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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行不行 page 6 作者:果丽

  站在窗前,视线放在远处的建筑物上,不知不觉中思绪转到了那不知名的女人身上,突地,脑海出现了更多影像,不再像是照片般单独定格的画面,而是短暂的片段。

  女人笑着,有着微微的、甜美的、娇媚的,各式不同风情的展现,唯一相同的是,她展现的风貌都只为一个男人。

  女人窝在男人的怀抱里撒娇调笑着,而那男人不是别人,而是一张与值一模一样的脸孔。

  几乎是在当下,一个人名跃入他的脑海中——

  苗书恬

  “恬恬。”杰西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这是自从邬子杰离去后,苗书恬第一回与他对话。

  “叔叔……”苗书恬没哭,只是声调十分低沉。有别其他人总是直呼他的名字,因为他是个倍感亲切的长者,所以她一直喜欢喊他一声叔叔。

  事实上,从事情发生至今已两个星期了,她一滴泪也没掉,该是说她流不出泪来,为何呢?她或许有答案,也或许没有,但她不愿去深思这个问题。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他们一同失去了所爱的人,从彼此一开口便感受到那无声的悲鸣,才教静默的哀伤肆无忌惮地重伤握着电话的两人。

  “你……还好吗?”杰西以为只是一句关心的话语,他也能像面对他人一样坚强地说出,也以为泪水在得知令人心痛的消息时便流干了——或许还留着那么一些,但他可以用强韧的意志控制住,他以为可以的……

  他在哭。苗书恬从那沙哑却又刻意佯装平静的语调中听出了,所以她说:“哭得快瞎了,一顿饭也无法好好吃,晚上更是与失眠长伴,现在整个人消瘦一大圈,连零号模特儿都比我胖多了……我该是这样的吗?不,叔叔您知道的,我不会是这种人。”

  “对……你不是。”听见她那完全坚强否认自己沉浸伤痛的口吻,杰西自以为强韧的意志崩裂了,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再也不能佯装平静的声音了。

  “我吃得好,睡得饱,只可惜天生吃不胖的体质让我的体重不上也不下,我好得不能再好。”她不得不这么说,要是在杰西面前承认自己心痛得像是快死去一般,只怕他老人家会更痛,痛上加痛,何毖呢?不如给彼此一道假装能遮掩伤痛的墙垣,即使哭泣了,也能快快地坚忍收回,跟着假装看着那道根本不存在的墙垣。

  “那就好、那就好……”杰西把泪水抹去,强迫自己努力地把过分的悲伤抑止住,只留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您也要好好地吃饭、睡觉,我会随时去突击您的,别让我担心。”这是关心。

  苗书恬不再急着开口说些什么,她知道杰西正在整理情绪,再开口多说什么,只是负担罢了。

  等待中的沉默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但对持着话筒的两人来说,却像是等待了十倍长的时间。

  “日期定好了。”杰西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要忽略其中那微微的沙哑。

  “什么时候?”

  “这个月十八号。”也就是八天以后。

  八天以后他就要下葬……

  “你要来吗?”他希望她能来,至少让他亲眼看看这孩子真的可以承受这份失去吗?他要亲眼再看一看才能百分百地放心她。

  但他没能说出希望她来的这件事,这事得由她自行决定,谁都不能轻易左右她的意愿。

  要去吗?这个问题她也是每天都在问自己。

  “不,我不去了。”去了他能奇迹似地回到她身边吗?当然不可能,所以她何必去承受他人的泪水再让自己难受?

  她还能承受多少,她自己再明白不过了,任何教人伤心难过的悲痛,她一丝都无法承受,那会压垮她的理智及情感,所以她不去了。

  “我知道了。”杰西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因为他明白丧礼那天她是真的不会出现,但肯定会在事后来到。

  在等她完全接受“失去”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气很糟,厚厚的乌云完全掩遮了天空,像是明白所有人内心的伤痛,不断地为大伙哭泣。

  在丧礼结束后,所有悲伤的人们都散去了,男人撑着黑伞坚持站在新墓前。

  他是邬子轩,但现在他是邬子杰了。

  身后不远处的房车里有个女人在等着他,原本她坚持在身旁陪伴他的,但因为怀孕无法太过劳累的关系,最后她选择在车裎等着他,将所有的空间如愿地留给了他。

  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墓碑上,他已经站了三十分钟,而沉浸在哀悼中的他,却不曾回过头来观望车里的她。

