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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衣 page 7 作者:丹甯

  「哪个晨?」他继续问。

  她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早晨的晨。」

  「因为现在是早晨?」殷华一笑,也不在意,「姓什么?」

  「太子殿下。」她咬牙道:「想必您早就知奴婢是偷溜出来的,若您要惩罚奴婢,就尽管处置吧!」

  当她还是「灵儿」时,就已经受够被他用言语逗得胆战心惊的感觉了,这会儿可不想再任他牵着鼻子走。

  殷华薄唇轻扬,心中对她的来历很有几分好奇。

  不过直接问她是多半不会说实话的,而他也不打算搞严刑逼供那套,因此只淡淡的道:「放心,怜香惜玉我还是懂的,像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舍得惩罚?」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称赞她的美貌,可这男人总是口中说一套,心底想着另一套,让她很难相信。

  殷华对于她的沉默不以为意,直接起身走出小亭子,「正好我也睡不着,陪我走走吧。」

  走走?辰绫现在最不想的就是继续和他在一块儿。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殿下,再晚些其他人醒了就会发现我不在……」

  「好吧,那我们聊几句就好。」他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很好奇,以你的面貌,入宫怎么会没被我父皇看上?」

  辰绫瞪着他那一脸看起来真的很「好奇」的模样。

  「……奴婢还是陪殿下走走好了。」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已经太了解,这男人不会直接拆穿她的谎言没错,却完全以看她无法自圆其说为乐。

  「你挺聪明的。」见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殷华的心情就很好。

  虽然长相差很多,可这少女却令他想到灵儿,忍不住便想看她无措的样子。

  这两日放了那小宫女假,没见到她人,他老觉得有哪儿不大对劲。

  大概是因为少了个人逗弄吧,他猜测。

  但虽然很想,却又不好反悔要她提早回来,那显得他好像很重视她、不能没有她似的……

  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在乎她,跟心底真的在乎,绝对是两件事。

  当发现自己对灵儿的态度,逐渐从前者转变为后者,他心中突然警惕起来,也打算趁着这几日她不在,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

  现在的他要做的事很多,没空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

  「殿下心里时时想着算计人,不累吗?」

  他回过神,有点意外这名少女竟会主动出声。

  他不知辰绫实在是憋久了,没办法,平时都被吃得死死,难得今天在他面前换了个身份,当然不想继续扮乖。

  「难道你出现在这里,就没任何企图?」他反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若我说……确实有呢?」

  她要是说没有他也不会信啊,殷华有些好笑的想着。

  「那么你有什么企图?」他随口问,其实没期望她会回答。

  殷华不是那种非得将事事捉握在指掌间的人,他向来只在意结果,过程如何倒是其次。

  因此无论是灵儿,或是眼前这自称晨的少女,尽管知道她们出现绝非偶然,但既然认定她们不会影响他打算做的事,他便不是那么在意,没非得急着想知道她们的目的不可。

  这也是为何他始终没「逼问」灵儿接近自己的原因。

  没想到那少女认真想了想,还真的说了。

  「有个人杀了我的父母和弟弟,我很想报仇,但却没有能力对付他。」

  过去她还是灵儿时,总是没机会将这些话说出口,如今以真实面貌出现在他面前,总算鼓起勇气告诉他。

  殷华因她的坦白而怔了怔,「所以你找上我,是希望我能为你复仇?」他还真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那人……势力庞大,若殿下也没办法,世上恐怕再无人对付得了。」

  他淡声道:「世人皆知我这太子之位坐得不稳,又无实权,你希望谁死,要找的应该是我父皇才是,以你的美貌,只要伺候得我父皇高兴,不过杀个人而已,他必能为你办到。」容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无权无势四个字,也只能哄骗不知情的人罢了。」她淡淡扯动唇角,「况且我若真打着接近皇上的主意,只怕早就被容妃给铲除了。」

  「这倒是。」殷华笑了,同意她的话,「不过我从不做没意义的事,你打算如何说服我?」

  辰绫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若那人不在了,对殿下有利而无害,这算好理由吗?」

  他摇头,「很多人的死对我皆有益无害,但我总不可能将他们统统杀了。」

  「那么殿下想要什么?」她直直望向他的棕眸,「若殿下能为我复仇……只要殿下开口,我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

  「包括献上你的人?」

  辰绫一愣,心底突然流过一种……像是失望的情绪?

  先前她一直觉得殷华不一样,然而现在却发现原来他也不过一介凡夫,同样会为她的美色而惑。

  但他们之间不过相互利用,他是什么样的人又关她何事了?

