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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月 page 6 作者:决明

  “我、我要去淘米了……”她胡乱寻找借口,被他握住的肌肤,热得像要烧起来。

  “曦月,别逃避。”魅红色的眸并不放过她。

  “我才没有逃避——”

  “为什么不吻下去?嗯?”他问得好轻,好醉人。

  “我本、本来就没有要吻你,我只是、只是怕你着凉,你睡在那儿,不、不好——”

  她的结巴辩驳,他没听入耳,仅追回他想知道的答案。

  “我不是告诉过你,你该学习着顺心遂意,想做什么,就试图去做,不用勉强自己忍受。”

  “……你自己方才也说了,你在压抑……”曦月脑门热烘烘的,仿佛要沸腾起来,思绪乱了,他的声音正巨大地重复——

  你若吻了,我就视为两情相悦,毋须再对你压抑,装出一副君子假象。

  她必须费好大气力,努力吐纳,才能不在那句话里迷醉、融化,不被自己双腮的热红,煮沸了理智。

  “这代表——人,不可能永远只顾自己心意,多多少少须考虑到旁人,考虑到会不会……害对方困扰。”

  “对,要考虑会不会害对方困扰。”勾陈颔首,认同的表情很是正常,接着又道:“你没吻下来,害我好困扰。”

  曦月险些哽住——被自己的抽息。

  他没停下,嗓,带丝甜美,继续说:“我很困扰,你不想尝尝看,我吻起来是什么滋味?”

  “我……”

  想。

  怎可能不想?

  他的唇,看起来那么美味……

  “我很困扰,你明明看起来很喜欢我呀,没有一丝丝……想亲近我的念头?”说着“很困扰”,但他脸上压根不见“困扰”,倒是调侃居多。

  怎可能……么有?

  她多想靠近他,待在他身边,腻着、偎着……

  “都怪我自己,话说得太满,允你承诺在先,不能对你胡乱出手,一定要等你主动,唉,好想食言……”

  他喟叹的表情,实在太可爱,让她又羞窘,又想笑,又不忍。

  微噘的唇,简直诱人。

  诱惑着她倾身,吻去那一声叹息。

  或许,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在他仰躺于竹榻时,暖阳洒落,他身上的红发、红裳,混着日芒,更加耀眼、更加迷眩……她就想吻他了。

  勾陈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噙着笑,任她采撷。

  他以为必须使出狐媚术,才能获得她一吻呢。

  怕她有所遗漏,更怕她来去太匆匆,他开始引诱她、指导她,要她延长甜美的接触。

  他伸出舌舔弄她的唇,凿探唇心,让她吮含着他,而他,也正细细地品尝她的味道,甜似糖蜜。

  魅惑,狐的最高段本领,更是本能。

  无论雌雄皆具此能,况且是狐中之最,已臻“神”字辈的他。

  他存心诱惑,谁能抵挡?

  遑论生嫩如她,只能在他面前虚软任宰。

  火红发丝垂下,如纱帘笼罩她小巧脸蛋,滑挠肤间。

  缕缕痒意惹她发笑,也让她宛若置身于发牢间,柔软囚禁。

  曦月忍不住去摸那一泓红泽。

  “你好美……”发自真心赞叹着。

  “这是我该说的话吧?”勾陈失笑,在她唇上轻啄,以示薄惩。

  “我不美,我好平凡……”他很有自知之明,倒非自惭形秽,只是陈述实情。

  “你哪里不美?我就特别觉得你顺眼。”

  不只顺眼,她在他眼中,是镶有一层淡淡薄光的,耀眼。

  不是过度炫目的芒刺,像烛光,温暖。

  她绽放笑容时,最是明亮。

  他喜欢她带来的暖意,徐徐春风一般,舒服,宜人。

  在她身边,他……很放松。

  有一股想枕在她膝上,要她探来柔荑梳弄他的发……的欲望。

  “在我的‘故乡’,雄的俊,雌的美,与生俱来,长相不过是一张脸皮,有何意义?美一些的家伙,心地就良善吗?”

