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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皇假后(下) page 11 作者:浅草茉莉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别怕,你有我。”

  “我只怕连你也……”

  “德太妃动不了我的,若动不了我的,若动得了,早下手了,她要的只是权势,我会阻止她的。”

  “可我觉得她对权势已经执着到可以杀死至亲的地步了。”一个人若是失去了人性,还有什么事做不出?

  “你是说……你怀疑七哥是她杀的,然后嫁祸给你?”他讶异她有这种想法。

  “我明白虎毒不食子,但是下午她来过,那模样让人心寒,她根本不在乎亲儿的死。”想起德太妃说的话以及表现出的阴狠神情,九珍不由得轻颤起来。

  祈夜白皱眉,沉吟了一会。“德太妃来自岭南,所以清楚我的身世,就是因为如此,父皇才特别宠她,让她因此而获得权势,但她一直无法登上后位的原因,有一说是其实七哥不是德太妃所生,而是柳嫔的孩子,她教德太妃逼死夺子,父皇便是因为她无亲生子,才没让她真正坐上皇后的位置。”

  “有这样的事?”她讶异极了,这事她怎么从未听闻?

  “这是皇嫂告诉我的,她也是由母后那里听来的,但母后早逝多年,这事也无从考究,已成宫中秘辛,又因涉及七哥,我听了之后也绝口不提。”

  “若真是如此,就能理解祈夜行始终不愿亲近德太妃的原因,甚至也不愿不沾惹她争权夺利的事,他是想明哲保身,可惜,还是”

  “皇上!“这时冷宫外突然传来周彦的疾呼。

  “什么事?“祈夜行神情一怒。他前来冷宫是隐秘之事,周彦如何能这样明着来找他。

  “不好了……这……这德太妃……她……她在一刻前……断气了!”周彦可能太急,连话都打结了。

  “断气了?!”床上两人闻言双双跳起来。

  两人倏惊,这下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德太妃的死状极其凄惨,她身中剧毒,七孔流血,肠穿肚烂,神色狰狞扭曲,死前必然痛苦万分。

  祈夜白捣着九珍的眼,不让她看这恐怖景象,而一旁的权永爱见到仇人死状,当场激动得流下宽慰的眼泪。

  九珍埋在祈夜白怀里,眼泪并未流下。大仇得报,她该跟四哥一样激动落泪,欣慰老天有眼才是,但是此刻的她,既无喜悦之情,也无悲愤的泪水,只觉全身冰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强烈袭来。

  祈夜行的死,让她住进冷宫,而这回德太妃的死——

  “皇上,德太妃是遭人毒死的,而下午德太妃只到过冷宫见珍妃,回来就喊不舒服,之后变成了这具死尸,明显是遭珍妃所杀!”怀刚姊妹突地出现,一现身便指控她杀人。

  九珍惊愕地摇首。“不,不是我,我没对她下毒!”

  “你背着皇上与七王爷有染,甚至让他死在你的床上,你恨德太妃上门找你索命,这才下剧毒,毒死她的!”怀刚脸上无比愤慨。

  “没有,没这回事!”她立刻否认。除了德太妃确实找上她争吵之外,其余没有一句是真的。

  “皇上!珍妃淫乱宫廷,谋杀王爷,现在连德太妃也不放过,如此狠毒的女人必须要立即处斩,以正视听,以正皇颜!”德太妃的人马在听闻她的死讯后,连夜赶来,数目之多,可见她的势力之庞大,他们激动的集体请命。

  祈夜白的脸色是空前的难看。“无朕允许,谁敢动珍妃!”他将九珍牢牢护在怀里,威势逼人。

  “皇上,此女留不得,他是妖女、淫妇,你若是舍不下她,臣等决定罢朝抗议!”有人大喊。

  他大怒,“罢朝抗议?!”这群人竟敢威胁他!

