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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神泪(下) page 5 作者:绿光

  在他眼里,赵立是个必须严加防备的对象,所以他不愿意透露出任何讯息给赵立。

  「……侯爷为什么要保护他?」曲承欢脱口问道。

  真的有鬼,那日赵立要调戏喜鹊,侯爷瞧也不瞧,全靠喜鹊机智避开的,结果侯爷却特地保护君什善……这这这,真的是太不符合侯爷的个性。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想也不想地道。

  「可我看不出侯爷很感谢他呀。」不是他要说,那天侯爷给了赏银之后,可是迫不及待地策马离去,头也不回的。「最怪的是,去船宫的那一天,侯爷还为他使用了……」

  「你问够了没?」不想再接受他的拷问,淳于御不耐地往前走。

  「那,侯爷后来要我去买的黑银钗,是要……」曲承欢硬着头皮跟上再问。他不是故意找碴,实在是他现在很怀疑主子,根本就有断袖之癖,而眼前刚好遇见对的人,所以就一头栽进去了。

  因为他家候爷实在不是个善良到随便出手救人的人,更何况还使用了言灵,要说不是为了君什善,他真的不相信。

  「你……」

  「叩」的一声,教淳于御直觉看向舱楼上方。

  那声音像是有人撞到什么。

  「君什善,你没事吧,没事跑去撞二桅做什么?」一道嗓音询问着。

  当「君什善」三个字传进耳里,淳于御蓦地瞪大眼。

  「我没看见,我……呕……」那伴随呕声的粗哑嗓音一响起,他已经纵身跃上舱楼。

  舱楼上方的平台上,就见一个约莫二十岁的青年不住地拍着君什善的背,后者则是满脸痛苦地捣着嘴。

  真是她!

  淳于御难以相信,她竟然混上战船。

  战船上是不能有女人的!

  「侯爷,你……」曲承欢也跟着跳上舱楼顶,话还没说,就先瞧见了君什善。

  「君什善,你怎会在这里?」她闻声抬眼,顿时瞠目结舌。

  不会吧,她的运气这么背,居然遇见他……这么说,他是这次海征的主帅喽?

  啊……不对,她应该假装不认识他,而且,她好想吐……替她拍背的青年瞧见淳于御,早已跪趴在地,不敢动弹。

  「你是怎么了?怎么额头红肿成这样?」曲承欢好笑地走上前,想要将君什善扶起。不管怎样,他总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待他好也是应该的。

  第5章(1)

  但就在他探出手的瞬间,君什善已经被人一把抱起。

  曲承欢错愕地横眼看去。

  真是太震撼了,那个向来不喜人亲近的主子,竟主动把一个少年给抱进怀里,事实胜于雄辩,看来他家候爷真的是……「呕……」他脑中的想像还没完,君什善已很不客气地吐了主子一身。

  曲承欢一双桃花眼慢慢往上移,定在主子铁青的脸上,心想,这下可有趣了。

  一桶桶的热水往舱楼里送,直到最后一桶热水倒满大浴桶之后,在淳于御的命令下,所有人退离,就连曲承欢也只能守在舱楼外。

  「怪了,侯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养尊处优?以往不都是和咱们打赤膊,有水就随意洗的吗?怎么今儿个还特地要咱们烧热水送进房里?」跟随淳于御多年的副将张大良忍不住问着曲承欢。

  「你误会了,这是为了房里那个少年君什善。」

  「啧,大伙都是男人,有水随便抹一抹不就好了?」

  「不,我怀疑待会侯爷可能对他一阵严刑峻罚。」曲承欢说得隐晦,话里的深意只有自个儿懂。

  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复杂。

  侯爷没有一个牵肠挂肚的人,活着总跟死了没两样,心里空虚得紧,结果一挑就挑个少年,真教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喔,我听说了,就是他吐了侯爷一身嘛。」张大良说着,看着他的行径,不禁学他趴在舱房上。

  「去去去,加紧守备,要是风吹草动就赶紧通报。」曲承欢摆着手,不许别人跟他抢第一手的消息。

  张大良摇摇头,无奈地先离开。

  曲承欢则是聚精会神地趴在舱房上,听着里头传出,「承欢,再贴上来,我就割下你的耳朵。」

  「吓!」他吓得赶紧连退数步,不敢再偷听。

  而舱楼里——「快洗。」淳于御褪下外袍,只着中衣,背对着她。

  眼前摆了一小桶热水,那是他要擦拭用的。

  「不用吧,我擦一擦就好。」君什善缩在浴桶后,身上的衣袍还有她自己吐出的秽物。

  「那股臭味擦不掉。」

  「那我去外面嘛……」

  「你走出去看看,瞧我会不会直接把你丢进海里。」他冷声警告着。

  「那把窗户推开。」她皱着眉,扁着嘴,觉得自己好委屈。

  这个人离开天竺山后,就算见面了也当作不认识,现在没避嫌,可是态度很恶劣……可恶,她突然觉得很想哭。

  「好让大伙来瞧你沐浴?」他哼笑着。

  「我回底下的舱房不就没事了?」这也嫌,那也嫌,干脆别理她不就好了?说到底,她会吐,还不是因为他扯她,害她忍不住。

  「你一个姑娘家要跟一群男人挤舱房?」

  「又没人知道。」

  「要是被发现,你可知道后果?」

  「被知道就认错,不然咧?」

  「天真,战船上不得有女人,那是一大忌讳。」

  「咦?」

  「船上有女子,会玷污神圣的战船,这艘战船就不得上天眷顾,肯定吃败仗,你要是被人发现是女扮男装,就等着被丢进大海。」他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战船上确实有这禁忌。

