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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游戏 page 8 作者:辛卉

  “嗯——”梦娣拉长尾音,偏着头思索。“托你的福,我才能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用少少的租金拥有大大的空间,我觉得很快乐;有目标、四肢健全,并且正走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也很快乐;还有,你愿意跟我多讲几句话,这一点,也值得开心。”她扬起嘴角,说得很笃定。

  滕洛定定望着她,明白她每句话都出自真心,毫不矫情。

  他很羡慕她,开朗、不做作,拥有快乐的能力——这都是他缺乏或已丧失的。

  她一一详答他的问题,她可不会让他蒙混过去。“轮到滕先生回答我了吧?”虽然以她的了解,他不配合的机率很大。

  “滕洛。”他纠正她的称呼。“叫我滕洛。”他释出善意,尝试着不让彼此太过生疏,即使两人的隔阂是他刻意造成的。

  梦娣愣了一下,消化他突如其来的“命令”后,又重新发问:“你不快乐吗?没有任何让你快乐的事吗?”

  他的视线离不开她,那双莹亮的大眼,闪耀出迷人的光采。“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觉快乐。”半晌,他幽幽地吐露真心话。

  他第一次试着谈论自己,可能因为对象是她,可能是恶梦侵袭击溃他的心防,让他变得软弱。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狠狠撼动她的心脏,过大的冲击力道,致使她的心口有一些疼痛。

  他的不快乐,源自于他感觉不到快乐。

  听起来很抽象、很不可思议,但他看起来很哀伤困扰,不像随口胡赞的玩笑,况且他也不是那种会说笑的类型,否则他就不会这么郁郁寡欢了。

  梦娣抿着唇,专心地想了片刻。“会是忧郁症吗?要不要找精神科医生谈谈?他们能给你专业的建议与解决之道。”

  不懂快乐,只感受到负面情绪,是多么残忍的状况,她无法揣想。

  滕洛闷不吭声,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能活着?

  梦娣垂下眼,忽然觉得之前不知情的自己,言语和态度都太过莽撞,无形间或许又带给他更多快乐不起来的理由,心里有了愧疚。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缓缓凝众,应该有什么事,是她能为他做的……至少,以后她不会再对他不假辞色。

  “对了,谢谢你买新电脑‘借’我。”她扬起的笑颜,仿佛绽放的花朵。

  “你谢过了。”滕洛的声调没有起伏。“电脑是给你的,不是借。”他轻描淡写的澄清。

  “我没道理收你的东西。”梦娣直视他。“故意把房子租给我、威胁我不能去打工,给我无上限的副卡,以及无条件送我电脑,一定有驱使你做这些事的原因!跟你一开始在意我的天使项炼有关?”她想这问题想了很久,实在很难不在意。

  滕洛的眉峰轻微的抽动了下。

  “你认识唐子骐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梦娣陡地站起来,走向前捉住他的手臂,迫切的追问。“他跟你提过项炼的事?他现在在哪里?”她难掩激动。

  滕洛皱起眉,抬起手想推开她,又颓然放下。“我不认识,更没见过他。”他的语气僵硬。

  梦娣没有松手,更进一步剖析。“你很在意我的项炼,还确认过项炼的来源,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关注一条毫不起眼的项炼,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请你告诉我。”到最后,她几近恳求。

  “我不清楚,没办法回答你。”滕洛毅然否认。他还没做好曝露身分的心理准备,也许他永远没有承认的勇气。“不要拿你私人的事来烦我。”他闷声轻斥,闪身抖落她的触碰,也等于再度筑起心墙,封闭起心门,将她摒除在外。

  看见他紧皱眉头,苦闷的表情,梦娣倏地住口,因为她想起他的不快乐,她的确不该把自身的压力施加在他身上。“对不起,我有点失控了。”她吸一口气,呐呐地道歉。

  滕洛敛眸,觑住她。“你一直要找的那个人,可能根本不希望再见到你,才会彻底躲着你,不给你消息。”他以局外人的姿态给予暗示,企图点醒她。

  “我不会放弃找他。”梦娣意志坚若盘石,不可动摇。

  “哼。”滕洛轻嗤一声。

  她的不听劝告令人不耐,也教人窝心,他永远拿她的执着没辙。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他。”梦娣将项炼坠子包覆在掌心中。“子骐哥送我的天使,一定会指引我找到他。”

  “你想太多了,那只不过是一块不值钱的石头。  ”滕洛泼她冷水,却暗自诧异她傻气的念头,已悄然成真。

  是纯属巧合,抑或天使真有灵性?

