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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小婢 page 5 作者:寄秋

  “来,我买了对耳环送你,你戴起来一定很好看。”懂得收买人心的夏牡丹从怀中取出母亲唯一留给自己的遗物,虽心有不舍,此刻也只能将它送人。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几乎没有破绽,可是手心仍挣扎地轻握一下,微露悲伤,笑得牵强的将缀着小翠玉的耳环放入惜春手中。

  第3章(2)

  这一情景落入凭栏而立的上官流云眼中,他心口微微一抽,有着难以形容的感受涌上胸腔。

  从遇到牡丹那天起,无论他如何逗弄她抑或存心整她,这小婢始终宠辱不惊,未曾面露难过或因他的另眼相待而喜形于色,可方才她明显不舍那翠玉耳环的样子,不知怎地,那怅然若失的模样竟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教他只想抹去她眼中的不舍难过,让她露出开心的笑……

  “哇!好漂亮……”惜春惊喜地睁大眼,忙着在耳侧比划。

  夏牡丹涩然地再在她手里塞了几枚铜板,“给小蝉买凉糕的,记得要给她,要她惨和看总是不好意思,一点小心意让她别推辞。”

  真可悲,她居然又用上自己最不想用的手段,偏偏人心是善变的,唯有银两才是让人受之驱使的最好武器。

  “好,我不会忘的。”惜春只顾着把玩刚收到的礼,嘴巴笑得合不拢。

  “好了,你快回去吧,别让人瞧见你和我走得太近,不然碎嘴的人话一多,说不定表小姐就找上你了。”以惜春的单纯,届时只怕会沦为千金小姐的出气对象,皮肉痛是少不了的。

  一听表小姐会找她麻烦,惜春吓得脸都白了,她飞快地转身离开,一刻也不敢多逗留。

  在她离去后,双肩似有千斤重的夏牡丹抑郁地叹了一口气。

  “做人有那么难吗?我不过要求衣食无缺而己,为何小小的心愿都无法如愿……”她再一次迷惘了,重生的意义是要她再受一次苦吗?

  做人不难,难在她肯不肯认命。

  低看头行走的夏牡丹满脑子全是转不开的思虑,她苦思破解之法,眉头轻燮地撑起柳叶眉。

  “牡丹,你别老皱着眉头,本少爷没什么本事,就保你有饭吃、衣服穿得暖、没人三天两头地找你麻烦,让你安然度日。”

  冷不防地,她撞到一物,尚未抬起头看个仔细,带着轻桃的笑语已在头顶扬起,每一字、每一句轻得就像俯在她耳畔低喃。

  蓦地,她的身子僵直,脸色微变地退后三步,眼神不自在的飘移。

  “二少爷好兴致,没上飘香楼找芍药姑娘饮酒作乐?”她一开口净是讽语,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家有牡丹,谁还希罕姿色不如人的芍药,吃味了?我的小可人儿,你在恼我没时时刻刻陪着你是吧。”不改风流的上官流云笑看调戏,可眼底有着小小的不满。

  她离得太远了,彷佛他是毒蛇猛兽,近身不得。

  “牡丹虽好,瞧久了也会生厌,二少爷还是常去眷顾你的百花,别让奴婢绊住你双足。”他最好不在府内,省得相看两相厌。

  一遇到百般戏弄她的上官二少,夏牡丹的平静心房便受到严重考验,每每他无心的一句话,她就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暴躁小猫,忍不住爪子一伸,做出攻击姿态。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反应,从前即使旁人恶意欺凌,她牙一咬也就忍过了,不会当场展现心中的愤怒,当是天将降大任的修心养性。

  可他却是一道刺目的光,不时映照出她内心的阴暗,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露出本性,控制不住潜藏心底的蠢蠢欲动。