  权永爱没想到德太妃的死也会牵连到妹妹,瞧见这么多人突然出现要九珍死,他也愤怒不已。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要谋逆不成?!”

  “权大人说错了,这不是谋逆,是臣等在进谏忠言,阻止皇上受妖女迷惑!”

  “谁说珍妃是妖女?人并非是她杀的!”

  “莫非权大人也受这女子妖惑了?你该想要七王爷的下场,不要为色让自个儿惹祸上身,使皇上再次蒙羞!”

  听见怀柔竟直指他与九珍有苟且,这教权永爱怒得赤红了眼。“你——”

  “皇上,臣等奉的是明君,实在无法跟随一个沉迷女色,不知回头,是非不分的君王,请您下令火烧珍妃!”众人不理他的怒气,直接又向祈夜白喊道。

  “你们说什么,火烧珍妃?!”祈夜白脸色大变,怒气汹涌。

  只见众人齐齐在他面前下跪。“请皇上杀了珍妃!请皇上杀了珍妃!请皇上杀了珍妃!请皇上杀了珍妃!请皇上杀了珍妃……”

  杀声震耳欲聋,像是催命号角般,对着她催死。

  第18章(2)

  宫中连死两个人,一个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一个是尊贵万分的后宫长者,而杀人者直指皇帝宠妃,一时宫中闹哄哄,纷乱成一团。

  如今九珍身陷囹圄,成了人人口中狐妖媚主、杀人如麻的凶残淫妇。

  想起几天前众人逼死的情形,她至今仍会颤抖,德太妃就算死,势力仍不可小觑,那日的场面几乎暴动,连四哥都差点教那些人顺势给杀了。

  而九哥,她从未见他如此暴怒过,在众多威胁压迫之下,他仍以雷霆之色压制住所有人,让众人终于安分下来,不敢再相逼,但也不得不暂时让她进入牢中,以堵众人之口。

  七天来,她独自待在死牢里,这段时间她反复思索着祈夜行与德太妃的死,因两人的死已不如她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只怕这中间另有阴谋,但是,到底是谁躲在暗处躁控这些事的?

  她心烦意乱,始终无法冷静的想清这些事。

  “主子,您还好吧?”突地,死寂的牢房外响起春彩的声音,她手上抱着的是御寒衣物以及食物。

  “你怎么会来?是九哥要你来的吗?”死牢不得见客,春彩却能够进来,九珍显示讶异,后便想到定是男人的安排。

  “不是皇上要我来的,是四公子想办法让我进来送这些东西给您的。主子,您这几天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了,呜呜……”说着,她忍不住哭了。

  主子一辈子金枝玉叶,如今待在这恐怖的鬼地方,如何熬下去?她越想,就哭得越不舍。

  “别哭了,这地方不比我当初乞讨的环境差,我没事的。”九珍安慰。

  她提起这段往事,春彩就更伤心。她听主子提过,刚进入这身子时,由南陵回京的路上也是过得极为辛苦,呜……主子的命运怎么会起伏这么大啊?

  原以为回到皇上身边后,一切就能苦尽甘来,哪知居然又……唉!她重叹。

  “别再为我担心了,我问你,是四哥让你来的,那九哥呢,他可有说什么?”九珍急着再问。她待在牢里的这几天,四哥担忧,想必男男人也难受吧?

  提起皇上,春彩脸上微变。“皇上……他……我没见着,所以他没交代我传什么话……”

  见她表情有异,九珍眉头一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春彩鼓着脸庞,像是有点话想说,又不得不憋着。

  “春彩?”她声音沉些问。

  实在憋得难受,春彩便神情气氛的回道:“好,我说,皇上这几天都到凤宫那去了!”

  她讶然。“他去怀刚哪里做什么?”

