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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谋婚 page 8 作者:七巧

  “那个……我是听说的。”她尴尬笑道。

  打死她也不会向他坦承,她曾搭过铁牛车,曾跟几袋鸡粪肥短暂共处的丢脸糗事,不过多亏了她被臭气薰天的鸡粪荼毒过,才能忍受牛舍里的牛粪气味,没转头就逃开。

  “你不用委屈自己在这里替牛服务。”夏千胜双手盘胸,一双长眸打量着她。

  这与她前日来到他家的狼狈情景有异曲同工之妙,跟她的身分个性很不搭轧。

  他以为,她在这里待不到三分钟就会逃跑,所以他刻意站在牛舍外,透过通风口的窗子观望初次做工的她。

  他看见她行动别扭,几度因突发小意外就仓皇地哇哇尖叫,他的唇角不由得跟着轻扬,没想到她竟能坚持十几分钟,就连阿福叔要她先去休息,她还坚持继续清扫。

  “这些……都是你妹妹平时在做的事吗?”苏宁亚确认问道。

  前一刻她听其他工人提过夏千愉所做的许多繁琐工作。

  她只曾见过夏千愉一次,且那时误会是他亲密的女伴,如今回想,像她那样的女性不仅是兽医师,且在自家牧场勤奋工作,令她说讶异且敬佩。

  又因得知夏千胜对妹妹非常疼宠,是以她接受他提出的条件,除为顺从他外,也想自我挑战,希望自己也能做到夏千愉做的事,希望他不再讨厌她,能对她有正面观感。

  “这还算轻松的了,但对你来说,太困难。”他认为她没必要坚持忍受这样的环境。

  “既然你妹妹能做,我也可以,我只是还不熟悉而已,多做几次就上手了。”

  苏宁亚略抬高下巴,笃定宣告。

  “你想跟千愉比?”夏千胜微扬浓眉,略感讶异好笑。“你可是名门千金,千愉不过是在自家牧场工作的兽医。”

  听出他话中带着的酸意,她并不感到生气,反倒想到她曾经重伤他的自尊,面露愧意,再次澄清道:“我没有看轻你们家,也不认为牧场工作卑微,更不可能看不起你,你是医界难能可贵的天才,我爸真的很看重你,希望你在合适的位置,发挥最大能力。”

  与他重逢至今,她总算能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夏千胜,对不起,我那是不该跟她们虚伪附和,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说完就后悔了,更没想到会被你听到……”

  夏千胜微魅着眼瞅着她,闷声道:“我说过,不需要你口头道歉,没有意义。”

  对于她这么坚持要向他道歉,他确实感到意外,但仍无意接受。

  “就算你不接受,我还是要说,直到你相信我为止。”

  “是吗?那你就证明给我看,你是不是真能不在意身分,在这里工作一个礼拜。”他有意挑衅。

  “只要我能在这里工作一个礼拜,你就愿意回医院任职吗?”苏宁亚忽地眼神一亮,表情充满希望。

  “不,我不打算回台北,更不会回亚安医院。”夏千胜冷冷的打散她的希冀,接着又道:“在这里工作一个礼拜,只能证明你道歉的诚意。”

  “我一定会做到的!”她神情坚定的回道。

  只要能为她过去的失言做弥补,她愿意接受他的挑战,也唯有等他真正气消,她才能说服他重返父亲的医院。

  “你大可不必白费力气,早点回台北当你的大小姐。”夏千胜无视她的决心冷讽道,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还是希望她尽快离开他的视线,免得干扰他的心情。