  “可我怕你少了我的照拂会枯萎,一朵盛开的牡丹枕若在手上雕零,那就太伤感了。”他不喜欢两人距离如此远,长臂伸直一捞,直到种软的香气扑鼻方为满意。

  被猛地扯进宽胸中,夏牡丹不悦地伸手将两人距离勉强隔开。“二少爷这些日子还没玩够吗?是嫌奴婢被你害不够惨是不是。”

  “啧!啧!真翻脸了呀!我不是说过一切有我吗?你穷操心什么,少爷的用心良苦你怎么体会不到。”他半真半假的说道,教人猜不透话里的真意。

  她很想谦卑地当他是主子,但是哼声早一步逸出口中。“二少爷若真有心,就别再把我扯进你和表小姐之间的浑水,谁都看得出她鱼与熊掌两者都想兼得,嫁给大少爷是确保她日后的当家主母之位,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而你是她的私心,就算她得不到你也绝不允许别人得到,不论是我或是别的女人她都一样敌视,视为不拔不可的眼中钉。”

  她不过倒霉地被他撞见,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档在他面前的箭靶,任人乱箭横射。

  “唉……”他长吁一声,面色难得地冷肃,但……“不呜则己,一呜惊人,我头一回听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辛苦你了。”

  “你……你朽木难雕佛。”她气得纤指比向他鼻头,只差没插入他双眼。

  上官流云了然地一点头。“我不成佛是为了渡化你呀!人有七情六欲,神佛六根清净,无悲无喜,我的牺牲你要牢记在心,当以身相报。”

  “……二少爷,惹恼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她极力压抑快要破胸而出的怒意。

  他一怔,然后嘴角勾起,满脸生春地朝她一笑,“因为你发怒的时候最美,满是红霞的玉颜娇艳无比,彷佛那踩着雾河而来的滴世仙子。”他真心说道,微带噎怒的她,美得令他心神荡漾。

  “你……你混账。”娇颤骤地发烫,夏牡丹通红的脸蛋染上羞惯的颤色。

  身为女子,有谁不爱听羞人的甜言蜜语,几句窝心的话语就足以令人乐陶陶,脚尖如离地般快飞上天了。

  可是她既怒且羞,一方面恼怒他百无禁忌、口无遮拦,见了人千篇一律的油嘴滑舌,把虚情假意说得像真的一样.,一方面也羞愧自己居然受了他的影响,不自觉地对他上了心。

  最是无情情花人,今日他惜花,明日又惜谁呢?心没定性的情花人总是在寻着另一朵更美的香花。

  “说得真是深得我心,他的确是无人能及的大混账,姑娘骂得真贴切。”早该有人伸张正义,声讨恶行,残害女子情实在可恨。

  突然多了男人醉厚有力的粗声,乍然一惊的夏牡丹慌乱地退开,脸上残红未褪。

  “盐巴子,你话太多了。”两道带着杀气的冷芒一射,威吓立现。

  外号“盐巴子”的龙一飞爽朗大笑,“不多,不多,话到精髓才够昧,你这人就是过得太顺遂了,需要找个人整治整治。”

  “我看你是缺个人暖被窝吧!看在我们是气味相投的酒肉朋友分上,你看上哪家的好姑娘,我义不容辞地帮你促成好事。”男人呐!总少不了女人,阴阳调和,百病不生。

  “是吗,只要我中意?”他一双浓眉大眼骨碌碌地转过来,溜过去的。

  黑瞳迅速一沉,上官流云以身长档住他目光。“她除外。”

  君子不夺人所好。

  “可我觉得她很对眼,肯定能替老子我生一窝小龙患。”不仅人美,胆子也够大,与他行走关外不愁让人讨了便宜。

  “可惜兄弟我也瞧她顺眼,不忍心她跟着你这个粗汉子日晒雨淋、吹风受寒,瞧瞧这细皮喇肉的,怎受得起狂风暴雨的摧残。”你少给我胡闹,我没空闲陪你瞎转。上官流云眼带锐利,无声地警告。

  玩上瘾的龙一飞却不想放过他,颇为愉悦地对着他身后的一抹浅绿色身影喊话。“姑娘,在下龙一飞,上无二老,下无兄弟子嗣,妻妾全无,为人殷实无欺,是飞龙城盐商,敢问芳名?”

