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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好滋味 page 4 作者:蔡小雀

  “哗……”其它的小厨师和打打下手的学徒不约而同望着那盘醉汤鸡,一脸垂涎三尺。

  内膳房另一端的骆扬目光一扫来,和芳心温柔含笑的眼神一接触,不禁微微一笑。

  芳心今日又来当老好人,大大提升这些厨子的自信心。

  他见惯了,是故也不多做介入。

  “芳心姑娘,妳别只捧老曹的光,”另一名大厨老陶忙挤将上来。“也吃吃我的新菜、保证比老曹那个什么落汤鸡好吃百倍。”

  “是醉汤鸡!”老曹气呼呼的抗议。“你那是什么?不就是烧酱方吗,半点也不稀奇,这哪能算得上是别出心裁?而且你这酱方也切得太小了,怕人家吃呀?小气鬼。”

  “老曹,你擦擦眼给我仔细瞧清楚,这是一般的烧酱方吗?”老陶不服气地道。

  “这不是烧酱方,是樱桃肉呀。”芳心看着那满盘红艳,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正所谓四季有别,按令上市;冬令烧酱方,春季樱桃肉……”

  “照啊!”老陶一拍大腿,满脸欢喜赞叹。“芳心姑娘果然厉害,一眼就瞧出门道来了。”

  这“樱桃肉”乃是苏州名菜,将五花肋条猪肉洗净,入锅加清水旺火烧煮,至肉皮发软取出,然后用刀在皮上划十字花纹,刀痕深至第一层瘦肉。接着在锅中垫竹篾,肉皮朝下置其上,加猪肉汤、葱结、姜片、盐、绍兴酒及红曲水,盖锅中烧上两刻钟之久,加冰糖用小火焖至酥烂,再加冰糖用中火收稠,取出肉抽去肋骨,拣去葱姜,皮朝下扣入盖碗中浇卤汁,碗加盖入笼蒸须臾,取出后倒入盘中。

  同时,用菜油煸炒豌豆苗,将绿油油的豌豆苗围在盘边,一盘犹如刚从树上摘下的“樱桃”鲜艳夺目,此菜色如红枣,皮烂肉酥,入口即化,咸中带有甜酸,最适合春季乍暖还寒的气候食用了。

  “喂喂喂,我说你这樱桃肉也太不讲究了,光只有肉而无半点陪衬绿意的豆苗,怎么算得上是‘满树’倒挂樱桃呢?”老曹硬是鸡蛋里挑骨头,“若说是缩小版肥膘晶莹、软糯香鲜的酱方,那倒还有三分样。”

  “我说老曹你是存心找碴不成?就因为昨儿我赢了你三盘棋,你就故意当着芳心姑娘的面给我没脸子?”老陶火大了。

  “你哪赢了我三盘?分明第一盘你没输,第二盘我没赢,第三盘咱们还是和棋!”

  眼看两个老厨子一言不合就要火爆打起来了,芳心连忙温声闻口阻止。

  “两位御厨的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好,倒让芳心不知该赞哪一个才是了呢!”她轻柔的嗓音婉约似水,霎时平复了两个老御厨霹雳火似的怒气。

  “呵呵呵,我就知道芳心姑娘喜欢我老曹做的菜,这儿还有,妳多吃点呀。”老曹转怒为喜。

  “芳心姑娘,妳也来尝尝我这樱桃肉,保证妳越吃越顺口哟!”老陶脸上也堆满了殷勤笑容。

  都是一堆白痴。

  骆扬没好气地耸起一道浓眉,实在受不了手底下这一干丢了堂堂御膳房端庄严正风范气质的老顽童们,每回都让香膳房的芳心见笑了。

  正闹哄哄间,他眼角余光瞥见那张偷偷摸摸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小圆脸。他嘴角微微往上一勾。来了。骆扬将手上的汤勺抛给一旁的二级御厨,慢条斯理好整以暇地朝东施施的方向走去。

  芳心正被一堆端上来的美食围绕着,她举起箸,蓦然注意到骆扬离去,心下微感疑惑。

  咦,他要去哪儿?

