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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皇 page 11 作者:湛露

  于是,沉默许久后,她轻轻吐出一个词,「刑部。」

  「想去刑部?」皇甫夕挑眉笑了笑,「好啊。」然后顺势在那空白的圣旨上写下!

  赐唐可怀三品级,官拜刑部侍郎,于即日起至刑部办公,并赐御前行走,金牌一面。

  唐可怡没想到他真的就这样郑重其事地在圣旨上写了对她的封赏,这可是白纸黑字,君无戏言。

  「金牌是做什么用的?」她不解他最后批注的那四个字。

  「如朕亲临,让妳手握生杀大权。」他笑了笑,将圣旨递到她手中,「这就算接旨了。」

  「谢……」她的谢恩之词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偷吻去了后面的话语。

  皇甫夕幽幽笑道:「这便算是我盖下的龙印,从今以后,有我护着妳,再没有人可以欺负妳了。」

  她不敢像他那样肆无忌惮地抱着他,这是卧龙宫,是东岳中最神圣的地方。而她与他,即使已并肩站在一起,却不该是同路的人。

  但是他硬将她留下,以这种想象不到的奇特方式,赐予她至高的权力,骤然间接受这么多的荣宠,她深深体会了什么叫「受宠若惊」

  而手中的那道圣旨,虽然重量轻盈,却让她觉得异常沉重。

  皇甫夕声音一低,又在她耳畔小声说道:「小怡,妳要知道在这世上,不是事事如意,生离死别总是难免,悲痛是应该的,但是悲痛过后该努力生活,做完该做的事情,这样才对得起死去之人。」

  他怎么忽然说起这种不祥的话?唐可怡狐疑地看着他,「陛下指的是什么?」

  生离死别?他说的似乎不是当日他与她的生离,那么是谁与谁的死别?

  他再度拥紧她,小声说:「妳弟弟唐可怀,已经身故。」

  唐可怡的双腿轻颤,差点软倒下去。现在她知道他为什么会抱自己抱得这样紧了!他怕她晕倒。她咬紧牙关,不哭不闹,镇静地问:「可怀是怎么死的?陛下知道吗?」

  「押解他的官差说他是病死的,但是朕已查明,他是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妳放心,朕会给妳弟弟一个清白的身后之名,下手之人,朕也会命人查出来,帮妳碎尸万段。」

  「不。」唐可怡第一时间内就坚定的拒绝了他的安排,这反倒出乎皇甫夕意料之外。

  「不?」他挑起眉。「难道妳不想报仇?」

  「想。」她咬着牙关,然后举起圣旨,「陛下已经赐予为臣权力,陛下也说过要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次。所以,微臣要自己去查清楚这件事。」

  皇甫夕懂了,悠然一笑,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双手捂住,沉声说:「好,妳尽管放手去做,记得,无论任何时候,妳身后有我。」

  唐可怡既然已中了状元,自然不会再回到客栈去住,皇甫夕赐给她一处宅子,却没告诉她那宅子的来由。直到她被马车送到这宅子门前时,下了车,她才霍然呆住!这片深宅大院,如宫廷一般,不该是一般人家有的。

  府门上,红底的匾额金色的三个大字照照生辉:德王府。

  「这是陛下曾经住过的府邸。」

  陪同前来的是那名引领她入宫的崔公公,显然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笑咪咪地热情介绍。

  「这里陛下曾经先后两次斥下巨资修缮,豪华程度仅次于宫内,我们曾以为这会是日后的太子府,没想到陛下竟然割爱给唐大人住,可见陛下对大人的器重之心啊。」

  唐可怡一边震惊,又一边苦笑,有点猜不出皇甫夕为何要让她这样招摇地住在这宅子,树大招风,难免她日后要成为所有朝臣的众矢之的。

  正想着,旁边有人叫她,「唐状元,唐大人!」她侧目看去,是孙文科。

  他仰头看着大宅,感慨地说:「大人真是一步登天啊,中了状元、拜了官职、受赐宅邸,不得不让人钦羡。」

  「这都要先谢过孙兄的引荐之恩,小弟是不会忘了孙兄的这份人情的。」

  孙文科凑过来,悄声透露,「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孙兄请讲。」

  他神神秘秘地说:「唐大人您是一表人才,面容姣好宛若女子,而咱们陛下,年少英俊,又还没有后妃,我冷眼旁观,陛下今日在殿上看你的神情可不一般,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断袖之癖』?」

  唐可怡只觉得好笑。原来皇甫夕对自己的这番盛情安排,看在孙文科眼中竟然是有断袖之嫌?!但是换个角度想,原来连孙文科这样毫不相关的外人,都看出皇甫夕眼中对她的情意了。

  「孙兄不必多虑,陛下是个坦荡君子,只是陛下错爱,一番盛情,小弟也不好推托。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了。」