  他指的是妖狐一属,无论哪一支族,皆是美艳之辈,随便一只派出去,都是乱世妖姬,祸国殃民。

  狐界之草,摆入人界,亦能成瑰宝。

  “像我这长相的家伙,也不见得是善类。”勾陈自嘲。

  相信他的诸多友人,对此说法,绝对点头点的飞快。

  “不,你很好!”

  曦月立刻反驳,不爱听他这么贬损自己。

  “若不是你陪着,遇上卿哥琦如之事,我该如何做?何去何从?是不是……又必须委曲求全,才能让一切圆满……又怎可能过起这般闲逸、如梦一样,近乎无忧的生活?”

  凭她自己一人,她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将事情处置得如此简单。

  “若非有你,我想都不敢想,我会面临什么情况……”

  原来,她对他的依赖,已经如此之深、如此之浓,如此的……毋庸置疑。

  “我呀,向来不是个好心人,救人哪、收留人哪、与人交好哪,这一类的麻烦事,除非有其目的,我才会去做。”

  救习威卿那一回,不正是如此?

  目的是有光明正大之理,被习威卿邀入府中做客——以及,见她。

  勾陈以唇摩挲她的鬓发,眸光柔得足以化人,尤其当中漾起了笑意,原有的美丽赤瞳,增添十成十的魅。

  “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出手相救,并且不求回报,你,还是唯一一个。”长指蹭过她的下巴,轻轻一勾,要她迎向他。

  纷落的吻,纠缠她。

  她也学着回应他。

  感觉他热烫的掌,细致的指腹,在她襟口处燃起了火苗,随他一碰触,都教她轻颤。

  那文火,正逐渐往下……

  这是他想要的回报吗?若是,她愿意的……

  “不,这不是回报哦。”

  看穿她的心思,勾陈魅悦的嗓,传来了否定。

  她眸带迷离,一时之间,还没能厘清,他所回答的,是他心里的呓语。

  “曦月。”

  他喃着她的名,像是逐字珍惜,咀嚼得好轻软。

  “要回报我,得拿出更多、更多……对我更加好、更加迷恋、更加眷宠,只看着我,只想着我……”

  而现在,不叫回报。

  这是吸引,是诱惑。

  是他受她的光蕴,吸引;也是她受他如火般温热,诱惑。

  与报不报恩、索不索讨,全然无关。

  只关于倾心。

  只关乎于,彼此心里,正萌芽的那一株爱苗。

  “好,我只看着你,只想着你,对你加倍迷恋、加倍眷宠,加倍的……爱你。”

  她回答他,附以甜且艳丽的笑靥。

  那是勾陈漫长的岁月走来,所曾见过,最最眼里的笑。

  他倾身撷取,将她的美,据为己有。

  第4章(1)

  美梦,乍醒,渐趋浅淡。

  意识不愿抽离,只想留在那方竹舍、那处仙境,以及勾陈的怀抱之中。

  被他拥有、被他亲吻、被火红色发丝交缠覆盖……

  不愿醒来。

  但身体的痛持续不断,硬生生地比她张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湛蓝色的天,也没有雅致竹檐,而是陌生屋梁……

  梦,已经结束了。

  由她亲手……毁坏它。

  耳畔,似有小童说话,脚步声踩得凌乱。

  “大夫,她醒来了。”

  “我看看。”

  一张脸孔靠近,发与胡花白苍苍,身上药香浓郁,正准备替她诊脉。

  曦月挺身坐起,胸臆中钻刺着疼痛,她伸手捂胸,缓缓吐纳几口。

  “姑娘,快躺下,你让狐妖伤得不轻呀……”老大夫阻止她。

  狐妖……

  不,他才不是狐妖,他是狐神哪!

  “他——他呢?”她急急追问。

  “他?姑娘是指……”老大夫一头雾水。

  “红发男子,那位狐神呀!”

  “胡言乱语,什么狐神?明明是只妖呀!”老大夫嘀咕,而后才恢复声量:“若你问的是他,四日前,大闹水丽镇,捣乱得一片狼藉之后,便救走了女狐精,谁管他往那儿去,只求他别回来就好。”

  “四日?”这么久了?

