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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page 6 作者:席绢

  比子熙更早一天,他周夜萧,也服了易莲!

  第四章 失踪

  像个游魂,而不再是影子。

  影子还有个恨处,而游魂却是连想恨,都无处凭借。

  周夜萧任由青华小心翼翼地为他受伤的双手上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得一如傀儡。而青华则是满脸的痛意,主子手上的伤有多重,他的脸色就有多惨白。

  天啊!数不清也清不尽的裂瓷碎片,密密麻麻地扎在王君本来洁白无瑕的双掌上!其中更有一片又长又尖锐像根针似的,直接将手掌给穿透!

  一定很痛很痛,非常非常痛吧!青华脸上青惨得像会随时昏厥过去。

  如果这伤是在他身上,他一定会痛得哇哇大叫,更是没办法直视这些恐怖的伤口!可是他的主子却永远表现得出人意料之外,即使身体遭受这样的重创,他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个如此文弱体虚的人,却可以对疼痛毫不在乎?!青华深深感到不解。

  颂莲王的怒火似乎永无尽头。昨日,盛怒中的王,在离去前,控制不住地将王君狠狠推倒在地上,使得满地碎片都扎进王君双手掌心!扎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可王却一点也不知道,她只是发泄完怒火后,甩袖而去。完全不知道王君在她粗暴的猛推下,为此受到重伤!

  王君也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受了伤,竟然不说,甚至还刻意将双手藏在宽袖中。由着鲜血去流,任着双手去疼,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手。直到今天一大早,他领更衣佣仆进房来要服侍主子梳洗,这才发现王君竟然双手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本来血已经不流了,可为了要把皮肉里的碎屑清理出来,青华不得不一一又将那结痂的创口给挑开,无可避免地又让血渗泌出来,很快沾满了一手掌。

  「痛吗?王君,痛的话请忍耐一下,属下会很小心处理,很快就可以上药了,等上完药,就不会那么痛了。」青华不由自主地轻喃安抚,虽然王君并不需要这样空泛的安慰,但他仍是不断地说出口——因为需要安慰的人是他自己。

  他觉得好难过、好想哭。看着主子过着这样悲惨而无处诉也从不与人诉的生活,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子要怎么把长长的一生度完?!

  王君现在才不过三十六、七岁,未来还有一百几十年的日子要过哪!

  以前王与王君两人之间的相处都是相敬如宾,他只是觉得奇怪,觉得这对夫妻太过冷淡,简直像陌生人,而不是夫妻。可是,在知道王与王君和王君兄长间的过往,以及亲眼见到王对王君施暴后……那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到底是对怎么样的夫妻啊?冷淡又憎恨,多么复杂的纠缠……

  就算王君曾经犯过涛天大错好了、就算王君真的陷害过自己的兄长好了,但青华还是很私心地倾向于王君这边,觉得颂莲王不该这样对待身体孱弱约王君!

  何必王亲自动手教训呢?王君早就对自己毫不留情地残害着了。

  王君或许是真的抢了他哥哥的荣华富贵,可是这样的荣华富贵,王君并没有真正享用挥霍!

  王君或许是抢走了他哥哥的爱情,可……爱情真的能抢吗?王君是成为颂莲王的夫君没有错,然而他并没有得到爱情!

  如果王君做过千错万错的事,伤害了许多人,并被判定为此生不可饶恕的话,那么他也为这些付出代价了,而且是不断不断地在付出代价啊。

  也无须任何人来囚禁监督或日日夜夜地宣读他的罪状,因为王君自己正是那个最不放过自身罪业的人!

  王君过得好苦好苦,而且总是嫌弃自己还不够苦似的,把身体纵容得这样糟还不够,居然现在更是任由颂莲王暴力伤害!

  颂莲王是个具有天生神力的女人,听说她随便一刀就可以把一只小船给劈成两半!相较之下,王君是多么孱弱的一个男人,根本连颂莲王一恨指头的力道都承受不起!

  可自从那日在雨中开了先例之后,颂莲王似乎就无所忌惮了,居然这样对待王君!太可怕了!虽然不清楚颂莲王为什么会在昨日发那么大的脾气,把全府上下的人都吓得直打哆嗦,腿软得连路都没法走……可是,再怎样生气,女人怎么可以对男人动粗呢?!这实在太不应该了,盛莲女人大多性情温和,这种对丈夫动拳脚的事,简直是骇人听闻!怎不教青华看了胆战心惊,对婚姻不仅失去憧憬,并显得畏惧退缩。

  看到王君这样,他真的好难过,难过到甚至连自己都对将来要面对的人生恐惧起来……这样完美的男人都如此不幸了,那他这小小的奴仆——即使是个银莲,又能指望会遇到怎样的女人呢?

