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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医女 page 8 作者:玛奇朵

  信奉善一脸佩服的看向那个老大夫,点点头表达了肯定。“没错!这水里的确有东西,所以这水打上来才会不过放了四五天就发出腐臭味,虽然我们看不见,但里头必定有蜉蝣腐尸之类事物,而这才是这大疫的源头。”

  信奉善说完,另外一位老大夫接着说道:“若是如此难怪我们不管如何换药方,病情都无法痊愈,毕竟腹泻之后大多数人都口渴想喝水,而江南水质澄澈,也导致他们习惯饮用生水,疫病还没好全,就又因为喝了这生水而反复,一而再、再而深,难怪最后药石罔效了。”

  那老大夫一解释完,所有人无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就连信奉善也不停的点头,因为这的确就是信朝陵和他说的理由。

  “知道了这病因反而好办,只要把平日饮用的水煮开即可!”有人兴奋的大喊。

  信奉善摇头,“不单如此,除了饮用水要煮开外,那些碗筷器皿在清洗的时候也要用开水,否则那病虫……”

  信奉善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兵就忽然冲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是哪里来的?怎么可以如此无视的闯进来?”

  那个小兵可不管信奉善喝斥,急吼吼的大声喊着,“各位大夫,城外的流民暴乱啦!赶紧跑吧,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们这些大夫啊!”

  ***

  第6章(2)

  驿馆乱成一片的时候,夏谨莲还在医棚里忙着煮开水和熬药,至于把脉下针的工作则让信朝陵接手了。

  这时候已接近日落黄昏,熬好了后一帖药送到病人手上之后,两个人相伴走回,虽四周没有花好月圆的美景,但两个人并肩而立,眼神偶尔交会的瞬间,似乎都有情意在隐约流转着。

  虽然那天之后两个人各自忙碌着,他也不再说那些谁对谁有情的无赖话语,但是夏谨莲心中明白,自己的确是动摇了。

  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白头偕老”,的确让她无法再坚定的把守自己的心。

  就在她低着头默默的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惊诧的抬起头,想挣脱开来。

  “别动!”他俊郎的脸上一片凝重,将她护在身后,双眼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紧远处的那群人影,一阵沸腾人声似乎正逐渐往他们靠近。

  夏谨莲见他露出警戒的神色,又听到远处的喧腾声,也知道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也就先不去在意两人双手交握这件事情。

  “看来这城里要出乱子了!快点,我们得先回驿馆,那里有官兵守着,起码比在外头保险得多。”他沉着声说道,眼里滑过一抹不安。

  两人离驿馆还有一段距离,也顾不得是不是符合规矩,他拉着她就快步往驿馆的方向跑去。

  两个人刚来到驿馆不远处,远远的就可以看见一群面色枯槁,甚至身上还带着恶臭的百姓,拿着随手可得的东西,几乎是见人就打、见物就砸,眼神疯狂,几乎完人有理智可言。

  两人心一惊,抄小路急奔回驿馆,但到了驿馆外头却发现大门紧闭,原本守在外头的官兵也早已躲了进去,信朝陵举起手狂拍着门,一边将夏谨莲护在怀中,边不断回头张望着那群暴民的行踪。

  随着那群暴民越来越近,夏谨莲也因那一张张疯狂的脸感到一股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也慌忙跟着举手拍门。“开门!我们都是住在这驿馆的大夫!”

  里头的官兵却只是大声的喊着:“校尉有令,不准进出,这门已经是不能开了,赶紧走吧!”

  夏谨莲喉头一紧,脸上露出一丝恐慌,“怎么能这样,我们……”

  信朝陵见那些人离他们越来越近,知道这时候里头的人更加不可能开门了,门一开那些人只怕会冲进去,大伙儿都会受害,连忙拉着她快速的离开,“快!我们往另一个方向走!”

  幸亏现在的江南房多人少,有不少空院子是连锁都没锁的,他们一边跑着一边注意着这样的空院子,好不容易看到一间围墙高、门口却没带上锁的院子,两个人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冲了进去,但就在信朝陵转身关门上闩的瞬间,一个镡子就冲着他砸了过来,他要赶紧上闩难以躲避,额头于是被砸出了一道口子,斜斜的划过眉眼上方,马上渗出了一片血红。

  她听到瓷器碎裂声而回头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连忙跑向他,拿自己身上干净的帕子捂住他的伤口。

  “好了!先别忙这个,前门关了,我们得先把后面院子的门也给关好。”

  信朝陵明白这场动乱很快就会被压制,但在动乱结束前他们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两个人又匆匆的赶到了后头,确定这间空院子没有其他出入口后才回到屋子里,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声响,她忍不住全身颤抖了起来。

  “别怕,别怕!”信朝陵怜惜的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她从来没遭遇过这种事吧?真是难为了她了!

