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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跳 page 9 作者:凌淑芬

  “找到了,我找到陈老伯需要的血压药了。我送过去给他。”然后就是一阵叮铃铃的风铃声逃逸而去。

  “……”

  于载阳盯著地上那一大片拆开的纸箱,眉心慢慢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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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月光迷蒙到让人皱眉的地步。

  明明是清清楚楚的一个银玉盘,云朵硬要将它弄得模糊难辨。

  修长的男人穿梭于夜林里,完全不需要手电筒。月亮时而隐没在枝叶后,时而参杂在枝叶间,银芒丝丝缕缕地绕著那高大健壮的形影。

  “唔凹。”鸟咪超前两步走在主人面前。一人一猫的动作同样流畅优雅,安静无声。

  隐隐的水流声,在密林深处悠悠流唱。男人深吸一口混杂著山泉与林叶的气息,心臆间的闷塞霎时清朗。

  “……啦啦……”若有似无的歌声参杂在水流声中。

  男人低下头,和跑回自己脚边的大猫互换了一个视线。

  久已不见的大鱼,自己倒是送上门了。

  “乌咪!”他低沉地喝住想跑过去的猫咪。

  三花猫怅怅然盯著前方,乐趣就在树林的那一端,可是主人打定主意不让它坏事。三花猫心不甘情不愿地跳进主人怀里。

  “你就不能跟咕咕好好相处吗?”他抓抓花猫的耳朵。

  “唔凹。”鸟咪喃喃抱怨。

  一人一猫安静地移动到一小群树丛后。

  缠著云脚的月光,柔和地洒落在人间,树林后原来是一小方水潭,一条娇美的人鱼在其中漫游,时而哼几句歌儿。她的公鸡忠实地蹲踞在一颗大石头上,静待主人尽兴上岸。

  乌咪的双眼紧盯著那只浑然无觉的大公鸡,它的主人用同样的眼神,盯著水波间若隐若现的人鱼。

  “嘘。”他搔搔猫咪的脖子,猫咪舒服地闭上眼,暂时陶醉在猫类动物都无法抗拒的摸摸之下。

  这女人,实在是天下最别扭的动物。连这小小的村子,她都有法子让他找不到人一个多星期。

  前一刻两个人还好好的,她倒是说翻脸就翻脸。于载阳一想到就满心不悦。

  天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对女人特别有耐心的男人,对她,他实在是陪尽耐性了。

  浑不知自己让人头痛不已的美人鱼,从水中哗啦钻出,游到公鸡蹲踞的大石头,点点它的鸟喙。

  “咕咕,不知道鸡可不可以出海关,如果不行就麻烦了。”美人鱼喃喃自语。

  咕咕睁开一只眼睛,咕哝两声。

  她翻身再游开,薄薄的白色棉T如第二层皮肤黏在身上。今天出来散步时发现了这水潭,她只是一时意动,脱下长裙直接跳进水里。

  她躺在水面上,望著婉约的月光。心里好像飘过千万种的思绪,却又空荡得像什么都不著力。

  预计离开村里的时间只剩下四天了,梁千絮的朋友要下下星期才能上山。

  “这个星期我先留著,等她来了之后我再回台北,时间刚刚好,不然太早回去,闲著也是闲著。”粱千絮笑道。

  陆丝的罪恶感却怎地也挥不去。

  奇怪,才短短一个半月而已,为什么她会这么快就把这些山民视为自己的责任?

  她烦闷地一翻身,游到浅处,站起身来。

  “喝!”

  岸边的一堵黑影吓得她险些心跳停止。

  她飞快蹲在水中,藏住大半身的娇娜,于载阳懒懒地坐在咕咕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著它的背,鸟咪已被他赶去别的地方玩了。

  她娇艳的脸庞又青又白又红的闪了好几次,最后不出他意料,并不是像一般女人那样装得若无其事。这女人是连装都装不像的,幸好她自己也有自觉!她的脑袋重重垂下去,再抬起时,已经是一副“好吧,被你逮著了”的认命相。

  “你你……你怎么还没睡?”她扬眸偷偷瞄他一眼。

  “我出来晃晃有没有夜游的美人鱼可以捡,今晚收获不错。”牢头气定神闲。

  “是、是吗?哈哈。”

  “大部分女人说要‘躲一个男人’,只是形式上的说法,她们不会真的在头上盖一个纸箱跑出去。”他闲聊似的说。

  “嗯,是吗?哈哈。”陆丝真想死!她的一世英名,大概一百年都救不回来了。

  她硬著头皮走向岸边,夜风一吹,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湿T恤近乎透明,可是好冷哦!她不想再回到水里去了,只好死命冲上岸,迅速拾起丝裙套上。可是丝裙一沾到水气,整个黏在她的玉腿上,每一吋的曲线等如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咳,天气很晚了,我得回家睡觉了。”她还是不敢看他。“咕咕,回家了!”

  “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鸡和杨过,还有什么鸟会‘咕咕’叫?”于载阳轻抚著公鸡的背。

  “……什么鸟?”