  “你昏迷了足足四日。”

  “四天,一定追不上他了……”小脸有淡淡失落。

  不过,手一抚上鬓际红缕,神情又迅速恢复,镶上笑,浅甜。

  “追上他?是想收服他吗?唉,你还是好好养伤,瞧,连道长都成了那模样——”

  老大夫朝另端床榻努努颚,她随即望去。

  只见一具裹着布的躯体,直挺挺地僵躺不动,看不到面容,仅能由部分外露的皮肤,辨识烧伤的严重度。

  “他是那位道人?”伤得好重,气若游丝,但还活着。

  “是呀,法力高深的道长,亦奈何不了狐妖,所以,姑娘别急于追妖,你伤势可不轻……说来不知是幸或不幸,全水丽镇独独你们两人重伤,其余全是财物损失。”

  镇民当时全员出动,聚集广场,围观火刑,千人空巷,狐妖一记火袭,烧毁了房舍,却无人伤亡——出了她和道长。

  闻言,曦月一笑。

  果然。

  因为,他是只多心软的狐。

  即便当年……他被那样对待,也不曾扭曲了他的心志。

  她所听见的他,往返三界之间,优游戏玩,不视人类为死敌,同样往城镇吃喝玩乐、广阔交友——

  他不伤人,至少无辜之人他不会滥杀。

  “大夫,有没有酒?”她突地问。

  “怎么了?你要酒,是伤处发疼,想藉酒意舒缓?”

  “不,是人逢喜事,要小酌一杯,当做庆贺。”她喜孜孜道。

  “呀?”老大夫一脸愕然。

  喜事?遭狐妖重伤,小命险丢,还叫喜事?

  这小姑娘……难不成脑也伤了?不成不成,他得赶紧再诊诊——

  对曦月而言,当然是喜,而且是狂喜。

  如愿见到勾陈,是她求了几世,才终于完成的愿望。

  一眼,百年始得。

  再者,他看起来很好……

  没有半丝憔悴、没有仇痛,那时的伤,似乎也已痊愈,太好了……

  她好害怕会看见……一个为难他自己、折磨他自己的勾陈。

  幸好,没有。

  这还不值得喝酒庆祝吗?

  “老大夫,你诊你的,酒记得给我呀!”她太雀跃了。

  “刚清醒的病人,不该饮酒,何况你的伤——”

  老大夫本不苟同,偏偏她放软声,用笑容求着:“一小杯就好,药酒也行,我沾个唇,求求你。”

  “好吧。”挨不住目光闪闪,老大夫唤来小童,斟了杯跌打药酒,递给她。

  小小一杯,曦月珍惜啜着,就连酒香中混杂浓烈的草木味,她也不在意。

  敬,今日的重逢!感谢老天爷!让我见到勾陈。

  虽然,没来得及多说,但我好开心……

  能再见他,我太开心了……

  “怪人……”老大夫见她满颜喜色,不由得咕哝,都伤成了这样……转念再想,八成是庆幸她自己捡回小命吧。

  曦月饮着喜悦的酒,远在另一处的勾陈,滑入喉头的酒,却带苦涩。

  “勾陈哥哥……”

  雌狐精名唤“丽妲”,正是险遭火焚的那一只。

  被亲密爱人弃之不顾,又碰上如此可怕的遭遇,她该又痛苦、又惊吓,亟须一个温暖怀抱,抚慰她、呵怜她,可是——

  “为什么丽妲觉得……你看起来比我更闷闷不乐?比我更需要人安慰?”

  “有吗?”勾陈转向她,扯开一记浅笑。

  笑容可真……勉强。

  丽妲枕在他膝间,眼鼻还哭得通红,却没有得到他探来的抚摸。

  “是因为……那只人类?”