  这几天里有着什么在改变,男人知道,车里的女人也知道,但没人愿意开口点破什么,因为对任何一方而言,那都是万分困难的。

  明天他必须回医院做检查,看脑子里的血块是否有散去的迹象,但他没告诉伊芙或杰西,就算不必看医生,他也有答案——答案是肯定的。

  脑子里的血块就算尚未全数散去,但他的记忆却已回复了近九成,也就是说,他的记忆只差少部分片段就算完整恢复了。

  但他不在乎那一成记忆能不能回复,重点是,他记起了所有该记忆的事情,却也因此而心慌意乱,甚至无法立即做出任何决定。

  因为他真的是邬子杰,不是冒名顶替的,是真实的邬子杰,至少他的内心灵魂是的。

  “子轩,老天对我们开了什么玩笑?”他开口近乎埋怨地问着,问着无人可以回答的问题。

  “你已到达那一方,得到答案了吗?如果可以,你回来告诉我吧!”因为无人为他解答,此刻他的人生完全陷入最无法解释的矛盾与痛苦,他甚至无法直觉地去判别自己是否有罪……

  当他总是想念着他最心爱的女人时,另一个女人却总是用着寂寞受伤的眸光盯着他,让他无法立即狠心地将自己灵魂错置的事情说出口。

  “可恶!你这可恶的家伙!为什么要离开你的身体?这下好了,我的女人当我死了,你的文人怀着孩子,又无法理解我为何总是闪躲着她,莫名地要她承受像是弃妇的待遇,你倒好……眼睛一闭,什么事都跟你没关系了,这是要我怎么做?你来告诉我啊!你快回来拿回你的身体,该死的人是我呀!明明该死的人是我呀……”

  撕心裂肺的疼痛随着记忆一波波地涌上,越渐加剧,邬子杰忍不住低吼着。

  “你知道吗?恬恬今天没来,那表示她无法接受失去的事实,她正在为我的死而痛着,你知道吗?如果我不能告诉伊芙实话,那么我也是痛着的,因为我不能抚平恬恬的伤痛,而我更不可能代替你爱伊芙,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呢?”

  说了,他会痛心自己为何不死去,为何要占据不该是他的躯体,也让未出世的孩子没了父亲,让善良的伊芙以为拥有却是失去。

  不说,恬恬为他伤心难过,而他自己也总是时时刻刻想着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徘徊在痛苦矛盾的十字路口上。

  活着,只是为难罢了……

  思及此,邬子杰用力扔掉手里的黑伞,让不大不小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仰起头朝着灰暗的天空大吼:“可恶、可恶……”

  车里的伊芙看见了他的动作,担心地下了车,撑伞走向他。

  她听见他的吼叫,但他说的是中文,她压根听不懂,不过她可以猜想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语,因为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肩,便可以明白他激动的情绪。

  她来到他的身旁,将他高大的身影一同纳入伞下。

  其实她的心情一样是激动的,因为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显现如此剧烈起伏的情绪,这是否表示他已经想起了某些事情?

  她能期待吗?

  “你手还裹着石膏,别弄湿了,我们回车上吧!”是的,她想期待,不想再面对他像陌生人般地与她划清距离。

  邬子杰没有看向身旁的女人,只是沉默地转身走向停车处。

  他走得快,身后的伊芙不得不加快脚步追上,他打开后座车门要她先上车。

  见他面无表情,目光甚至放在远处而不是她的身上,她心下一紧,“你呢?”

  他的样子看来是不打箅上车的模样,他还想继续待在墓园里吗?

  “上车吧!”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黑伞,让她先行上车。

  待她上车后,他便关上车门,这才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将伞收起放入车内,对着司机道:“先送她回去。”

  “你……”后座的伊芙听见了他的话,但来不及说些什么,他便再度将车门关上。

  当车尾渐渐地远离邬子杰的视线之中,他身上的黑西装也早已湿透了,但他仍是一动也不动,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尾后,他这才移动脚步回到墓碑前。

  他需要好好想想,到底……说还是不说。

  第6章(1)

  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果然如邬子杰所预想的,血块已经逐渐消散中。

  在从医院回程的路上,伊芙虽没开口说些什么,但她在脑子里想了又想,想着待会儿回到家该如何开口向他询问有关记忆的问题。

  这几天他不再总是闪避着她,但他望着她的目光却总是若有所思,她知道他也是有话想说的。

  回到屋里,伊芙鼓起勇气开口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心底有许多猜测,她猜想过最糟的结果是,他脑里的血块散去了,但原以为暂时失去的记忆却是永远的失去,而她,则必须想办法让这个男人重新爱上她,因为他们之间已变得不再熟悉。

  邬子杰望着伊芙,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是僵凝的。

  他决定老实地将现况说出,但本是打算一个月后,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再稳定一些再提的,但现在看来,她已受不了他莫名疏远的态度了。

  好吧,今天就说。

  “你先去洗手,换件衣服。”刚从医院回来,她又是个孕妇,不得不好好照顾身体。

  “嗯!”