  而门边一闪的那抹娇小身影,就是近日宫中盛传,那位皇上自江南梅龙镇召入御膳房的东家新掌勺吗?

  内膳房外院子里。

  “准备好自首了吗?”

  骆扬双手抱臂,神色骄傲的站在灿烂阳光下

  干嘛一副跩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东施施嘴里暗暗咕哝了一句。

  “我天生就这么跩。”他耳朵可敏锐得很,浓眉一挑。“妳有意见?”

  “骂这么小声也给你听见了?”她一惊。“你、你是顺风耳啊?”

  “不要再闲扯淡了。”他闲闲道,眼神却很严肃。“你们东家到底在搞什么鬼?”

  东施施小圆脸上的血色瞬间消褪一净。

  “对不起!”她两手紧紧捂住耳朵,再也惩不住愧疚地大喊一声,“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不会煮!对不起!”

  骆扬没想到她会这么老实地把真相大声嚷嚷出来,他心一震,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肩头,另一手紧紧捂住她无遮拦的小嘴,“喂!”

  “呜呜……”她吓了一大跳,挣扎了起来。

  “妳是笨蛋吗?”他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就抓起她往外拖。

  抢劫啊……不对,是有人劫色啊……

  东施施吓得花容失色,死命乱踢乱踹,可哪能是个身强体壮大男人的对手?

  他他他……他一定是要灭她的口……在万分惊恐之际,东施施滚圆大眼睛里满是惊惶,害怕的泪珠在眼眶里打滚,脑子轰轰然,脸颊滚烫如火。天啊,如此近距离地看他、感觉他,她才惊悸地发觉他真的好高,好强壮,而且他结实有力的手臂像是轻易一扭,就可以把她的颈子给扭断了;事实上,他的大掌已经快把她给捂到没气了……

  不过为什么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她还是觉得他看起来很好吃呢?

  东施施,妳完了,妳脑袋已经先坏死一半了……

  眼看东施施就快要翻白眼,骆扬倏然松开手掌,扶稳了她。

  “咳咳咳……谋杀……灭口啊……”她虚脱无力地靠在他胸前,呛咳连连,拚命吸气。

  骆扬啼笑皆非,大手稳稳扶着她,没好气地道:“我有什么理由灭妳的口?”

  是她该灭他的口才对吧?

  原以为东家酒楼心机诡诈,派出个小丫头来借刀杀人,却没想到……她真的纯粹是来滥竽充数的?

  “咳咳……那你……没事把我抓来这里做什么?”东施施害怕地自他臂弯望出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敞幽静却陌生的房间里。“你、你……该不会是想要对我……那个那个?”

  “我不吃会坏肚子的食物。”最好是他胃口有那么好啦。

  不过话说回来,坊间那些花言巧语登徒子可是最爱拐骗、吞吃这种嫩嫩的,软软的,笨笨的小丫头了!

  一想到这里,他不知怎地突然有些火大起来。

  “喂!”她愣了一下,脸颊随即因羞窘和气恼而红了起来。“干嘛拐弯抹角说人家是脏东西啊?”

  骆扬一呆,迅速回过神来,狞笑。“妳不脏,充其量只是笨了点?”

  东施施一时气结。

  “不过话说回来————”他低头看着怀里蠢蠢的小妮子,心底不免疑窦大起。

  “妳应该不是妳爹亲生的吧?”

  她先是一愣,随即火冒三丈。“我当然是我爹亲生的,你胡说什么?”她猛然推开了他,气得小脸通红。“你不要以为你是总御厨长就可以随便侮辱我……你、你不是好人!”

  “谁要当好人?”他嗤了一声,眸光专注地盯着她。“妳爹就这样胡里胡涂地把不谙厨艺的妳推进皇宫来,除非妳不是他亲生的,否则他怎么舍得让妳来送死?”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脸儿气得红通通,像煮熟的螃蟹似的。“事情才不是这样!”