  辰绫刻意忽略怪异的刺痛感,咬牙道:「如能报得大仇,我愿意向殿下献上一切,包括性命……当然人也是。」

  「看来你真的很想报仇。」殷华先前虽惊艳于她的美貌,但也仅此而已,方才那样问,只是想知道她对于复仇有多少决心。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开始有些欣赏她。

  「父母之仇岂可不报?」她冷冷的道,永远忘不了六年前那场残酷而血腥的宫变。

  「抱歉,这等心情我恐怕无法体会了。」他自幼丧母,与父亲也没什么亲情可言,无法体会她的仇恨,「所以,你那厉害的仇人究竟是谁?」

  辰绫张口正想说话,不料此时远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应是巡逻的侍卫似是发现了他们,嘴里嚷着殿下,朝这里奔来。

  辰绫脸色一变,到口的话立刻变成了——「殿下,小女子先行告退,过些时日再和殿下相商。」

  「你会再来?」或许他真正想问的是,她究竟要如何避开众多耳目,进到这皇家别院?

  虽然这儿戒备远不若真正的宫中森严,却也不是能够轻易来去的。

  「当然,还寄望殿下能为我复仇。」她苦笑了下,实在不敢再耽搁,「我得离开了。」

  辰绫转身时,衣角不小心勾到了一旁矮木树枝,她用力扯了扯,顾不得衣角被扯得有些裂开,匆匆朝另一头跑走。

  殷华没有拦人,只是若有所思的觑着她离去的方向。

  「殿下!」那些侍卫在她消失于不远处的殿阁后才赶到,「刚才那位是……」

  这个时间,除了值夜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该安份的待在寝房里不是吗?

  「无妨,是我找她说话的。」殷华淡淡的道。

  「可是……」重点是寝房夜晚都有人守着,那宫女打扮的人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跑掉的那位本来就没和其他宫女住一起,要半夜溜出来可不难。

  「我有点倦了,该回去歇息了。」「病弱」的太子轻咳了两声,转身便准备回去歇息。

  众侍卫只得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谁还敢不识相的继续追问?

  第5章(2)

  ***

  「殿下。」子甫形色匆匆的进了殿。

  「哦,你来啦。」殷华只抬头觑了他一眼,便又埋头继续手边的事。

  然而子甫却不若他轻松,脸色异常凝重的道:「殿下,曹显出事了。」

  「嗯。」殷华淡应了声,却问也不问他发生什么事,只一心专注笔下的墨迹。

  子甫虽有几分心焦,却又担心太子殿下是在处理其他更要紧的事,不好催促,只得站在原地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殷华才终于搁下手里的笔墨,开口道:「你来瞧瞧这个。」

  子甫疑惑的走上前,想知究竟什么事比朝中信息更重要,却想不到那居然是张美人图。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子甫不懂为何一向对女人没兴趣的太子殿下,竟把张美人图看得比曹显还重要。

  「你瞧仔细些,看看过去有没有见过这女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殷华率先开了口。

  闻言,子甫只得低头观察起那幅美人图。

  然而只瞧了第一眼,他就呆了。

  「殿下,这是……」殷华的丹青极佳,画中少女栩栩如生,巧笑倩兮,仿佛随时要从画里走出似的。

  而那眉眼、那神韵,竟与他记忆中某张面容那般相似。

  「子甫见过这名少女?」

  「是……不,应该不是,微臣见过的那位,年纪要比画中的人大上许多。」子甫犹豫了会儿,仍忍不住问道:「殿下,您是在哪儿见到这名少女的?」

  这张容貌太美太鲜明,不可能仅凭想像便能画出。

  「她是谁?」殷华盯着他。

  他隐约觉得,那个答案会出乎他的意料……

  子甫深深吸了口气,方道:「是冀国前皇后,当年北蛮第一美人,王璃。」

  他原名季甫,父亲曾是冀国宰相,却在六年前的那场宫变后,不支持辰已即位,而遭灭族。

  他逃了出来,是季家百余人中唯一活口。

  身为宰相之子,过去他曾远远见过王璃一眼,虽然仅是那一眼,可所有见过王璃的人,都不可能忘得了她的美貌。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有这么一名少女出现,她很有可能是冀国失踪许久的公主辰绫了?」殷华不是不震撼,却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意外。

  「这……」子甫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是在哪见到这名少女的,但他仍不得不先回答主子的问话,「是有这可能……不过王璃是北蛮人,也或许殿下见到的是她的后辈亲人。」

  「不,若她真是王璃的亲人,那么必定就是辰绫了。」那名少女身上确实有几分雍容尊贵的气质。

  而且她说自己名叫「晨」。

  那时原以为她是因为当下是早晨的关系,才很没诚意的随便给了这名字,不过现在再想,多半是取「辰」的谐音。

  那么她口中的杀亲仇人,就是当今冀国的皇帝辰已了吧?难怪说只有自己帮得了她。

  然而虽然如今他确实有能力令朝中舆论一面倒向对冀国宣战,但为了她……值得吗?