  苏宁亚对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她才不会轻易就被他激走。

  她相信只要她努力学习改变,一定能动摇他强硬的态度。

  她再度拿起水管及长柄刷,继续清理牛舍。

  苏宁亚强迫自己每天早起,仍会花时间仔细化妆打扮,将长卷发吹得有型,只不过往往在工作一、两个小时后,她的妆便会因汗水而花掉,长发再度凌乱纠结。

  “千愉不会化妆工作,不会在牧场穿裙装、高跟鞋,我家母牛更不懂欣赏你的打扮。”夏千胜来到牛舍,看到正推着推车喂乳牛饲料的她,忍不住调侃道。

  他没想她这位大小姐当真说不走就不走,而且他还从工人口中得知她问了许多妹妹的事,对于她想学习妹妹的用意感到好奇。

  “我习惯画了妆才离开房间,不习惯穿裤装,除了冬天。”苏宁亚强调。

  她是想学习夏千愉,却不包括对方的穿衣打扮,即使做粗工,她仍坚持要打扮过,面对外人时必须光鲜亮丽才行。

  “呐,你能不能帮我绑一下头发?我本来有绑,不小心松了。”她向他顺口要求道。

  “替你绑头发?”夏千胜起先有些错愕,随即好笑的道:“你认为我会做这种事吗?我是来监工,不是来替你服务的。”

  昨晚值大夜班,他直到早上才回家,盥洗沐浴后打算睡觉补眠,却又想看看她今天是否认真工作,才会来牛舍。

  “很简单的,用这条塑胶红绳帮我把头发绑成一束,打个活结就行。昨天阿福叔替我绑过。”苏宁亚懒得脱掉塑胶手套。

  她一头长卷发工作时很容易会纠结散乱,今天准备工作时,用发带简单束起,但发带方才松落掉在牛的饮水槽湿了,于是要他就地取材,拿挂在推车把手的塑胶红绳来用。

  “我不会。”夏千胜直接拒绝,但心里暗暗想着,若她多拜托他一声,也许他会答应帮这个小忙。

  苏宁亚看他一眼,便转头唤道:“阿福叔,可以帮我绑一下头发吗?”

  “可以啊!”阿福叔匆匆走来,顺手拿起一条塑胶红绳,走到她身后,一手捉起她的一头长卷发。

  怎料夏千胜忽地跨步上前,从阿福叔手中捞过她的长发,另一手拿过塑胶红绳。“我来。”

  不知怎地,看见别的男人摸她的发,即使是年过五十的长辈,他仍莫名心生介意。

  阿福叔也有些楞住了,但随即笑了笑,退到一旁去。

  苏宁亚有些纳闷他怎么忽然改变决定,可是当他站在她身后,大掌捧着她的发丝,她心绪一阵慌乱,感觉有些暧昧。

  她的长发虽然烫染过,但是保养得相当好,细柔发丝滑过大掌间,夏千胜觉得心口仿佛也滑过一抹细腻柔情,教他怔忡了下。

  他小心翼翼的收拢她的发,以塑胶红绳在她后颈处缠上两圈束好,打上蝴蝶结。

  牛舍充斥许多异味,可微低头替她绑发的他,却只嗅到她发丝飘逸的优雅花香。

  “好了吗?”苏宁亚的身子莫名紧绷,感觉他捉着她的头发好半晌,她只得出声询问。

  “好了。”夏千胜拾回飘忽的心绪,故作平静的道,同时缓缓的收回手。“你竟然会随便用条塑胶绳绑头发,不嫌绳子脏吗?”

  “这条塑胶绳又没沾到牛粪,况且我每天都会洗头,没差。”她说得豁达。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嫌弃,但如今置身在这里,一切标准要求都得放宽了。

  他并没严苛到要求她在这里从早到晚工作一整天,不过也得工作大半天,每每结束工作,她会先彻底沐浴一番,换套干净衣物,才进主屋用餐。

  一旁的阿福叔看着夏千胜替她绑头发,他的眼神深情款款,两人间气氛有点不寻常,就像男女朋友似的,不禁脱口问道:“苏小姐该不会曾是千胜的女朋友吧?”

