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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将 page 7 作者:佚名

  毕竟“她”的恐怖地下情人若知晓她还在人世,极可能会让她位列他下一回暗杀名单的首位。但问题是,就算她对外宣称失忆,也不见得能取信于人,所以不如索性咬牙豁出去,来个引蛇出洞,顺带杜绝相起云“杀妻后请人易容顶替”的有可能新一波京城怪谈。

  “只要不开口,差不多有九成像了……夫人,记住,秘诀只有一句话——不做任何多余动作,全程当个下巴微微抬起,永远不正眼看人的面瘫!”望着坐在镜前,一身白孝服,小脸几乎僵硬的辛追雪,徐婶做着行前的最后叮咛。

  “真的像吗?”虽徐婶说差不多了,辛追雪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倾头问道。

  “夫人,不许看我,不许打哈欠,更不许发抖。”

  “哦,好。”不看徐婶、不打哈欠都容易,但不许发抖对她来说就真有些难了,毕竟一想到今天这场合会有那样多人……

  “算了,还好今儿个天寒,你因身子虚,以致冷得不停发抖,这理由应该勉强蒙混得过去。”

  望着辛追雪虽穿着一身厚白袄,小小身子却依然止不住微微抖动的模样,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徐婶也只能认命地叹口气,“好,就这样吧,一会儿小相公就会来接您。记住,就算见着他,也不许有表情,更不许脸红!”

  “嗯……”

  不太明白徐婶为何要特地追加那名“脸红”,但在听到“小相公”三字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的辛追雪连忙模糊应声,然后在屋里只剩自己,小脸莫名微热时,依然静静坐着不动,努力揣摩着那股属于“辛追雪”的冷、傲、寒。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当房门又被打开,辛追雪耳畔传来的自是相起云不耐烦的低沉嗓音,“磨蹭完没?准备好就走了,蠢婆——”

  相起云的嗓音断了,因为此刻他竟有种错觉,觉得坐在他屋里的这名傲然女子是“辛追雪”,那个从不正眼看他的女人!

  当相起云的嗓音断在空中,且半天没接回,辛追雪不禁纳闷他是为了何事走神,但因听从徐婶“动也不动、望也不望”的指示,所以她连瞄也不敢瞄向他。

  那阵古怪的静默持续了多长时间,辛追雪不知晓,她只知道当耳畔终于响起一声冷之又冷的“走”,她的四肢已有些僵硬了。但她还是努力冷模冷样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内府,再走出外府,而后上了马车。

  马车行进间,相起云没有说话,辛追雪也不敢开口,只是背杆挺直、目望远方地继续扮演着“辛追雪”。

  明知身旁这微微发着抖的女人,应是努力扮演着第一人格“辛追雪”的第二人格,但不知为何,相起云的心底蓦地有些寒,因为经过他长时间观察,这两个人格间至今虽尚未出现任何相互影响的迹象,但由于这半年多来他实在太忙,忙得几乎忘了去思考,若有一天,真正的“辛追雪”回来了……

  在车内静得连根针掉都听得到的紧绷与凝重中,马车来到了南宫门前,而此刻,南宫门外早已满是车潮、人潮。

  相起云首先下了车,一脸不耐的在车旁等待着辛追雪,然后发现,当她才下马车,就算再无知无觉的人,也可以感觉到四周那股倏地投射过来的异样盯视有多迫人。

  他望着她就像“辛追雪”一样高傲地下了马车,望着她就像“辛追雪”一样,不望他、更不望众人地漠然站在他身侧;他望着她行礼如仪地随他入宫祭奠,然后在望着她的眼眸中由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他熟悉的傻气时,撇过了眼,再不看她……

  多想捉着他的衣角,但不行,绝对不行!

  好不容易熬过百官祭奠,由宫内走出的辛追雪如同众多家眷,静静跪在大道一旁、相起云的身后。众人虽全看似低眉敛目,不发一语,但她还是感觉得到那如箭般的锐利目光,不断射向她的方向。

  由于百姓禁出,所以此刻北宫门外的道路两侧全跪满大小官员,辛追雪决定藉观察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在她当场变成刺猬前,恐怕会先发狂再昏厥。

  下定决心后,她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微抬起眼,望向道路最前缘的一、二品高阶官员区,果如她所料,除了边咳嗽、边被一旁其他官员家眷扶跪着的相初云外,大多都是年高德劭的白发老者。

  大相公没事吧?