  “鹭鸶。”

  一、点、都、不、好、笑。

  “你你你把鸡还我!”

  他把公鸡往前一递,示意她自己过来抓。

  陆丝呆立半晌。

  五颜六色又从娟丽的脸庞闪过,她顿了顿,突然两手一掩哭了起来。

  唉!实在是比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欺负女生更容易。于载阳摇头叹气。

  “你哭什么?”

  “呜……呜……”她不是装装样子挤点哭音而已,是真的眼泪鼻水齐下,哭得凄凄无比。“呜呜——呜——”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算我对不起你好不好?”他把鸡一放,一个长跳过去,把泪人儿拥入怀里。

  “本来就是你对不起我……呜……”她凄凄惨惨地哭诉著。“男人都是不能相信的,呜……呜呜……我要去当尼姑,呜……”

  “你不用想了,没有尼姑庵肯收你的。”于载阳想笑。

  顿了一顿。

  “呜——”哭得更大声。“我要当尼姑都没有人要收我,呜——连女人也不是好东西,呜——我是个天才,我就算当尼姑也一定是天才尼姑的,呜——咕咕还是你最好了!呜呜呜呜呜——”

  这真是全世界最无厘头的对话,他如果这时候笑出来,下场堪虞,只好死忍。

  “你说说看,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明明有未婚妻了,却还对我做这种事,太过分了!呜……还好我自己想清楚了,不然就糗大了,呜……”她全身冷得发抖,在他怀里泪涟涟地控诉。于载阳没有外套,只好用双臂尽量将她圈紧一些。

  “你自己想清楚什么?”

  “就是我又误会了……”哭声改为抽抽噎噎。“你平时和村长他们讲话也是勾肩搭背的,对我也是一样,所以一定是我又把那些举动搞错了,呜……好丢脸,我为什么老是犯这种错?明明人家没有意思,为什么我老是误会呢?”

  什么叫“明明人家没有意思”?

  “因为你觉得很丢脸,所以不敢面对我?”

  “可是……因为……我心里……总之……所以……我想,等我自己也能接受你只是把我当成普通朋友之后,再碰面好了。”她抽噎地道。

  于载阳用力抹一下脸,实在很有狂吼的冲动。

  怎么会有女人智商如此高,对感情却如此低能呢?他决定了!他突然抱起她,大步往林子外走出去。

  “啊!你要去哪里?”陆丝吓得攀紧他。

  循著小路,他不到十分钟就走到外围的修车厂。脚不停,一路抱进去,她连他房间的摆设都还来不及看,已经被扔在床上。

  于载阳抬手脱掉自己的T恤,踢掉牛仔长裤,一个半裸猛男马上压在她身上。

  陆丝呆呆看著他阴猛的神情,连自己被剥光了都不知反抗。

  “朋友……朋友不必做到这种程度的……”她小声说。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说你最不会分辨这种区别的吗?”他冷冷地笑,陡然封住她的唇。

  “你的未婚妻……”她在吻与吻之间挤出问题。

  身上的男人肌肉一硬,慢慢撑高自己,阴狠地瞪著她。

  “我没有未婚妻!”

  “可是那个王……”

  她再无法说话了。他的唇松开她唇的间隔长度,不足以让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事实上,她的全身都要化了,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好美!每一块肌肉都形状完美,线条分明,她的手有自己的意识,不断抚过他的臂膀,胸膛,以及每一吋自己触得到的范围。

  翻山倒海的力量攫住两副躯体,直到再也没有人能思考。

  这样总行了吧?

  如果过了今夜,她依然认为他对她“只是朋友”,“她又会错意”,其实,于载阳也不太介意当这种朋友……

  第八章

  村长推开诊所的玻璃门进来。

  “陆医师在里面,现在轮到于老大看病。”候诊区的一个小朋友好心地告诉他。

  “小于也生病了?真是难得,我进去打声招呼奸了。”

  他一踏进诊疗室,眼前一闪,好像看到陆医生飞快退了几步。

  “小于,你生病了?”

  挺立在中央的大个儿把某样东西塞进牛仔裤口袋里,神色如常。

  “没事,我只是来向陆丝拿点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这种小地方是没有什么医病隐私的,只有邻人的关心。

  “只是一些医疗用品啦!”陆丝的脸颊过度娇红,眸光水润润的,看起来就一副那个……咳……春情荡漾的样子。但是淳朴善良的村长只想到——

  “啊陆医生你的脸好红,你不是也感冒了吧?”

  “没有,我没事!”陆丝飞快说。旁边传来一声低笑,她狼狈地瞪眼过去。

  今天于载阳是拿来保险套的,在他家的那盒用完了——过去三个夜晚他们用满凶的——本来他是说他去便利商店或药房买就好,开玩笑!要是让他跟周妈妈那个广播电台买保险套,过不了两个小时全村就都知道了,陆丝死活挡著不让他去买。

  “你明天来诊所拿!你如果敢去别的地方买,就自己找地方把它用掉吧!”