  「王君,这样好多了吧?属下会不会扎得太紧了?如果太紧的话,属下马上重新包扎。」青华小心翼翼地将干净的白棉布一层层将王君伤痕累累的双手包扎好后,轻声问着。

  周夜萧静瞅了青华一眼,倦淡地漫应:

  「这样行了。你退下吧。」

  主子都叫退了,他实在没有硬留下来的道理,可是……

  「王君,您今儿个还没用膳呢,要不要用点?」

  「不了。」不饿,什么也不想吃。

  「这怎么行呢?王君,请您勉强吃一些吧,厨房那儿已经给您备好了慢火精炖的莲香银鱼粥,是您一向爱吃的。就吃点吧,好吗?」

  他一向爱的?他有什么爱的吗?周夜萧微一回神,偏首看了青华一眼,问:

  「你说炖了什么?」

  「莲香银鱼粥。」青华很高兴这引起了王君的注意。

  「莲香银鱼粥吗?」自语,不记得自己对这种食物有特别喜欢过。可是每年生日,他都会让厨房送来一碗。

  为什么呢?为什么对这;叩食物如此执着?他闭眼想了下……

  啊,是了,因为那是子熙唯一会煮的食物,而且是子熙特地为他学来的——因为子熙以为他喜欢吃,而且医生建议他要多吃银鱼,对改善他的头痛有帮助,他听过就算,没当一回事,而子熙却牢记在心。

  后来每年生日,子熙都会煮一大锅银鱼粥,哄着他吃,说是两兄弟一同庆祝生日,就得吃这个。这是只属于他们两兄弟的食物与节日,连子熙最心爱的颂莲王有次想参与,并讨一碗吃,都被子熙拒绝。

  那是子熙特地为他做的食物,老实说,不好吃。可子熙却不知道,因为他总是把粥吃光光,子熙便错以为自己厨艺尚佳,得意不已啦……

  唇角不自觉地微扬,像笑,却又带着千般苦涩。淡道;

  「那就让厨房送来一碗吧。」

  青华眼睛一亮,开心点头,有些急切地道:

  「是!是!属下马上去厨房端过来,请王君稍待,马上就送过来!」说完,急切地行了个礼,快步跑出去了。

  周夜萧看着青华像只射出的箭似的立即跑得不见身影,微微一叹,才收回目光,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从后脑勺袭来,他毫无防备地陷入昏迷中,整个人狠狠往地上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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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妳前阵子闹失踪,谁也找不着,把自己的气息消灭得连六大长老使尽力气也无法找到。既如此,为何又回来了?」

  佣人在桌几上无声而迅速地摆好香茶与茶点后退下。莲瞳这才淡淡地开口问来客,虽然心情不佳,但还是挤出两分心思去调笑来人。

  「因为责任。虽然我已经不是正统的宗主,但骨子里还是有抛不下的责任。」

  「自找麻烦。所有人都认定妳是花家最正统的宗主,妳又为何偏要在这方面想不开?连妳自己都明白,那个叫花灵的女人完完全全不适任继承花家的正统。妳明白,却又坚持退位让与她,让与她了又不能放心,成天提心吊胆于她会把花家覆灭。妳这叫自讨苦吃。没有人会同情妳。」

  「我也不需别人同情。」被颂莲王调侃的花吉莳不客气地说道。

  「也是。与其花时间力气去介意别人同情或嘲笑,还不如快些把那个失踪的女人找回来。不为了让她执掌宗主大位,而是为了妳们家族盼了千年的『花承万代』。可别让她真的把『花承万代』送给李格非当聘礼了。」说到这个名字,不自禁有些咬牙。

  花吉莳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就不劳操心了。」决定这个话题不该继续下去。问道:「刚才我来时,妳说正想找我,是什么事?」

  颂莲王在全国人的心目中向来是既敬又畏的形象,毕竟她实在不是个温和可亲的人。但花吉莳不同,两人自小一同长大,光是有深厚情谊这一点,就足以让两人私下相处时没有尊卑上的顾忌,更别说在身分上,花家是仅次于皇家的顶级贵族,这让花吉莳这个自认为已是「花氏前任宗主」的人,立于莲瞳面前从不拘礼惶恐,讲起话来直来直往,一点也不在乎颂莲王喜怒莫测的脾气。

  「嗯。」莲瞳目前也没啥心思对旁事好奇。说道:「本来我打算再召咏静过府一趟,我对易莲这种药物,还有一些疑问,须由她详说。可是……」不耐地轻哼了声:「妳也知道,咏静从小到大都一样,永远没办法好好地与人谈话。平常胡天胡地由她扯无妨,但涉及正经事时,脾气再好的人都会被她天马行空、杂乱无章的回答给气死。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全千炫大陆医术最高超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花家人,我怀疑她现在还会好好地活在世上,并且怡然自在地当她的书呆子!」

