腻滑嫩的触感,宛若丝缎一般,怎能不上瘾呢?

  季霏倌知道自个儿找错理由了,上了床,衣服快脱光了,还穿得多?不过,除了厚着脸皮将刚刚的失误抛至脑后,她还能如何?她努力针对他说的话提出见解,“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左孝佟细细品味,笑了,“还真是女人为难女人。”

  她怎么越扯越远了?不行,还是赶紧拉回。“我刚刚说的事,你可听清楚了?”

  “嗯。”左孝佟显得心神不宁。

  “嗯?”季霏倌唇角抽动了一下。“还有呢?”

  “这真是人间美味,又香又好吃……”

  季霏倌终于意识到自己胸前沦陷了,羞恼的轻捶某人的脑袋瓜。“左孝佟!”

  “轻一点,不怕将我打笨了。”

  “你认真一点。”

  “永宁侯没多大的出息。”左孝佟很高兴可以吐露真实的感觉。

  季霏倌稍稍松了口气,他果然不在意她是不是永宁侯的女儿,不过,他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她的亲生父母是谁这问题?

  抬起头看着她,左孝佟的眼神很温柔,却又调皮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真是开心,你遇到事情就来找我。知道吗?这是第一次觉得你完完全全属于我,我们真的是夫妻,是一体的。”

  今世得此夫君,她已经够了。“我与姨娘长得不像,与永宁侯差得更多,我早就怀疑自个儿的身世。姨娘身上有一个墨玉葫芦,系着一对墨玉铃铛,姨娘宣称是外祖母的遗物,可是平民百姓不该有如此贵重之物,且姨娘又老是对我藏着掖着,我更深信那东西与我的身世有关。”

  “无论你是谁的女儿,你是我的妻子,而今生今世,我只有你一个妻子。”

  “若我亲生父亲是罪臣呢?”

  “若你亲生母亲是当初在宜津驿馆与陈姨娘一起生下孩子的官夫人,你亲生父亲绝非罪臣。”他早就猜到她寻找那位官夫人事出有因。

  略一思忖,季霏倌立刻明白过来。“罪臣不能住驿馆。”

  “若是被押解进京的罪臣当然会住驿馆,可是罪臣的家人不可能住驿馆,还在驿馆生下孩子,再说了,当初她带了不少侍卫,只怕也不是一般的官夫人。依我推测,你母亲很可能是随你父亲进京述职,但是大腹便便,行动缓慢,索性让你父亲先进京,她再随后跟上。”

  季霏倌将自个儿调查到的事细细向左孝佟解说一番,而一直令她耿耿于怀的是——“虽然不清楚亲生母亲为何将我托付给姨娘,但是,她不是应该回来找我吗?她不可能不清楚姨娘的身分就将我托付给姨娘,万一姨娘起了贼心,将我带走呢?”

  “也许,闯进宜津驿馆的窃贼是要杀你亲生母亲。”

  一阵寒意袭来,季霏倌往左孝佟的怀里一缩。“你是说,我亲生母亲为了引开窃贼,将我托付给姨娘照顾,而她已经遭到不测了,因此无法回来找我。”

  “这个可能性很大。”

  “我亲生父亲呢?”

  “这就说不准了,一种可能,他以为你跟亲生母亲一起发生意外;另一种可能,他知道你亲生母亲将你托付给姨娘,可是不知道姨娘的身分,以至于找不到你。”

  季霏倌咬了咬下唇,闷声道:“我会不会一辈子不知道他们是谁?”

  “不会,我一定会找到秦大儒。”

  “你已经找了快一年了,找得到吗?”

  “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找到。”如今他有官身,在有些事上行动难免不便,手上能派出去的人又有限,想找个刻意隐藏行踪的人当然更不易。

  季霏倌不再言语,只是将自个儿深深埋在他怀里。老实说,她不敢怀抱任何期待了,但也知道,无论花上多少时日,他说到就会做到,而她只能盼着好消息早早传来。

  无论永宁侯府是否相信王婆子的指控,必然会遣人过来请她回去一趟,果然等了三日,永宁侯夫人莫尚湘就派身边的林嬷嬷过来递话,隔日,季霏倌就带着如叶和箫儿回了永宁侯府。

  祖母显然不愿意见她,避到温泉庄子,而永宁侯原本就只会躲在后面吆喝,当然不会出现,季霏倌自然只见到莫尚湘。

  “前几日听见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春香居的王婆子说你并非侯爷之女。”莫尚湘等着看好戏的瞅着季霏倌。若非只有一个庶女,又忍不住想狠狠踩莫晴吟一脚,她绝不会为季霏倌订下辅国公府这门亲事,没想到两家一交换庚帖,陈姨娘就以为自个儿可以爬到她的头上撒野,成日缠着侯爷……可恶的贱妾,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分,以为可以取代她吗?如今摔下来了就别想再爬起来。

  季霏倌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母亲此话何意?”

  “陈姨娘生下来的孩子不到几日就死了,她担心此事被知道了,很可能被侯爷撵出府,便抱了别人的孩子充当自个儿的孩子。”

  季霏倌怔楞了下,“姨娘不会做这种事,是不是哪儿弄错了?”

  莫尚湘冷哼了一声,“王婆子亲眼见到陈姨娘的奶嬷嬷抱着一个死去的婴孩葬在宜津城外的山坡上,奶嬷嬷在墓前哭碎了心,还教孩子来世投胎到好人家。当然,也不能因此就认定姨娘生下来的孩子死了,可是,偏偏你与侯爷和陈姨娘都不像,侯爷信了。”

  “王婆子有可能说谎。”换成是她,也会做相同的推论,但是平心而论,孩子一定像父母吗?这倒未必。

  “王婆子为何要说谎?”

  “王婆子会不会对姨娘有怨?”

  “王婆子为何对陈姨娘有怨?”

  她说一句,莫尚湘就反驳一句。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此事太突然了,若是王婆子所言属实,为何当初不说?过了十五年了,如今说出来,目的又是何在?”她不乐意当永宁侯的女儿,但是也不想放过心怀恶意的揭发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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