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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烟水寒 page 12 作者:云青瓶

  耿千寒穿过中庭通廊,来到卓日霄的寝房,刚走进房内,卓目霄便拍了拍手,戏谵道:“真是太精采了,真亏你能这般狠心对她。”

  方才他在暗处听到了全部,只能说这是一出好戏啊!可惜观众只有他一人,不然一定能博得满堂彩。

  “满意了?”耿千寒面无表情,眼眸流露一丝不舍与悔意。

  “满意极了,不知道夜灵收到你给她的大礼后,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耿千寒别开眼望向窗外,今夜的月亮确实又大又圆,在夜空中晕开成金色的微光……她会独自一人赏着这片月光,与他一同抬头仰望吗?

  圣月教的大殿上,依照教中地位顺序,一排排站满了教徒。

  一个月过去了,卓日霄的出关之日已到。照惯例,众教徒自是必须在大殿上恭迎教主归位,然后歌功颂德一番。

  可是今日有些不同,卓日霄包得密不透风坐在宝位之上,显露出肃穆的气氛,整个氛围感染了大殿,教主尚未开口前,没有人敢多吭一句。

  “来人啊,把夜灵抓起来。”教主突然一声令下,三四个随身护卫,立即上前替夜灵戴上沉重的手铐脚颉,使她不能脱逃。

  夜灵没有挣扎,只是不解地望着教主。

  “教主,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屈敬远连忙请示。

  卓日霄朝耿千寒招手。“耿千寒,你到前面来。”

  耿千寒越过夜灵身旁,瞳眸冷淡,缓缓走上台阶,在卓日霄身旁站定。

  “本教主准备封你为右护使取代夜灵,面对众教徒,你总该坦言身分,好让大家心服。”卓日霄说道。

  夜灵闻言,盯着耿千寒,一颗心不断下沉……

  耿千寒高举右臂,露出手腕上的相思扣,接着毫无迟疑地粉碎了相思扣!伴随着碎块落下,一道红色鲜艳宛如蛇形的伤疤显露而出。

  夜灵瞠大双眸,屏住呼吸,她想握住自己左腕上成对的相思扣,却因为手铐而触碰不着,胸口像是被刺入了一把剑,疼得无法喘气……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因为那标志再清楚不过了,正是赤焰门奴隶所有。耿千寒摆明是出卖了夜灵,以换取自身的地位。

  “夜灵,当年是你去歼灭赤焰门,可是你却私自留下活口,等同违抗命令,该当何罪!还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卓日霄意有所指。

  屈敬远在这当下立即回身,甩了夜灵一个耳光。“你竟敢私下留了活口,不要命了吗!”

  夜灵的唇角留下鲜血,一阵耳鸣。她不想回话,只是双眸直凝着耿千寒冷漠的眼神,却什么也洞悉不了。

  “教主,是属下调教无方,请让属下解决这个叛徒。”屈敬远立刻举掌,作势要从夜灵的天庭劈下。

  “且慢,我都还没审完夜灵,右护法未免太过心急了。”卓日霄出声阻止。“况且,夜灵一直都是你的爱将,你没道理不清楚她的所作所为。”

  “属下真的不知情。”屈敬远绝不会承认,他也不担心夜灵承认,夜灵为了夜家村绝对不敢松口,倘若她真的松口,那么他就会唤醒蛊虫,让她当场暴毙,到时再想办法开脱便可。

  “你敢以血立誓吗?”卓日霄向耿千寒使了个眼色。

  耿千寒抽出短刀,走到屈敬远身边,递给屈敬远。

  屈敬远完全猜不透耿千寒葫芦里卖什么药,竟然一夕之间不顾夜灵死活,背叛了他们……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过眼前当务之急,是先将罪名撇清才是。

  所以,他接过短刀,狠狠在自己手上划下一刀,对天发誓。“我屈敬远对圣月教绝无二心,也绝无抗命,以血立誓,若有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很好,本教主相信你。对于违抗命令者,本教主一向不轻饶。来人啊!赐给夜灵‘毒心酒’,让她痛苦一天一夜教毒酒攻心而死。”卓日霄大笑了起来。“耿千寒,你就送她一程吧。”

  耿千寒收回屈敬远手中的短刀,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毒酒,漫不经心地以刀尖搅拌那黑黑浊浊的酒水,走近夜灵身旁。

  “为什么?”夜灵不解地看着耿千寒。

  “因为我必须得到我想要的,所以总要有人来牺牲。”

  “牺牲掉我,就是你所谓的代价?”夜灵扯动了唇角,露出只有两人相处才会显露的慵懒模样。

  “没错。”耿千寒坦率地回答。

  “这个代价不算高,还挺廉价的。”她点了点头,颇能赞同的模样。

  “所以你我的感情或许只是利用而已,你当初也不是为了我留下,而是为了自己?”

