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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拐夫 page 1 作者:馥梅

  序幕

  谈家,洛阳有名的家族,不是因为谈家富可敌国,而是因为谈家那三个美人。

  谈家老爷谈潘安,俊美潇洒,貌胜潘安,共娶了一妻二妾,可惜妻妾早逝,只生下了三位千金,没能为他添丁。

  三女及长,个个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貌,虽然性情各有不同,但是对她们的爹,都贴心孝顺,莫怪纵有多少名门贵公子托媒上门求亲,谈老爷皆温言婉拒,直道女儿尚小,舍不得这么早让她们出阁。

  大多数的人都很君子、很识趣,无妨嘛!既然说年纪尚小,那就等三美人年纪大些,再上门求亲便成,还是有机会的啦!

  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这么君子的!

  传言,正值壮年的宰相朱厉好美色,相府中虽已美人无数,依然四处搜罗美人进府。洛阳上任将届一年的新任知府陈定邦,乃是宰相朱厉的门生,是个对上逢迎巴结,对下严厉苛刻之人,在一次偶然间,看见了谈家次女谈虞姬,立即惊为天人,也得知了谈家三美的传闻。

  为了巴结朱厉,陈知府命人绘了美人图,快马送至京城朱厉手中,并在书信中将谈家三美说得彷佛天女下凡,天上人间仅得此三妹,且将择日送三美至相府。

  同时陈知府上谈家,丢下三百两银子为聘,简言告知相爷要「迎娶」三美人为妾,便打算将人带走。本以为轻而易举,孰料,遭到爱女如命的谈老爷强硬拒绝。

  谈老爷的严词拒绝让陈知府没了面子,阻碍了他的前程,于是手脚一动,便扣了一个勾结盗匪之罪,将谈家家产充公,并将谈老爷收押候审。

  谈老爷为了保住谈家的祖屋,因此债台高筑,落得家徒四壁,最后,还身陷囹圄,因而气郁攻心,卧病牢狱之中。

  乍逢家变,原本养尊处优的三美人,为了营救爹亲,为了重建谈家,兵分三路。

  大姊谈西施,在陈知府到处断她们活路的险境下,想办法到处凑钱养活一大家子;二姊谈虞姬扮丑卖身王将军府,得让足以和宰相抗衡的火将军点头同意,帮她们父亲洗刷冤屈;会拳脚功夫的么妹谈昭君,则前去和债权人碧柳山庄庄主周旋,争取更多时间。

  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第1章

  谈虞姬有些昏沉沉的醒了过来,入目所及,是杂乱脏污的地面,景物横躺着,好一会儿她才醒悟,趴躺着的是她。

  她没动,只是微抬视线,梭巡着四周,目光所及尽是一片残破杂乱。

  困难的翻了个身,仰躺在地,屋顶也是残破不堪,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透过破了大洞的屋顶,她看见乌云密布的天空。

  记忆终于回笼。对了,这里是一间破庙,他们昨夜过夜的地方,人牙子说天一亮就出发,大约再一个多时辰就能进城了。

  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天亮很久很久了吧!

  动了动僵硬的身躯,谈虞姬忍着阵阵不适,无力的爬起身,环顾四周。

  「夏莲?」她扬声呼唤,久久没有任何回应。

  奇怪,夏莲呢?还有其他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抱着沉重的头,她努力回想最后的记忆。昨晚,篷车在这间破庙外停下过夜,大夥儿在这用晚膳,人牙子还特地煮了一锅热汤,让大家暖暖肚子,然后……

  好些人喝没几口便呵欠频频,不一会儿便睡倒在地。

  夏莲也是,就这么咚地一声倒在她旁边,甚至连手上端着的碗也倒扣在身上,没喝完的汤弄脏了衣裳。

  她才想伸手推她,可也突然觉得一阵昏眩,接着……便是现在了。

  难道是人牙子对大家下迷药?

  人牙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为什么只有她被留在破庙里?

  突然有个念头闪过谈虞姬的脑里。她……该不会被丢弃在这儿了吧?

  想起当初人牙子一看见她便嫌弃得很,不愿意收她,只要夏莲。若非夏莲坚持没有她,她也拒绝进将军府为奴,人牙子才勉为其难收了她。

  她抬手摸了摸右脸颊,这是妹妹昭君教她黏上的一块假皮,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触感和皮肤非常相似,但表面凹凸不平,跟以前家里车夫那个被滚水烫伤手臂的小儿子的疤痕很相似,看起来有些可怖,也难怪人牙子会这般嫌弃她。

  可她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丢弃在这。

  不,这不是重点,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夏莲。

  如果人牙子真的是打算将她们送进将军府当差,根本没必要迷昏大家,所以人牙子到底要将姑娘们送到哪里?

  肯定是大家不愿意的地方,所以才会用这种手段!

  夏莲是因为要陪她,才一起到京城,如今却……

  是她害了夏莲。

  谈虞姬想要起身,可是浑身依然虚软无力,只能费力的慢慢移到墙边,待她靠墙而坐时,已是气喘吁吁。

  「可恶……太可恨了,那可恶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抽泣低喃,等她恢复体力之后,一定要尽速赶进城,非救出夏莲不可!

