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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神泪(下) page 8 作者:绿光

  「王爷息怒,小的马上处置那两人。」易安生垂着脸回禀。

  「没用的东西。」赵立恼火地拿起床边古玩丢他。

  易安生闪也没闪,任由古玩丢中他的头,应声碎开,鲜血从头顶淌落,他眼也不眨。

  「出去,要是这件事没处理好,你也别回来了。」

  「是。」他恭敬地退出门外,关上了门,缓缓抹去额上的鲜血,撇唇冷笑,这才缓步往外走。

  入冬的天候暗得极快,淳于御一回到侯爷府,已是掌灯时分,而府里总管川宁随即迎上前来。

  「侯爷,承欢已经把人带到北方大院,喜鹊也过去打理了。」川宁颊削目冷,一见他归来,笑意才爬上了眼。

  「我知道了,这几天府里可有什么事?」

  「没有,清王爷没再上门拜访。」

  「今晚会有一队兵马入驻府里,你安排一下。」淳于御轻拍着他的肩。

  「是。」没先回主屋,他反倒是顺着庭院小径来到北方大院。

  因为他不喜人近身,所以府里下人向来不多,以喜鹊和川宁最得他的信任,其余人手皆由两人挑选,上上下下不超过十人。

  但是如今状况非比寻常,他才会特地安插一队兵马入驻,以保护君什善。毕竟海贼一事逐渐明朗,赵立要出手,应该就在这几日,他非得小心防范不可。

  侯爷府围墙高耸,北方大院更有白桦树和假山为屏障,将她安置在此,隐密性够,且离主屋和前厅远,赵立不易发现她的存在。

  「她怎么可能是姑娘家?」淳于御转过长廊,便听到自己随侍的鬼叫声。

  「废话,她不是姑娘家,难不成会是个男人?」

  「他是啊,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端得起五十斤重的浴桶?」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他也曾对君什善有诸多疑惑,但当对方端起浴桶那一瞬间,他完完全全相信君什善是个男人没错。

  「难道就没有力气大的姑娘家?」喜鹊哼了声,像是在嘲笑他见识少。懒得理他,正要往外走,就见主子从长廊一端走来。「侯爷。」

  「她醒了吗?」淳于御问。

  「人已经醒了,不过喜鹊说他的衣袍太破旧,身上带着海味,所以就带他到后头的浴池沐浴,还说要回房拿一些她的旧衣裳给他……这像话吗?」曲承欢小声地说,打死不承认自己是打小报告。

  是说,喜鹊实在是太不懂男人心了,先被侯爷带进房侍寝,再被当成姑娘家穿女装,这要君什善怎么面对自己?

  淳于御微扬起眉,看向喜鹊的目光极为赞赏。「安排得很好。」喜鹊心细,不需要太多吩咐,她便会将事情打理妥当。

  「咦?」曲承欢傻眼极了,反观喜鹊很骄傲地睨他一眼。

  「侯爷,暂时让君姑娘委屈一下,穿我的旧衣裳,改明儿个再找个师傅到府里替她裁制几件新衣。」她说着。

  「好。」喜鹊点点头,穿过长廊旁的小径而去。

  淳于御打算绕到后头的温泉,却瞥见自己的随侍还大张着嘴。

  「闭上你的嘴。」横睨他一眼,便快步往前走。

  「侯爷,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君什善中箭后,你跟我说,她身形太瘦,所以箭是穿衣而过,并没有穿过她的身体,人才没有大碍,我勉强信了,可现在你这话,是指她真的是姑娘家……但她明明端起五十斤重的浴桶,她怎么可能会是个姑娘家?!」她那么瘦小,是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说到底,不想承认自己输给一个姑娘家。五十斤,他当然也端得起,可他没办法像君什善端得那么轻松!

  淳于御没睬他,迳自转进通往浴池的小径。

  浴池位在北方院落后方,是座天然的温泉,所以之前的屋主挖开池,差工人打造出浴池,再盖成浴房。

  第8章(1)

  远远的,他便听到她轻哑的歌声,一如天竺山上所听到的,唯一不同的是,她上回唱的小曲极为轻快,但这回的曲调极为哀恻,就连那词意也令人鼻酸。

  「沉入海底,化为腐泥,葬在山脊,落叶覆迹……三生轮回得君惜……妾心哀戚,路不返兮,盼君寻觅,引路归兮……化为君影永不离。」那唱词教他的心头一颤,没来由地痛着。

  她娓娓吟唱,声声凄人肝脾、揪人心神,助,他忍不住脱口道:「君什善。」一遍遍重复唱着,让人感到绝望而无瞬地安静无声。

  君什善僵在浴池内,双手捧着的水缓缓滴落,直到听见脚步声音停在门外,她想也没想地缩起身子,急喊道:「不准进来。」她东看西看,瞧见喜鹊留了块布巾给她,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上岸,七手八脚地把自己包起来。

  站在门外的淳于御微扬起眉,正要动手推开门时,喜鹊却走到他身后,急声阻止,「姑娘家沐浴,侯爷岂能进入?」说着,已经闪身挡在他面前。

  「我跟她……」

  「未论及婚嫁,饶是有海誓山盟,侯爷还是不得逾矩。」喜鹊态度强硬。「请侯爷回院落等候。」淳于御眯眼瞪着她,和她从小一道长大,他熟知她的个性绝不会退让,只能气恼地先行离去。

  待他离去,喜鹊才踏进浴房,瞧见君什善裹着布巾躲在角落,不禁微愕。

  她听承欢说得绘声绘影,好像两人早已生米煮成熟饭,然照眼前的样子,君什善似乎怕着侯爷,难不成侯爷……用强的?

