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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相 page 15 作者:菲比

  “圣历元年六月,同花村所有村民在七天内相继暴毙,两年过去,这里从未再有人敢造访,接着同花村对向的红霞村,在微臣与王爷抵达时一夜死了五人,就王爷观察,发现同花村、红霞村的村民脖子上都有两点如红豆般的口子,而王爷观察死者,赫然发现那并非鬼神之说,而是中毒,简单的来说,这两村的村民脖子上的红点就是中毒的来源。”

  “哦?继续说下去。”武则天依旧保持闭眼状态,口吻平静,毫无波澜。

  “村民中的毒是江南特有的鼠莽草毒,这种毒会在进入体内后,最快一到两天发作,若无及时发现施以解药,将会全身发黑,口唇龟裂,牙龈呈现青黑而亡,然而王爷给予红霞村村民解药后,他们逐渐痊愈一点,可证实他们中的的确是鼠莽草毒。”

  “嗯,听起来的确有理。”

  狄宁宁接着又说:“就王爷在废弃的同花村里找到两根用于针灸马匹的铁针,其大小、长度皆与红霞村死亡的五具尸首脖子上的红痕一致,因此大胆推定凶手是将鼠莽草毒汁液染上铁针顶端,接着让人昏迷后剌入脖子,但是为了制造鬼神之说,因此特地选了针灸马匹的铁针,摒除人类使用伤口几乎看不到的针,并在脖子两侧间隔两指宽剌入体内喂毒,就是为了造成村民的恐慌。”武则天沉默不语,似乎等待狄宁宁继续说下去。

  “然而微臣取过王爷在同花村发现的铁针,前往全国唯一能制造的临县铁铺询问,那打铁名唤铁哥之人,对前来要求特制铁针的人非常有印象,因为两年前那人曾经找铁哥打了二十根铁针,一来会需要特制此款铁针的人本来就少,再来那人于两年后又要求铁哥再打三十根铁针,因此铁哥便将此人牢记在心底。”

  “哦?那铁哥说了那人是何特征?”武则天挑了挑眉头,目光依旧用眼皮挡住。

  “铁哥说那人操着洛阳口音,身形约六尺,肚子肥大,下颚蓄着倒三角形胡须,人中处有八字胡,左手背有一颗黑痣外,令他在意的是再次见着那人时,左侧脖子上有两颗如红豆大的口子,然而铁哥说了那人,微臣立刻想起一人。”

  “你说说,那人是谁?”

  “回皇上的话,是过世半个月有余的张御史,他是被人喂了极少量的鼠莽草毒,且他油脂肥厚,所以才得以在办完事情后才毒发身亡。”狄宁宁顿了下,瞧皇帝没开口,才继续说下去,“王爷那时请人快马加鞭回洛阳,询问张御史出入洛阳的状况,并问了他的家仆后发现,张御史在一个月前曾经出洛阳,而铁哥也是在那前后第二次接到订单,并于两日内赶完三十根铁针交给张御史,然而张御史的家仆可以证明主子回府时,交给他一包沉甸甸如铁棒的东西,他好奇的打开,发现里头是一根根铁针,直觉没趣。”

  武则天沉吟了好半晌才开口,“就宁宁所言,你认为张御史是被同谋所害了?”

  “是,微臣是这般认为,张御史一直以来只有扮演购买铁针的角色,所以对脖子上的红点毫无办法,却又不敢张扬,因为若他脖子上出现红痕,找上大夫,可能会发现中毒现象,却又怕自己找上大夫也许会破坏同谋的计划,因此一直隐忍着,贪生怕死的张御史怎么会宁愿丧失性命也不敢找大夫?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同谋是张御史害怕之人。”

  “那你说说,他惧怕的人会是谁?”

  “启禀皇上,微臣能想到以江南特有的鼠莽草毒喂入人体,又令在官员里横行霸道的张御史害怕之人,那人只有曾经走遍大江南北,以卖药营生的薛怀义。”

  蓦地,武则天睁开双眼,口吻冷静得令人发毛,“那你说,薛怀义为什么要毒害同花村与红霞村的村民?”

  “回皇上的话,石帛县四面环山,然而居落于山脚下的村落有同花村、红霞村、绿竹村、鸟袅村,而同花村在两年前灭村,红霞村则是差点全村村民中毒身亡,微臣与王爷推测,薛怀义打算让人毁去这两座村落,好进行一项惊天谋反之罪。”狄宁宁说到这里,就不敢再说下去了,毕竟薛怀义是皇帝的男宠,她深怕自己说这话会恼怒皇帝。

  “你说。”武则天似乎知道她的忧虑,开口要她继续说下去。

  “就王爷站在石帛县最顶端的山崖上往下观察,他发现石帛县的地势十分特别,一条十分湍急的帛锦江打在石帛县环山的另一侧,然而石帛县再过去则是汪洋一片,若是将同花村旁的山壁打破,接着再打通红霞村的山壁,江水与海水窜入石帛县,将会让整座县城瞬间淹没,接着两股恶水交会,反而不会让水退离石帛县,而是相互交撞后漫出另外两座山,溢出石帛县,将方圆百里的县城全数淹灭。”

