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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庄女掌柜 page 13 作者:简薰

  元顺是齐家的家生子,称齐瑶为小姐,后来被程商要去了,又喊他为程掌柜,即使已经来京三年,习惯还是没改。

  程商被救起时,要活不活的,元顺每晚起来几次看他还有没有气,后来程商翻身了,元顺也跟着翻身了,日子比起在齐家时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夫妻都是老实人,十分忠心。

  她还没答应,叶嬷嬷便说:“就这样。”

  违拗不得,只能在嬷嬷丫头的陪伴下去了。

  琴室一楼的窗边倒是个好位置,能将茶庄看得清清楚楚——几个小子连忙收拾残局。

  很快的来了几个木工,拿出工具,旋即开始修缮起门窗来,断掉的木头钉起,窗纸重新糊上,当然最后还是得重新做,只不过好的木材得等,雕花师傅也未必马上有空,只能先修着。

  中午刚过,一辆青帐马车疾骏而来,便停在金岚茶庄前头的大树下。

  不是官车,但双头马车高大壮硕,帐子绣花也十分精致,在奴仆伺候下下来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很瘦,但却十分精神。

  齐瑶奇怪,到茶庄自然只能买茶,但这老人如此尊贵模样,何必亲自来一趟?

  一转头,却瞥见叶嬷嬷脸色有点……怎么说,有点激动?

  “是嬷嬷的旧识吗?”

  “嗯,哎,好多年不见了。”叶嬷嬷笑了笑,神色透出一丝感怀,“是紫宁宫的邵公公,但看他马车又不是宫中出来的,怕是前些年安宁公主出嫁时,皇后娘娘派上的。”

  他们大黎国,曾经有过两次宫斗。

  一次是谭皇后铲除多年来备受荣宠的田昭熙,田昭熙在思过房身亡,六皇子失去了母亲庇护,最后病死。

  再来,就是傅韶妃扳倒谭皇后,结果谭皇后被打入冷宫,太子被拔除储君位置,终生不得出太子府,四皇子迁移至许州,无召不许回京,已经与金述侯世子定亲的潮生公主被迫解除婚约,改嫁商户。

  傅韶妃成了傅皇后,紫宁宫成了紫宁殿,三皇子成了太子,安宁公主也成了后宫中最特别的一位,她是皇后名下唯一的公主。

  安宁公主出嫁,傅皇后派上自己的心腹去伺候,喜爱之情自然不用多说,只是,即使不是从宫中出来,公主府的大总管也非常人,怎么会自己来个茶庄呢?

  她记得嬷嬷当年跟她说过,田昭熙刚刚生产,傅韶妃又刚刚丧女,这便把小公主送去紫宁宫了,别说外头的人不知道,只怕宫里一些位分低的嫔妃,也不知道安宁公主其实并非傅皇后所出。

  “既然是嬷嬷故人,那安宁公主又是……又是……嬷嬷可要过去跟他说说话?”

  “我跟邵公公素无交情,他是四妃宫中的大总管,不会认识我这个彩晨宫的人,只是他既然来这,倒也难得。”叶嬷嬷考虑了下,“邵公公跟傅皇后主仆之情深厚,现在又在公主府当差,大少爷既然正在想办法竞茶,小姐不如以掌柜身分过去说几句话。”

  齐瑶正有此意,听得叶嬷嬷这么说,笑着站起身,“那我过去会会他。”

  她走出琴室,那邵公公刚好也走出金岚茶庄的大门,她先是欠了欠身,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找他,这才走过大街。

  “小女子姓齐,是金岚茶庄的掌柜,今日不巧,小店被砸,您老需要什么茶,我再命人送去,算是给您今日多走一趟赔罪。”

  “老头子姓邵。”那邵公公倒是一脸老好人的样子,“小娘子有了身孕,还出来做生意?”

  “不妨事。”齐瑶笑笑,“您特地过来,肯定有想要的茶叶,还是我给您介绍几种?”