  当伊芙转身离开后,邬子杰拿出手机,再也止不住思念地拨出熟悉的号码。

  现在这个时间在台北还是清晨,他知道自己会吵醒她,但他顾不了那些小事了,他想听听她的声音。

  随着电话钤声的响起,他的心狂跳着,又像是用力敲击似地咚咚作响,连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喂……”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女声,那声嗓里有浓浓的睡意,因为现在台北可是清晨四点多。

  苗书恬听见电话声响,睡得迷糊的她没注意到陌生的来电显示便接起了电话,而她也在电话接通的同时才睁开蒙胧的双眼。

  听见她的声音,邬子杰胸口中的鼓音恢复了正常的频率,突然觉得变成灰色的世界似乎不再那么教人郁闷,因为这世上还有她呀!

  “喂?”没有立即得到回应,苗书恬再次开口出声,这回她的精神回笼了些,这也才意识天色还暗着,大半夜的,她是否接到了恶作剧电话,或是某些变态半夜不睡觉只会骚扰人?

  “再不说话我要挂断了。”她准备默数到五就挂电话。

  一、二、三、四……

  “恬恬……”

  她其实还在作梦吧?要不,怎么会听见她的男人喊着她呢?

  没错,她肯定是在作梦,她以为这是错觉,她仍未醒来。

  拜托,别让这美梦太快醒来,如果梦中的他存在,那么她愿意永远不醒。

  “你……”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但她才说了一个字,电话那一头却传来“嘟嘟嘟嘟”的声响。

  电话被挂断了。

  在惊愕后,苗书恬立即直接回拨来电,但却得不到回应,她试了又试,但那只陌生的电话号码却关机了。

  邬子杰挂上电话的同时,也顺便将手机关机了。

  事实上,他吓到自己了。

  她想说什么?而他又能说什么?他想在电话中将这诡异得无法理解的情况向她说明吗?

  他以为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可能以三两句话便解释这一切?即便他现在站到她面前,她可能都无法相信他就是邬子杰。

  要让苗书恬相信他就是邬子杰,他必须先让另一个人完全明白他真的不是邬子轩才行。

  “打给谁呢?”伊芙回到客厅,便看见邬子杰拿着手机,一副出神的模样。

  “没有,坐。”邬子杰指着另一头的沙发,而他则坐进单人沙发中。

  当邬子杰露出一脸严肃时,伊芙瞬间有想逃跑的冲动,但她咽了咽口水,仍是僵着全身坐到他对面的沙发里。

  有什么好紧张及不安的呢?最糟的结果她不都想过了,最坏的就是两人要从头走一回,曾经有过的爱恋不会就这么消失不见,他们所需的只是时间。

  “你想谈有关记忆的问题是吗?”快说吧!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想说的下止是记忆。”如果可以,他想以最不伤人的方式向她说明一切,但他找不到那方式,因为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死亡的字眼及事实。

  “很多是吧?你什么也想不起来是吧?”两人的感情,未来的生活及孩子,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它既简单却又复杂。”这到底是谁的错?

  闻言,伊芙微拧着眉凝视着邬子杰。

  “我想,你也发现了我最近的不同,生活习惯都不是你所习惯的那个男人。”虽然他与邬子轩是双胞胎兄弟,但除了长相之外,他们两人的生活习惯可说是南辕北辙,几乎没有一处是相同的。

  “我知道,但那是因为你失忆了。”这些日子以来,伊芙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刚才的检查结果你也听见了,我无法对你撒谎,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但是……”要吐出事实来伤害一个人,做起来真的比想象中困难许多。

  一听见恢复记忆这句话,伊芙的内心是狂喜的,但他留了个未竟的话尾,这一点让她十分地不安,隐约明白他无法立即出口的话,便是他这阵子特意疏离她的主因。

  他究竟要说什么?

  “伊芙,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得仔细听,但请你先深呼吸不要激动,你得好好顾及你自己及肚子里的孩子。”邬子杰半垂着眼,心头颤动着,为着死去的弟弟及伊芙隐隐作痛。

  伊芙依言地做了深呼吸,但如何也舒缓不了她紧绷的情绪,由她绞紧的手指便能明白。

  “我……不是子轩,我是子杰。”再困难、再难以敌口,他仍是办到了,只因为他真的无法欺骗世人,甚至是欺骗他自己去爱伊芙,那是不对的。

  “什么?”伊芙一时之间无法楣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先是一愣,但随后立即出声道:“你只是伤了脑子,短暂的失了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你是邬子轩啊!”

  最后一句话她加重语气,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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