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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不让! page 12 作者:湛露

  他一边打着结,一边问道:「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吗?你可以去找念武,他最喜欢忙这些事情,当初你我的喜房就是他布置的。」「哦?是吗?」她呆呆地看着他为自己包扎完毕。这是他第二次为她包扎伤口,第一次她的手指被琴弦割伤,他的温柔和那方雪帕成了打动她心扉的原因,然而这一次……是否是最后一次了?

  「明日你就可以搬回梨花斋。」夏凭阑不经意似的说道,「那里我已经叫人重新整修装饰过。」「其实不必这么大费周张的。」她这些日子已经在他的地方住习惯了,这座阁楼里有属于他的味道.即使他不回来,她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无处不在。

  忽然问让她搬走,她反而无法接受了。

  「最近家里有人来找过你吗?」他再度不经意地转换了话题。

  「家里人?」她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以为他指的是未及城的人,于是懵懂地回答,「只有掠影一直陪着我。」「我是说飞龙堡的人。」他的眸子中亮起一簇幽幽的冷光。

  「没有。」她自从上次和表哥在街边小店里说完话之后,就再也没有飞龙堡的消息了。表哥在记恨她吧?因为她当时不肯为了父亲的死去质疑相公什么.只是没想到,最后她还是为了那件事和他走到这一步。

  「如果家里有人来,你见见也无妨。」夏凭阑忽然出人意料的说了这一句话。

  她不解地看着他,因为她知道相公不喜欢许蓝江,甚至对飞龙堡的死活都漠不关心,为何现下他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以后也许你会很寂寞,若有亲人陪着你会感觉好一些。」他的话别有意昧。

  「雪璃,你觉得我们夫妻做到现在这个样子,有意思吗?」她张开唇,一股酸一股痛从心一昙深处向上涌动。她想告诉他,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也不想再用伪善的面具来欺骗自己和所有人,她不想和昭阳分享他,她害怕会因此失去他曾经给予她的爱,但是,看着门外屋内满地还在整理的箱子物品.那些话又都哽在喉中,泪也硬生生的忍住。

  夏凭阑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没有听到她的任何回答.脸上露出一丝失望。

  「雪璃,人心难测,不要考验我是否可以做到一心二用。」他没有解释他的话就走了。

  安雪璃怔愣着看着他的背影,深恨自己为什么不追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积郁的委屈、不安、惺恐和悔恨都一古脑儿地倒出来。

  是因为她还有一点怕吧?怕他已经渐渐地开始厌倦了自己,怕他为了父亲的事情和她开始割裂情意。如果她满腔热情地追上去,换来的却是他一记冷冷的眼神,该怎么办?

  安雪璃搬回了梨花斋。她没有关注这里到底有什么变化,事实上从回来后,她就将婚礼的所有事宜全部丢下了。

  梨花斋好像是紧闭自己的一个小方盒子,她拒绝走出去半步,也不再和人交流。

  这里,俨然是禁锢她的一座冷宫,却是她自愿走入的。

  其实早在此之前.她就已把自己锁在一座心门之内了。

  坐在窗边,她反复在纸上涂鸦着一首词!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闱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您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钻届千度。

  成亲的那一夜,坐在满室的红光之中,她想到的便是这阙词的第一句!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但她没有想到.他们短暂的婚姻生活会从纯净的幸福甜蜜变成了现在的黑幕沉沉,词中的「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就成了她的写照。

  为了想知道杀害父亲的凶手是谁,她得罪了丈夫。

  为了不让自己背上妒妇、不贤的罪名.她亲自为丈夫操办婚事.让他去迎娶别的女人。

  除了丈夫以外,所有人都赞誉她的贤德和大度,却不知道她的心境是这样的凄苦。

  不想再装模作样下去了,就像那天她无意问划伤了手,他紧紧握住她的伤口问她疼不疼,明明很疼的,但她就是不敢对他说实话。

  明明后悔了,为什么不挽留他?

  胆怯?羞涩?还是为了那不值一文的面子?