  君什善听得一愣一愣的。「不、不会吧……」

  「会,你肯定会被丢下海。」

  「不是,我是说,不会吃败仗吧,你看起来满厉害的,应该可以保护大家,旗开得胜吧……」淳于御闻言,不禁抽...动眼皮。「说,是谁让你上战船的。」

  「你要干么?」

  「严惩。」

  「又不关那人的事,是我没跟他说的。」她急了,真怕他会随便拿人开刀。

  「要我不追究也成,你给我赶快洗!」他说着,褪下中衣,露出赤裸的上身。

  「啊……」君什善缩进浴桶后方。

  淳于御没好气地回头。「你不是都看光了?」况且距离这么远,依她的视力,根本看不见。

  「你做什么?」她问着,不断地深呼吸,很怕他待会要是靠近她,不知道要怎么反击。

  他没力地翻白眼。「我胃口很刁,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赶紧给我洗。」他再三催促,是因为天候极冷,热水冷得快,她要是不赶紧洗,染上了风寒,问题更大。

  「你一直要我洗,可这里这么亮。」淳于御无奈地弹熄案上的灯火,舱楼里瞬间漆黑一片,只余窗缝门缝倾落的些许光线。

  「可以了吧,动作快一点。」听着他淡漠的口吻,君什善委屈得快掉泪,但她一没动作,他便沉声催促,逼得她不得不把衣袍褪下,就连贴身衣物都一并脱下,赶紧跳进浴桶里。

  听到她进浴桶的声音,他才动手拧着布巾擦拭身子。

  时间缓缓流逝,谁也没先开口,只有水花轻溅的声响。

  也许是因为身在黑暗之中,听觉益发清晰,光从声音,他便能想像水滴从她身上滑落,而她的同体……他蓦地张大眼,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对她产生欲...望……这简直是荒唐,他怎会有这种心思?

  微恼地将布巾丢进水桶内,霎时,船身剧烈摇晃着——「啊!」君什善发出惊喊,因为她连桶带人在地板上滑着。

  淳于御回头,长臂扣住桶缘,稳住之后,外头随即响起曲承欢的敲门声。

  「侯爷,要不要紧?!」

  「发生什么事?」他问。

  「没事,只是海浪变大了,外头也开始飘雨。」

  「吩咐下去,收篷定锚。」

  「是。」待曲承欢走远,他才哑声问:「你要不要紧?」

  「没事,只是吓到。」

  「洗好了?」他问,不敢张眼。

  他的眼力太好,尽管身在黑暗中,也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嗯。」她点头如捣蒜。

  「起来。」

  「可……我没有换穿的衣裳。」

  「先穿我的。」

  「咦?」不会吧……

  确定船身够稳之后,淳于御立刻起身,找出中衣和外袍,顺手抓出一条布巾,一并搁到她面前。

  但君什善视力极差,压根没瞧见他递来的衣袍,让他只得握着她的手,把衣袍交给她。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和温柔。

  他虽然在市集上装作不认识,可后来他还是挺身而出,救了那个溺水的人;尽管刚刚对她粗声粗气,可他的举措很贴心,就连刚刚,他也立刻稳住滑行的浴桶,保护她。

  这人,到底是怎样的人?教她好迷惑。

  「暂时先穿我的,等明儿个一早,我再让承欢去把你的换洗衣服都拿过来。」他说着,确定她已经将衣袍拿稳才放手,立刻又背过身去。

  「为什么?」她不解地要站起身。

  淳于御蓦地回头。「你还问为什么?」他太恼,忍不住回头低斥,结果不意瞧见——黑暗之中,她湿润的长发披垂在侧,却掩盖不了白皙如玉的同体,那丰挺的胸和不盈一握的腰肢是致命的诱惑。瞬间一股欲...望如野火烧向下腹,教他狼狈地转过头。

  而这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

  正低着头的君什善,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看光。

  她慢慢地踏出浴桶,摸黑拿起布巾擦拭自己,七手八脚,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袍,当整件衣袍松垮垮地挂在自己身上,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有多滑稽,只因两人的身材实在差太多。

  「好了?」他问。

  「嗯。」她回答的同时,舱楼亮了起来,瞧他上身依旧没穿衣服,她赶忙转开眼,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累了就睡。」他指向自己的床。