  “这……四公子要我见了您什么都不许说,但春彩忍不住了!主子才下狱,皇上他竟……竟夜夜与那两姊妹同宿,听说、听说每晚都能由凤宫寝殿里传出皇后与柔妃的声吟声……”说到后头她脸都红了。

  九珍呆了呆。夜夜都能听见那两姊妹的声吟声?那男人为什么会……

  她脑袋忽然间一片空白,忘了愤怒,也忘了也许应该伤心地,好似任何情绪她都忘了,就连春彩的着急叫唤,也没再进入她耳里。

  算算,待在死牢这是第四十五日了。

  沉闷的日子让九珍决定苦中作乐,她逗着狱卒说话想探些外头的消息,可惜这些人似乎被下令严禁与她交谈,不管她问什么,一律相应不理。

  这期间四哥亲自来过一回,春彩则没再来过,她问四哥为何不见春彩,四哥只说有事差她去办,但她知道,那是因为春彩对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四哥不让她来了。

  四哥离去前向她道,为了查出是谁杀了德太妃与祈夜行,他必须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要她自个儿好生保重。

  被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时刻都是煎熬,四哥又要在此时离京,这教她着实不安。

  但被关进天牢至今,她还没有留下过一滴泪,并不是不害怕,而是她坚信那男人终究会亲自来救她出去,即便入狱至今,他一次都没来探过她,也没让人捎过任何消息,但是,她想通了,不会再怀疑他,上次“抓奸在床、眼见为凭”的事都不是真的了,所以春彩的话她也不会再放在心上,这次,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她会信任他,静心等候他出现搭救。

  看着地牢上头仅有的一扇小窗,外头的月亮又再度升起,一日又过了。

  “还想出去吗?这辈子你若能一直这样坐在牢里,透过小窗见到月色,已算是洪福齐天了,因为再过不久,你连这抹夜色也没机会瞧了!”突地,恶毒的讽笑声响起。

  “怀刚?”九珍倏然回身。她竟来了?

  “大胆,竟敢直呼皇后的名讳!”怀柔马上怒斥。

  九珍闻言,不禁冷笑。“不唤她的名字,难道要我唤声妹妹吗?”

  这自是在讽刺她姊妹俩当年自贬年岁,拼命讨好称她姐姐之事。

  两人一愕,对着她讥讽的笑脸,不由自主都想起在东宫西苑那段忍气吞声、隐忍装屈的日子,那屈于人下的生活,她们决不愿再记起丝毫,但为何面对这女人,会让他们自然而然想起当年自个儿可耻的卑微之姿?

  “你什么身份,凭什么唤本宫妹妹?!你哪配”拿出皇后的面目,怀刚叱喝。

  “我不配,那孝仪皇后配吗?”九珍笑问。

  “你提她做什么?!”神色一变。

  “我提她是因为,只有在她面前,你们姊妹才永远无法大声说话。”

  “你!”两人暗惊。这女人怎知她们与权九珍是如何相处的?

  “就连你这皇后在权九珍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妾,甚至比妾还不如,只要她一句话,你们姊妹连西苑都不能待,只能哭着跪地,苦苦哀求她给你们个位置!”

  “你住口!”怀刚幡然变脸。“你怎会知道这些事?”

  “我怎么知道不是要紧事,而是要你们少在我面前摆皇后、皇妃的架子那套对我没用,你们在我眼底,仍是当年那两个哭泣求生的虚假女人!”

  两姊妹咬牙切齿,手怒握得指甲都插进掌心了。

  “凭你也敢跟权九珍相比?!那人才是皇上唯一的挚爱,其他人皆视若粪土,你若以为自个儿已经取代了权九珍在他心中的地位,那就大错特错,你一入狱,他就看清局势,不可能为你与整个朝堂为敌,因此他废了珍宫,除去你的封号,如今你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名等死的死囚!”怀柔怒道。

  “他……废了珍宫也除了我的封号?”九珍怔住。

  “没错,唯有扫除宫里的妖孽,才能慰藉德太妃在天之灵,太妃这样一个宫中长者遭你残忍毒害,朝堂上正在议论该处你什么样的极刑才能平复众人的怒气!”怀刚终究得以微笑的面对她,直到这一刻才扳回她做皇后的尊严。

  当年权九珍瞧不起她们便罢,但这低下的女人,没资格侮辱她们!