  那只一喊出勾陈的名,便让勾陈浑身一僵,狐爪抓疼了她的女娃儿。

  “她是你的旧识?你看见她时,神色变得好冷狞。”

  沉默持续了良久,才缓缓被轻笑声打破。

  “以前在人界遇上,穷极无聊时的娱乐,玩腻了,便一脚踢开,我几乎……不记得她了。”勾陈说着、笑着,眉却也皱着。

  “被你重重一摔,或许没命了吧,人类……好脆弱的。”丽妲清楚感觉,勾陈的身躯绷紧了。

  真只是“穷极无聊时的娱乐”?

  若是,怎能让勾陈如此反常?

  “我不曾见过……你对待哪只雌性这么凶狠。”

  勾陈善待雌性,是出了名的好。

  既宠爱,又疼惜,最喜胡认义妹妹,逢雌性便缠诱着人,喊他一声“勾陈哥哥”……

  他将那女娃儿抛出去的瞬间,丽妲比谁都惊讶。

  “谁都值得我的怜惜,就只有她,不值。”

  “为什么?”

  “不为什么。”勾陈不想谈。

  “见到你,她很高兴,连我这旁观者都感觉得到……”

  “许多感情,只是假的、一时的,什么高兴什么欢喜,骗人罢了,如同你的那位情人,满嘴说爱,一知你是狐精,他如何对你?当初的浓情炽爱呢?”

  勾陈淡然说来,很是无情。

  真实地太无情。

  丽妲默默垂泪,濡湿他膝间的红裳。

  “我好想……忘记这种痛……忘记他的无情……”她闭眼呢喃。

  “想忘,哥哥去帮你讨忘川水——”

  勾陈慢慢止住声音,违和之感浮上。

  忘川之水,忘情之水。

  饮者,皆忘七情六欲,该忘的、不想忘的,容不得谁留下,但……

  我与之前的模样,不太相似,因为我转世了好些回……

  转世了好些回?

  即使如此,她为何还记得他?!

  每一回转世,绝对必饮忘川水。

  文判的严谨性子,他很清楚,破例,几乎不可能有。

  喝完忘川水,再入轮回,上世之事早该尽数忘却,而她竟在看见他时,认出他,呼唤他,奔向他……

  太不对劲了。

  勾陈不愿承认,他踏入冥府,是为此而来,他说服自己,不为她,他是特地帮丽妲取忘川水。

  文判听完来意,毫不诧异,口吻清浅道:“需要提醒狐神大人几千几万次?忘川之水,只有亡者饮用才有效果,对于你们这类……它,与一瓢清水无异。”

  口若渴,随便找条溪涧,把头埋进去,要喝多少就有多少,非得浪费他家茶水吗?

  “清水没它味道好,反正忘川水取之不竭,打一坛给我,损失不到哪里去,喏,我掏钱买嘛。”

  勾陈塞给文判一张冥纸,换算起来,不大过一两。

  文判将冥币——币值太少,入不了眼——与空坛交给小鬼,有小鬼去办。

  勾陈不请自坐,等待空坛装满前,貌似闲话家常:

  “每一条投胎的魂,一定要喝忘川水,是吧?”这是“顺便”问的,绝无刻意!勾陈在内心里强烈澄清。

  “当然。”文判颔首。

  “例外过吗?”

  “下官不敢说从无例外,不过,日日往返的魂体太多,难免有漏网之鱼。”文判说来谦虚。

  “所以,她是漏网之鱼?”勾陈自语道,嗓音细小,处于思忖状态,无视文判在一旁,嘟哝:“可也太巧了吧?一世逃过,二世又逃过,第三世还逃过——根本不叫意外。”

  “这不可能,若有这种魂体,下官‘文判’一职,早该引疚辞退。”文判听见了。

  姑且不论有违文判行事态度,此事若上传,他等着耳朵被叨念到烂!

  “那为何‘她’——”

  “她?她找到你了?”完全毋须多言,哪个“她”,彼此都了然于心。

  勾陈板起脸,不似平时嘻笑,浑身火红,仿似沐浴于怒焰之中。

  “……放她去投胎,不先灌她个十大碗忘川水,让她忘掉她曾做的丑事?还放任她牢牢记得我,干扰我,激怒我,碍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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