  殷华唇角微扬。

  这问题想都不用想便有答案。

  他不是他那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父亲,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即便是非常美丽的女人,打一场没有绝对把握的仗。

  虽然他个人倾向对冀国宣战而非年年进贡,然而在两国边境打打闹闹取得几场小胜利,与攻进他国京城,杀掉别人家皇帝的难度绝对有天壤之别。

  虽冀国近几年大不如前,但有剽悍的郯家军在,两国若真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战事,北蛮未必占上风。

  总之,辰绫的请求他不可能答应。

  「殿下是在哪儿见到公……微臣是说,辰绫的?」子甫的父亲忠于辰未,受父亲影响,子甫反的是弑君篡位的辰已而非辰未,因此对于辰未下落不明的女儿辰绫仍有几分关切。

  「她出现在这别院里。」

  「什么?!」

  「你没听错。」殷华叹了口气,「我也很怀疑她怎么混进来的。」

  若她只是个样貌普通的少女,那么借着选秀混进来或许并非难事,就像灵儿,可辰绫长得实在太美,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等等,灵儿?他心中忽一动。

  辰绫、晨、灵儿……这三者间究竟有何关系?

  辰绫的美貌不假,而他与灵儿相处了一阵,也看不出她有任何易容的迹象,但辰绫却又好像对他很熟悉,而他与她交谈时却想到了灵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殷华的头忽有些疼起来。

  「殿下?」

  「子甫,你记不记得过去冀国皇宫里,那匹据传与黑山很相似的白马叫什么名字?」殷华突然问道。

  子甫一愣。一般人不大会记这种事的,但他记忆力过人,想了会儿后谨慎的开口,「微臣依稀记得,似乎是叫流云。」

  果然,那日在马场,灵儿便是冲着黑山叫流云。

  他几乎可以确定,灵儿必定与辰绫有某些关联,说不定辰绫能够出现在此,也与灵儿有关。

  可她们究竟如何联系的?而灵儿又是什么身份,她费尽心思进宫到他身边,是否出于辰绫的授意?

  他想了想,又问:「若辰绫未死的话,如今是多大岁数了?十五?十六?」

  「应是十六……快十七了吧。」

  「嗯。」他记得小宫女也是十六,看来想知道真相,非得从灵儿下手不可。

  「殿下,辰绫公主的事……」子甫迟疑的问道。

  「这事我已有想法,先这样就好。」殷华抬手制止了他,「说说曹显吧,他怎么了?」

  子甫这才想起自个儿来见殷华的原因,连忙道:「曹显今日下朝后返回府邸,途中遇刺……」

  「伤势如何?」殷华打断他的话。

  「应不至危及性命,但据闻刺客砍在其左臂的一刀极深,几可见骨。」

  「严庞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殷华冷笑。

  光天化日之下派刺客行刺朝廷官员,连掩饰都懒,嚣张得很!

  他又想了下,问道:「那刺客呢?」

  「刺客一共有十个,当场死了七个,另三位中,有两名随后重伤而死,剩下那名目前在刑部严审,但恐怕情况也不太乐观……」子甫皱眉,「殿下,您看这事应如何处置?」

  「我本不想在万事皆备前与严庞多加纠缠,不过他们父女一个长期毒害皇子与皇后,另个当众行刺朝官,也未免太过份,真以为他们能够只手遮天?」殷华向来是沉得住气的人,这时却实在恼了,「刑部不少我们的人吧?想办法找个过去受过严庞迫害的死士充当刺客,要他死咬严庞,就算不能让严庞受到惩治,也要他胆颤心惊一阵。」

  这么做也能安抚一下曹显。

  那家伙虽说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人却有些迂腐。尽管支持他这唯一的嫡皇子兼长子为太子,私底下却始终不愿过份亲近,彼此间仅维持淡淡之交。

  如今倒是个拉拢曹显的机会。

  子甫早就憋得久了,闻言即一脸喜色,「微臣稍后立刻去办。」

  殷华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另外先前搜集那些严庞的罪证,挑几件不大不小的,寻几个人在朝中参他,记着别找大官,让那些充满理想抱负的新科进士或御史去闹就好,对了,我记得还有些原为他门下食客,后转而投靠我们的人,亦可利用。」

  「是。」

  「你去吧。」殷华轻挥了挥手。

  「对了,殿下,辰绫公主……」子甫犹豫了一阵,仍不大放心。

  「若她真的是辰绫,我会好好处理的。」殷华打断他的话。

  「微臣明白了。」子甫的心情有些复杂。

  过去他并未见过辰绫,但当年父亲在冀国颇得先皇辰未信任,甚至一度动了念头想将辰绫许给身为宰相幼子的他,只因当时辰绫年纪尚小,才没订下婚事。

  他不曾接触过辰绫,对她自然称不上喜爱或恋慕,不过两人如今都算是家破人亡,又同出现在北蛮,难免令他心生感慨,亦不希望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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