  “他不会让他们这么对我的……”九珍白了面容。

  “你还指望他吗?我问你,你在死牢这么久,他可来探过你一次?”怀柔得意的问。

  九珍脸色更白。

  怀柔笑容更加阴险,“他不可能来的,因为你的死罪,是他亲自下的旨!”

  见她震惊仓皇的滑坐在地,两姊妹更觉大快人心,仿佛有种终于给了权九珍一巴掌的感觉。

  也许下意识里,她们就当这女人是权九珍,现在见她跌在自己面前,她们才会这般痛快!

  尤其是怀刚,她所恨的权九珍死了,而这女人甚至比权九珍更该死!她怎能让祈夜行死在她的床上?!那男人难道也当她是权九珍?对她迷恋到不可自拔,终至死得身败名裂吗?!

  若真如此,这女人更是祸水,非死不可,她甚至期望她连死后都不许再超生!

  感受到怀刚的浓烈恨意,九珍望着她。“我不信……他不会这样对我……”定是她们胡说,只为让她痛苦,她不信的。

  怀刚仰头大笑,“你不信吗?等明早圣旨颁下后,你就该信了!”

  望着她恣意的狂笑模样,九珍僵如石头。

  “蠢女人,是你的自以为是毁了你,你真以为自个儿是权九珍,以为那男人会不要命的保你吗?不会的,不可能,除非你是真的权九珍再世,否则,你不会有命活着离开这座黑牢的!”怀柔也畅笑。

  咬紧唇,九珍拳握得发疼。“若我说,我就是这世上的第二个权九珍呢?”

  两人脸上的笑容蓦然敛去,内心竟真的出现见到权九珍的惊慌,但片刻后又强制镇静下来,笑意重新回到脸上。

  “就算权九珍再世,只怕也会痛不欲生吧,因为她若知道自个儿心爱的男人,那个她以为对她忠贞不二的帝王,居然让怀柔怀上了孩子,我想,她也许情愿不要再世为人!”怀刚双眼瞧向妹妹尚且平坦的小腹手。

  九珍瞬间一震,脑袋像是轰然炸开,整个人仿佛破碎成千万片,再不能完整,再无法拼凑再不能呼吸……

  第19章(1)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氏,春水,妖魅惑主,淫乱宫廷,谋杀皇亲,毒害太妃,罪孽深重,处之火刑,三日后行刑!”周彦宣读圣旨。

  九珍跪在地上聆听,漆黑的眼直瞪着周彦前方束发金冠的男人。他总算来了,终于见到他了,只是,竟是在宣死的时候他才出现……

  她想埋怨,但是圣旨的内容让她如遭雷殛,任何怨怼的话,在此刻全显得毫无意义。

  他真要她死,还是用对付巫女的火刑?

  一般后宫女子就算处死,因顾及皇族尊严,多半是赐与白领自缢,要不就是赐上一杯毒酒,让人独自静静死去,而他竟要当众活活烧死她?!

  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有心底烧起,尚未遭受火刑,九珍心肺似已焚燃。

  祈夜白身躯挺直,神情疏冷,完全瞧不出这双眼曾经对她炽热过。

  “朕亲自前来宣读这一道圣旨,是想顺道问问你的遗愿,有什么未了心愿就说吧!”他连声调都不像是对“权九珍”说话的语气,是无情的,冰冷的,宛如是最后的恩典。

  “遗……愿?”

  “是的,朕念在与你曾是夫妻一场,死前准你一个心愿。”他眼底没有温度,像远在天边的浮云,她抚触不到,就算蹬上,也一碰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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