  “当然不是。”夏千胜俊容一凛,一口否认。

  苏宁亚却因旁人误解,心跳加快,脸庞微热。

  午后两点半,日头赤炎炎。

  苏宁亚戴着帽沿宽大的白色遮阳帽、大墨镜,穿低跟凉鞋小心翼翼踩上田埂。

  前三天,她是在夏家牧场牛舍帮忙,清理牛舍对她而言虽是前所未有的劳动苦力,至少待在有屋顶的建筑物内不用晒太阳。

  今天,夏千胜却要求她到隔壁农田帮忙采收工作。

  起因是上午与夏家很有交情的阿水婶来牧场,询问夏千愉是否有空能帮忙采收芋头,这才得知她出国不在,阿水婶本要离开,夏千胜突然心生一念,表示有人回去。

  “啊!”苏宁亚脚步踉跄,鞋跟陷入湿泥土,身子一晃,险些绊倒。

  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夏千胜似怕被她波及,连忙闪身。

  以为下一瞬,她会从田埂摔进田里,她惊慌半晌,庆幸稳住身子,不由得拍拍胸口,有惊无险后,她拿下大墨镜,转过头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你干么故意闪开?应该扶我一把啊!”

  “我早就提醒过你要穿平底鞋,而且你还穿裙子下田,我倒想看看名媛“雷田”的画面。”夏千胜轻扬嘴角揶揄道。

  刚开始他对找上门且赖着住下的她爱理不理、沉默寡言,几日后,他渐渐会回应她的话,也不时借机调侃几句。

  “我已经改穿鞋跟比较低的粗了,除了室内拖鞋,我不习惯穿平底鞋。”

  她撇撇嘴道。

  面对他的毒舌调侃,她并未放在心上,比起刚来时他的相应不理,视她如空气,现在两人相处算有进步了。

  他每每揶揄她时,淡勾一边唇角,那莞尔笑意带着一抹邪魅,不同平时冷冰冰的模样,教她心口不由悸动。

  她还是深深迷恋着他,甚至比过去更喜欢他。

  即使他待她不和善,他对她依然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她无法用理智去解释分析对他执着的情感。

  阿水婶乍见她一身优雅打扮来到田里,一时不知能不能请她帮忙做农事。

  夏千胜一脸闲适的强调她对采收芋头很有兴趣,要阿水婶好好教她。

  阿水婶于是给她一副工作用手套,提醒道:“采芋头一定要戴手套,否则被芋头咬到会要人命。”

  “芋头会咬人?还会要人命?!”苏宁亚眨眨杏眼,不由得转头看向身旁一株株芋头,面露惊恐。难道它们有剧毒,或藏有可怕的致命寄生虫?

  “芋头外皮含有草酸钙,手直接接触会奇痒无比。”夏千胜解释道,心里却忍不住偷笑,她竟然蠢得误以为芋头会咬死人。

  “喔。”苏宁亚这才明白地点点头,将厚手套戴上,当她看向他时,不禁狐疑的问道:“你不戴手套吗?”

  “我没有要采芋头。”夏千胜双手抱胸,一副置身事外的闲凉模样。

  他是因为她不知道来这里的路,才开车载她过来,并不打算一起帮忙。

  第6章(2)