  梦娣收拢手指,把精致的蛋白石天使坠子,握得更牢。“心诚则灵。”

  滕洛不予置评。

  “子骐哥失踪的时候,年纪还很小,他一个人能去哪里呢?”梦娣自言自语起来,低落的口吻尽是怅然。“事隔多年,突然收到他寄来的短笺和生日礼物,信里他说自己过得很好,要我别担心,然后把他忘了……”

  “对方那么无情,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挂念。”滕洛冷淡的规劝她。

  是的,尚未与她重逢以前,他确实由衷希望知道他昔日过往的任何人,都不要再记得他的存在,以为这样,他就能彻底摆脱过去,也和“唐子骐”这个人完全脱离关系,惨痛的遭遇就此封印。

  岂料,一次偶然相遇,发现她竟然在咖啡店工作,起初以为是同名同姓,可是她佩戴的项炼推翻了他的假设。

  经过调查,才晓得她的家境已不如从前,家中只靠她在舞剧团的微薄薪资与打工费用支撑生活。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坐视不管,逐渐将自己卷进挣扎矛盾的复杂情绪当中。

  他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许多行为与思考模式全都失去控制。

  “不是的!子骐哥他是个很温柔、很有感情的人。”

  回过神,滕洛的耳朵传来不悦的反驳,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梦娣那张女人味十足的娇容上。

  “他如果是个无情寡义的人,就不会选择蛋白石刻塑成的坠子送我。”她仰起睑,美眸里有着倔强。“蛋白石是十月份的诞生石,象征着希望,能够带给佩戴者爱情以及永远的快乐!”

  她收到礼物的当天,就着急地问清楚坠子的材质,然后立刻着手查询资料,得到了这样的说明。

  滕洛黯下眼瞳,沉默着,自然早已清楚个中涵义。

  “至于他选择天使坠子,就是希望天使能代替他守护我。这个礼物,非但充分传递他的祝福,也显示出他心思细腻、有情有义的一面。”梦娣说到最后,眼角湿润,既感动也感慨。

  滕洛的心底某处被触动,却只能装作无关痛痒、不以为然的回道:“是吗?”

  接下来,两个人都跌进自我的思绪中,没有交谈。

  间隔不知多久,才由梦娣终结无言的气氛。

  她收起电脑,一边对他说:“你不舒服的话,就不要熬夜。有时候睡眠不足或品质欠佳,也是精神疾病的肇因。好好睡一觉,不论什么烦恼,都会有雨过天青的一天。”

  道过晚安,梦娣迳自回房。

  滕洛在沙发坐了下来,怔怔的回想刚才的对话,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安心感,充盈心头。

  “温梦娣……”他无声呢喃。

  闭上眼,他觉得自己又可以睡去。

  第七章

  几天下来,滕洛离开公司后总是回到天母的住所。

  他知道姐姐滕欣回国后住在家里,为了避免再起争执,破坏她的心情,让母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把家里的气氛搞得乌烟瘴气,他选择暂时消失,这样对每个人都好。

  处理完公文,滕洛下意识的留意时间:八点五分。

  时间早晚对他而言并不具太大的意义,然而,早上出门前听见的诚挚叮嘱,让他介意起来。

  “晚上我会下厨,你会回来吗?多晚都没关系,我会等你回来,一起吃饭。我没别的企图,纯粹是一个人吃饭实在太索然无味,而且份量也不好拿捏,很容易煮得太多了,太浪费。”

  女人沐浴在晨光下,脸上是刚起床的慵懒神情,语调和笑容都是柔软的,漫进他的脑海,耳鸣似的干扰着他,不断回响。

  他转移目光,旋即被随手扔置一旁,好几小袋包装精巧的手工饼干吸引,那是他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获得的“试吃品”。

  他不品尝也不丢弃,只是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搁放着,安安静静的,陪过他一天又一天。

  他才打定主意回去,起身整好仪容,几名不速之客抢先一步进到他的办公室,拖住他离去的脚步。

  滕洛看着不请自来,擅自闯入的几个好友,俊雅的脸孔掠过一抹狐疑,很快地又恢复平静。

  几个年轻男子见他没有埋首在办公桌前,而是穿好衣服,一副要离开的景况,反倒大吃一惊。

  “洛,你要下班了?”闻入者中年纪最长的颜天祈惊异地问。

  滕洛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没问他们突然过来的原因。

  “啧!洛,你何时开始吃起这种玩意?”东方极眼尖的发现礼品似的小西点,像揪起老鼠的尾巴般拿起了其中一袋,朗声喧嚷。

  同行的樊之甚、解忍两人凑了上去,也各拎了一小袋起来,兴味盎然的动手拆开封口,一股干果核仁的香气隐隐飘散,三人各从袋中取了一片饼干,喀啦喀啦的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挺不错的。”解忍给予正面肯定。“是仰慕者送的?”他半开玩笑的猜测。