  “他用意为何?”武则天转头,神情严肃的看着狄宁宁。

  “回皇上的话,薛怀义想必是以恶水弥漫民间为由,煽动众臣以天理不容和鬼神之说请您退位,并迎回庐陵王登上龙椅,而微臣在出洛阳前,于议事厅的仓库找到圣历元年九至十二月的支出资料,发现薛怀义取了大笔银子,并与善于开凿的大量工人签约,在派员接触工人后发现,他们签的合约是在久视元年,也就是今年五月开始上工,详细的地点他们还不清楚,微臣也私下请人探查,发现薛怀义这两年来频频派人至均州与庐陵王接触,想必是他说能让庐陵王坐回龙椅,而当庐陵王再次成为皇帝时务必重用他,至于庐陵王两年前为何会蠢蠢欲动,在这里就找到了解释,因此总总理由看来,使同花村七日内灭村、红霞村全村村民中毒、张御史毒发身亡的凶手全指向薛怀义,微臣恳请皇上明正典刑领薛怀义问罪。”

  狄宁宁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正打算跪在地上请皇上明镜高悬时,眼角余光却见婉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奔来,接着下腹一痛,低下头,才见一只匕首插在自己的侧腰,汩汩流出的血液染红了粉色衣裙。

  “宁宁,你一定要谅解朕。”武则天起身,抱着痛得跪坐在地上的狄宁宁,让虚弱的她躺在自己的怀里,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你与澈儿明知将怀义的恶形恶状昭告天下,只会让朕脸上无光,甚至还会令朕失去天下,所以才特地悄悄回洛阳,在无人发现之时入宫见朕,那就表示你知晓朕容不得你们在众人面前揭发怀义,对吧!”

  “皇上……”狄宁宁只觉得眼神逐渐涣散,还是凝聚身上所有的力气点了点头。

  “朕从前就是多疑之人,既然你已经晓得朕纵容怀义,早惹得朝廷众臣不满,所以朕容不得任何闪失,朕知道宁宁天资聪颖,来见朕之前就已经抱着必死决心,因为你晓得朕绝对容不下一丝可以撼动朕王权的人,请你原谅朕,好吗?”武则天说着,一滴又一滴泪水打在狄宁宁的脸颊上,熨烫了逐渐泛凉的她。

  “宁宁死不足惜……只愿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宁宁知道……皇上一定能替宁宁………办到……”狄宁宁勾着嘴角,双阵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皇帝。

  “这也是朕的希望,宁宁,你就放心吧!”

  “王爷……澈……请皇上代替宁宁告诉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不需……”狄宁宁话还没说完,闭上眼睛,侧过头,像个人偶一动也不动。

  密室里,外邦进贡的织花地毯被染上一片血渍,武则天抱着宛如沉睡的狄宁宁放声大哭,而婉儿则是退到后头默默拭泪。

  尾声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行人都是面带微笑,看起来歌舞升平、国泰民安。路边用白色棚布搭起的豆浆铺座无虚席,一对男女坐在板凳上,女子身穿样式简单的淡蓝色衣裙,男子则是穿了黑色便袍,特别惹人侧目,因为他们不只外貌出众,更是位于杭州、远近驰名的惠民堂大夫,以及他尚未过门的夫人。

  路过的人无不同他们打招呼,尤其是穷苦人家受过惠民堂分文不取的治疗而慢慢痊愈,更是对惠民堂的大夫和其未婚妻铭感五内。

  “听说了吗?”坐在豆浆铺喝豆浆的一名男子,开口对同桌人说话。

  “你是说从明日开始,穷困的人和有抱负却苦无银子的人可以到官衙登记,若经过官衙评估同意后,就会无息或是免费给银子,这个称为‘济民法’的利民方案要开始实施了,对吧!”同桌的那人可是调查得十分清楚。

  “听说这可是年前狄仁杰宰相的政策,从他在今年年中过世后,就换成右尚书仆射接手。”隔壁桌的人也走过来插一脚。

  “不过我听住在洛阳的朋友说,狄仁杰宰相在今年年初就过世了,怎么会变成年中才过世呢?”

  “是误传啦!误传!据说那时狄宰相的身体已经不好了,所以没能上朝,在家里写奏折提交给朝廷,一直到狄宰相的女儿过世后才回天乏术。”

  几位民众讥讥喳喳的声音,传入惠民堂大夫和他尚未过门的夫人耳里,两人相视而笑。

  “真是太好了,皇上最后还是实施了‘济民法’,让穷困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狄宁宁白晰的小脸挂着淡淡的笑容。

  “是呀!只是皇上把你曾经当过女宰相的过去全部磨灭,将岳父的死期往后推,把你在朝堂上短短一个半月的功绩全计到岳父头上,你应当不会生气吧?”李澈笑瞅着她。

  “你说呢?狄宁宁没好气的睨着他。

  李澈耸了耸肩,“对了,你知道杭州最大的说书苑,目前最受人欢迎的说书桥段是哪个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是‘狄家女儿替父展抱负,一夜之间成铁相’这个桥段,说的好像是你呢!”他勾起嘴角,与有荣焉。

  她的脸色一阵铁青,“什么?这件事会不会传到皇上耳里?”