  “不是吗?”他抱臂,低头盯着她。

  “当然不是!”她努力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仰首跟他对瞪。“我爹待我可好了,他向来最是疼爱我的,又怎么会是成心让我进宫来送死的?”

  “那么,妳要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处境?”他嘲弄地反问。

  “呃……”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一时哑口无言,只是犹不甘心地嘟着嘴儿气嘟嘟。

  骆扬凝视着她不服气的模样,不禁有点想笑。

  这个傻蛋……还抬头挺胸有模有样似的,可惜通身上下看起来,活脱脱就是小小短短滚圆的捏面人儿,真是半点女孩子家柔媚的气质也无。瞧瞧个儿长得这么小,脸蛋圆成那样,幸亏肌肤排红粉嫩得像是丰润的桃儿,一双圆圆大眼睛晶光闪动,神采照人……

  可口得令人忘情地想一口吞进肚里去!

  陡然闪现脑海的荒唐念头险些令他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咳咳咳。”骆扬闷声咳嗽,暗自骇然。

  他脑子坏了不成?怎么会觉得她看起来垂涎可口?

  是错觉,肯定是错觉!

  骆扬心绪紊乱,忙压抑下胸口莫名鼓噪的悸动,却没察觉到自己的脸色依然古怪而紧绷。

  “你还好吗?”听见他的呛咳,东施施不禁有些心软了下来,声音甜甜暖暖地关怀道。

  全然忘了这个凶神恶煞刚刚还把她吓得半死、气得要命。

  一抬眼、骆扬恰巧对上她充满关心之色的滚圆大眼睛,心下一热,胸臆间升起了一股陌生的骚动感。她在关心他?

  “你没事吧?干嘛突然吼人吼到一半就没声了?这样很恐怖耶。”她努力踞高脚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是给日头晒到中暑了吗?不然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红?”

  她真是在关心他?

  他瞪着她,脑中空白了一瞬!

  她仰望着他的圆亮晶莹眸子,唇吐关怀甜软的轻唤,还有那不断轻触、测量他额头温度的软软掌心……只是这边一点,那边一点,可当这一切全数加在一起时,杀伤力却是无比的惊人。

  骆扬隐约感觉到……天杀的不妙!

  因为他现在居然开始觉得她有点顺眼得可爱了?

  “我很好,我没事。”他警觉地倒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咦?”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小脸满是困惑。

  这凶巴巴的总御厨长为什么用那种戒慎却发亮的眼神盯着她?她被他如此灼人的目光看得有些浑身发热、口干舌燥,渐渐心慌不安却又迷惘起来。奇怪了,难道她也中暑了吗?不然怎么会觉得头晕晕又脸发烫呢?

  东施施红得像饮醉了的娇艳酷颊,又令骆扬情不自禁地看迷了眼。

  在丝丝如金似雾、闪映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的阳光底下,气氛忽地变得有些恍恍惚惚、暧暧昧昧了起来……

  直到内膳房不知谁人爆出了一声大笑,登时惊破此刻恍惚迷离似梦境的相凝对望——

  “嗯咳!”骆扬率先回过神,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一闪而逝,连忙正色严肃道:“我们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呃,啊,对。”她的脸蛋悄悄地红了,随即又困惑的抬起头,“可是要谈什么正事啊?”

  他又好气又好笑,对着她皱眉头,“谈妳爹!东家老掌勺!为什么会让妳这个惫事不懂的灶房生手到皇宫来‘  做菜’  ?”

  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东施施顿时讪讪然了起来。看着她那副尴尬不安却又傻不隆咚的模样,骆扬实在是很想发火,但更想叹气。这东家老掌勺究竟存的是怎样的心思?

  怎么会如此大胆?就这样让个怂事不懂、脑袋装豆渣的宝贝蛋来皇宫报到?难道他不怕事情折穿,皇上龙颜大怒之下,重重严惩他们东家吗?