  这么寒的天,非让体弱的大相公跟这帮老太公出来这么跪送,也真是难为他们了。皇上想尽最后孝道虽说是人之常情,但他有没有想过,他的这片孝心,却极有可能让许多人再无法尽孝,甚或,必须用与他同样的方式尽最后孝道……

  在心里叹了口气,辛追雪继续望向斜对道的三、四品官员区,这区里中年人很多,但青年才俊也不少,且各个看起来都跟相起云一样,好像很久没睡似的眼晕发黑。

  与先前相比,这区官员虽一样没人开口,但许多人表情及肢体动作上表现出的如丧考妣、捶胸顿足的沉重悲痛,确实让人大开眼界,并且,品阶愈低的官员,“表演”得愈激动。

  当个官员到底有什么乐趣?成天睡不饱不说,还得时不时的我斗你、你斗我,斗个天昏地暗就算了,特殊情况时还得加码演出,说真格的,他们累不累她不知晓,但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好累……

  正当辛追雪收回视线,脑子里胡思乱想成一团时,突然间,她身子微微一冷寒,因为她感觉有一股与其他目光有些不同的古怪视线,由三、四品官员区若有似无地投射在她附近。

  那股视线中夹杂了许多她辨不出的复杂情绪,而其中一种最强烈、恍若欲赤裸裸将她望穿的诡异情绪,让她格外不舒服,不舒服到想立刻藏身至相起云白色孝服底下。

  是他,一定是“她”的地下情人!

  一想及此,辛追雪的小手几乎就要举起拉住相起云的衣角了,但在最后一刻,她还是忍住了,只是在大大、长长的孝服衣袖下握住拳头,握得那样紧,紧得掌心几乎都痛了……

  不行,绝对不行,万一她现在失了态,让人看出端倪,她一定会给他兄弟二人惹上麻烦的!

  辛追雪低垂下头,感觉随着那道目光的持续盯视,她的拳头愈攒愈紧,胃里那股作呕感愈来愈甚时,突然,她身前的相起云看似等得不耐烦,粗暴地扯了扯身上的白色大氅,然后用力一甩,而那大氅向后一翻飞,在掉落之时,整个覆住了她的手。

  他……

  望着自在府里入屋看到她,话语便断在半空中那刻起,至今几乎以完全不认识她的模样冷漠以对,虽没骂人,但也连半句话都没说的相起云,辛追雪发现他的背影虽依然冷峻,此举却让她能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拉住他的衣角。

  他明白,明白她的所有忐忑跟畏惧呢。而她,也进入了他的保护范围呢!

  虽不知他这样做是怕她露了馅、捅篓子坏事,还是有其他原因,但在眼眸的微微温热中,她还是毫不迟疑地伸出了小手。

  只要有了他这半截衣角,她相信,这世间任何视线都再伤不了她,这世间任何一种情绪,都再困扰不了她……

  第6章(1)

  忐忑中安然度过太后出殡日的辛追雪,由于〈小报〉还在休刊,而城里无论日夜都有禁卫军四处走动,为了不造成众人困扰,偶尔实在闷得发慌,想在半夜出门透气的她,只敢在小相公府外附近活动,然后发现,除了固定保护她的小娟外,暗中盯梢她的视线变多了。

  她明白,这些人理所当然是相起云布下的暗卫,毕竟如果连徐婶她们都知晓那两桩命案的始作俑都是“她”的秘密情人,那么那日亲眼目睹她几乎失态的他,自然没道理不清楚——纵使他表面上从来对她不闻不问。

  自太后出殡后,辛追雪再没碰到过相起云,甚至与他说上一句话,就算偶尔在府内看到他的身影,他也总是来去匆匆,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大相公又病了自是原因之一,但辛追雪明白,最主要的问题,恐怕是最近由宫内传至城里,那股风雨欲来的诡谲气息。

  她从来不懂官场争斗,但正因为不懂,却还感觉得出有大事要发生,这才愈发显得事态严重。并且,由于北方蛮族趁着国丧期间大举扣边,边防战事日益吃紧,朝廷近口极可能便要强制征兵的传闻更是传得城里人人寝食难安。

  这样压抑的定京城,让辛追雪的心情也跟着灰暗了起来,不知如何排遣的她也只能趁着夜深、四下无人时,悄悄出门散心。

  这夜无月,天上却飘下了鹅毛大雪,见她穿得不够暖,小娟二话不说便回府取厚袄子。

  少了小娟的那道视线,辛追雪依然继续向前走着,因为她知道还有好多道默默跟随着她。

  今夜,不知他会不会回来?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了呢……

  他会跟李叔他们说话,却理都不理她,究竟是因为她上回犯的错,让他做了他根本不愿做的事,他还在生她的气,还是其实她根本记不得的那夜,她真的哭闹得太凶,让他彻底烦了她?

  真有些冷呢,也该回了。

  就这样边傻想边走着,快走至城隍庙时,辛追雪仰起脸望着由天上落下,完全没有停歇迹象的雪片,将小手抵至唇前呵呵气后,转身便准备回府,但突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那几道一直默默跟随着她的视线,竟一下子全没了!