  虽然很不想多讲别的,但一提到那个让所有人都很抓狂的花咏静,莲瞳还是无可避免地在好友面前吐出一肚子牢骚。

  花吉莳虽心有戚戚焉,也很想猛点头同意好友的话,然后把她早已囤积了三十几年的牢骚也顺便与莲瞳交流一下……可是,她不可以,护短是花家的传统。想骂想吼想声讨那个永远活在状况外的堂妹,只能关起门来在家里做,就算是吊起来抽打也只能在家里暗着来,断不可以对外人说出分毫半点对自家人的批评。

  所以,深吸口气,虽然很困难,但还是毅力坚强地把满肚子牢骚给吞下——毕竟这不是她特地来与莲瞳讨论的话题。

  「我知道咏静昨日来妳府上时所发生的事。」

  莲瞳微点头,表示了解。但当她从花吉莳眼中看到一抹不赞同的神色时,原本轻松许多的心情即刻又阴沉下去。

  「妳想说什么?妳对我有什么意见?」

  「妳打了周夜萧是吗?」花吉莳没有屈服于莲瞳迫人的灼视,直接将话给说出来。

  「花咏静那个该死嘴碎的家伙!」莲瞳脸上一热,烦躁地低吼了声。气势虽然强盛,但微闪的目光掩不了眼里那一丝丝的底气不足。

  是,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揍了周夜萧一拳,然而周夜萧的所做所为,其该死的程度,又怎么会是区区一拳可以偿还得了的?

  她没有错!她没有!周夜萧不只该打,他更该死!

  她气自己纵使在心中无数次想要把他给千刀万剐,却总是无法全然纵容自己去施暴。她以为在得知子熙死亡的那天起,她就疯掉了,可现在却证明了——她没疯,至少还不够疯!不然周夜萧不可能还会好好地活在世上,镇日逍遥地过着他王君的尊贵生活!

  「妳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知道易莲的事了,如果妳觉得周夜萧犯了杀人罪,那就送交国法治裁,无须对他动粗。妳虽然脾气差了些,但从来不对男人动手,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妳十二岁就认识他,比认识周子熙还要早,在妳还没遇上周子熙并爱上他之前,妳就与周夜萧成了朋友。妳知道他身体不好,妳知道他不是个快乐的人,妳甚至在还没认识周子熙之前,对他有着不谅解,觉得周夜萧的不快乐,都是周子熙害的——」

  「别说了!」莲瞳不想再听。

  「我知道妳听了难受。」花吉莳说道。

  「那妳还说!」

  「因为,我希望妳清醒,希望妳振作。希望妳不要再做出更多让妳自己不快乐的事。周子熙已经死了,而周夜萧那种身子骨,我猜也不可能长命。妳应该让这对兄弟放过妳,别再纵容自己被伤害了。」

  「妳胡说什么!」莲瞳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打周夜萧的人虽是妳,可是妳心中比他难受千万倍,就算他做了太多不可饶恕的事。其实,妳并不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是吧?」

  一提到周夜萧,莲瞳控制不住满腔火气,也许更是为了说服自己虽然对他动粗的举止毫不可取,但却是可以被原谅的!

  「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他不快乐、身体不好,一切都是因为他被丑恶的妒忌侵蚀!他本来可以不要这样的!子熙把他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爱护他、保护他,一切以他的喜恶为自己的高兴或难过,全天下有这么好的哥哥吗?而他们甚至是同年纪!为什么就得是子熙无止境地对周夜萧付出?为什么一个人的善良却会成为被怨恨的理由?!虽然子熙是全盛莲最出色的男人,然而长相一模一样的他又何尝不是?他为什么就不能这样想?总是成天孜孜念念着自己比不上兄长,不是最顶尖的那一个!而今——」声音微抖:「而今知道子熙被易莲毒害,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兄长给毒害了,他却没有任何悔意!这是什么样的男人?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他,即使我认识他几乎一辈子。」

  「那妳想怎么样呢?恨他之后又能怎样?妳做得出每天殴打他,而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当然不会良心不安!」强嘴。

  「那,就好。身为妳的朋友,我也只求妳过得好一点。如果殴打一个弱男子能让妳快意,那就,请继续吧。」

  花吉莳摆出一副听之任之的无所谓表情,把莲瞳气得牙痒痒的。

  「妳!妳今天专程来气我的吗?!」

  「当然不是。跟妳谈这些,也不过是让妳抒发一下心情,怕妳闷坏、愧疚坏,伤了身体,那就不好了。现下,不聊妳的家事了,让我们谈一下别的事吧。」

  这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花吉莳从来也只是侧面听过,对实情并不了解。因为从小她就是被以宗主继承人身分训练着。当莲瞳、周氏兄弟从十七八岁开始了最纯真青涩的风花雪月学围生活时,她正被关在家族宗庙里苦读各式祭礼法典、研修灵能。每个月只能有两天出来放放风,偶尔见见莲瞳,听她说着恋情的进展。虽然见过周子熙几次,但也没说过什么话,顶多点个头而已。倒是周夜萧,因为与莲瞳认识的时间更长,所以还说过几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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