  犹记得三个月前,她从石帛县回到洛阳,隔日立刻觐见皇帝,揭发薛怀义的恶形恶状,没想到皇帝为了保守秘密,下令婉儿举刃剌她,一开始她以为皇帝真的是要夺她性命,后来才发现皇帝只是想让她呈现假死状态,再悄无声息的送出皇宫,对外宣布狄仁杰的女儿已死,操劳过度的狄仁杰则因为痛失爱女一命呜呼。

  皇帝赠狄仁杰文昌右相‘谥文惠’给足了忧国忧民的忠臣身后无比荣耀。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而李澈则是双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告诉她,皇祖母要他跟着她离开皇宫,寻找自己的梦想人生。

  后来狄宁宁陆续听说,薛怀义被人以乱棍打死,庐陵王领旨正在回洛阳的路上,只是这些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切犹如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她深陷其中,才知道伴君如伴虎,以及官场上如履薄冰的真谛,眼下的日子过得太舒服、太安逸,她一点也不想因为过去而打破现在的美梦。

  所以当她知道自己被皇帝刻意磨灭的过去,竟不知从何泄漏,成为说书人的营生桥段时,是既担心又害怕,唯恐眼前的美好只是镜花水月。

  “别担心,只是说书人嘴底下的故事罢了,皇祖母待你好,怎么会舍得再次让你陷入不幸?”

  李澈可没忘记,当他站在白马寺里时,亲眼撞见后来入内、身着军服之人竟是当日的领路大哥,心下一怵,不顾皇帝的命令冲向观音像,就见皇祖母抱着血流如注的狄宁宁,声嘶力竭的哭喊着,那时他就知道皇祖母心底是有狄宁宁的。

  之后他抱着狄宁宁,受皇祖母之命,跟着婉儿走密道离开白马寺,躲在明堂最里侧,除了皇帝和婉儿外,谁都不准进入的禁地。

  狄宁宁在里头养伤,约莫两个月后,他们才领了皇祖母的命令,离开洛阳,远走高飞。

  “嗯,你说得是。”狄宁宁浅浅的笑了。

  “我们回铺子吧!明日还得举行我们的婚礼。”李澈从怀里取出一文钱,交给老板,接着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两人不顾众人的暧昧眼光,十指紧扣,直往连接惠民堂后的住家走去。

  当狄宁宁与李澈来到已经张灯结彩、准备明日成婚事宜的惠民堂前时,在外头张望的若蓝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强拉自家主子到屋里看看。

  狄宁宁拗不过若蓝,于是松开李澈的手,小跑步穿过惠民堂,进入住宅内,就见王管家、王妈,以及跟着他们由洛阳悄悄搬迁来杭州的昔日宰相府奴仆们,全都围在一个个贴着红纸的木箱前,似乎很想知道里头装了什么宝贝。

  这时,李澈双手负在身后,也走入大厅,偏着头看向摆在大厅中央的十多个木箱,再看王管家将一张贺卡递到狄宁宁的面前。

  “这是送木箱来的人交给我们的,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小姐,我们可以把箱子打开来看看吗?”好奇心重的若蓝可是等不及了。

  狄宁宁点了点头,允准若蓝,同时接过王管家递来的贺卡。

  奴仆们一个接一个打开木箱,里头摆放一件件折迭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小姐,这衣服真的好美,虽然样式并不繁复,但质料上好,小姐穿起来一定非常合适。”若蓝伸手摸了摸衣服,接着雀跃的抬起头报告。

  狄宁宁对于成堆的衣物感到疑惑,然后将贺卡从信封中取出,只见卡片上精雕细琢着一个“囍”字,接着打开贺卡,却见上头写了五个苍劲有力的字,泪珠顿时犹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打上她的手背,然后滴在地板上。

  李澈瞧她泪眼婆娑,慌乱的上前,想接过她手上的贺卡,就见她一边将贺卡交给他,一边张开双臂环住他的健腰,把小脸埋进宽厚的胸膛,啜泣不已。

  他一手抚着她的背部,一手打开贺卡,只见上面写了“日月空静好”五个字,薄唇浅浅的勾起。

  狄宁宁与李澈当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日月空”是武则天自创的字体,

  用来称呼自个儿名讳的“武圣”。

  然而一堆不华贵却净素淡雅的衣物,显然是在狄宁宁当上宰相的第七日,进入明堂的天井内与武则天闲话家常时,李澈提议要皇帝替狄宁宁打理适合她的衣物提案。

  武则天牢牢记在心底,就在他们俩成婚在即时,送来二十几套常服和一套茜红色嫁服,当做是对他们的一番心意。

  “你说,皇上还会怪你吗?”李澈低下头,笑望着怀中的狄宁宁。

  “不,不会的。”狄宁宁摇摇头,泪珠又是一连串的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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