  睡?她瞪着那张床,仿佛它是什么四脚怪兽。「那你呢?」

  「随便都可以。」他摆了摆手,沉声道:「站进去一点。」她疑惑地看着他,乖乖地往里头站去,旋即便见他提着靠近门的那水桶,开了门就出去。

  想了下,她也端起浴桶,走向门口。

  第5章(2)

  淳于御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得怔愣住。

  「让让。」她喊着。

  他回过神。「什么让让?我要你往里头去,进去!」他赶紧将浴桶接过手,回头就瞧见目瞪口呆的随侍。「接着,闭上你的嘴。」把浴桶递给他,也不管他拿不住而掉落地面,淳于御立刻关上门。

  「……你的力气真的很大。」回头瞪向她,他实在无法想像她到底是从哪生出这么大的气力可以端起浴桶。

  那实木浴桶里装了七分满的水,他估计约莫五十来斤,她怎能端得那么轻松?

  「天生的。」她垂下眼。「就因为我力气大,那位负责找船工的工头才肯让我上船的,你千万别怪罪他。」

  「不想我怪罪他,你就早点歇着。」他叹气,往案前一坐。

  案上还摆放着海线图,但这张海线图却与他那日在船宫瞧见的不大相同。

  他的记忆力奇佳,一看就觉得图有出入,他怀疑后来赵立动过手脚,但毕竟他只是隐约瞄过,也无法确定具体是哪里不对。此刻,他应该拿着海线图询问船上的掌舵手才对,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只不过,就怕他让她踏进舱房这消息极快就会传开,要是赵立盯上她,那就麻烦了。

  都怪他心不够狠,一时心软,对她才是残忍。

  「你呢?」她缓缓走到他身后,瞧见那张海线图,却是有看没有懂。

  淳于御不耐地抬眼,那冷冷的注视教她不由得扁起嘴,感觉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到底该待在哪。

  离开嘛,问题是她身上穿着他的衣袍,只会显现她像个姑娘家。

  「去睡。」他沉声道。

  「霸道。」她咕哝着,甩着袖走向床。

  淳于御横睨着她,却拿她没辙。

  「头发擦乾点,你不冷吗?」

  「我不怕冷。」她往床板一坐,却没打算要睡。

  「……你刚刚为什么吐了,是身子不舒服?」顿了下,他问着,视线却是落在海线图上。

  「不知道,我以前没搭过船,不知道搭船这么难受。」就算是现在,还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可为了十两银子,她咬牙忍了。

  「是吗?」他沉吟着,猜想她只是不适应海上生活。

  「你……」她欲言又止。

  「什么?」

  「没事。」她垂下小脸,没勇气问出口。

  她本来是想问他,为什么在市集要假装不认识她,更想问,为什么让她进入他的舱房,可后来又想,他这种大人物不论做什么,好像都没必要向她交代。

  要上战船前,她就听船宫的人提起,是京城派来的官前来当主帅,只是她作梦也没想到,他真是个将军,还是个侯爷……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在天竺山上落难?

  忖着,她轻「呀」了声,又站起来走向他。

  「又怎么了?」他抬眼睇她,却见她贴得极近,几乎要把脸贴在他的腹部上,这动作暧昧诱人:心一跳,他抓紧她的肩头推开,微恼道:「你在做什么?」

  「我……我要看你的伤口呀,可是……我找不到……」是右侧啊,但那里的肌肤极为光滑,哪有什么伤疤?

  「早就好了。」他别开眼。

  要是她发现他的异于常人,是否还愿意像现在这般亲近他?

  「真的?」她诧道,眨了眨大眼。

  跟她一样耶……她还以为古怪的只有自己,原来她是有同伴的,又或许该说,这天底下无奇不有,只是这样的人不多罢了。

  迎向她那不遮掩的惊诧,教他恼火直起,随意拿了话题作文章。「倒是你,对每个男人都贴得这么近,这是你的习惯不成?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是异于常人,怪胎一个,但这又如何,他并没有对不起她什么,犯不着拿那种眼神看他。

  「你明知道我眼睛不好……」她委屈地扁起嘴。

  更何况,她是扮男人,男人跟男人之间要是扭扭捏捏,那才奇怪好不好。

  「眼睛不好还摆摊拐骗?说什么前世是不凡之辈,今生是来寻找遗失之物?!」不提还好,一提他几乎控制不了脾气。

  君什善错愕,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假装不认识她了,他在生气。

  「那是胡诌的,可是对你……」她嗫嚅着,结巴结巴的。

  光顾的客人总是喜欢听些好听的,为了多拿些赏银,她多少会有些吹捧,但她并没有恶意啊。

  「对我如何?你还想骗我什么?」

  「我没骗你,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我到市集摆摊,为了做生意,必须讨客人开心,你知道的,我需要盘缠离开杭州。」她不觉得难堪,就怕他不信。

  「我不是给你一两银子?不够为什么不早说?」

  「那是……」他给的,她舍不得用,想留下来做纪念,但这话要她怎么说得出口?「算了,像你这种锦衣玉食的人哪会了解我们这些穷人的苦,我不想说了。」她小脸皱成一团,牛步地走回床边,像跟谁赌气似的,嘴抿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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