  阵阵寒意灌入破败的庙内,谈虞姬微微一颤,拉紧衣襟,将自己缩得更小。

  头好重,人很不舒服,她知道自己受寒了,昨夜就这么被丢弃在这儿,在这么冷的天里,她不受寒才奇怪。

  现下她该怎么办?

  就算人牙子没说谎,这个地方真的离城门仅有数里,可她现下浑身虚软,又受了风寒,根本动弹不得。

  突然一阵响雷,夹带着阵阵闪电,吓了她一跳,紧接着滂沱大雨倾盆而下,瞬间灌入了破洞处处的庙内,将她淋得浑身湿透。

  冰寒刺骨的感觉让她惊叫一声,她东张西望地梭巡着可以避雨的地方,最后选择了供桌下方钻了进去。

  浑身哆嗦颤抖的缩在桌下。也许,她会死在这个地方吧!

  只是,如果她死了,那爹怎么办?夏莲怎么办?

  事情全是因她而起,她却什么都没帮上忙。

  冷雨夹带着阵阵寒风侵袭,她牙齿打颤得嗑嗑作响。

  好冷……

  谈虞姬曲膝,双手抱着腿,整个身子缩成一团,意识变得模糊沉重,身子软软的倒下,头露出供桌外,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已无力移动。

  「爹,对……不起,虞姬……不孝,帮……不了……您了……」她喃喃呓语,最后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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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泞官道,马蹄飞踏,泥水飞溅。

  两骑快马一前一后,在滂沱大雨中奔驰,前方的人,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累得后方的人只能拚命跟着。

  可冷雨寒风刺骨,最终,后方的人还是忍不住了。

  「老大,咱们找个地方避避雨啦!」薛从风扯开喉咙大吼,随即被冰冷雨水给呛到。「咳,呸呸,咳咳!」

  前头火将军火钰珩听见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半个时辰左右便能抵达京城,没必要停下来浪费时间。」浑厚的嗓音喊了回去,奔驰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有够没良心的……」薛从风咕哝抱怨。虽然他们长年驻守边关,但老大身强体健够粗勇,武功高强内力够,可他武功只是尚可,内力也马马虎虎,连续跑了十几个时辰了,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更何况现下又下着大雨。「哈……哈啾!哈啾!」才说着,就连打了几个喷嚏。

  空出一只手揉了揉鼻子,毋需高明的大夫诊断,再淋雨下去,他也知道自己肯定要伤风了。

  闪电划亮乌云密布的天空,接着一道闪电直直的劈了下来,阵阵暴雷轰隆轰隆的响起,震动大地。

  「哇——」薛从风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胯下的骏马嘶鸣,前腿高高扬起,他反应不及,整个人跌下马,砰地一声,重重落地,摔得他眼前一片黑,全身骨头好似要散了一般,忍不住一阵诅咒。「王八蛋!雷鸣,你是打算杀了我啊!」

  「喁——」火钰珩调转马头跑回来,一把抓住雷鸣的缰绳,控制住躁动的马匹之后,才俯视着跌在泥泞里的夥伴。「骑马骑了十几年,竟然还会摔马,你丢不丢脸啊!」他忍不住摇头。

  「是雷鸣胆子小,被闪电吓到了。」薛从风赶紧为自己辩称。

  「我看是你吓到,扯痛了雷鸣吧!」斜眼瞥了还缠在他指缝间的一撮棕色长毛,那是雷鸣的鬃毛。

  「呃……」薛从风低头一看,果然瞧见指缝间的证据。「嘿嘿……」乾笑两声,尴尬的甩了甩手,将证据湮灭,赶紧转移话题。

  「骨头断了没?」虽然嘲笑他,火钰珩仍关心询问。

  薛从风动了动四肢,慢慢坐了起来,骨头关节喀啦喀啦一阵响,虽然有些痛,不过确定骨头没断。

  「没有。」他哭丧着脸,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泥,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反正绝对不会像老大一样,就算浑身湿透,还是霸气十足,唉!

  「既然没有,就别赖在地上。」

  薛从风只得乖乖起身,火钰珩把缰绳丢还给他,他赶紧接住,一边动动手脚,转转腰,伸展一下摔错了位的骨头。

  「老大,雨下那么大,找个地方避避吧!」鼻子好痒,他抬手又揉了揉。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贵了,这点雨也淋不得?」火钰珩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不过一双锐目已经开始环顾四周。

  「我不娇贵,是舍不得雷鸣和迅雷淋雨啦!」他嘿嘿贼笑,拍拍爱马。

  火钰珩仰头望天,冰冷的雨打在脸上,天空黑沉沉的。看来这场雨恐怕还有得下。

  也罢。如果让薛总管的宝贝金孙生病,回京城的时候,怕不被娘亲给念到耳朵长茧才怪。

  「它们跑了那么久,是该让它们休息一下。」他抚着爱马,终于松口同意。

  「老大英明。」薛从风嘴上不怨拍马屁,但心里直嘀咕,哇咧!还真是人不如马,他好可怜喔!