  于是她将自己关在这一方狭小的庭院里,这里曾是他们亲密生活的见证,然而现在却找不到他的一点影子或气息。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阑干……毋需到明年了,也许明朝依偎在他怀中的人就已经不是她了。

  将自己深埋进这座院落中吧,让她变作那墙角的梨花,从此之后,默默地守着年华老去,从此之后,如同皇帝后宫内最可悲的冷宫女人,再也无人关心她的生死。

  凭阑,凭阑……只有念着他的名字时,那份苦涩的甜蜜才会流过心头,让她在痛楚中感觉到一丝快乐。

  「凭阑……凭阑……但愿除了我,再没有人可以这样亲密地念你的名~」「姊姊,我的球掉进院子里了,能帮我捡一下吗?」窗户对面的墙头上忽然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安雪璃缓缓将视线移过去,发现是个小男孩正趴在墙头上,清亮的黑眸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她走出房门,看见在院子中有一个布做的彩球,她弯腰拾起,「你下来拿吧。」「我不敢。」男孩摇头,「我娘说这里不是我们能来的地方,要是被城主知道了,会生气的。」「没关系,下来吧,城主不会知道的。」她温和地说,现在还会有谁关注她这里的事情?

  男孩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个圈,依然没有动,「姊姊,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会不会很寂寞?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话?」「谢谢你,不过……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淡淡地拒绝了这个孩子的好意。

  但他却不肯走,依然饶有兴味地说:「姊姊,你长得真好看,像我娘常说的月宫里的嫦娥。可是嫦娥不是都会抱着一只玉免吗?你的兔子在哪里?」「我没有兔子。」她听到孩子这样赞美她并没有觉得开、心。说来,她现在的确像是被困在月宫的嫦娥,月宫太冷了,嫦娥怎么能住上千年?

  「姊姊,我给你唱支曲子吧?」男孩在她身后扯着细嫩的童音唱道:「旧酒投,新酷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这孩子唱得抑扬顿挫,古同低起伏,很是有趣。

  安雪璃终于又回过头来,「孩子,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家去了。」「姊姊不喜欢我唱的曲子?」男孩还执意要表演给她看.「这是我从戏文里听来的,我每次一唱,我娘就是有再多的烦心事都会笑出来的.可是姊姊为什么不笑?」「因为姊姊笑不出来。」她走入屋内,反手关上门。

  那男孩一跃而下,对始终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说:「城主,我没让夫人笑,是不是就领不到赏银了?」夏凭阑摇摇头,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孩子的手中,低下身说:「不,你做得很好,倘若你明天还能来,我还会继续给你赏银。」「谢谢城主!明天我一定还来!」男孩欢天喜地地跑掉了。

  安雪璃发现这几天那男孩像是故意似的,一次次跑来找她,有时候借口说有东西掉落到院子里了,有时候甚至连借口都不找了,只说来看她。

  初时她几乎什么话都不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后来他的话越来越多,让她很难继续无动于衷下去,偶尔和孩子对上几句,于是她知道他叫「牛牛」,家里只有一个母亲。

  「我爹常年在外面做生意哦,根本不回来,所以我现在都记不清我爹长什么样子了。」牛牛说起这句话时满脸都是抱怨。

  「你恨你爹吗?」安雪璃问道。

  「恨?什么叫恨?」「就是比讨厌还要厌恶这个人。」牛牛想了想,「我不讨厌爹,爹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买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看来你爹也是真心疼爱你。」她幽幽地想着,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宽慰别人,「所以你也要真心地爱他,千万不要失去后再追悔莫及。」「姊姊,你说什么?我不懂。」牛牛困惑地看着她.然后又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了,姊姊一定是有想见的人,可是却像我和我爹一样,总是见不到,是不是?」安雪璃一惊,难道她的心事连孩子都知道了?

  牛牛笑着说:「姊姊皱眉头的样子和我娘说起我爹时的样子好像,我娘还常背一首曲子,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爹……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扬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她浑身如遗雷击一般。为何又在诗文中听到了她和夏凭阑的名字?难道无论天上地下.他和她真的是绑在一起,解不开的夫妻结吗?

  如果真是如此,为何她和他的缘份会这样浅?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

  「姊姊笑了!姊姊笑了!」牛牛兴奋地跳下墙,挥舞着手臂跑去找夏凭阑领赏。但是他不知道,夏凭阑想看到的.并不是她此刻嘴角边这苦涩得如药汁一般的笑容。

  掠影偶尔也会来看看安雪璃,发现她都默默地独自一人或弹琴,或看书,掠影和她说话,她也很少回应。

  掠影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她去找夏凭阑,将她的情况告诉他。

  「主人,有一件事属下还要提醒您,女人的、心胸大多没有男人宽阔。您想考验一下夫人,或者气气她,这本无所谓,但是不要弄假成真了。

  夫人现在是自暴自弃,满肚子的伤感却不敢和您说,我看您还是去和她坦白吧。」夏凭阑微蹙眉心,「有那么严重吗?上次牛牛还和我说他已经把雪璃逗乐了。」卜一个七岁小孩子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有句话叫「强颜欢笑」,您应该是听说过的。」掠影到底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您若是真的心里在乎她,就不要再折磨她了,我怕夫人把自己逼入一个死胡同里,再想出来就难了。」这时候梨花斋的婢女慌慌张张地来禀报,「城主.夫人病了。」夏凭阑眉心凝结,即刻丢下手边处理中的事务,快步奔向梨花斋。