  “为什么?”她原本还有点期待跟他一起从事她没做过的事。

  刚听到这差事,她是有点抗拒,但撇除置身大太阳底下怕晒黑的顾忌,采收芋头感觉比清扫牛舍新鲜好玩。

  “千胜是很厉害的神经外科医师,他的手要拿手术刀,怎么敢要他来帮忙采芋头。”阿水婶笑说。

  她虽跟夏家很熟,对夏千胜算是较陌生少有交集。

  他个性不若他大哥或妹妹那般亲切和善、乐于助人,他平时冷淡寡言,鲜少会主动与外人交谈。

  先前当他主动告知有合适的人能代夏千愉来帮忙采收芋头,还说稍后会带苏小姐一起过去她田里时,她有些意外,这还是夏千胜第一次到她的芋头田来。

  “我的手比你的有价值,更贵重。”夏千胜微微一笑。

  她第一天去牛舍清扫,工作完脱下塑胶手套,发现彩绘指甲上贴着的几颗钻掉了,一脸懊恼,喃喃抱怨。

  那时他在一旁暗暗观察,以为她会无法忍受,匆匆打道回府。不料当她面对他时,又假装没什么事,笑笑地强调可以胜任牧场工作。

  “我的手不适合做农事。”夏千胜一双修长手指交迭着,再次强调。

  即使在自家牧场忙碌季节,他也鲜少参与出力,并非他不愿做粗活,而是他曾在牧场帮妹妹时手掌不慎受伤,虽仅是皮肉小伤,但因为他要进手术室、拿手术刀,一点小伤口都可能感染,因此好几日不能动手术。

  那之后,家人不再让他做牧场工作。虽说妹妹跟大哥都是兽医,也常要为动物动手术,但身为神经外科医师的他,需要更谨慎避免双手受伤。

  原本载她过来田里他便打算离开,却突然想看看她采收芋头的初体验,这才跟着她一起走进这片芋头田。

  即使他摆明是来监工,她也只咕哝两句没再多说什么,还是诚心向阿水婶学习采芋头的方法。

  接着,她如法炮制,开始弯身采芋头。

  前一刻看阿水婶示范轻轻松松,可当她把刀子插入土里,要沿着芋头周围松土,竟觉刀子卡在土里,难以动弹。

  她有些费力地将刀子拔出,再往土里戳;另一手捉着芋梗,使力要将埋在土里的芋头拔出。

  她卯起来对付一株芋头,神情认真专注,小嘴因出力而紧抿着,教在一旁观看的夏千胜不免感到有趣。

  “不用那么用力啦!先把土松开。”阿水婶提醒道,想上前再教学一次。

  “快……快拔出来了!”苏宁亚要阿水婶别插手,她就要自行挑战成功了。

  没多久,她终于将芋头完全拔起,不禁高兴欢呼。对于初次亲手采收农作物,有股感动成就。

  “再来……用刀背把根须和泥土刮掉,再把芋梗跟芋头切开就完成了。”她微微喘着气喃喃道。

  她一手拿刀,一手捉着芋梗尾部,便要进行下一个步骤。

  忽地,她瞠眸一悚,惊见芋梗上有一条蠕动的肥胖绿虫,她立刻惊声尖叫,“哇啊——”将手里的芋头用力抛开,仓皇间整个人往后跌坐在泥地上,头上的遮阳帽也掉落在地。

  夏千胜先是被她突来的惊叫吓一跳,接着见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一手指着被丢到远处的芋头惊喊“有虫!好大一条”,他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虫不会咬人啦!”阿水婶也呵呵笑,没料到一条菜虫会把她吓成这样。

  “突然看到,很可怕……”苏宁亚心有余悸,颤声说道,随即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很窘,又见心仪的男人只顾着取笑她,她抿抿唇朝他伸手,想讨安慰。“拉我起来。”

  “自己起来。”夏千胜敛去笑意,故作冷淡。“你满足我的想象力,真的雷田了。”

  先前不在意被他调侃,可此刻她却觉得有丝难过委屈。

  她缩回手,用手指揩去眼角因惊吓而飙出的泪花,一手撑着地要站起身。

  阿水婶见状,弯身向她欲拉她一把,另一只有力的手臂却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苏宁亚抬头一看,怔楞了下。他不是拒绝要拉她一把吗?怎么现在又……

  夏千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她表情滑过一抹受伤,眼角还渗出泪花,他心口一动,没多思索已弯身拉住她手腕。

  她站起身,拍拍衣裙,见他又拾起她掉落的遮阳帽交给她,怔怔地抬眼望着他。

  “怎么,还敢再采芋头吗?”他笑问。

  她眼睫上沾着水气,一双美眸怔望着他,神情楚楚可怜,教他心房又是一动。

  苏宁亚眨眨眼,接过他递上的遮阳帽往头上一戴,逞强道:“当然敢!要是再看到虫,就把虫拍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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