  邵公公摆摆手,“我是受人所托,过来看看。”

  “受人所托?”

  “吾乃安宁公主府上的总管,三年前,驸马跟纪家做上了河船生意,纪少爷临去前托驸马爷照顾两个故人,一是石榴馆的李掌柜,二即是金岚茶庄的齐掌柜,驸马爷亲自允诺。但石榴馆三年前已经收了,李掌柜也嫁入纪家,便剩下金岚茶庄,京城里的地痞流氓,喜欢敲诈店家的下等衙役,都知道安宁驸马看照着金岚茶庄,不想今日居然有人砸店,我来看看是谁敢坏了驸马名声,让他有负友人托付。”

  果然是公主府的大总管,完全不拐弯抹角,一下子就把话说得清楚。

  对了,齐瑶想起当年田大人想硬娶李知茜过门时,还是安宁公主伸手挡了一挡,李知茜这才能等到纪颐溯来英雄救美——没想到他虽然回到馨州,还是请驸马爷看照着她们姊妹,难怪刚刚开店时还有些小风波,后来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衙役上门买东西,他们想多送几斤茶,对方都不肯收,原来……

  这情,她承了,将来若回到馨州,肯定上纪家道谢。

  “既然见到齐掌柜,倒是再好不过了,不知道最近可有结新仇,还是有什么人可疑?”

  “我倒想不起来,这几条街里就我们一个茶庄,我们也从不跟别人抢客,但把我们的牌匾都踩了,肯定是恨了。”

  “齐掌柜既然没头绪,这几日还是别出门了,女子妊娠可不容易,待老头子弄清楚谁这样打安宁驸马的脸,再来给齐掌柜交代。”

  “那就有劳邵总管了。”

  说话间,一辆松花绿的大马车在旁边停下,帐子一掀,程商一脸焦急的跳下车子,见到齐瑶好好在门口,神色瞬间好了不少。

  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也不管旁人在,拉起她的手,“可有伤到你?”

  “没,倒是吓着你了吧。”她笑着摇摇头,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

  “我生平第一次恨不得能插翅飞,你没事就好。”程商又看看她,确定真没事,这才放心,“林管事,去武馆再多请二十个护院,今天就要,快些,现在去。”

  元顺见他回来,一下跑出,“程掌柜,这些茶怎么办?那些人不但故意弄倒茶叶,还倒了水,要用晒的,还是再烘一次?”

  “收拾收拾,都不要了,既然主卖金岚茶,再晒再烘那都不成,去后头开新的上柜。”

  “还有,我们的牌匾……”

  程商也看到了,那块百年匾额破了,本来就是百年老木,这一碎,虽然只是两半,但中间只怕再也密合不起来。

  “牌匾装好送回馨州,元大娘,回家里仓库,有一块翡翠元石,大概人参盒那样大小,拿了,去找老师傅把那翡翠磨成一寸宽,四寸长,半寸厚,用阳刻刻上“金岚茶庄”,跟他说明天一大早要,便钉在哪里。”说到这里,伸出手往门框左边的位置一指,“明天,照常开店。”

  发落完毕,这才转手跟邵公公拱手,“事有紧急,对您老多有怠慢,尚祈见谅。”

  邵公公眼睛看着他,“大爷是齐掌柜的夫君?”

  “是。”

  “老头子姓邵,是安宁公主府上总管,虽是受人所托而来,但刚刚觉得跟小娘子一见如故,过几日等茶庄上轨道,老头子再过来喝茶。”

  第9章(1)

  那群匪徒虽然没伤人,但程商还是觉得小心为上,第一次禁了齐瑶的足——总之,不准出门。

  她想来也有些后怕,成亲三年才终于怀孕,她可不想冒险,加上性子本就柔顺,便也就乖乖在家。

  程商做事雷厉风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昨日被砸,今日就开,没了牌匾没关系,上好箬翠雕的牌匾更是风雅,不知道昨天有人砸店的人,还以为金岚茶庄想提高档次,看,你们都用木牌匾,我们用的可是翡翠,翡翠!