  「贤弟要是没有这个意思,还是要小心点好。」

  见孙文科百般关心的样子,唐可怡只好再说些道谢之词。不过虽然如此,让她单独住进这片宅院,她的确是觉得受之有愧,很不踏实。唐可怡没入住府内最豪华的宅院,反而寻了一处小的厢房,简单地收拾了下就住了。

  院落太大,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就要一盏茶工夫,府内的亭台楼阁、花园流水也不亚于宫中格局,但她都无心欣赏。

  她必须赶快去刑部调查有关弟弟案情的所有相关文件,从中找出疑点,帮弟弟快点洗脱冤屈。

  刚刚想要出门,府里的管家笑着来敲她的门,「唐大人,有人拜访。」

  才住进来就要开始应酬官场之事了吗?她还真是没有这份心情。

  哪知,来人竟是笑吟吟的皇甫夕。

  「陛下怎么会……」她一楞。刚刚在宫内和他一起吃过晚膳,分别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他来找她会有什么事情?就算有,也可以叫太监传话给她就好啊。

  皇甫夕走进来,对身后跟着的人说:「东西就放在这里吧。」

  她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张德海,手里还捧着一个大匣子。张德海恭恭敬敬地将那匣子放下,又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都是些妳想要的东西。」他亲自打开,里面都是卷宗。

  唐可怡打开看了一卷就明白了,全是和弟弟案情有关的文件。

  她万分戚动,屈膝行礼道:「多谢陛下。」

  「错了。」他取笑她,「妳现在可不是女儿身。」

  她改忙拱起手施礼,双手却被他一下子握住,拉入怀中。

  「我怕妳这一夜难熬,所以过来陪陪妳。」他柔声说。

  她一震,霎时明白了他的来意。他是怕她在得知可怀的死讯之后,心绪难平,才特地深夜出宫来探望她,平复她的痛苦和伤感。

  垂下眼睑,她不敢碰触他眼中的柔情,轻声表示,「我还好,能忍得住,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和我娘说。」

  「早晚要说的,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他拉着她坐下,将匣子里的卷宗全都取了出来。「我陪妳看,不懂的地方妳可以问我。」

  虽然她读的书多,但是官场的规矩制度,她未必全懂。这一刻,他看来郑重沉稳,帝王之气毕现。唐可怡连忙收起心神,怕自己因为贪看他的容颜而忘了正事。这一夜,他陪着她一卷一卷地查阅所有相关文件,直看到外面敲响了子时的梆子声。

  「呀,太晚了。」她惊呼起来,「陛下该回宫了。」

  「宫里的规矩是子时就关宫门,天大的事也不开,我是回不去了。」皇甫夕伸了个懒腰,对她挤挤眼。「今夜我留在这里,明日我们一起上朝。」

  她不由得红了脸,「那怎么行!满朝文武要是知道了,更要风言风语……」

  「更要?」他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有什么人嚼我们的舌根了?」

  「刚刚有人提醒我,小心你有断袖之癖。」她抿着嘴笑。

  「谁的眼睛这么毒?」他黑眸一沉,「是孙文科?」

  换她惊诧,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那家伙长了一双贼眼。」他哼道。「他若不是嫉妒妳今日的得宠,就是自己有断袖之癖。日后离他远点。」

  「同殿为臣,只怕不好……」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她疼得轻呼一声,惹来他的笑意。「妳竟敢抗旨,朕应该把妳立刻法办。」这般的亲密,让她推拒不开,或者说,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推拒不开他,从最初,到现在。

  低下头,看到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唐可怡心中泛起春潮波澜。她一直期盼有一天,他重新站在自己面前时,能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抓住她……她本来以为这只是奢想,如他这般春山秋月般的人,怎么可能看中她草芥一样的小人物?!

  可是,是奇迹吧?他们现在坐在一起,他的手真的握住她的,握得这样真实,这样紧密。

  「在想什么?小怡。」皇甫夕看着怀中的她,那失神的表情并不像是悲伤和痛苦,倒像是一种心思神游的怅然。

  她垂下眼,「想很多。」

  「在我的怀里,妳可以尽情地想。」他微微一笑,伸过手将她抱入怀中,「只是不要再跑了,我不想把我们的时间浪费在你追我逐之上。」

  「陛下……希望我们一直这样吗?」她的心底还有个深深的困惑,他纵容她去考这个功名,是不是故意想让她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总有一天会变的。」他说,「我们的关系,不该是当年那个样子,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该是什么样?」

  皇甫夕一笑,「妳该是我的女人,我该是妳的男人,就这样简单。」

  唐可怡咬着唇,对于他描绘的这样简单而美好的前景颇有怀疑。事情真能顺利得如两人所愿吗?