  夏谨莲在他的安慰下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但一抬头就看到他头上血迹斑斑,又惊恐的忍不住站了起来,“你的伤口得赶紧处理才行!我去打点水擦伤口……”

  他抓住了她的手,苦笑着提醒,“别忘了,这江南的病,水就是元凶……”

  夏谨莲这才记起这件事情,想着该怎么办,想了半天,忽然想到自己身上的布兜里有个竹筒里装了一些煮过的水,便连忙把竹筒给拿了出来,然后撕下里衣的一部分沾了水,小心谨慎的擦掉血迹、清洗伤口,再简单的包扎了下,免得血再度流出来。

  忙完了所有能做的事,她便像用尽了力气一般坐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听着屋子外时近时远的喧嚣声默然无语,除了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外屋子内一片静默。

  休息了片刻,信朝陵头上的伤虽然火辣辣的痛苦,精神却好了不少,但一转头却看见她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禁关心的问着,“还好吧?”

  她声音有点微弱,带着不安,“还好……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信朝陵笑了笑,像以前那样拍了拍她的头,“哪有什么想不到的,灾难过后,人心便容易不稳,只要有人说了一句错话,自然就容易出这种事情,更别说这段时间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夏谨莲认真的听完他的话,觉得颇有道理,点头表示认同后,两人之间就又是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还是信朝陵先打破了他问道:“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夏谨莲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的回答,“也没什么好或不好……”开始想着爹,想着宫外的自由,想啊想的,就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慢,宫里的姑姑们说要学规矩,说要学会看人眼色,学得不好就要罚,那时候更觉得苦。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觉得日子就是这样了,什么都不想了,也不想去想,反正日子还是会一天天过去,有时候不想,会快乐许多。”

  信朝陵听完她的话,忍不住反问,“那我呢?你从来没想过我吗?”

  或许是因为黑暗带给她勇气,也或许是因为刚刚受了惊吓,有种此时不说以后也许没机会说的错觉,所以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想,一开始的时候想,后来……后来就不想了。”

  他的声音有点苦涩,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但还是执着的问:“为什么后来就不想了?”

  “因为,不能想,想了心会痛。”她的声音缥缈得像是从后方传来,“有时候想到你就忍不住想着你该议亲了吧?你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过着幸福的日子?接着又会忍不住想着,你应该过好日子了,应该会忘记了我这个普通的小丫头,或许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也认不得我了,因为那个小丫头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姑娘,一个刚出宫的大龄宫女,光想我就难受,所以后来我就不想了,有时候忘记一个人比想着一个人好受多了。”

  说完,她突然转过头看着他,即使因为没有烛火,她看见的不过只是一片黑和隐隐约约的身影,她仍专注的看着他。

  “和陵哥哥重逢的时候发现你没有妻子甚至在一个老院子里等着我,我一开始是高兴的,但是很快的我就发现我错了,我怎么有资格快乐?我不过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女人,怎么值得让你为我做这么多?所以我才想把你推开,想要让你去找该有的幸福……”说到这里,她早已哽咽得无法继续。

  信朝陵的情绪如海浪般波涛汹涌,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中,激动得几乎无法言语,只能不断的低喃着。

  “值得,为了你什么都值得,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我的幸福就在你身上,知道吗?我说了我要等你,然后过一辈子的。”

  “我知道,我也想,这十二年来,我白天可以叫自己不想你,但夜里却无法不想,可是我只敢把那当成一场梦,因为我不只怕你忘了我,也怕你已经有了妻子,而我却不想成为你后院里那种满是闺怨的女子。”

  “没有闺怨,我的后院里除了我以外没有别人,我只等着你点头,只等着你成为我唯一的莲,所以呢,你愿意吗?”