  忖着,她回头看去,决定晚一点再找主子问清楚。而眼前——「君姑娘,我带来一些我的旧衣物,请你将就点穿。」她软声着说,脸上扬着温柔的笑。

  君什善怯生生地看着她。从刚才她和淳于御的对话,感觉得出他似乎颇敬重这位叫喜鹊的姑娘,她到底是淳于御的谁呢?

  当她来到侯爷府时,还没对这座恢弘的宅邸发出惊叹,就先被喜鹊的当家主母气势给震慑得心中一凛。

  那感觉很难形容,总觉得喜鹊的出现,好像抹灭了她心底模糊的渴望,让她无端端地惆怅,才会唱起太婆之歌。

  「不用了,我穿我的旧衣裳就好,明天我就要回山上了。」她闷声道。喜鹊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甚至是他的妾吧……这想法让她觉得不舒服,但又忍不住暗骂自己得寸进尺,人家待她有礼,她却这么失礼。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你今天既然在侯爷府里,就是主子的客人……啊,这样说来,要你穿我的旧衣裳,确实是太失礼了,难怪你不要……」说着,喜鹊难过地垂下脸,甚至默默地往回走。

  「等等,不是这样的,而是我习惯了自己的衣裳,总之谢谢你。」君什善心急的起身阻止她。

  背对她的喜鹊勾起得逞的笑,回头已经换上另一张脸,抱歉地看着她。「真的很抱歉,竟要你穿我的旧衣裳……」

  「不不不,一点都不需要抱歉,这衣裳比我的好上太多,我很喜欢。」君什善赶忙拿起她的衣裳,发现这衣料轻飘飘的,直教她不知道要怎么穿。

  「来,我帮你着衣。」喜鹊笑吟吟地接过衣裳,取出包在衣裳里的贴身衣物。

  「咱们身形差不多,尺寸应该合的,这抹胸和底裤是新的,我还没穿过,我……」她话还没说完,君什善已经小脸微红地接过手。「这个我自己穿。」她还没有富贵得连贴身衣物都要假手他人。

  喜鹊笑睇着她,却见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立刻意会地背过身去,整理着手上的衣裳,故意说着话,让她保持轻松。

  「对了,你比较喜欢桃红色,还是湖水绿?」

  「都好。」君什善趁这当头赶紧穿上贴身衣物。

  「你喜欢什么颜色呢?」

  「我喜欢深一点的颜色。」

  「为什么?」

  「因为比较不会弄脏。」她可以穿得比较久,而且也比较看不出来破旧。

  「喔。」喜鹊轻点着头,猜想她已穿妥贴身衣物便回头,替她套上了衣裳和长裙。「等明天睡醒时,我再帮你挽发。」君什善垂着脸,由着她在身前替她系衣绳,其间,她可以闻到喜鹊身上好闻的气味,带着些许甜香,就像她以往在街上摆摊时,从那些姑娘家身上嗅到的气味。

  是姑娘家,就该像这样吧?

  「好了,明天我再找裁缝师傅到府里替你裁制新衣。」喜鹊往后迟一步,颇为满意地看着她一身桃红,衬得她更显娇媚。

  她猛地回神。「不用了,我明天就离开。」她应该也不乐见一个莫名其妙的姑娘出现在这府里才是。

  喜鹊闻言,笑意还在唇角,但眸色有些严肃。「君姑娘,别怕,虽然侯爷对你用强的,但我看得出他极为喜欢你,往后我会警告侯爷,要他待你温柔点。」君什善傻愣地看着她,总觉得有听没有懂。「我……你误会了吧,什么强的?

  「而且侯爷怎么会喜欢我?他不是已经有你了吗?」喜鹊听完,扬起柳眉,表面上噙着笑,暗地里已经将曲承欢狠狠地骂过几回。

  「君姑娘,你误会了,我是侯爷的丫鬟,我娘亲是侯爷的奶娘,所以我和侯爷是一道长大的,他待我像妹妹,才由得我在府里作主,倒是你……侯爷要是不喜欢你,早把你丢进海里了。」

  「咦?」是这样吗?好奇怪,她突然觉得胸口发闷的感觉不见了。为什么?她不解地捣着胸口。

  「暂时安心在这里待下吧,走。」喜鹊伸出手,轻握着她的。

  君什善怔怔的睇向两人握着的手。她的手软而暖,握着自己,像是把暖流一并传送到她心里。

  这滋味教她想起独自留在天竺山上的堂姊。

  也不知道夕月姊姊现在怎么样了?