  于载阳实在是觉得很好笑。这几天她都睡在他那里,村长夫人天天帮她整理房间,焉会不知那张床有没有人躺过?

  算了,这女人脸皮超级薄又超爱面子,他还是不要太赌自己的运气。

  “那个,没事你就出去吧。”她对于载阳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窘什么,村长又不会去翻他的口袋看里面的包装。

  “咕咕咕。”散完步回来的公鸡拍拍翅膀,踱进诊疗室找主人。

  基本上,邻里们已经很习惯这只大公鸡的存在。咕咕的卫生习惯非常好,平时就在诊所里找个角落窝著,如果想上厕所,它自己会摇头摆尾的走到外面草地去。

  “陆医生,你这只鸡要是再不宰就太老了,不好吃!”村长好心提醒。

  “咕咕咕——”咕咕悲愤地看著他。

  “咕咕是宠物鸡,不是养来吃的!”陆丝郑重声明。

  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养了鸡还不吃,两个男人交换一个“看,女人就是同心情过剩”的眼神。

  “对了,陆医生,我是来问一下的,梁医生说你后天就要走了?”

  “是……”陆丝看了于载阳一眼,又转回村长脸上。

  她没有向他提过要回台北的事,他也没问,不过她猜想他应该听说了。

  至于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除了那天晚上的简短否认之外,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当然!他可能觉得自己行得正立得稳,没什么好说的,可正常女人不会抓著一个男人就说自己是他未婚妻吧?陆丝想死了要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陆医生,你真的要走?我看你跟我们大家也都处得很好啊,不能再考虑一下吗?”村长惋惜地道。

  陆丝再看了于载阳一眼。其实她自己也还没有决定未来要何去何从……

  “无论如何,我车子还是得开回台北还给亲戚。”

  “你什么时候要回台北?”于载阳低沉地插口。

  “后天。”她小声道。

  “我有事要到桃园一趟,到时候让我搭一下便车吧。”他点点头。

  “好。”

  撇开别的不谈,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山里呢!好像约会喔。她的脸上出现傻傻的笑意。于载阳摇头失笑,仿彿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这实在不太难——大手亲匿地抓抓她的头顶。

  “那也只能这样了。小于,我家里最近很容易跳电,不晓得是哪里有问题,你过来帮我看看!”村长道。

  “好。”他又抓了抓她的头发,和村长一起离去。

  “咕咕咕。”公鸡跟在他后头走出去。

  事实证明,他的魅力不只对人类有用,对小动物也极有奇效,现在咕咕俨然将他视为半个主人。陆丝有点心酸地想,也好,如果将来她真的无法带咕咕一起回加州,起码它还有一个主人可以依靠。

  “喂!小于!”一踏上大街,村长突然顶他一下,贼忒兮兮地笑。

  “怎样?”于载阳懒懒瞄这老贼头一眼。

  “我说,你收获如何?”

  “你会不会关心太多了?”

  “喂!这关系到我们村民的福祉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要有责任心一点。”村长唠叨道。

  “责任心?我干嘛要对你们负责任?”他没良心地嘿笑出来。

  “讲这样?就算不对我们负责,也要对人家女孩子负责任吧?”村长吹胡子瞪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的床这几天晚上可是都没人躺过。”

  于载阳陡然停住,极慢极慢地倾向村长。

  “你们最好少管我们的闲事!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在搞什么?”

  “我们能搞什么鬼?”村长强辩道。

  黑眸眯得更紧。“我的‘未婚妻’……”

  “啊,啊,哈哈,哈哈哈。咳。”村长清清喉咙。“啊你都大人大种了,也应该定下来了。而且小铃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

  “你还敢说?”他狺狺露出的白牙比大黑熊更恐怖。

  村长满头冷汗,开始四处乱瞄。“那个,没有小玲这个未婚妻刺激,你们也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嘛!我们有功无过啊。”

  有没有人可以出来救他?呜。

  “喂。”救星出现了。

  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荣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出来,在身后拍拍于载阳的背。

  于载阳立时转头看向他。

  荣叔默默递出一个红色的护身符。

  “这是?”他一愣。

  “给你。安胎的。”

  “……要安胎的话,不是应让送给安可仰或梁医生吗?”

  荣叔摇摇头。“给陆家那个小妞的。”

  “她还没有怀孕。”于载阳终于说。

  “迟早而已。”荣叔不收回来。

  就说全村八成都知道了,只有某个女人以为她还名声无虞。

  “谢谢。”他也就不客气地塞进口袋里。

  “敌人来了。”荣叔突然转身往村口走去。

  “什么敌人?”村长一愣,赶快跟上去。

  “他的。”荣叔睨年轻人一眼。

  “我有什么敌人?”于载阳挑了下眉。

  “情敌。”荣叔点点头。

  情敌?村长和于载阳交换一个视线。

  荣叔或许不符合传统对“正常人”的定义,但是每个村民都知道关于他的两件事。

  第一,橘庄的每个人都是他的家人,他有强烈护短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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