  她抿着唇,笑得清淡。

  “是。”他点头,注视着她,没有闪躲。

  夜灵露齿笑了出声。“是吗?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什么意思?”耿千寒轻皱着眉。

  “相思扣,扣相思。如今毁了一只,另外一只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你也替我震碎它吧。”夜灵举起被铐住韵双手,晃着右腕。

  耿千寒率性地握住她的右腕,一个使力,相思扣立即断成好几块,一一落在地上……

  夜灵眼睁睁看着碎块落下,眼眸竟然被水气糊成一片。回想起他第一次被扣上这如玉的矿石,是何等的不甘心……当时她擅自替他们系上了相守的信物,现在由他亲自砸碎,正好把她不正常的期望一并摔成粉尘,自是再好不过了。

  “别怨我,与其让你活着恨我,不如让你死了。”耿千寒将碗放在她嘴边,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强迫她喝下整碗毒酒。

  夜灵的眼泪一滴、两滴、三滴……串串流下,她没有反抗,喉咙不断吞下辛辣的毒酒,只希望这一刻痛苦的折磨不会太漫长。

  能死在他手里也不算坏事……她甚至觉得很公平。

  只是……为什么心中的酸楚会这么强烈……明明早就告诉自己一万遍,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可是面对这一刻,她却仍然无法完全释然,好沉好重的撞击不断敲着她的心口……疼得她难以呼吸。

  一阵血腥味涌上味蕾……她感觉自己的气血正在逆转而行她就要解脱了,可是她好想再看一眼夜家村,再看看那灯火,再看看她唯一执着存活的理由;她不能再保护夜家人,好歹要说声再见……这些年她已经尽力了……

  卓日霄弯着嘴唇,十分欣赏这一幕。屈敬远则不屑地盯着耿千寒,认定耿千寒用这么激烈的手段,不外乎是不想被夜灵活着憎恨,也算是爱到偏激极至的表现。

  耿千寒灌完毒酒后,放开夜灵,夜灵退了一步,咳了好几口,接着腹痛难当,蜷曲在地,冷汗直流。

  卓日霄喊了一声:“把她拖去地牢,省得她的尖叫声持续一天一夜,吵得教中不得安宁。”

  几个大汉准备架走夜灵,夜灵忍住痛苦,忽地一个运气,强行冲破自己几个大穴,使功力运转至极限,刹那间,她的强力气场震飞了毫无防备的大汉们,接连震断了镰铐。

  她全身冒着白色雾气,长发飞散,俨然是体息大乱,心脉气血逆转,运功不当,走火入魔。

  “夜灵!别!”耿千寒大喊。

  夜灵根本不觉得痛苦,她头也不回地纵身飞出大殿,直奔外头,抽出腰身的配剑,沿途杀了好几个阻拦她的人。

  耿千寒本欲追出去,却被屈敬远扣住肩膀。

  “随她去吧,她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你现在只要好好当我的右护使就行了。”屈敬远虚与委蛇地说。他心里清楚,耿千寒连夜灵都出卖了,自然不会放过他,所以等到教主与众人离开后,他就会想办法先下手为强。

  “屈敬远,你以为我这么大费周章地伤害她是为了什么?”

  耿千寒失控地咆啸。“就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在你起疑之前除掉她身上的蛊虫,然后杀了你!”

  屈敬远瞬间感觉到危机袭来,连忙向后退去。耿千寒因为情绪激动,太快暴露自己的杀意,导致手中的匕首虽然穿透了屈敬远的衣服、肌肤、筋肉,却没有命中要害。

  两人立刻刀剑相向,耿千寒近乎疯狂,剑剑要命。

  所有的事情大大出乎卓日霄的意料之外,他沉思了一会儿,不打算插手,也阻止了其他上前的属下。

  屈敬远本来就该死,近日来,他开始对教中的人下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逐步控制圣月教,进而登上教主的宝位。殊不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只是多加利用了耿千寒的情感去对付屈敬远,一举数得罢了。

  左派的人看着右派内斗,自然是隔岸观火,喜不自胜。右派的人则是一头雾水,内心干著急又苦无对策。

  卓日霄对一旁笑裂嘴的赵问兴勾了勾手,赵问兴连忙上前附耳在卓日霄身旁,听了几句之后,带了几个人手自大殿侧翼离去。

  “耿千寒,你根本不了解蛊虫,你要是杀了我,夜灵就没救了!”屈敬远因为被偷袭了一刀,负伤之下动作较缓慢,加上耿千寒的武艺早已经不是他所能及,他只好以喊话来削弱耿千寒的心防,等待可乘之机。

  “我是不了解,但教主可是高手。”耿千寒眯起眼,手中剑气纵横。

  “解蛊最重要的引材,也就是下蛊之人的鲜血,所以才会叫你立血誓!”

  第8章(2)

  耿千寒在接过毒心酒时,以刀尖搅拌了酒,就是利用屈敬远的鲜血融入解蛊水当中,当做最后一味药。刚服下解蛊水之人肠肚痛苦难当,不过只要熬过去,毒虫便会死去然后排出体外。

  但他万万想不到,夜灵会悲恸得不顾一切而运功……因此走火入魔。

  “哈哈哈哈!”屈敬远狂笑不止。“原来是教主给你当了靠山啊!所以现在教主是要除掉我了?”

  “正是。”卓日霄一副无关紧要地接话。

  “耿千寒,你信错人了,夜灵会堕入魔教,全是教主一手造成的!”