  当然,除了这些,另外也有准备,店头有两个武师穿上了识茶小子的衣服,后头还有四个。牌匾都被踩破了,肯定有恨,被砸了一次,不能第二次还挨打,六个武师在,好歹能揪住几个。

  日子跟以前差不多,但那个邵总管却是没来,这倒有点麻烦,他还有事情要跟那邵总管讲。

  没来也就罢了,从八品罗大人的嫡子派人传了消息,问他是不是得罪人了,最近有人在查他,不只是在朋友之间问问,还顺着他的出身查到馨州去了——程商看到这边反而放心,不管是谁要砸金岚茶庄,肯定弄错了。

  他当然也想过自己的出身,但他记得出了那个山头后,自己跟李知茜就被带去官衙,画了肖像,记录了身长,衣服,身上有没有胎记等等,所以李家后来才找上了齐家,接回女儿,而他的家人,始终没来寻找。

  大抵是本家挺大,但旁支多到不行的那种大家族吧,太多,太远,根本不知道亲戚整家没了。

  他并不是没有遗憾,只是既然想不起来,也没办法,头上那么大的口子,连大夫都说,头破成这样还留着命,是好运——既然是好运,他便想好好活着,想不起来的无济于事,他的人生还很长,不想纠结在这上头。

  查他?很好啊,等他们弄清楚自己找错人,那就没事了。

  除了那日的砸店意外,金岚茶庄再没有什么事情,就在程商快忘记这回事的时候,邵总管出现了。

  除了一样随侍在侧的几个小厮,还带了一个老嬷嬷,眼神锐利,背脊挺直,走路的姿态跟叶嬷嬷很相似,看来安宁公主果然受宠,不只公公跟出宫,连嬷嬷也出来了。

  程商刚好在柜台里头,见人到来,自然上前招呼,“邵总管今日是买茶,还是品茶?”

  “品茶,品茶。”邵总管自己在美人踏的小几旁坐下,笑说:“我是俗人,给我最贵的。”

  “拿明前龙井出来。”

  不一会,水已经烧了起来,茶娘站在旁边,演起茶来。

  馨州技法跟京城大不相同,京城是华丽的大开大放,馨州却是讲求利落的行云流水,占了新鲜的便宜,邵总管看起来颇为满意。

  饮了茶,吃了果子,邵总管一脸满意,“程掌柜放心,那日闹事之人已经查出来了,是张大人府上的嫡小姐张司蝶派人所为,原因也简单,齐掌柜近几日不去张家,她以为齐掌柜躲着自己,想给她好看。张太太已经训过了,以后不会再犯。”

  “有劳邵总管了,只是另有件事情想请托。”

  “程掌柜请说。”

  “安宁驸马与纪二公子是友人,受纪二公子之托,关照我们这小茶庄,原本应该是荣幸,但纪家与齐家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先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却是不能再受这恩惠,还请驸马谅解我这小老百姓的不识趣。”

  讲得虽然婉转,但他相信邵总管听得出意思——别再关照我们家了。

  以前被纪家打脸,现在还要被纪家托付的人照顾,真不舒服——待他下次回馨州,倒要问问纪二是啥意思,当年齐瑶未婚,关照她也就算了,现在她都成亲了,怎么没让驸马别管这事。

  当然,官家查事快,但他也不是真没办法,就算比较慢,还是会揪出张司蝶的。

  再者,从齐瑶“想”开茶庄,到真的开张,差不多也一年,他这一年可不是没事干,交了多少朋友,送了多少礼,官户要打招呼,匪户也得打招呼啊,他是准备完全,这才开门大吉,就算没安宁驸马出声,也不会有人来乱的,除了张司蝶那种脑子不好的大小姐之外。