  “飞龙城盐商?”朝阳玉朝四大城之一……

  夏牡丹心里打了个突,疑虑骤增,她敏锐地感受到一丝不寻常。

  “不就家有薄产,卖盐的小贩,‘商’字是夸大了,你别真信了他满口胡言,这人要是老实就不会跟我称兄道弟了,我们是胭脂楼的座上佳宾,他是飞龙城当地的地头蛇,相好的姑娘不计其数。”上官流云笑声轻扬,煞有其事地说得天花乱坠。

  夏牡丹美目一嗔,“奴婢给两位爷湖壶热茶,你们好生闲聊风月事。”

  带着三分深意,两分若有所思,夏牡丹行礼得宜地福福身,借着湖茶为由,不等主子应允便径自走开。

  其实她心底开始怀疑之前对风流二少的认知是否有误,若是眼前的龙一飞真的是她所知的那个龙一飞,那么日后的一方霸主为何与一事无成的富家公子称兄道弟?

  若干年后,龙一飞将是掌控北方商运的龙头,与飞龙城并称的飞龙堡举国皆知,声威更凌驾于十万百姓的大城之上。

  “盐巴子,你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谁准你平白无故撩拨我洗混楼里的人?”

  分明是故意惹是生非、制造事端,让他没安宁日好过。

  粗矿的大脸笑得开怀。“是你的人,还是你心爱的小花儿呀?”

  上官流云眼神狠厉地一压他肩膀,“少用你的邪恶心思猜测我和她的私事,你只要心里有数,别动她一分歪脑筋就是了。”

  那朵牡丹花开得娇美,他不容许有人折了她的快活与自在。

  “外传拥美无数、折花圣手的风流二少这回是栽定了,你的心被朵牡丹花给勾住了。”最难过的是美人关,常使英雄竟折腰。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他冷笑地扬唇说道:“不想要盐令了吗?赵小王爷可是急着弄到手。”

  誓在必得的赵天铎可不是好对付的软怖子,为人自私自利的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连如花似玉的亲妹妹都能嫁给行将就木的六十余岁老头,好获得庞大利益。

  “哎呀!兄弟,别玩我,我那批私盐还等看盐令方能上市,你的一句话会断了上百家庭生计。”他赶紧求晓,不敢再开半句玩笑。

  他的肩胛骨快散了,上官老弟的手劲真式强悍,连习武多年的他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提盐市,我要你赶制的云锦呢?来得及在秋凉时分出货吗?”蚕儿吐丝在春分,秋冬二季是大量上等锦绸缺货的季节。

  龙一飞豪气地拍拍胸捕。“我办事,你放心,几间织布行与绣庄日夜赶工,一定能赶得出足够的数量。”

  由经商手腕一流的上官二少在幕后操刀,他们合作的事业版图己日渐扩张,吃下大半个商市。

  “凡事没有绝对,不要得意忘形,后头虎视耽耽的赵天铎一直在伺机而动,等看拉下你。”好友在明处,目标显着,想陷害他轻而易举。

  “那个尽会耍阴招的免患子,老子总有一天砍了他……”做生意是凭本事,才智不足就回家养孩子,别出来丢人现眼。

  “龙一飞。”他声一冷。

  他呵呵地干笑,搔搔后脑匀。“不过我说你呀!你这事要瞒到什么时候,没人知晓你是‘云间距’的当家主事,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

  第4章(1)