  回到北方大院的寝房里,一开门便见淳于御双手环胸地等候着,而守在他身后的曲承欢一双眼差点瞪突。

  君什善长发披肩,鲜艳的桃红色束腰襦裙勾勒出她玲珑的体态,罗裙随她的步伐摇摆如浪。

  她略抬眼,对上淳于御深沉的眸,立即羞涩地垂下眼。

  「什善留下,你们都出去。」淳于御哑声道。

  不过是换上了适合她的衣裳,那姑娘家的娇态,便教他起心动念,但他并不急于将她拥入怀中,毕竟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置。

  君什善闻言,眸色羞涩,菱唇微抿,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侯爷,你不许在这里过夜。」喜鹊向前一步,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谁跟你说我要在这里过夜?」他没好气地道。

  「是吗?」喜鹊微扬起眉。

  既然如此,她倒不介意先离开,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而眼前……她看向曲承欢,笑眯的眼往外一瞟。

  看心上人主动找自己,不知死活的曲承欢以为有什么好事降临了,乖乖地跟她出去。

  待两人离去掩上门,淳于御沉声喃着,「过来。」君什善认命地扁起嘴,她知道有些事是逃不过的,于是勇敢向前,心一横,解开腰间系带将衣摆撩起,让他看清楚她的腰。

  打从她中箭之后,他每天都要检查她的伤口,可伤口早就不见了,他还是很坚持每日一查。

  淳于御直睇着她光滑的腰线,但占去他心思的却不是她的伤势,而是她异常诱人的玲珑身段,忍不住的探手要触摸,可是她已经羞红脸地放下衣摆。

  「就跟你说,我异于常人嘛。」她噘起嘴,压根不了解他的心思。

  他不着痕迹地缩回手,捧着额,暗恼自己的自制力竟如此薄弱。

  然,看在君什善眼里,以为他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她,她不由得扁起嘴。「明天我就回天竺山,不会再麻烦你。」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并不正常,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学做菜,不小心切伤手,看到伤口瞬间消失,伯父和伯母吓得直拿她当怪物,唯有夕月姊姊从没畏惧过她,总说她这个能力,是老天为了弥补她天生眼睛不好和那副破锣嗓子的。

  不过夕月姊姊也叮咛她,有些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要她千万不可以往心上搁去,她知道夕月姊姊是在安慰她,怕她受到伤害,瞧他现在的表情,就知道他和伯父伯母一样被她吓到了,所以说,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喜鹊姊想错了……叹口气,她的胸口又闷了起来。

  第8章(2)

  「谁准你回天竺山?」淳于御沉声道。

  「咦?可是我本来就要回天竺山,我得回去看看夕月姊姊,况且,盘缠也凑够了,我想要往南……」话未完,她已经被一把力道扯进他温热的怀里。

  她怔住,却没有抗拒。战船回航的途中,一旦入夜,他总是搂着她入睡,对她百般呵护,让她感到安心。

  虽然她并不排斥,但男女授受不亲,他为什么老是要搂着她?

  「不许走。」他哑声喃着。

  这天地之间,究竟有几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又有几个能够左右自己意志的人?出生于世,他常感到孤寂,可有她在旁,像是填补了他内心的残缺,他拾不得放她走。

  君什善心头鼓噪着。「为什么不让我走?」他真如喜鹊说的,喜欢她吗?

  淳于御把脸埋在她纤细的肩头上,问道:「你早知道自己的体质,所以在战船上,才会奋不顾身地保护我?」

  「……嗯。」她没什么心眼的回答。

  她的确有想到这一点,毕竟她可以好得很快,但他就不一定了……思及此,她突地想到,他的伤口也好得极快。

  她的回答,让他感觉自己在她心中毫无份量,好像她救他是经过算计而不是发自内心,不禁微恼地再问:「那么你在战船上,发现我的伤口已好,又是为什么惊诧——」

  「啊……对啕,你该不是跟我一样吧?夕月姊姊说过,有这种特殊体质的,肯定不是只有我,可是我一直觉得姊姊是在安慰我,所以当我看到你的伤口时……」她顿了顿,忍不住问:「原来你跟我一样。」

  「不怕我?」他再问。

  君什善皱起眉反问「你怕我吗?」

  「你有什么好怕的?」他缓缓抬眼。

  她容貌娇俏,为人正直坦率,扮市侩全只是为了活下去的手段,甚至危急时,就算不是因为喜欢而救他,但那瞬间确实是感动了他。为此,他要留下她,不计一切代价。

  唯有将她留在身边保护,他才能真正的安心。

  「那就对啦,你有什么好怕的?咱们都是一样,谁也不需要怕谁。」她不禁勾笑,期盼的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走?」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淳于御睇着她,旋即面上浮现一层可疑的红晕。「你……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话落,他松开她,近乎狼狈地离开。

  「喂,我要回山上探视我姊姊。」她追上去,瞧他打开门,外头的曲承欢和喜鹊立刻从门边退开,垂首各站一头。

  「明天一早,我让承欢去探视她。」淳于御瞪了随侍一眼,之后,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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