  偏偏就有她这么一个笨蛋,就这样傻乎乎地进宫来送死……

  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

  “算了,还是只管告诉我,妳为何愿意混进宫来滥竽充数就好。”他挥了挥手,退而求其次。

  东施施吞了口口水,心虚地低下了头,脚尖在地上赠呀赠的。“没办法呀。”

  他皱眉,不解。

  “皇上指定要东家的新掌勺,不能由我爹那个前掌勺来代替,我奶奶那个前前掌勺更不行……”她鼻头酸酸,眼眶也红了起来。“又不能抗旨,只好还是由我来了。”

  她也是有千千万万个无奈啊。“妳不懂得做菜,来又有何用?”

  “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骆扬闻言猛翻白眼。这一家子未免也乐观过头了,这种事还能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吗?

  公主婚宴何等隆重,尤其事关圣上皇家颜面以及一国尊严,岂由得人走一步算一步的?

  “兹事体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不是我御膳房想为妳遮掩就遮掩得了的。”

  何况谁种苦果谁自尝,各人造孽各人担。

  东施施猛然抬头,小脸煞白。“总御厨长……”

  “事到如今,我劝妳唯有向皇上自首,求得皇上宽谅。”他平静地道。

  “向皇上自、自首?!”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不不,不能向皇上自首……万一皇上一怒之下,砍了我们全家的脑袋怎么办?”

  “妳当真以为现在瞒着不说,将来就不必落得个欺君大罪吗?”他微挑浓眉,没好气地盯着她。“早死晚死,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现在向皇上禀明妳东家的苦衷情由,或许皇上会看在妳诚实自首的份上,改由让妳父亲入宫来做菜。”

  “不行呀,”东施施顿时慌了手脚。“万一皇上不肯原谅我们东家怎么办?我们已经接下圣旨,我这个‘新掌勺’也进宫来了,拖拖拉拉也过了好些天,才要向皇上禀明我不懂得做菜……不行不行,我要是皇上我也会生气,而且是生很大很大的气!”

  尽管她说得乱七八糟全无条理,但他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骆扬沉默了下来,心知她所有的顾虑和害怕都没说错。

  皇上是九五至尊,就算再仁德爱民,也难以接受遭人戏弄之举。

  更何况宝娇公主的婚事向来是皇上甚为看重,也最为头疼的,现在若让皇上知道连婚宴一事也出了岔子,那么恐怕龙颜震怒之下……

  他心下一紧,凝视着眼前这个傻气天真的小女人。

  就算皇上罪不诛连东家其余人等,可是身为新掌勺的她,绝对难逃皇上雷霆怒火!

  他真能眼睁睁看着她自首,独自面对皇上的怒气,然后送死?

  骆扬呼吸顿时有些困难起来。“见鬼了……”他喃喃。难道他真要见死不救……不,是硬逼她往死里跳,用她的一条性命赌皇上“或许不会生气”的千万分之一可能吗?

  “鬼?哪里?哪里有鬼?”东施施陡然寒毛一炸,两只小手抓住他的手臂,惊恐地四下张望。

  大大大……大白天怎么就有鬼出来了?

  原本浓眉紧皱的骆扬微微一怔,凝视着那猛然巴住他的小女人。她瑟瑟发抖的小手,柔软的身子,忘形流露出来的依赖感,让他心下掠过一丝奇异的温柔和心痛。

  他的眼神也莫名柔和起来。

  既然没法硬下心肠公事公办,那么他只有硬着头皮,昧着良心“为人作嫁”,帮着这小笨蛋“欺君罔上”一回了!

  唉……

  东施施彷佛听见了他的叹息声,抬起头望着他打结的眉心,不知怎地突然有点不忍了起来。“你还好吗?”她小小声地问,“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是在为我的事烦心吗?哎呀,不要想那么多啦,你真的不用替我太担心,反正天大的事总有办法解决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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