  屈敬远将手中武器一偏,转向往卓日霄刺去。既然卓日霄的意图如此明显,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拿命和卓目霄拼搏,看能不能一命换一命。

  “你话太多了。"卓日霄飞身而出,瞬间捏住屈敬远脖子,用力一转。

  耿千寒的剑正巧穿过屈敬远的胸膛,他没有犹豫又抽了出来,狠瞪卓日霄一眼后,转身飞出大殿。

  他没有时间再管过去的纠葛,也不想理会卓日霄到底有什么动机。

  他只想找到她,告诉她一切都是为了配合卓日霄,为了除去她身上的蛊虫他别无选择。他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伤害她。

  现在屈敬远已死,不必再担忧夜家村了。

  两个月也好,一个月也罢,他更不想管什么七血毒,他只要能搂着她,两人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就足够了。

  千万,要等着他。

  夜灵踉踉跄跄来到连霞峰,望着这片山峰,她满足地大口大口吸气。

  此刻夕阳西照,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一幅和乐景象。她想对着山谷大喊,却只喷出一大口鲜血。

  “夜灵,没想到你最后想来的地方,竟然是这。”赵问兴与他的手下追到了她的身后,嘲讽地笑。

  “这儿能看见我的家,除了此处,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她闭上双眼,以手背抹去血渍。

  “你会落得如此下场,全是你的好徒弟害的,他瓦解了你的心房,使你松懈怠慢,甚至踩着你往上爬,不顾你的死活,一切只为了他自身的利益。”赵问兴幸灾乐祸说道。

  “别再说了……”夜灵的声音很冷。

  “你也真是蠢,在魔教这么多年,怎么对人一点防卫之心都没呢?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赵问兴提起长枪,指着夜灵。

  “不关你的事!”夜灵回身,以剑相搏,却因为没有内力加持,气力不是,剑身应声而断。

  “哎呀呀,连教主送你的玉诀剑都断了,你真是毫无退路了。”

  夜灵看着地上那仿造出来的玉诀剑,不由得失声笑了。“啊,还来不及卖齐天庄人情,可惜了。”

  “教主叫我把你平安带回去,不过这不重要,我依旧会杀了称,然后告诉教主因为你极力抵抗,不小心死在我的长枪之下。”赵问兴呵呵笑了两声。

  “除掉我,对左派而言,确实是很大的利益——”夜灵话未落下,长枪便刺穿了她的肩骨,力量之大,直接把她钉在一旁的树上,任人宰割。

  “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你们右派在教中嚣张了好几年,我要把左派的屈辱都讨回来!”赵问兴朝手下便了个眼色,他的手下抽出剑,在她的右腕深深划下一刀,瞬间挑断了她的右手筋脉。

  夜灵闷哼,右手掌已经不能控制。

  “啧啧啧,这只手已经废了,以后别说再拿剑,连提笔都有困难了。”赵问兴靠近夜灵的身边,摸着她的脸蛋。“人家说红颜薄命,真是一点也没错。”

  “拿开你的脏手!”夜灵转头吐了他整脸血。

  赵问兴愤怒地在夜灵的伤口上转动长枪,夜灵的肩骨一片血肉模糊,但她咬着牙忍痛,没有尖叫出声。

  “啊,忘了告诉你,你一心保护的夜家村,根本不是你出生的村庄,里面也没有你的亲生爹娘,那只是屈敬远为了威胁你所捏造出来的谎言,而你却傻傻地护着夜家村十多年,真是笨极了。”

  “不——你说谎!”夜灵厉声反斥。千万……别连她生存的理由都剥夺了。

  “我没有说谎。你是教主从外头抢回来的,那日我与教主去城郊办事,正好遇见你娘与家仆们赶往城外的天龙寺上香,教主不知道是突然得了失心疯还是什么的,竟命令我和几个手下扮成打劫的土匪,杀了你娘的随从,搜刮财宝,抢走了强褓中的你!你娘当初可哭惨了!”赵问兴搓着双手。“你这张美丽脸蛋,就长得和你娘一模一样啊!”

  “这不是真的……”夜灵摇着头,露出绝望的空茫。她望着连霞峰远处的村庄,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苦楚……

  这些年,她双手染上的血腥,究竟是为了谁?她出生入死,苟且偷生,究竟是为了谁?

  “赵、问、兴!”耿千寒的长剑凌空而来,杀气腾腾。

  “护法小心!”左派的下属纷纷挡在主子面前护主,赵问兴则迅速拔出长枪,准备还击。

  夜灵的身躯像是被用力撕裂了一般,当长枪脱离时,她面色雪白,胸口血流如注,摊软得跪在地上。

  “我杀了你!你竟敢如此对她!”耿千寒全然不受控制地大开杀戒,赵问兴的手下一个个当了牺牲品。

  赵问兴眼见苗头不对,他不能让教主知晓他抗命想除掉夜灵,回去不好交代,所以他得赶紧离开,抢在耿千寒回到圣月教之前,先行编个说法。

  于是赵问兴纵身飞离,耿千寒望着他的背影咬牙,心下发誓总有一天定会报这个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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