  黑眸深幽的望向远处,上官流云不发一语地树起随风飘落至手心的梧桐花,轻轻握住,彷佛若有所思。

  “幡”指的是直幅长条,高竖店家门口的长形旗帜,而云字幡以暗藏云字的云朵为底色,夭青色幡布为旗帜,高高挂起,随风飘扬。

  这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新商号,无人见过云字幡的东家,仅知它一开始是以绸锻行起家,慢慢地扩展到米浦、南北货商行,甚至是宾客云集的酒楼、旅栈等无所不包的树立起云字幡。

  有人传言云字幡是朱雀城城主扬云凤旗下的生意,他名字中有个云字,八九不离十,放眼朝阳玉朝,也只有他有足够的财力能够撑起半片夭,迅速地打响名号,不怕其他商贾鱼目混珠,妄想分一杯羹。

  但事实上“云”字是出自上官流云的云。

  上官流云十五、六岁时便展现惊人的经商才能,屡屡向其父建言赚了不少银子,才致使今日的上官府郎如此富丽堂皇、历久不衰。

  可是树大易招风,人红易招嫉,他在一次收购茶叶的买卖中帮父亲赚进大笔银两后,龙心大悦的上官老爷竟得意过了头,在两位夫人面前大赞小儿子有天纵之才,并宣称他足以继承上官家当家之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两个亲生儿子的老爷子怎会独厚一子,百年之后还是长子承继香火,次子辅佐左右。

  可偏偏有人听进心里了,那一日过去后的第三夜,上官流云不知误食了何物,上吐下泻,腹痛如纹,面色发黑地命悬一线。

  虽然后来人是救回来了,但从此心性大变,他不再给予父亲任何建议,镇日游手好闲与众位姊姊打情骂俏,逗笑合羞带怯的小泵娘,把讨女子欢心当是毕生使命。

  于是乎,风流之名不腔而走,无人不知上官三少是个多情种,是在脂粉圈打滚的俊逸少爷,为他芳心暗许的姑娘家不计其数。

  不过表面上如此,不代表他真是一无是处,在死亡边缘游走过一番的上官流云知道,锋芒太露只会招来妒恨危险,经一事长一智的他转而藉由他人的名义,赚进大把、大把的银两,隐而不宣地开疆关土,创立一番伟业。

  只是他无法离开上官家,仍得扮成败家的浪荡子,因为他的娘亲是上官老爷的二夫人,两人夫妻情深,难分难舍,为了顾及她,他暂时走不开。

  “……云弟,云弟,该你走下一步了。”

  耳边传来带着痕音的叫唤,上官流云心不在焉地移动白子。

  “瞧你魂不守舍的,一颗心不知飞哪去了。”脸带病容的上官仲雨出声取笑,一子下定,赢了他这一局。

  “大哥棋艺精湛,小弟不才,又输你一回了。”他拱手轻笑,眼角不时地往外瞧。

  “呵……不是我棋艺佳,是你不专心,外头有什么好风景,让你流连再三,一副坐不住的模样?”知道他的不专心所为何事,他故意说道。

  “没得事,大哥多心了,我只是连输了好几局,想招些好运气。”他笑得宛若春风拂面。

  怎么这么久,不会真出事了吧?他实在不该答应她离开身边,大夫人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绝非一般下人招架得了。

  今日一早,大哥难得来洗洗楼找他下棋,没多久她被人给招了去,他没有借口推辞,也不好将人强留下,只好任由那人将牡丹带走。

  “自个兄弟还说不得心底事吗?我这身子也不晓得还能拖多久,日后奉养双亲的责任就得偏劳你了。”上官仲雨语重心长地道,一点也不忌讳。

  “大哥别说晦气话,咱们上官家别的不多,就银子多,还愁找不到好大夫吗?你不要把自身的责任往我身上推,小弟我只想玩乐终日,当个闲散少爷。”上官家的担子他接不下,也没本事接。

  上官仲雨清瘦的面容露出一抹温笑。“就算是为了你的牡丹小婢也不肯?若你说话没份量是保不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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