  第九章

  安雪璃不能不病。

  正如掠影所说,她的心胸没有那么宽阔,或者说在「情」字上想象的那样心胸宽大,她的确将自己逼入了一个死胡同。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逼迫自己不再去管他们的新房和婚事,一切就可以获得暂时的心情缓解。

  但是这梨花斋内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了夏凭阑的体温和气息,后的梨花斋几乎完全变了个样子。

  她不知道这是他刻意命人做的,为的是怕她再想起那一夜被人险些挟持的可怕记亿。她只是伤感在新屋中已经很难找到相公过去留下的影子,她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住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一片冰冷,无依无靠。她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所以最终病倒了。

  一场突然而至的高烧击倒了她,全身内外如火如荼的持续高烧不退,让她的神智完全陷入昏迷。

  她好像在昏迷中看到了对她和蔼微笑的父亲,于是她拚命伸出手想去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地喊着,「爹爹!」然而梦中的大喊在现实中只是抽泣的呢喃。

  「夫人是有心事郁结在胸,愁闷不发.昨夜大概又染了风寒,所以……」她听到有人在说话,断断续续的,模糊不清。

  「爹……父亲……」她还在无力地乱抓,眼泪顺着眼角斜流,「我想回家……」一只清凉的手握住她的,指上凉凉的温度让她的燥热好像退去了几分。

  「你的家就在这里。」她听到一个低沉而清彻的声音说道。这声音像是有魔力般,一议她烦躁不安的情绪也得到了些许缓解。

  忽然间,指上的凉意一抽,离开了她的身体,她急得喊道:「别走!」「我没有走,只是你该喝点水了。」那声音又在耳畔晌起,然后一只有力的手托起了她的后脑,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她的唇。

  她勉强喝了一口,但是喝完之后又咳又吐.无法下咽。

  「这是怎么回事?」那声音问道。另一个听来苍老一点的声音说:「大概是夫人心中抗拒治疗,这样很糟糕,只怕她一会儿连药都不喝了。」「雪璃,你在抗拒什么?」低喃的声音在她耳畔划过。「去煎药吧。」一个命令不知对谁下达。

  片刻后,她被人从床上托抱着坐了起来,一个柔软的东西触碰到她的双唇,然后有个灵巧而同样柔软的东西挑开了她的唇齿,一股清凉的水灌入她的口中。

  她想咳嗽,但因为身子是坐起来的,哺入口中的凉水一下子流进了咽喉,她唇上的那份柔软执拗地封堵了她的退路,而她在激烈的颤抖之后渐渐地平静下来,任由对方将一口又一口的凉水哺入唇中。

  体内的燥热好像得到了一点缓解,但是皮肤上如火烫般的温度还是没有退去的迹象。

  「凭阑……」她喃喃念着自己很少叫唤的名字,眼泪比刚才流得更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念出这个名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是控制不住的话就这样,一串串倾倒出来~「我不想你娶别人,真的不想……别离开我,我会害怕……」「雪璃~」她听到一声欣喜似的慨叹,然后自己被人紧紧拥住,「乖孩子,早一点对我说出心里话该多好。」。

  「凭阑,凭阑……」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叫着他的名字,抱着他的身体不敢松开,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苦涩的药汁晡入她的口中。她皱着眉想抗拒,但是耳畔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乖乖地喝药,不要让我生气。」她像是个犯了错误后因为恐-惧而急于悔改的孩子,勉强地喝下那些难以下咽的苦水。

  「城主,给夫人净身的温水已经准备好了,让奴婢服侍夫人净身吧。」「不,我来。」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好像走入一个新屋子,这屋内有白雾般的水气缭绕,而她身上的衣物被人小心的一件件剥离。

  高烧引起的大汗淋漓让她一身黏腻不已,此时全身浸入到温水当中,她有一种新生的感觉。

  一双手轻轻地帮她擦拭全身,轻柔而细腻的动作让她坚信自己是在一场美丽的梦境之中。

  好舒服,她真的不想醒过来了……沐浴之后,她被什么东西裹住后抱回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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