  邵总管闻言,哈的一声,“纪二公子请托驸马时,曾说过缘由,纪家既然有愧于齐家,若齐家提出要求,纪家只怕是不会拒绝——不瞒程掌柜,安宁驸马与纪二少爷不但生意上合作愉快,私下也是知交,程掌柜想把齐家茶更往上推,请纪二少爷同驸马推荐一下,不失为快路。”

  “快是快,但却是踩在齐家人的脸上,踩在我妻子的名声上,这我做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老头子也不说什么了。”邵总管站起身子,“这茶我喝着还行,给我三斤吧。”

  识茶小子很快包好,自然是没收银子,邵总管也不推托,让下人拿了,这便上车。

  程商晚上回到家里,才知道张太太身边的秦嬷嬷来过了,送了一株萝卜大的人参,说是要给齐瑶压压惊。

  程商看着那红锦盒中的人参,三两下拆开盒子,底下还有块色泽温润的黑砚,另有支折断的钗子。

  齐瑶看傻眼,“你怎知下头还有东西?”

  “用一支人参就想打发,我明日送十支去,再命人把张家大门打穿,看张太太肯不肯。”拿起黑砚看了看,“这赔礼还算有心,你画画时用吧。”

  齐瑶却是拿起钗子,看了又看,“这,我好像见张小姐戴过。”

  这钗子是镂空雕法,将红色玉石雕成一支玫瑰,通体成形,十分华丽,因此看过一次便记得了。

  程商笑说:“人参是名目,这块砚台是赔礼,这折断的钗子才是重头戏,张太太是想告诉我们,训过张司蝶了。”

  这事情,绝对是张家理亏,但张家是三品门第,跟个商人道歉,说出去真不要做人了,只能拐着弯,以送礼之名,行道歉之实。

  那块黑砚是难得的鸣砚,磨墨时发出的声音近似鸟鸣,所以有了这称号,不易入手,齐瑶又刚好喜欢画画,送这赔礼倒是颇顺当。

  “折断这钗子,张小姐岂不是更生气?”

  “随她气。”

  “怎么能这样,你跟张大人怎么说也是朋友,就算他口中埋怨这女儿麻烦,但终究是女儿,好歹看在他面子上。”

  “我不看他面子,但看在张太太一直对你客气的分上,花蕊,明日把这钗子送去修,镶好了再给张太太送去。”

  如此,即是重修旧好,既往不咎。

  齐瑶见花蕊一脸扭曲的忍笑表情,问道:“想到什么了?”

  岂知不问还好,一问,花蕊忍不住噗嗤出声,觉得失礼,忙憋住,但很快又是噗的笑出来。

  这一笑,屋里丫头嬷嬷都忍不住跟着笑,就连一向礼仪自持的叶嫂嬷,脸上也露出笑意。

  齐瑶被她逗乐了,“什么事情这样好笑?”

  “婢子,嘻,只是突然想笑。”

  “快说,我不罚你,少爷也不会罚你。”

  花蕊就等这一句,“那位张小姐,喜欢少爷呢。”

  “当真?”齐瑶连忙按住要发作的程商,“说清楚一点。”

  “婢子一直是跟着少爷的嘛,少爷开始跟官家走动时,也是带婢子姊妹去演茶,去过张家大宅几次,不过都是在张大人的书房,有次少爷跟张大人在书房下棋,张小姐突然闯进来,人都进来了,也不能当没事,张大人便稍微引见了一下,但也没说得太清楚,只说姓程,是自己的朋友,婢子就见到张小姐两眼放光,后来张大人有要事跟少爷说,赏了婢子荷包,婢子便到廊下等,而刚才跟在张小姐身边的姊姊就过来问我主人家是谁呢。”

  “原来是你招蜂引蝶,就说嘛,我小心又多礼,大户太太若不喜欢,最多就是不再叫我了,哪像张小姐,明明讨厌我,还一直让我去,原因就出在你身上。”齐瑶笑咪咪,“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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