  如果是,他倒是很想会会对方,哪里来的勇气示爱,更让人惊讶的是礼物还被收下来……

  后者,更值得探究玩味。

  眼见饼干的数量迅速减少,滕洛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不过还不至于到生气的程度。

  颜天祈敏锐地察觉出他皱眉的动作,不禁泛起笑意,制止其它同行好友。“你们几个,不要把方便当随便了。”他们实在认识太久,就像亲兄弟一样,偶尔会忘了该有的规矩。

  不过,他们不确定滕洛是不是也以兄弟的心态看待他们。

  但他们会等,等他敞开心房,多久都会等。

  甚或再和少年时期般,几个人大干一架,大声把心里的话都吼出来,然后又可以毫无芥蒂的一起大笑、一起疯狂。

  闻言,他们把饼干归位。

  “既然工作结束了,刚好可以一块去吃饭,你母亲很担心你。”颜天祈透露他们来此的目的与原因。

  “我不饿,还没打算吃饭。”滕洛淡淡的回绝。他没让他们知道要回天母住所的事。

  特地前来偕同他一起用餐的四人,莫不感到意外。他再怎么不合群,也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直接说“不”的纪录。

  他们临危受命来了一趟,却没料想到会被拒绝得如此彻底,本来就不够贴近的距离,突然间被他推离得更远,四人一时愣住,陷入沉默。

  滕洛的视线慢慢扫过四个好友,轻描淡写补充道:“我去练拳。”

  他的解释,换来其它人更大的情绪反应。

  “洛,怎么才多久没见,你好像变了?”东方极眯起眼,研究珍禽异兽似的打量着他。

  对于好友的调侃,滕洛面无表情,并不认为自己有丝毫变化。

  他不知道的是,他多说一句话,都让他们觉得高兴且安心,但主动交代去向则是前所未闻,所以才会感觉他有所不同。

  他拎起公文包和钥匙,迳自从他们面前走过,独自步出办公室。

  被抛下的四个人互看一眼,随后不发一语,很有默契的跟了出去。

  是真的去打拳,还是别有目的,他们都抱持怀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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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洛离开办公室后,确实前往健身中心打了一场极为耗费体力的泰拳,等他回到天母的寓所,已经是十点多,可以吃宵夜的时段。

  进门前,他瞥见邮箱里躺着一纸信封,顺手抽了出来,信封上收件者的名字,让他冷不防吓了一跳,思绪有片刻恍惚。

  唐子骐——是谁如此神通广大,查出他的真实身分?他不由得心慌。

  他怕吗?怕什么?

  怕被知道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母亲不贞、父亲弑妻虐儿的杀人犯的孩子,而非人人羡慕的名门少爷的真相,呈现在世人面前?

  怕自己不堪的过往曝光,然后被打回原形?

  怕被知道,他其实也是自己亲生母亲死于非命的帮凶?是个满身罪恶的懦夫?

  怕面对接下来排山倒海而来的异样眼光,各种残酷无情的讪笑轻藐?

  滕洛觉得胸口一阵恶寒,心仿佛又渗出血来……

  “滕洛,你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梦娣几分钟前就听到车子回来的声音,却迟迟不见他进屋,索性出门查看,便见他一脸失神,不晓得被什么事困扰住。

  滕洛望向她,眼神恍然。

  梦娣发现他手里紧揪着一纸信封,好奇的从他手中抽出来。“唉——又被退回来了。”她对着信封慨叹。

  退回来?怔忡须臾,滕洛猛地意会了什么,夺回她手中的信封,定晴凝神的看仔细。

  信封上有个红色戳章,盖着「查无此人”的字样,信件于是被退回给寄件人,而非寄过来给唐子骐。

  那个他极力隐藏近乎被埋葬销毁的名字,并非有心人刻意查探,而是眼前的女人苦苦执着,不愿放弃追踪。

  他缓下紧绷至极限的神经,方才的慌乱不安全数化为愤怒,冲着她发火。“不要再让我听到、看到任何关于唐子骐这个人的任何事!”他瞪住她,冷冷的警告。

  梦娣愕然又无辜的盯着他严峻冷冽的俊颜,不明白他生哪门子的气。“那是我的私事,应该没有妨碍到你的生活。”她噘起嘴,口气也不太好。

  “对方或许根本不想被打扰,不想再跟过去的人事物有关系,不想再有牵扯,所以才会选择默默离开,没把去处告诉你。你可能太过于重感情,或是不肯接受事实,不断想找到对方,却没考虑过那个人的心情,你的作法是自私,并不伟大。”滕洛沉声地道出他的想法,字里行间尽是严厉斥责,毫不留情。

  心里的恐惧导致他失去冷静与理智,反映出不为人知的软弱的一面。

  梦娣目瞪口呆,好一会,她才从震惊的情绪中回复过来。“滕先生,你未免太激动了吧?你说得很有道理,但那也只是你个人的推测而已,不代表状况就是你说的那样。”她将退回的信贴在胸口,困惑的低喃:“你的反应好奇怪,搞不懂你为什么发脾气……”

  滕洛敛眸,撇下她兀自走进室内。

  近来,随着昔日旧名被提起的次数增多,他暴躁失控的情形也逐渐增加。

  一开始,让她介入他的生活,就是一项错误的决定……

  滕洛来到客厅,立即被茶几上好几叠的信封攫住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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