  他漾着柔情的眼瞅着她,即使她看不见,却依然可以从那柔得几乎要将人心给融化的话里感到甜蜜。

  她笑得甜蜜和羞涩,垂首答应。“嗯。”

  在见到他追来南方后,她便明白了一件事,他不会放弃,她再躲,只是又虚耗了两人的光阴。

  明明两心相许,为何不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信朝陵听到了她的应允,深深的吸了口气、抑住狂涌的喜悦,坚定不已的说着:“我们回去马上就成亲,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我不用风风光光,我只愿能够这样一直陪着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第一次说如此露骨的情话,让她几乎羞怯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但那又如何呢?信朝陵一点都不介意,他笑咧了嘴,高兴得几乎忘了头上还有伤,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满足。

  门外的叫喊声和兵器碰撞声似乎已经结束,但是屋里那等待已久终于能够倾诉的缠绵情意却像是没有尽头,蔓延在有情人的喁喁细语中。

  第7章(1)

  当夏谨莲坐上重新返回京城的官船时,仍有一种恍若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那天突如其来的暴动一天之内就被附近的守军给镇压了,毕竟那些暴民们并不是正规的军队,手中的武器顶多就是农具而已,且大多手无寸铁的,但当问到为何引发动乱时,竟问出一个让人无奈的答案。

  原来那天信奉善和信朝陵的谈话内容被几个略微懂医的小厮隐约听到,却一知半解的把信奉善所说的“要处理水的问题”,错当成“城里的水都不能喝”。这消息不小心走漏之后,有以讹传讹,成了“大夫不给他们水喝”,才会让百姓们群情激愤,闹着要找那些大夫算帐。

  只不过信奉善也没办法出来解释,毕竟这些人以往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大水,那时候人家还不是照样喝生水,怎么这次就不能喝?要解释实在是太麻烦,所以干脆就让官兵强制规定,所有的水只能煮过才能使用,尤其是已经生病的患者更要严格遵守。

  知道了原因,加上之前来的那些大夫也不是吃闲饭的,很快的疫情就受到了控制,皇上得到消息后连番嘉奖,只留下了几位监察后续情况的医官,其他人便搭着官船回京。

  信朝陵站在甲板的另外一边,看着在甲板上吹着风的夏谨莲,脸上露出温柔得能够溺死人的笑容,眼里心里只有那一抹纤柔的倩影。

  刚走出船舱的信奉善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慢慢走到了侄子的身边,皱着眉头问:“这就是你坚持不娶亲的原因?”

  信朝陵收回了目光,看着三叔不算认同的表情,略微皱眉头的点了点头。

  信奉善见他承认了,忍不住摇头叹息,“你这孩子要我怎么说才好,就算你年纪一把了,难道会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别忘了,你不管怎么说还是信家子弟,而且这次的事情我已上了奏折和皇少说了,你的封赏也是绝对少不了的,你有家世又有能力,怎么就找了一个大龄女子呢?虽说没有梳起妇人髻,但这女子看来也有二十好几了吧?”

  现在这世道,家里的闺女谁不是十二、三岁就开始准备议亲,十五、六岁就出嫁,女子大龄未嫁可不是什么好事。

  会大龄未嫁,一个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疾,或可能是家境不好没法准备嫁妆,另外的可能就是为人奴仆,不管是哪个,只要是二者之一,这女子就配不上他这个侄儿。

  信朝陵虽不喜欢叔叔这么说她,但基于礼貌也只是淡淡的反驳,“三叔,除了她,我不会让任何人当我的妻子,而且我年纪也不轻了,难道还要我去找个小姑娘吗?这种事我做不来。”

  “你啊你,真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信奉善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三叔,您当年难道没听祖父说过,若想学有所成,就要记住一个字‘专’。专精专心,才能有所得,而我只不过是按照祖父当年的话去做而已。”他微微一笑,“我只有一颗心,所以只找一个妻子,而她也是,她也把一颗心全给了我。”

  信奉善听他连老爷子的话都搬出来,想来是心意已决,也只能摇头离开,本来想散步的心情都没有了,然而在走回船舱之前,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朝陵,你的心是专了,但是你可知在信家大宅里,还有一个女子也把一颗心都给了你?”

  信朝陵身躯一震,惊讶的看着信奉善,“难道………”

  信奉善知道他想起来了,“她还在那里,你二婶几次想劝她忘了你,去寻另外一门好亲事都被她给推了,假如你有一天回信家,去看看那个人吧!……也是个可怜人……”

  信朝陵沉默了,看着信奉善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言。

  ***

  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信朝陵和夏谨莲两个人没有在城里多停留,而是直接雇了马车回到那个小村子。

  虽然村子里有小周氏这样的小人,但大多数的人都是善良纯朴的,这么久没见,倒是很想念。

  回村子的时候虽然没有特地说,但村子里会乘马车的本来就没几个,这样一辆马车从村头走到村尾,大伙儿瞧见也都知道他们回来了。

  当两人一下马车,脚步都还没站稳,屋子里头就冲出来一个人抱着信朝陵大声哭着,“少爷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去南方,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天天都心惊胆跳的,就怕你出了什么事……呸呸呸,不对,是就怕你照顾不好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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