  「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一间荒废的小庙,就到那里去。」

  「多谢老大。」感激涕零的薛从风,顾下得全身酸痛,赶紧爬上马。

  一黑一棕两匹骏马再次奔驰,没多久,便看见前方坐落于杂草丛生的破败建筑物。

  「喁——」火钰珩勒住缰绳,停在倾倒的庙门前,牵着黑马迅雷走进庙里,发现里面的雨势并没有比外头小多少,不过在最内侧的地方还算乾爽,勉强能避避。

  「啧!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破庙,破得还真彻底。」薛从风跟着走进庙里,忍不住嚷嚷。将雷鸣拉进庙里,寻了一处墙角,把缰绳随意系在一根柱子上,打开包袱,幸好里头都用防水的油布包裹着,衣裳只有轻微的湿气,还算乾爽。

  火钰珩也系好迅雷,卸下马鞍,安顿好爱马之后,才开始环顾四周。

  「老大,这儿有些乾草和树枝,没给雨水溅湿,要不要生个火?」薛从风在最里头角落发现乾草堆。

  「嗯。」他低应,锐目突然微眯,看见了供桌下方露出来的黑丝。

  慢慢的走到那一边,他看清楚了那黑丝确实是头发,也看见了倒在供桌下的佳人。

  火钰珩立即上前,在她头旁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颈侧,感觉到微弱的脉动轻轻撞击他的指腹。

  还活着!

  微蹙眉,他凝视着那脸颊上的凹凸不平,像是被火纹身般纠结的疤痕,猛一看,还挺令人震惊的,初受伤时应该很疼吧!

  「从风,赶快把火生起来!」他毫不犹豫的将人从供桌下抱出来。这姑娘浑身冰凉,额头却火烫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出来。

  「咦?」薛从风看见老大抱出一个姑娘,惊讶的瞪大眼,不过没多问,手脚俐落的生起火,并在火堆旁扑上乾草。

  「从风,拿我一套乾的衣裳出来。」

  「是。」他赶紧找出一件保暖的衣裳。

  火钰珩将人轻轻放在乾草堆上,解开姑娘的衣襟,察觉薛从风就站在旁边看着,立即抬眼喝叱。

  「转过身去!」

  「喔!」薛从风赶紧背过身,一手搔搔头,觉得有义务提醒一下。「那个……老大,你也是男人耶!」

  「嫂溺,援之以手,权也,这是权宜之计。」火钰珩回得理直气壮,为了救命,已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

  深吸口气,动作俐落解开衣带,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胸前,脱掉她的湿衣裳。

  「把衣裳给我……」看见薛从风打算转身递衣裳,他立即低喝,「不准转过来!」

  「抱歉,一时忘了。」薛从风顿住,把手伸向后面,将衣裳递给他。

  火钰珩快速的帮她把衣裳穿上,发现她依然颤抖,蹙起眉头,立刻吩咐。

  「从风,把我包袱里那件雪貂披风拿来,再拿件衣裳铺在乾草堆上。」

  「咦?老大,那件披风不是要送给夫人的吗?」那是老大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才猎足了皮毛,托人制成,打算今年夫人生辰的时候送给夫人的。

  「叫你拿过来就拿过来!」火钰珩斥道。那雪貂披风确实是他为娘亲生日寻的,不过现下顾不了那么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赶紧将披风拿了出来,又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件乾爽的外衣铺在乾草堆上。

  火钰珩将披风密密的裹在她身上,才将人放在单堆上,总算是安顿好了。

  「老大,我可以过去了吗?我也想烤烤火。」薛从风小心询问,怕又惹老大不高兴。

  「过来吧!先帮她挡挡风,我去换衣裳。」此刻的火钰珩也坐在风头,为那姑娘挡下灌入庙里的冷风。

  嗄?挡风?

  薛从风张着嘴,不过最后还是鼻子摸摸,上前替换老大的位置,乖乖为陌生姑娘挡风。

  「哇喔!这姑娘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之前没注意,只知道是个姑娘,这会儿瞧见她右脸颊的疤痕,薛从风忍不住惊呼。「这疤痕是烫伤的吗?」伸出手就想摸摸看,不料在半空中被拦截。「啊!痛痛痛……老大,你别折断我的手啊!」

  「谁教你想轻薄人家姑娘!」火钰珩寒着声斥责。

  「轻、轻薄?」薛从风惊诧。

  「难道不是吗?姑娘家的脸是可以随便让你摸的吗?」火钰珩瞪他。

  「老大,这姑娘脸都毁了,我怎么可能还……」

  「闭嘴!不管外貌如何,她都是个姑娘家!」火钰珩沉声怒斥。

  薛从风一惊。蓦地想起老大的妹妹钰琇就是因为意外受伤,脸上有了疤痕,被未婚夫许家嫌弃退婚,若不是她阻止,说上门抗议好像她非得赖着人家不可,只是让她更丢脸的话,火家人哪会善罢甘休。可从此两家交恶是理所当然的,路上相遇皆视而不见,火家人甚至以行动证明,同一个地方、场合,有许家人在就不会有火家人在。

  之后钰绣便足不出房,连她的院落都不曾踏出过,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抑郁而终,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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