  就在她心一凛,警觉地快步行走时,突然,一个低语声在她身畔不远处响起“追雪,我可终于见到你了。”

  “嗯?”听到这声低语,辛追雪愣了愣,但她旋及由话中的“追雪”二字明白,这个她似乎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属于谁的嗓音,绝对发自“她”的地下情人。

  “别回头。瞧见左前方那间破庙没?我们里头说。”见辛追雪动也没动,那个嗓音又低语道。

  虽完全明白自己已在无任何护卫的情况下被盯上,那些暗卫还极可能早被身后男子派人诱走或收拾了,但一来,她怕若错过此回,极可能便会失去辩认出这男子真实身份的大好机会,二来,她身上还带有李叔给她的烟雾药丸,因此只考虑了半晌,她便依言走至那间漆黑一片的破庙中。

  “追雪,你可让我想苦了……”人才刚进破庙,辛追雪的小手便被人紧紧握住。

  “放开。”

  想及自己现在是“她”,辛追雪立即冷冷说道,顺带甩开那双令她不舒服的手,背过身去,努力思考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嗓音。

  “追雪,别生我的气。当夜我之所以没有兑现承诺,前去小相公府带你一起走,还在当夜与宗副宰相之女订了亲,实在有我不得已的苦衷,绝非有意负你啊!”

  发现辛追雪的态度极为强硬,冰冷,男子的嗓音愈发低声下气,“你可知,那日在宫外见到你,我有多激动,激动得几乎克制不住,就想上前紧紧拥住你。”

  “你的苦衷与我何干?”

  男子的苦苦恳求,听在辛追雪耳中只觉得可笑,但可笑中,心底却满是悲伤与心痛,因为她总算明白,那夜的“她”为何要自缢了……

  “她”,一定是在他甜言蜜语的说服与诱骗下,才答应与相起云的婚事吧。

  “她”,一定彻夜都在等待他的到来,幻想着两人一起远走高飞后,再不问世事的神仙眷属生活吧。

  “她”,一定是在苦等他许久,未等待到他,却等到了他与副宰相之女订亲这个青天霹雳的消息,才终于明白,一身官癌的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

  先骗“她”允了婚事,后骗“她”上了花轿,这些全为了不让“她”碍了他的好亲事,明白一切后的“她”,才会在即将与相起云圆房的全然绝望中,毅然决然走向自绝之路……

  那消息,一定是他故意派人放给“她”知道的,目的根本就是想逼死“她”,好一了百了地嫁祸给相起云!

  这样一个可恶,可鄙的男人,现在居然还奢望“她”原谅他?可能吗?

  “你该明白,我心里自始自终只有你一个,但那夜我若不同意那桩亲事,恐怕性命不保啊!所以除了忍辱负重,我也只能默默恳求上苍,能将我的心意传达到你心里,但谁知,我得到的,竟是你死去的消息……”

  望着辛追雪动也没动,却也没走,男子以为她心软了,于是在更加卑微的话语声中,手缓缓向前伸去。“你可知,这阵子的我是如何衰痛欲绝?你可知,若非那日见着了你,我恐怕会步你后尘而去……追雪,你怎忍心不让我知晓你的消息,怎忍心……”

  “别碰我!”

  当身子突然被男子由后方紧紧搂住,听着他到此时还继续骗人的螺心言语,闻着由他身上传来的那股奇怪异味,辛追雪在心底涌出一股作呕感的同时,蓦地明白了他的身分——

  大相公的童年好友,拗实、特立独行、不修边幅,还以此自傲,沾沾自喜的章翰林!

  阎爷啊,位列三品官的他,竟就是为一己之利夺去多条人命,“她”的恐怖地下情人。

  “他碰过你了?”当辛追雪开始挣扎时,章翰林突然脸一沉,厉声问道。

  “与你无关!”

  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前一刻还含情脉脉,下一刻竟就这般无耻无德,辛追雪挣扎得更剧烈了,也终于明白,这男子根本不是想要“她”的原谅,而是想骗“她”与他苟合,待过往无法碰触“她”的愿望了了后,定会杀了她的!

  “你竟让那头畜牲碰你?!”感觉着辛追雪的抗拒,黑暗中,章翰林的嗓音变得那样阴森,“过住,我求了你多少回,你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竟让那头畜牲碰你!”

  “他不是畜牲!”听到这个男人居然还有脸骂相起云,辛追雪对他的厌恶简直到了极致,再忍不住举起手用力推着他。

  “追雪,我明白了,你在生我的气,气我怪罪你已不是处子的事。但我明白,一定是那头畜牲奸污了你,你一定反抗了,但却反抗不了……我说的没错吧?”

  一把拉住辛追雪的手,章翰林强力将她拥入怀中,完全不顾她的反抗,用力吻着她的脸,她的颊。“追雪,既然你还在生我的气,就表示你的心里还有我,我保证往后我绝不再提起你被奸污之事,相信我。”

  第6章(2)

  “放开我!”

  当脸被来回吻着时,辛追雪几乎要吐了,而当他的手隔着衣衫,紧紧握住她的右乳,她再不管演不演“她”,脚一举便想踢他,却又被他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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