  知她如他,怎会看不出她、心中的不坚定?他于是圈住她,深深地噙住她的唇,将自己所有的气息和温度全部融入她的肌肤之内,骨缝之中。

  他知道她这些天已经很累了,暂时不打算对她有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

  这一夜,他躺在这间小屋中的软榻上,和她相拥着安详入睡……

  唐可怡深夜醒来,发现自己还在他的怀中,便想换个地方去睡。但是刚起身,却发现似有什么东西将两个人绑在一起,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腰带。

  皇甫夕用腰带缠住两人的手腕,另一头紧紧握在他垂落在榻外的另一只手上。

  这样绑缚似的睡法让她想笑,却不知为何流下眼泪。他是怕她就这样再逃了吗?所以才将彼此绑在一起,今生今世,他都不会再放开她了?可是,真的可以吗?她真的可以拥有这一场美丽的梦?

  守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走了这么久,她真的好累,想倚着他彻底地休憩,然后,爱他,并等待着他也以同样的爱回应……

  奢望啊,原来是如此美丽的东西!

  第8章

  退了朝,唐可怡跟着人流一起向外走,孙文科走过来小声笑道:「还说陛下对你没什么不同。」

  「怎么?」她不解地问。

  「朝上这么多大人,每个人奏报的时候陛下都面无表情,只有你说话时,陛下露出了笑容,还和你对了话。我听张大人说,陛下平时在朝堂上很少提问,都是单独叫到卧龙宫去训话的。」

  「可能只是陛下今天心情好吧。」唐可怡不在意地向外走,冷不防被张德海叫住!

  「唐大人请留步,陛下要您到卧龙宫见驾。」

  「看吧。」孙文科摆出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

  唐可怡也只是淡淡一笑,算作响应。她知道公公一定认出自己了,但是从她以唐可怀的身份入宫到现在,张公公从来没有单独和她说过话,显然这也是皇甫夕的命令和安排。

  张公公引领着她往卧龙宫走,其实这条路她很熟悉,以前做皇妃的时候,每天早晚她都要和其它嫔妃一起去给皇后请安,路上,就要路过这座宫殿。

  越走越觉得不对,她忍不住出声叫道:「张公公,这不是去卧龙宫的路吧?」

  张德海回头笑答,「唐大人,这是陛下的意思,要您到长生殿见驾,但是又不想让其它臣子听到,所以刚才让奴才假说卧龙宫。」

  「长生殿?」她回忆着这处地方。「那是萧太妃的住处吧?」

  「曾经是,萧太妃殉葬之后,陛下就将其挪作他用了。」

  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却让唐可怡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怎么能忘记,先帝死时宫里的腥风血雨?曾经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随着先帝一起消逝,而在不久之前,那些女人还为了争得床边人的宠爱而明争暗斗,如今,她们再也不用斗了,生死,已同在一起。

  这是爱吗?还是占有?抑或是帝王的本色?皇甫夕也是这样的人吗?快走到长生殿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位宫装丽人,是嫔妃装束。

  唐可怡觉得奇怪。一般妃子身边至少会有一两名宫女随行,怎么这位嫔妃只是独自一人?再走近点看,那人竟然是惠明萱。

  她躲避不及,目光与对方碰了个正着。

  惠明萱瞪着她,惊诧地差点叫出来,张德海机灵,上前一步请安,「见过明妃娘娘,您刚从长生殿来?」

  她支支吾吾地应着,眼睛还是盯着唐可怡。知道自己躲不过,唐可怡只是对朋友笑了笑,然后坚起一指凑在唇边,示意她不用多问,再做几个手势,然后跟着张德海快步走进长生殿里。

  以前她没有来过这里,此处院落不大,栽着几裸桃树,满院清幽。远远地,她听到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又像是在唱着什么。

  张德海站在殿门口躬身说:「唐大人,您自行进去就好,陛下在里面等您。」

  她只好独步走入,穿过幽廊,来到正殿门口。扶着殿门,她楞住了,只见大殿内搭着一个戏台,台上被一块巨大的挡布遮住当背景,有人在布后操纵着几个傀儡木偶,摇来晃去地演着什么戏。皇甫夕就坐在正对面,饶有兴味地看着台上的演出。

  也许是听到了声音,他回过头来,见到她伸出了手,微微一笑,「小怡,过来看看这出戏。」

  她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将目光投往台上去。

  戏正演到一个女子站在一株树下,和一个青年说话。

  唐可怡看了几眼,不觉脸就红了,低声问:「这戏是谁写的?」

  他冲着她笑道:「怎么,觉得眼熟?」

  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心中纳闷,为何戏里的台词竟然与她当年和皇甫夕的对话如此相似,近乎一致?

  「莫非春风,惹起相思,总有一缕萦绕,且难断绝。原不是情种,却有情根种在心上,藤藤蔓蔓,心痒难当。」

  扮做青年的那个布偶,唱得一咏三叹,让唐可怡不觉听得痴了。于是开口又问道:「写词的人到底是谁?」

  「妳想见?」

  她点头,「写得真好。」

  「是因为心有所感,所以才能直抒胸臆。」皇甫夕直视着那戏台,似是笑着,又似有点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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